小说里第一次见面,舒棠就缠着符生玉了几个小时,还说了很多挑衅符生玉底线的话,让符生玉深恶痛绝。
舒棠想了想小说里自己的台词,感觉剧情可能想谋害她。
于是,舒棠决定主动出击。
舒明悠和贺英柏正在说话,看见舒棠走过来,下意识就以为舒棠要来找他们麻烦了,这对狗男女立马拉响了一级警报,两个人都很紧张。
毕竟摄像头对着呢。
舒棠一张嘴,他俩都想喊救命。
然后——
舒棠:“让让。”
舒棠只给了他们一个嫌弃的眼神,就路过了他们,朝着符生玉走了过去。
两个人都愣住了,他们一边攀谈着,视线却都若有似无地往那边瞟。
舒明悠反应更大地出奇,连贺英柏的话都忘了回了,心不在焉地看向了那个角落里的青年。
贺英柏的视线也若有似无地飘过去。
符生玉学识渊博、温文尔雅。但是看似好相处,实际上很难接近,他坐进来之后,每个嘉宾都和他攀谈过,只可惜搭话都没超过三分钟,全都铩羽而归。
在贺英柏来之前,就连舒明悠试着和他说话,也灰溜溜的走了。
舒家是药企,可是一个对家业毫无兴趣的富家小姐,和符生玉能有什么好聊的?
——他们就等着舒棠被冷淡地赶走。
然后,他们就看见了舒棠坐在了符生玉的对面。
舒棠掏出了纸。
舒棠和符生玉相谈甚欢。
舒棠和符生玉聊了一个小时。
……
而且符生玉还一会儿眉头紧皱,一会儿叹息,还总是偷偷看舒棠。
隐约还能够听见符生玉对舒棠说,什么“你要有信心,我相信你。”什么“以后有什么问题,都可以来找我。”之类的话。
舒明悠咬牙、贺英柏发呆,两个人都心不在焉,当一对甜甜蜜蜜的狗男女的快乐都消失了。
*
符生玉不是那么热心肠的人——除了面对病患的时候。
舒棠只用了一个问题,就让符生玉耐心爆棚、为她耽误一小时。
她的问题是这样的:
“符先生,你说,有能够在水底下自由呼吸的人类么?”
符生玉在生物学方面研究颇深,他的研究所还曾经研发过精神疾病方面的药物。
符生玉第一时间就被震住了:
许多落海的人都会这样,一旦大脑撞到了礁石,脑部组织有损伤,很可能会造成失忆、精神分裂等严重后果。
他的态度,突然间变得十分温和:
“你说的是人鱼么?虽然很多传说当中常有人鱼的出现,可目前并没有有力的证据证明这一物种的存在。”
舒棠听见了人鱼两个字,陷入了沉思。
可惜她只记得那漂亮的长发,其他的什么都没有看见。
舒棠若有所思,“也可能不是人鱼。”
没听说人鱼能隐身呀。
“有没有一种可能,世界上其实是有鬼的呢?好像有书上说,鬼和磁场的出现有关系……”
符生玉认真倾听,内心:你这种症状持续多久了?
符生玉给了她几个小建议,舒棠正听得认真,但是外面大雨下得有点大,她有点听不清他的声音了,就微微身体前倾了一点。
突然间,一阵大风刮来,就把他们中间的那扇窗户给猛地刮开了。
舒棠一愣,还以为是巧合。
符生玉欲言又止:“你这种情况呢,我的建议是早发现早治疗……”
话音落下,他的凳子,咔嚓一声,断了。
舒棠:……
她第一次这么清晰地意识到,自己的精神没有问题,有问题的,好像是这个世界。
比方说舒棠发现——
只要自己离符生玉两米远,符生玉就不再变得不幸。
而只要舒棠试着往前凑一点点——
正在符生玉正在企图说服她:“幻觉是一种典型的……”
他下意识拿杯子喝水——
玻璃,裂开了。
舒棠:……
好了,舒棠确信不是幻觉了。
她要素察觉,立马借着墨镜的遮挡开始左顾右盼。
然后她就看见了不远处,有诡异的水渍浮现。
符生玉一顿,因为他发现舒棠在走神,时不时往他后面看一眼,嘴角带着的笑,像是罗密欧第一次见到朱丽叶,被砸的西门庆抬头看见了掉竿的潘金莲。
可是符生玉往后一看,心凉了半截——
因为后面,什么都没有啊!
*
郭导早就看见了他们俩在交头接耳,悄悄拉了摄影师就过去了。郭导给他们自由活动的时间,不就是为了捕捉一些自然的片段么?瞧这化学反应,真带劲!
见舒棠走了,郭导又拉着摄影师把符生玉给堵了。
郭导让符生玉说一下对舒棠的看法。
符生玉思索片刻:“她是个很坚强的女孩子。”
没有被病魔打倒,就是有点固执,不怎么积极就医。
“和她聊天很快乐。”
就是大夏天的,怪凉快的,背后凉嗖嗖,还会逐渐变得不幸。
郭导十分满意。
就是采访完,符生玉想收拾一下那还没完全裂开的玻璃杯,谁知道才碰了一下——
玻璃杯没事,桌子塌了。
符生玉:“……”
坚定的唯物主义者,开始打开某宝,搜索:
转运符。
第8章
舒棠走得很快,找了个没有摄像头的角落,对空气小声问道:“你还在么?”
只可惜,舒棠没有得到任何回应。
她莫名有点没来由的低落,又问道,“我之前离开了这座岛,你是生气了么?”
照样没有回应。
舒棠叹了一口气,一转身,就看见了她的主治医生站在一边,揣着白大褂的兜看着她,也不知道看了多久了。
舒棠:……
她被抓回去吃药、挂水、做检查,医生还委婉地劝她,心理压力不要太大了。
舒棠无言以对,郁闷点头。
谁知道一瓶水还没挂完,舒棠就听见了敲门声,开门一看,正是舒明悠。
舒棠手一揣,看着她,“你是冲着符生玉来的?”
是的,贺英柏喜欢舒明悠,舒明悠是为了符生玉上综艺的。
嗯,符生玉同志,也是正牌男主。
所以说,一开始这就是个很离谱的四角恋,处于食物链的舒棠表示很淦,并不想搭理舒明悠,但是刚刚想关门,就被舒明悠给拦住了。
舒明悠一开口就是茶香四溢:
“小棠,我知道你喜欢英柏,可是你不能用玩弄另外一个人感情的方式去刺激他,英柏也不会喜欢你这样的。”
舒棠往日里听到她这么一说,就会下意识地生气、反驳,就显得她自己欲盖弥彰。
但是今时不同往日,舒棠就盯着她冷笑,然后开始捏手指,发出了咔咔的响声。
舒明悠头皮发麻,语速很快:
“小棠,我不知道你从哪里搞来符生玉的消息,但是他的研究所不可能归入舒氏制药,你不要白费功夫了。”
舒棠的笑容消失了。
这就是舒明悠区别于小绿茶的厉害之处。
舒家是搞制药的,他们三兄弟,一开始舒棠的爸爸和小叔叔一起创业、奋斗。后来制药厂规模扩大,大伯就想要来摘果子了。
只可惜舒棠爸爸始终不信任他,就连遗嘱里,也将公司和舒棠全都交给了小叔叔,一毛都没给大伯留。
小叔也提防大伯,所以大伯虽然是舒氏的二把手,却是个被架空的样子货。
——舒棠在没看小说之前,的确觉得大伯没本事。
但是在小说的后期,舒棠和小叔叔坐牢,大伯带着吃下了舒氏的所有资产,再将他们扫地出门。
舒棠才意识到,她大伯一家,实在是精明过了头,就连舒明悠也不是只恋爱脑小绿茶,她格局大得很。
符生玉的研究所很有名气,许多国内外的大公司都对他伸出了橄榄枝,可是符生玉没有兴趣。
但是后来为什么舒明悠就能和他合作了呢?
因为她把符生玉给搞成合法夫妻了,直接共同财产了就是说。
——真是妙蛙种子给妙蛙他妈开门,妙到家了。
符生玉最讨厌的就是对他的研究所动歪心思,如果没猜错的话,十米之外符生玉必路过。
小说里,正是舒明悠轻轻松松的这一句,就让舒棠所有的行为变得别有居心,直接给叔叔立一个可怕的劲敌。
舒棠拳头硬了。
正准备反击,但是下一秒,她就僵住了。
她说不了话、开不了口,仿佛有无形的压力压在了她的身上。
楼梯口已经出现了一片衣角,舒明悠勾起了嘴角,还在说着话,正要将那段台词说出来:“小棠,舒氏制药……”
舒棠捏紧了手心,却没有办法在剧情的控制下打断她,浑身就像是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死死按在了原地,不能动弹。
那种远远非人能够抵抗地力量,让她感觉到有种无力感像是潮水一样涌来。
然而,就在下一秒,舒棠感觉到一种有些熟悉的气息。
偏冷,有点像是供奉在海上的神庙里,日积月累浸染出来的味道,如大海宽和,如庙宇宁静。
于是这气息一靠近,舒棠就像是溺水的人,猛地从海水里挣出了水面。
一切不过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就在符生玉朝着这边走过来的那一刻,舒棠打断了舒明悠。
那香让她心跳都平和了下来。
——不,应该是他的存在,让她像是突然间找回了那缺失的安全感。
她从惊弓之鸟,变回了在神掌心撒野的小麻雀。
她把门打开了一点,对舒明悠说:“你往里面看。”
舒明悠:?
舒棠循循善诱:“你看见我的吊水瓶了么?”
舒明悠一愣,一边转头,嘴上还想要继续说着话,但是她很快就消音了。
舒明悠先是瞳孔微缩,然后浑身僵硬,因为舒棠和她说了半天的话,她才发现舒棠的吊水瓶,好像特娘的,是悬浮状态的。
——那吊水瓶甚至在空气中慢慢地飘了起来。
舒明悠“有鬼啊”的尖叫划破了天际,伴随着舒明悠的尖叫,她在舒棠的背后,还看见了凭空出现的湿漉漉的水渍。
舒明悠吓疯了。
舒明悠连滚带爬。
符生玉:???
符生玉:又疯了一个。
舒棠甚至还从门口乖巧探头,和符生玉打了声招呼。
舒棠眼里的怪物先生/法餐大厨/吃肉的小可爱,在舒明悠的眼里简直是洪水猛兽。
舒明悠无比确信,她在逃走的时候看见了一双眼睛。
一双灰蓝色,甚至看起来还有点宁静平和的漂亮眼睛,可是当这双诡谲的灰蓝色瞳孔看着你的时候,你只会感觉到不可名状的恐惧,像是来自灵魂深处的战栗!
舒明悠甚至有种再被直视下去,就会立马死亡的错觉。
她被吓得腿软,在走回去的路上还被不知明的东西绊了好几跤,吓得眼泪都流出来了。
*
舒明悠的尖叫声惊到了楼下的人。
一直到被带去医务室喝了安神茶,想到那双眼睛,舒明悠还是浑身发抖。
但还好,舒明悠好歹还有几分理智在,就算是饱受惊吓,也知道自己根本解释不清楚,要是她说有鬼,恐怕没人会信她。
不过,唯一值得安慰的是,符生玉倒是主动来看她了,让舒明悠情绪飞快镇定了下来,心情也稍微好了一点点。
舒明悠拼命暗示自己,这一定是舒棠整出来吓唬她的,求助似的看向符生玉,“符学长,您觉得,世界上会有那些用科学说不清的事么?”
舒明悠希望找回自己摇摇欲坠的世界观,符生玉在她眼里,简直就是科学的代名词。
他一定会毫不犹豫地告诉她——
“当然有了。”
比方说他,令人发指的运气。
舒明悠:……
不过,舒明悠感觉到了符生玉对她的态度有点温和过了头,让她有点受宠若惊。
舒明悠镇定了一点,面色苍白还不忘道,“学长,我的堂妹有点不太懂事,今天早上麻烦你了。”
符生玉表情很温柔,似乎毫不意外:“原来舒棠是你的堂妹啊。”
舒明悠隐约觉得哪里不对,但是眼药成功上了,那点儿违和感就消失了。
她不知道——
是夜,符生玉起草了个论文开头:
嗯,名叫《论精神疾病与家族遗传》。
舒棠雄赳赳气昂昂说对剧情下毒手,她做到了——
一举让男女主,从恋爱关系,变成了医患关系。
*
舒棠这里出了事,丁特助光速赶来。
一直到她假装睡觉,才把人支开,等到她关上了门后,舒棠从床上冒出头来,小声对空气里的神说:
“其实,她也没怎么欺负到我。”
舒棠是说今天被看见的,纯属意外。
舒棠的神经比较粗,除了在被剧情控制的时候吃过瘪以外,舒明悠这么多年吵架都没赢过她,舒棠习惯性把她当空气,语言攻击就失效了。
时常是舒明悠叭叭叭半天,舒棠:?她在说谁?
这一次纯属剧情作祟。
空气中不知名的存在却停了一下。
安静,但是舒棠好像明白他的意思了:他不信。
舒棠看不见对方在哪里,但她看见了床边把舒明悠吓得半死的水渍。
——怎么看都像是什么都市怪谈里才会出现的画面。
但是她非但不怕,还裹着被子蹭蹭蹭地挪到了水渍边上,方便和怪谈主角说话。
舒棠举起了手:
“那,要是怕她欺负我,你可以留下来么?”
空气里,深海之神披散着一头银白色的长发,衣衫褴褛,浑身伤痕,身上还残留这一点狩猎结束后残留的淡淡血腥味。
而他的身上,也有着淡蓝色的血液滴滴答答。
神一垂眸,就看见了一对在被子里裹着,亮晶晶的眼睛。
神本来就是遭受重创才陷入沉睡的,醒来后力量也远不如前。伴随着贺家离开中洲,前往海外,神的信仰逐渐断绝,若不是舒棠的无心之举,神已经陷入了漫长的沉睡。
救活一个小人类、改变她的命格,七百年前,不过是神转瞬之间淡漠地落下一滴雨珠的功夫,可是现如今,却叫深海之神付出了极为巨大的代价。
仅剩的神力用来护住了她的心脏之后,神的力量陷入了一定的衰微期。
深海之主会饥饿、会感觉到疼痛,这陌生的滋味,是神在几千年的漫长生命里前所未有新奇的体验。
但,绝不美妙。
饥饿、失血、岛上对于人鱼而说太高的温度,叠加之下,深海之神现在的状态并不好。
尤其是经历了一场海底的厮杀之后——
不过对于神而言,吃普通的食物是吃不饱的,神需要供奉、祭品。
比方说现在,深海之神,正在努力地克制着饥饿。
舒棠身上有神留下的一重神力,在神力衰微的神面前,像是散发着无穷的诱惑。
干涸微微开裂的薄唇微微翕动,克制着进食的欲望。
神用着极大的、近乎自虐的自控能力,才能从她身上移开视线。
饥饿的顶级猎食者,因为神性,不会像其他物种一样屈服于本能,饶是虚弱到这个地步,也平静从容得吓人。
神维持着体面的礼貌和绅士——
实际上耳后透蓝色的鱼鳍冒了出来,灰蓝色的瞳孔颜色晦暗变深,用自虐般的自控,耐心地倾听着她的话,还记得不能让她被欺负。
这只深海里的凶兽,忍受着的欲望明明千钧万鼎之力,落在她面颊上的,却仅仅是一片羽毛。
可是她却蹭蹭蹭到了神的身边,抬着亮晶晶的眼睛,对着空气里的禁欲者期待地说——请你留下来。
神垂下了眸。
第一次,那黑色的兜帽下,深海之神那漂亮的喉结,滚了滚。
第9章
深海之神俯下身,受到蛊惑一般,靠近了她——近得仿佛神长长的睫毛可以扫到她的面颊。
然而漂亮的神明,却也有着恐怖的压迫感,就像是冰山一角下,隐藏在海面下的庞然巨物。
灰蓝色的眸子深沉晦暗,喉结在滚动、干涸的唇因为感觉到更加渴而微微发涩。
谁能拒绝送上门来的祭品呢?
只要那漂亮的手指接触到猎物,就可以轻松捏断猎物脊骨。
可是在最后一刻,仿佛被蛊惑的神猛地回过神来,晦涩的视线艰难地离开,气息顿时如潮水般撤离。
深海之神猛地转过身去,褴褛的黑色兜帽下,白色的长发银白如月光。
强大的理性让神在最后一刻抽身,但神意识到,自己大概是吓到了这只小人类。
畏惧一旦种下,人类就会视神灵为异种——害怕,乃至厌恶、远离。
她刚刚的话仿佛再次响在了耳边:“如果怕她欺负我,你能留下来么?”
神退后了几步,拉开了距离,一股前所未有的自厌升起。
神垂下了长长的睫毛,灰蓝色的眸子黯淡了下去。
褴褛的衣衫下,鲛人浑身细碎的伤痕。
忍受着饥饿、浑身血腥,毫不体面,哪里还像是一位神明?
深海之神转身不再看她,克制着烧灼的饥饿、澎湃的欲望,不想再听见看见惊恐的表情,就要转身消失。
然而,舒棠好像安静得有点过分了。
神低头一看,发现因为久等不到答案,舒棠已经不知什么时候,已经睡着了。
在神露出那凶残一面的时候,第一次见到有人睡着。
不是吓晕的,她甚至还在说梦话,听不太清楚,大概是在说“鱼”。
生死一线的舒棠,只觉得周围凉嗖嗖的,还以为自己掉海里去了,因为心太大,还梦见了在海里摸那种飞鱼吃。
戴着兜帽的神陷入了沉默:……
神从没见过舒棠这种奇妙的物种。
她很脆,一不小心就会死掉,却有着别样的强大心灵,既不畏惧神,还能和他单方面相谈甚欢;最重要的是,有着强大的选择性忽视的能力。
这个物种,仿佛只要你不威胁她的生存,她就能躺在大型野兽的肚皮上晒太阳、睡大觉。
不过,窗外的雨却变得淅淅沥沥轻快了起来。
银白色长发的神却安静了下来,低下头去看她。
小人类还在不停地念叨着鱼。
深海之神像是每一个给不出糖来的贫穷大人,为了掩盖自己的窘迫,只能用别的东西哄小孩来转移注意力。
神给了她鳞片。
果然,抓住了神给予她的,新的一片的鳞片,她就沉沉地再次陷入了睡眠。
屋外雨声滴滴答,那只高大的神明,拢了拢兜帽下的长发,直起了身子。
*
睡梦当中,舒棠隐约感觉到了温度降低了,好像掉进了海里,舒棠的大脑立马模拟出来了在梦里摸鱼。
舒棠这几天睡得很早,本来每天夜里都会饿,梦里那小飞鱼又甜又嫩,她张嘴想咬,就被饿醒了。
舒棠先是看见了手上的淡蓝色小光团,然后就看见了地上的水渍,延伸到了外面。
舒棠揉揉眼睛,穿鞋跟了上去。
水渍最后消失在了别墅的厨房里。
其实这个场景,非常适合凶杀案现场,尤其是那深夜里突然亮起来的厨房,被水渍一衬,显得有点诡异。
更加诡异的是,还走过来一只眼神浑浑噩噩的郭导,有点像是那种鬼上身的样子,表情空白地往前走。
乍一看,效果实在是有点让人掉san。
实际上,神仅仅靠着食物是无法饱腹的,需要人类的供奉。
在极度饥饿的折磨下,半夜不睡出来的郭导就撞上了上来,郭导仅仅只是与那双灰蓝色的瞳孔对视,就短时间失去了记忆。
这临时被选中的神侍,正要出去给神找些祭品来供奉,就撞上了舒棠。
舒棠看了看郭导,又看了看水渍,第一反应:
“这不能吃。”
她十分自来熟地把郭导扶起来,招呼道,“我帮你送回去,饿了么?这可不兴吃,怎么能吃人呢?我给你找点鱼吃。”
那水渍看起来像有点踌躇,像是想要解释自己不吃人。
可是舒棠好像不怎么怀疑神会吃人这件事,语气轻松,似乎比深海之主本人还要有信心。
戴着兜帽的白发神明低头看她,眼底闪过了一丝难得的困惑——她就一点也不怕么?
其实深海之神十分高大,舒棠一米六几的个子,只到神的胸口处,所以一站在她后面,虽然看不见,却像是将她整个都笼罩在其中。
高大的神明安静了一会儿,就乖乖地跟在了舒棠的后面。
*
舒棠睡得早,半路醒过来也才晚上九点。
她打电话给了厨师,果然厨房还有吃的。
她过来参加节目,自然特助、厨师、医生都带齐了的。私厨只负责她一人的饮食,手艺好得让人流口水。
舒棠显然不怕他。
她浑然不觉得哪里不对,摆了满满一桌,盛情邀请深海之神和她一起吃夜宵。
而且今天还显得格外话痨,一边吃一边热情给他介绍每一道菜。
仅仅是一顿饭的功夫,舒棠就把自己挑食、什么没营养爱吃什么、喜甜,和香菜是一生之敌的事全都秃噜出来了。
舒棠小嘴就没停下来过,还时不时去瞅人家。
虽然舒棠看不见,但是也能感觉到他的用餐礼仪是很好的。
然而,饶是刀叉飞得无比优雅,也不能改变吃得很快这个事实。
毕竟严格来说,神已经十几年没有吃过一顿供奉了。
在神力充裕的时候,深海之神可以在海底捕猎,普通的食物勉强可以果腹;可是当神力衰微期,饥饿就成了一种极为折磨的酷刑,神必须要得到供奉。
于是盘子少了一盘又一盘。
一头银白色长发的神明听见小人类的叭叭叭停了下来。
黑色衣衫下,那修长的手微微一僵,拿着刀叉的手指缩紧。这让这只凶残又漂亮的神明,看上去突然有了点窘迫。
——因为的确,吃得有些多了。
神去看舒棠。
人的情绪在神的面前是透明的,可是舒棠身上好像没有什么嫌弃一类的情绪,连“同情”都没有,她十分主动地帮他夹鱼肉递过去。
如果唯一有什么情绪值得一提的话,大概是有点点“心疼”。
舒棠不会随便心疼男人,因为心疼男人会变得不幸。
但是她对救了她的小可怜很有好感。
舒棠也不是没有想过他究竟是怎样的存在,猜测无外乎鬼怪和人鱼。
不过伴随着科技日新月异,小可怜的生活困难程度肯定也会大幅度提升,还要有随时被抓走研究的风险。
在物资匮乏的孤岛上,肯定是饥一顿、饱一顿的。
但是他对她却很好,好得舒棠觉得有点小小的心疼。
舒棠准备发消息让厨师再送几盘生鱼片过来,但是神已经把刀叉放下了。
然后十分有礼貌地——
把碗给洗了。
舒棠跟了过去,凑在看不见的神身边,看半空里的碗筷像是变魔术一般地飘着,水珠们像是活了过来,一滴滴很乖巧地自动飞起刷碗。
舒棠更加确信他的存在无害了——
毕竟像她这种歹毒的反派,就绝对不会刷碗!
她靠近得太近了,于是空气里看不见的长发神明,也垂着长长的睫毛,看向了她的眼睛。
像是想从她身上看出点什么来。
可是舒棠的里连半丝贪欲、嫌弃、恐惧之类的负面情绪都没有,甚至因为他会洗碗,还有点……崇拜。
如今落魄的深海之神白吃了一顿人类的丰盛供奉,饥饿的烧灼感缓解了,食欲的满足,让神力恢复了少许——却平生第一次感觉到了无力回报的窘迫。
舒棠感觉到了似乎有什么凉丝丝的东西靠近了她,伸手一抓,似乎有白色的长发,如月光一般从她的掌心消失。
神再也不回不到七百年前了,如今只是一个浑身沾染了浊气,被世间抛弃,无人记得的旧神。
这样的神连下一次什么时候会沉睡都猜不准;连一顿供奉的回报,都无力偿还。
神垂眸,还看见了自己被浊气浸染、甚至不再完好的身躯。
——七百年前沉睡前,海神将一只巨大的海怪钉死在海底之时,被无数海怪群起拼死一击,于是浊气入侵、毁掉了鲛人几乎半条尾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