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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熠飞“嘿嘿”笑出声来。
何川舟站了两秒,才想起来要开门。从兜里掏出钥匙,转身对准前面的锁孔。王熠飞熟练地错步过来,用手机给她打光。
何川舟扭头看他,还是下意识地垂着目光,却只扫见他短袖上的图案,后知后觉地发现他已经长得比自己高了。
五官跟脸部线条也变得更硬朗,不过还能看出青春期时的痕迹。
上次见他,应该是两年前去外省出差,他当时也在那里,约好了一起吃饭但是没来得及。他去超市买了一大袋零食让何川舟在车上吃。
王熠飞左顾右盼,看着脱落的墙皮,问:“你怎么还住在这儿?我以为你早搬走了。”
何川舟正要回答,闻到了一股煎饼的酱香,引得她又多看了身边的人一眼。
王熠飞提起被花束挡住的塑料袋,说:“本来想请你吃的。可惜凉了。”
他话音刚落,那扇破门终于打开了。
何川舟退到旁边,借着散溢出来的光线重新打量王熠飞。后者脱下鞋,自觉在鞋柜里翻了翻,没找到多余的拖鞋,只翻出两个鞋套,又重新弯下腰穿鞋。
她一手按住王熠飞的肩膀,告诉他不用脱鞋,家里已经有几天没打扫了,地板上都是灰。王熠飞于是蹬了蹬鞋跟,直接走进去。
过了鞋柜,右手侧的墙面上挂着幅何旭的相片。玻璃相框里镶嵌的不是黑白照,而是他年轻时的一张自拍。上头的人笑容灿烂,五官英俊。眼睛被玻璃反出的白光所掩盖,正显得意气风发。
王熠飞仰头注视,伫立了良久,转过身笑道:“何叔原来长这样啊,我都快忘了。比我记忆中的要年轻很多,更帅一点。”
他笑起来的时候,两侧酒窝深陷进去,眼尾向下弯曲,露出跟小时候相似的无辜表情,让何川舟感到一点熟悉。
何川舟对他的印象更多停留在七年以前,之后虽然草草见过的几面,但都交流不深。总觉得他没长大。
那时候,何川舟正在B省读大学,一团糟糕的生活总算趋向平静。王熠飞高中毕业,分数只够上一所三本院校。
可能是不希望何川舟再照顾他,也可能是没有办法继续留在A市,脱离了未成年的禁锢,他迫不及待地选择逃开,走之前担心何川舟阻止,甚至没跟她好好打声招呼。
开始几年,王熠飞会主动联系何川舟。只是当时科技尚不发达,两人所有的交流都局限在短信的寥寥几字里。
他偶尔会给何川舟发几张照片,展示自己的新发型。
后来换了新手机,就开始隔三差五地给她发各种风景照,以及自己画的画,证明自己一个人可以过得好。
他一直很乖,唯一一次的叛逆出走没想到能持续那么长时间。
在何川舟愣神的功夫,王熠飞从小仓库里找出了个花瓶,将花一朵朵插进去,装饰好了,两手端着摆到书房前的过道上,双膝跪下,对着何旭的遗照肃穆磕头。
在他即将磕完第三个时,何川舟静悄悄走到他身后,抬脚踹了过去。
王熠飞歪着上身回头瞪视,非要将自己的程序庄重走完,往边上挪了挪,认认真真祭拜。
正常人叩三下,再要么用真正的大礼四跪十二拜,这位朋友也不懂,磕完十个凑了整,终于起来了。
何川舟已经坐到沙发上,王熠飞安置好花瓶,跟着贴过来。
两人并肩坐着,因许久不见的生疏而略显沉默。让何川舟回忆起第一次见到王熠飞时,他坐在饭桌前闷不吭声,也是这样不尴不尬的场景。
再具体,她有点忘了。
王熠飞一直拿余光打量她,见她出神,忐忑地唤了一声:“姐姐。”
何川舟朝他看去。
那么许久,何川舟才想起来,自己还没问他最近过得好不好。
凭她的经验判断,应该是一般——短袖上起了线头,裤子颜色发陈,款式简朴。鞋子倒是挺新的,可做工并不精细。
被她审视的目光扫到,王熠飞有点不大自在地站了起来,在客厅荡了一圈,顺势走向阳台。
何川舟抽出烟,夹在手指转了两圈,又塞回去。跟着走出去,斜倚在拉合门边,张了张嘴,还没开口,天边倏然炸起一道红绿色的烟花。
火光照亮天幕,随着巨响一簇簇迸发,在重重楼影上方更迭消逝。
王熠飞立即高兴起来,推开窗户,垫脚朝外张望,激动道:“这个季节居然还有人在放烟花?!”
紧跟着立即双手合掌,诚恳许愿:“希望今年一切顺顺利利,世界和平!”
喲,觉悟还挺高的。
何川舟说:“流火流星你分不清啊?”
王熠飞无所谓地咧嘴笑:“反正都是骗人的东西,能用就行。”
可以,很有我国特色。
何川舟沉吟了会儿,无情地说:“市区禁止燃放烟花,你是在向城市安全管理的漏网之鱼许愿。管不管用不知道,不过背后肯定会有100元以上500元以下的罚款在支持。”
王熠飞脸色黑了下来,一时找不到反驳的话,又不敢骂她,几度欲言,最后只幽怨地叫出一声:“姐!”
何川舟很轻地扯了下嘴角,才问:“这么久没回来,这次想开了?这几年收获怎么样?”
远处的响声忽地停了,喧哗过后的平静就像干燥枯涩的空气一样令人不适。
王熠飞低着头,思忖了一遍自己打过的腹稿,简短给何川舟介绍他这七年来在各地辗转的生活。
第43章 歧路43
高中刚毕业时身上没钱, 最后的积蓄用来买了火车票跟一包日常用品,就这样莽撞而大胆地出发了。
东南西北都走过一圈。平原趟过, 高山爬过, 小巷里的烟雨吹打过,更多是停留在拢住城市的霓虹灯里。
最开始住在网吧,主要经济来源是靠帮别人做代练。有时候在一个地方待得稍微长一些, 也会找一份临时工。
后来重新开始画画,在网上接一些单子,经济稍微宽裕一点。
七年间,兜兜转转地混了一圈,哪里都住不长久。
14、15年的时候, 国内直播开始爆火。17年短视频横空出世。
他在一个好心网管的建议下, 攒钱买了部智能手机, 也跟着加入进去。生活多少热闹了起来。
王熠飞说到这里, 微昂起下巴, 回头冲何川舟骄傲道:“我现在有几十万的粉丝哦!”
何川舟想笑, 但是笑不大出来, 嘴角的肌肉不自觉地向下沉着。
她理智觉得这个答案应该是好的, 跟王熠飞很早以前的愿望有一定的相合。可又莫名觉得有些伤怀, 大概是潦草的总结听起来太孤独了。
王熠飞本质不是个能享受孤独的人。他向往热闹,向往家庭。
何川舟问:“我给你打的钱为什么不用?”
她上大学的时候只能靠何旭的存款生活,但每月还是会分几百块钱给王熠飞, 他不应该过得那么窘迫才对。
直到王熠飞向她展示自己的存款,她才停止。
王熠飞背靠着栏杆, 抬手一挥, 大度地道:“全部帮你存着了, 以后你结婚给你当嫁妆。”
何川舟被他气笑, 嗤了一声。数秒后,终是没忍住问了出来:“过得怎么样?”
“挺好的啊!”王熠飞趴在护栏上,语气听着是不经心的释怀,两手下垂着挥舞,像是在抓夜里流过的风,“没什么梦想,也没什么目标,但是很多人羡慕我特别自由。”
何川舟试图品味他这句话里的意思。
“我就是回来看看。”王熠飞回过头,没有窗外的风声干扰,声音清晰了点,“没想到我还能有机会回来。”
何川舟说:“想回来就回来,不是你在任性吗?”
王熠飞又摆出他擅长的装傻表情。
他走回客厅,环顾一圈,开始说叛逆的话:“姐,你家里好脏。”
何川舟没搭理他。
王熠飞又问:“你都不打扫的吗?”
何川舟回了他一个冷冷的眼神。
王熠飞不知道瞎想什么,自己开始乐。
他盘腿坐在茶几边上,拿出手机,低头给周拓行发语音:“大哥大哥,我回A市啦。”
周拓行还没睡,直接语音拨了过来,问道:“什么时候?”
王熠飞说:“今天!”
“你在哪儿?”
王熠飞在周拓行面前很是乖巧,回答问题的声音都是殷勤的,还是当年那个唯他马首是瞻的小马仔:“在姐姐家。”
周拓行:“那么晚?”
王熠飞气道:“她刚回来!我在门口蹲了六个小时!”
周拓行低笑了声:“那你怎么不来找我?你不给她打电话?”
王熠飞无辜地道:“我怕你们都忙嘛。”
周拓行说:“你等一下,我过来接你。”
王熠飞汇报完毕,闲不下来似的,又转头问何川舟:“姐,你有哪些东西要扔,我给你整理一下。”
何旭经常不在家,何川舟打扫家务从来都是走狂野不羁的路子,王熠飞有时候看不过眼,会主动帮他们打扫。
何川舟在厨房给他烧水,说:“不用了。”
王熠飞从包里翻出一个便签本:“那个棕色的柜子要吗?”
问完还要再说一句:“这东西都快成古董了吧?”
何川舟:“……”
她站在玄关附近,脸蒙在两处灯火的交界处,冷笑道:“我脾气比过去差了很多,你想不想试试?”
正蹲在地上清点杂物的王熠飞身形微僵,用力点头:“信!”
周拓行来得很快,晚上车少,不到半小时已经到了门口,身上还穿着来不及换的睡衣。
何川舟最近的工作总是忙碌,抽不出哪怕一小段连续的空白时间。周拓行的琐事同样很多,在日程表上难以调整出跟她同步的节奏。
即便是这样,如果何川舟下班时间稍早一点的话,他还是会固执地开车来接。两人在回去的路上会说几句话,将人送到家之后,再匆忙赶去公司或回实验室。
他用这种近乎负担的方式,强行增加两人在一起的时间比重,但很少会直白地对她说“我想见你”。
就像现在一样,开门时朝何川舟伸出双手,在余光的视野中发现王熠飞就坐在客厅里,很快地抱了她一下,然后走进去。
何川舟给他也倒了杯水,放在桌子上,听他们两人小声交流这几年的动向,状似无意地问了一句:“阿飞,你爸爸出狱了吧?”
王熠飞脸上的笑容陡然变得生硬,扯动着肌肉,还是维持不住,笑意渐渐隐没下去,眸光转向何川舟这边,轻轻点了点头。
何川舟问:“人呢?”
王熠飞答非所问,垂眸盯着自己的手,带着深思熟虑后的郑重,说:“我问过了,我爸是为了我妈杀的人。他反省过,也坐过牢,我决定原谅他。我以后想跟他一起住在D市,重新开始。正好那里没人认识我们。”
何川舟淡淡说:“挺好的。”
王熠飞沉默半晌,艰涩的声音带透着彷徨:“但是我对他说了很过分的话。”
周拓行抵着他的肩膀,与他靠在一起:“那你道歉了吗?”
“还没有。”王熠飞神色落寞地道,“我不知道该怎么说。”
何川舟抬手摸了下他的头:“后悔的话,要道歉的。”
“嗯。”王熠飞甩了下头,“姐,我好大了已经。”
三人闲聊了会儿,由于太晚,何川舟止不住地犯起困意。
王熠飞本来是想睡在自己家里,可是他家多年没有打扫,根本无法落脚,周拓行顺道将带他去临江小区。
两人走出门,何川舟用屋内的灯光给他们照明。
周拓行停在靠近门口的位置,表情里有些别的想说,犹豫再三,只含蓄地说了声:“晚安。”
何川舟说:“晚安。”
王熠飞按了电梯,看着红色的数字快速往上跳动,又回头看向无声对视,像在出演默剧的两人,也说了声“晚安”,错步过来,顺手将门带上。
周拓行顿时一哽,递去一个凉飕飕的眼神。
王熠飞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脸,困惑地问:“怎么了?”
周拓行:“……没什么。”
何川舟关了灯,躺在床上。因为王熠飞的突然出现,精神有些许亢奋,断断续续地开始做梦。到了后半程,梦境才清晰连贯起来。
整座城市都在飞速变化,而这一片居民楼还保持着熟悉的样貌,最大的不同大抵就是原本放在防盗门前的垃圾桶,如今移到了十米开外的地下车库入口。
何川舟第一次,就是在那个深蓝色的垃圾桶旁边看见王熠飞的。
那是在2006年,5月初。何川舟的初三生涯只剩下最后一个半月。
南方的温度忽冷忽热地变化,那天还是有点发凉。
恰好是何旭生日,何川舟跃跃欲试地说要给他做饭吃。自己买了一袋鸡腿,跟着网上不大靠谱的教程,不料忙活半天,做得乱七八糟。
好在当天何旭回来得晚,不知道在开什么名目的会议。
她迅速收拾完厨房,下楼扔垃圾。第一次丢了鸡腿,第二次去丢烧焦了的铁锅。一推开防盗门,就看见王熠飞单手拎着她眼熟的蓝色袋子,在里面找东西吃。
他的穿着也让何川舟印象深刻。外面套了件偏小的黄色毛衣,针脚打得粗糙。里面是一件宽松脱线的粉色秋衣。秋衣袖口塞了进去,但领子露在外面。头发长一茬短一茬,还向四面八方翘着。总归很不体面。
看见何川舟手里的铁锅时,吓得躲了一下,仓皇后退间又被花坛前的石坎绊倒,跌坐在草地上。显得不怎么聪明。
两人都怔住了,彼此对视,半天没有出声。
路灯下,向光处的路面像是铺了层雪,细小的飞尘在昏黄的光照中纷纷扬扬地乱舞。
何川舟觉得,有些人生来就是这种尘屑。是造物主在雕刻自己的得意之作时随意吹下来的灰尘,所以总是那么不幸。
她不知道自己当时有过什么样的心理活动,多半是受了何旭的传染,没思考太多,半拉半拽地将人拖上楼。
王熠飞很恐惧,但没有尖叫,也没有流泪,只是脸色惨白一片,走到楼上时腿都软了,跪在门口,手里还紧紧拽着袋子。
何旭在下面喊人,说没带钥匙,让她帮忙下来开个门,顺便拿点东西。
何川舟发懵的脑子有点不大好使,她让王熠飞在这里待着,蹬蹬冲下楼梯。
等两人匆匆上来时,王熠飞正光脚站在厨房里,掰着一块从茶几上拿的饼干,泡着自来水喝。这样管饱。
他袖口的颜色深了一块,瞥见人影,囫囵吞咽下去,声音细碎、可怜巴巴地道:“我只吃了一小块。”
“怎么会这样啊……”
何旭的表情看起来很难过,这是让他非常伤心的一件事。
他黯然片刻,让王熠飞坐到餐桌边上去,又从兜里摸出皱巴巴的五块钱,让何川舟先去街上买个煎饼。
何川舟快跑着去,快跑着回,闻了一路的酱香味。
王熠飞就这么跟他们认识了。
王熠飞的母亲被判定意外死亡,随后父亲因杀人入狱,监护权转到了他大伯身上。
家里大部分的资产都用来赔偿受害者家属,所幸留下了一套两居室的房子。
由于他父亲的缘故,双方亲戚都不愿意照顾他,也害怕跟他扯上关系。几人商量后决定,放假期间轮流过来给他送饭。
王熠飞都懂。他心怀一种超乎寻常的执拗。比起饿死,更没有办法承受明面上的羞辱。
他平时住在学校,小学会包中餐。但是那几天刚好是法定节假日,他一个人待在家里。
这次亲戚没来给他送吃的,饿了只能喝水。七天假期对他而言太长了,才过了一半就已经坚持不住,于是趁半夜没人的时间跑出来找东西吃。
在王熠飞断断续续的讲述中,涌现出来的画面变得杂乱无章。从有记忆的时刻开始蔓延,直至七年前的分崩离析。
琐碎的日常像何川舟看过的劣质监控视频,模糊、割裂、黯淡。
一会儿是何旭带着阿飞买衣服;一会儿是阿飞被周拓行吓得躲在阳台不敢出来;一会儿又是一群人围在桌边打扑克,客厅的电视机在放春晚,但声音都被外面的烟火压过。
王熠飞贴心懂事,七岁前他还生活在一个算得上和睦的正常家庭里,对人情冷暖有更深刻的见解。
他很少再得到关心,认识何川舟以后,一直谨小慎微地讨好他们。
帮他们做家务,礼貌向他们问好。刻意吃少一点的饭,做任何事都轻手轻脚。
积重的不安,要很缓慢地治疗。
那段时间里,他们跟家人一样生活。
到了最后,何川舟满脑子回放着王熠飞站在遗照前呢喃出的一句话——如果何叔还在就好了。
何川舟也想过这个问题,无数次。
每次都会在不深入的地方停止。
如今她能够用更稳重的情绪去对待,觉得未来也没什么不好的。如果能让何旭看见他们如他曾经期望的那样生活的话。
何川舟醒了过来。
厚重的窗帘紧闭,昏沉的房间里回荡着“滴滴哒哒”的雨水声。
她扫了眼时间,起身换好衣服,赶去分局上班。
昨天研判出了嫌疑人的轨迹,今天早上成功完成抓捕。黄哥从讯问室里出来,脚步轻快,嘴上都在哼着小调。
他往保温杯里加了一大把枸杞,还有党参、桂圆等多种补品。一口喝下去,感觉元气恢复了三分。颠颠地走到何川舟身边,跟她讨论报告的细节。
两人正聊着,黄哥手机响了起来。
他接起来,笑着喊道:“冯局。嫌疑人已认罪,不负重托!”
对方说了什么,他表情瞬间变得凝重,问道:“哪里?”
何川舟顺势拿出手机查看,没有收到任何提示或通知。
黄哥多瞧了她两眼,转身走到稍远的地方,交谈结束后才回来。
何川舟问:“怎么了?”
黄哥含糊其辞地说:“有人报案,说在城郊发现一名死者。”
“具体什么地方?”何川舟站起身,“准备出警啊。”
黄哥抓住她的手臂,拦了一下:“冯局的意思是,你别去了。这个案子你不要碰。”
何川舟沉下脸,就听黄哥说:“没有意外的话,死者应该是韩松山。”
第44章 歧路44
正值午间, 路上的车流相对比较松散。
黄哥负责开车带路,一路上若有所思, 等红绿灯时, 抬起右手挠了挠眉毛,心不在焉地瞥着窗外,不自觉皱紧的眉头写满了困扰。
徐钰查看资料, 叹了一句:“河飘子啊?”
河飘子就是水中浮尸,是最难破的命案之一。单是听到这个词,就让人觉得头皮发麻。
徐钰翻了一页,又跟了一声长叹,佝偻着背, 整个人都萎靡下去:“天气还热。”
“想点好的嘛。”黄哥安慰她, “尸体还没烂, 不用下河去捞。而且现在市政管理严格, 河水说不定被治理干净了, 没那么严重的污染问题。”
邵知新若有所思地嘀咕:“到底会是谁杀了韩松山?”
黄哥听着忽然夸奖了句:“你这个问题问得真好。”
邵知新面露茫然:“啊?”
黄哥笑说:“你是要问天还是问大地啊?”
邵知新:“……”他只是想感慨一句, 韩松山死的时间太巧合了。
黄哥在路边找了个车位缓缓停下, 解开安全带的时候, 转身吐槽了一句:“我来的时候冯局还在发愁, 怎么都死在咱们南区啊?这儿又不是什么风水宝地,我可求求他们了。”
几人快速下车。
警戒线外围来了一群看热闹的居民,负责维持秩序的民警给他们指了路, 顺着往里走,很快看到被打捞起平放在地上的尸体。
几人穿好防护服, 民警简单给他们介绍现场情况。
这片空地两三年前就被推平, 说是要进行开发, 可工程一直没能顺利开展, 慢慢长了杂草,变成荒地。
发现浮尸的河流就在荒地的东边位置。
说是河流,分支流到这个区域已经更像是条河沟了,窄而深,两面长着密集的杂草。
年轻的民警对这一带还算比较熟悉,用手指着各个方位,讲解周遭的路况。
这一代荒地附近没有商店。北面是出城的公路,西面地势起伏,斜坡往上一公里多的位置建了所驾校,有另外的车道可以通行。因此平时很少有人会从这里经过。
“居民区在南面方向,就是你们过来路上看见的那一片。”
由于地处城市郊区,车站附近搭建了不少廉价群租房,大量外来人口聚集,难以管理。这两年市政拆除了一批违章建筑,但问题依旧有些严峻。
今天早上,雨停之后,几位当地的居民结伴来这里摘野菜,隐约闻到空气里混着一股恶臭,循着找了一圈,在被茂盛野草遮蔽着的河边发现了一只手,吓得立即报警。
几人胆子很大,在派出所民警赶来之前,用附近找到的棍子把尸体往外推了一点。民警确认是人类尸体后,火速联系分局,转交刑警队。
他说了这么多,只是想告诉黄哥他们一件事。
“这附近没有监控。”
虽说要看监控,会令人感到痛苦。可没有监控能看,似乎更令人痛苦。
徐钰拍了拍自己胸口,感觉十分难受。
昨晚下过一场雨,短暂的凉爽也带走了遮阴的云层,到了中午,阳光灿烂明媚,温度迅速升高,空气中全是潮湿的闷热。
民警将手中的证物袋递给黄哥:“我们在死者裤子口袋的钱包里发现了身份证,但是没有找到他的手机。”
黄哥翻到身份证的正面,韩松山粗犷方正的脸庞映在他的瞳孔深处。
眼前的这张脸略微肥胖,脸颊两侧的横肉随着皱纹的趋势往下方垂落,带着唇角的弧度向下倾斜,眼睛短而小,眼皮厚重,无神地耷拉着。双眉之间跟鼻子右侧,都有一粒黑痣。
由于死者浸泡在水里已经有段时间,皮肤开始肿胀皱缩,与身份证上的照片看着并不大像,还要等待基因比对的结果。
法医也已抵达现场,正站在边上,等待技术人员完成初步取证。师徒两个凑在一起,对着尸体的情况在空中比划,耳语了两句。
民警小哥接着说:“抛尸地点应该在前面不远处……”
他刚指了个方向,刑警队的同事小跑着过来,跟黄哥汇报说:“死者身上除了那个钱包之外,只有手腕上佩戴着的一支手表。钱包里有两张银行卡,少量现金,一张全家福的照片,还有一张身份证。”
他说着习惯性看了眼边上的民警,那位派出所小哥赶忙摇头解释:“我们什么都没动。我们来的时候,几个报案人已经快把尸体从水里推出来了,口袋里的钱包也掉出来一半。我们只好先把尸体搬上岸,然后就通知了你们。当时死者身上确实没发现别的东西。”
他顿了顿,又补充了一句:“几位报案人一直在尸体附近走动,没往这上面去。我们同事也只在外围走了一小段,确定警戒范围,没破坏过现场啊。”
“不是这个意思,辛苦你们了。”黄哥笑着说道,“我们只是在想,死者没事为什么要到这种荒僻的地方来,是真的身上什么都没带,还是被凶手拿走了,又或者是随着水流飘动的时候,掉进了河里。”
现场许多痕迹已经随着连绵的雨水消失,加上这一带人口流动大,监控设备不完善,侦查压力有些重。
邵知新自己在心里估摸了遍,没敢说出来,边上黄哥忙着指挥现场,脸上还一副笑呵呵的从容模样。
技术中队的同事艰难挪动位置。大概是这几年压力大,长胖了,肥肉摧毁了他几十个月前还铁打似的体格,这会儿腰酸腿麻的,提着沉重的勘查箱悠悠叹气。
他比了个“完成”的手势,黄哥示意两位法医上前验尸。
由于报案人粗暴的举动,尸体侧面多出了一些不必要的损伤。
尸僵已经开始缓解,根据河沟大致的水温变化以及尸体现象来看,保守估计,死亡时间大概在30到40个小时之间,也就是16号晚上8点到早上6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