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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鸾呼吸一凝。
年前,她曾向祖父询问林繁的出身。
祖父没有问林繁为何得知、何时得知、又打算做什么,他只是把秦鸾的问题都堵了。
时机未至。
说太多,不是好事。
不止不让秦鸾问,也让她提醒林繁万事谨慎。
秦鸾能够明白祖父的苦心,祖父自有他自己的判断。
那么,现在祖父突然主动提及,是他认为时机到了?
“您……”秦鸾想问,而后,她在祖父的眼中看到了坚毅。
乌黑的眸子映着燃烧的烛光,很沉,却没有一丝一毫的动摇与犹豫。
这让她突然想起了林繁。
林繁下棋,想得细、出手快、杀招狠。
祖父和林繁都说过,下棋与运兵,是有共通在其中的。
排兵极力周全,出兵雷厉风行。
开弓没有回头箭。
她的祖父在经过深思熟虑之后,下定决心了,且步步向前。
思及此处,秦鸾答道:“他意外偷听到了先定国公与文定乡君的话,那时他们才从慈宁宫回来……”
听秦鸾说完,永宁侯道:“林宣西征之前?庆元八年?”
“是。”
“八年啊,”秦胤呵地笑了声,似无奈,似感慨,“难怪了,难怪顺妃会突然提出来,老夫当时品着,皇上那时候挺不以为然的,要不然,老夫那么拒绝,皇上不会轻易作罢。原来,那其实是皇太后的想法。”
“我的婚事?”秦鸾抿了下唇,“皇太后疑心定国公身世,与我有什么关系?国公爷到底是谁的儿子?”
秦胤压低了声音:“他应该是吴王的儿子。”
“吴王?”秦鸾愣了下,她想到了吴王的另一个身份,“先太子?”
秦胤缓缓颔首:“先太子赵临。”
对秦鸾来说,这是一个很陌生的名字,连他的事迹,一时间都想不出太多,只能听祖父回忆解释。
“你应当知道,皇太后是先帝的继妻。”秦胤道。
先帝赵挥的原配闻氏,死于前朝乱世。
她过世时,幼女赵瑰才三岁而已。
赵挥当时已经起兵,忙于征战,很少有时间亲自看顾孩子。
“你祖母帮忙看过,”秦胤道,“还有其他下属的女眷,但大人有大人的事儿,顾不得周全,多数时候,长公主跟在几个哥哥们身后。”
正是因此,赵瑰尚武,她从三四岁起,哥哥学什么,她也学什么,只是更基础些而已。
赵瑰与赵临感情最好,比起其他两个更年长些的哥哥,赵临与她年纪更接近,也带她最多。
几年间,不停有人战死,也有人加入。
赵挥的两个大些的儿子死了,秦胤也失去了三个孩子,活下来的就是赵临与赵瑰。
同时,赵挥的地盘越来越大,兵力多了,少不得粮草、军资支持。
这时候站出来的就是颜家。
颜家主人以厚实的家产资助赵挥,更把女儿颜润茗嫁给鳏夫赵挥做填房。
这种利益交换,在乱世之中太常见了。
“就是现在的皇太后,那时她还年轻,对吴王与长公主很是关心,继母与继子女的关系极其融洽,”永宁侯叹道,“就算她生下了儿子,依旧很公正。”
再之后,赵挥建朝大周,追原配闻氏为后,也立了颜氏。
同时,太子之位落在了赵临身上。
皇后、太子、长公主、二皇子赵隶,几人的亲近关系依然如旧。
起码在那个时候,他们所有人都是这么看的。
“吴王善战,且身先士卒,回回亲征,”回忆起先太子彼时风采,秦胤感慨万千,“你说他初生牛犊不怕虎也行,他和林宣,拜把子兄弟,朝廷现在南面的两州六府,就是他们两人,一年时间打下来的。”
会打仗,这在乱世是本事,可彼时建朝了,太子长时间不在京中,出征在外,朝堂上难免有话要说。
太危险了。
那可是太子殿下,若在战场上出了什么状况,如何是好?
赵临不听这些,他说人有长处、亦有短处,他擅长进攻杀敌,却不擅长内政开拓,京中有父皇在、有太傅等精通此道的大臣在,就足够了。
“徐太傅劝过吴王很多次,劝不进,也就随他了,”秦胤摇了摇头,“徐太傅后来说过,吴王有自知之明,在内政上,他确实不如他的弟弟有天分。这也造成了臣子之间分了两派……”
这一点,不用祖父细说,秦鸾自能体会。
一众战场上厮杀过来的武将信任太子,强者为尊。
而文臣们更推崇赵隶。
“建隆五年,先帝病重,”秦胤深吸了一口气,“吴王与皇上往泰山祈福,吴王在山道上坠马,伤重不治。”
“吴王坠马,是意外还是……”秦鸾问。
永宁侯摇了摇头,没有直接回答这个问题,而是继续往下说。
“林宣当时并未上山,知道上头出了事,才急匆匆赶去,”秦胤道,“他抵达时,吴王还剩一口气,这一点,随行之人都能证明。消息传回来后,朝中有人质疑吴王坠马缘由,但从泰山回来的人都说,吴王临终前并未提过,且林宣一力支持皇上。”
因着林宣的身份,以及与先太子的交情,那些质疑声才散了。
只是,没有人知道太子妃的下落。
身怀六甲的太子妃,不见踪影。
第103章 就做你家东床
祠堂里很静。
秦鸾能听到自己的心跳声。
祖父口中的真相太让人惊讶了,可转念一想,又是情理之中。
不是那样高高在上的身份,又怎么会让皇太后和皇上如此忌惮?
永宁侯略缓了缓情绪,道:“那时候,先帝已经是强弩之末,他病得很重。驾崩前,先帝曾单独召见过老夫。”
病情严重已经让先帝精神疲惫了。
赵临的死更是沉重的打击。
他当时最信任的,就是第一个起兵响应他、追随他那么多年的永宁侯。
先帝交代过,他现在只有赵隶这么一个儿子了。
若颜氏与赵隶太平,皇位便如此传递,赵隶虽年轻,但在徐太傅等人的指点下,还是能有一番作为的。
若有一日,这对母子行事偏了,那就让林宣把赵临的孩子交出来。
林宣坚持赵临是意外坠马,连先帝跟前都没有改过口,但先帝相信,以林宣的性子定有他的考量在其中。
而他也一定知道那个孩子的下落。
“若是男孩,林宣会把他教得很好,”秦胤复述着先帝曾经的话,“若是个女儿,那就从宗亲中过继一个,你们好好辅佐他,不能让天下再乱起来了。”
这两句话,秦胤说得很慢。
就像是,他在重现先帝当年的状况,那是一位征战几十年、一身旧伤病,以至于未至晚年,就迎来终点的人。
秦鸾在这句话中,听到了浓浓的无奈。
那毕竟是建隆五年。
初建五年的大周,疆土不是今日模样,内里百废待兴,外头虎视眈眈,内忧外患比如今更胜十倍。
而先帝已经无力支撑大周了。
有十六岁的赵隶与他的母后在,另立年幼新帝是不可能的。
一旦内部传承动荡,西凉、南蜀大军顷刻间兵临城下,别管谁坐在龙椅上,这片土地重新燃起战火,大周不复存在。
但先帝相信,随着时间推移,大周会稳定下来,大臣们把里外运作得当。
等到了那个时候,若赵隶不是一位合格的帝王,那就再换,兴许就是个好时机了。
“老夫收下了先帝遗诏,以备不时之需,”秦胤指了指牌位,“就在你大伯父的牌位后头,有一个暗格。”
再之后不久,先帝驾崩后,皇上登基,追先太子为吴王。
二十年了,朝中几乎无人会把吴王挂在嘴边。
毕竟那位走得突然,虽有林宣等人作证,长公主与皇上、皇太后的关系也还不错,但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提多了,总觉得不好。
秦胤也从不提,他巴不得皇上想不起吴王,也忘了吴王曾有遗腹子不知下落。
可是,皇太后记得。
正如阿鸾告诉他的一样,庆元八年,皇太后对八岁的林繁起了疑心。
听祖父说完,秦鸾深吸了一口气,快速整理了一下思路,道:“可先定国公已经走了,您如何确定国公爷一定是?”
“老夫早怀疑上了,”秦胤笑了笑,“太后和皇上越忌惮,他就越可能是。他这两年,眉宇之中,隐隐有吴王的样子了。再过些年,越发像。到时候不止老夫,明眼人都看得出来。”
说完这话,秦胤看着秦鸾,沉思片刻,还是又补了一段。
“林宣临死前,与老夫透露了林繁的身份。”
那年,秦胤带着一肚子怒气赶赴前线,他觉得林宣彼时的用兵简直不可理喻。
每一步都透着一股子急切,甚至可以说是冒进了。
那么尖锐的行军方式,太不像林宣了。
直到他见到了大帐中的林宣本人。
一脸病容、咳嗽不断、身形消瘦。
“老夫几乎不敢认,老夫就问他说,不要命了吗?他答,他自己的身体自己清楚,他已经时日无多。
临死之前,就想再为大周拓一拓江山,尤其是西州城,进可攻、退可守,大周必须要拿下它。
有西州在手,大周的边境能好过很多,若是不能,之后几年、十几年,它都是肉中刺、眼中钉。”
秦胤说着说着,又是一声叹息。
这些军情状况,他如何不懂?他就是担心林宣。
三天后,林宣旧伤彻底复发了,病情一日重过一日,没多久,就已经下不了塌了。
秦胤去探望,与林宣提起了林繁,当爹的怎么也要活着把儿子抚养成人呐。
林宣却摇头,他知道自己不行了。
“老夫当时心一横,跟他说,老夫想与他做儿女亲家,”说到这儿,秦胤又看了秦鸾一眼,心情很是复杂,“林宣笑了,他说,‘就做你家东床’。”
秦胤有两个孙女。
秦鸳彼时还在襁褓里,比林繁小太多了。
林宣知道,老侯爷说的是秦鸾,一生下来就被批了凤凰命的秦鸾。
他听懂了,也答应了。
能得凤凰的,唯有真龙。
老侯爷因此确定,林繁就是先太子的遗腹子。
从那年之后,秦胤暗暗关注林繁。
不敢过近,让皇上与皇太后警觉,又不能太远,疏离得太刻意了。
他看着林繁长大,任御前侍卫,再任赤衣卫指挥使,有这么一文武全才的出色之人在,他对阿鸾与赵启的婚事越发不满意。
当然,仅仅如此,秦胤不会说出真相。
他效忠先帝,最重要的是保证朝堂稳固。
可皇上这么下去,大周怎么稳?
秦鸾握着手中拂尘,问:“您现在告诉我这些,是想我如何与国公爷说?”
永宁侯正色,沉声道:“皇上走太偏了,先帝遗诏就在老夫手里,但是,人生是他的,他没有见过先帝,也没有见过吴王,他想走哪条路,他自己决定,老夫不会逼他选择。”
秦鸾颔首:“我会把您说的话,原原本本说给他听。”
祠堂的门打开。
秦鸾退出去,看了眼黑透了的天。
晚霞已经褪去,黑夜席卷而来。
浓浓夜色里,她倏地想起,西四胡同里,亦是这样的黑夜中,林繁问出的那一句“我是谁”。
这个问题,困扰了林繁十二年。
等他终于知道答案,了解他的出身,他又会是什么样的心境?
秦鸾猜想不出来。
她只知道,涩涩的,胸口很闷,五味杂陈,情绪万千。
第104章 仰望
御书房。
油灯光暗了许多。
徐公公本想进去拨一拨灯芯,偏头一看,发现皇上靠着椅背,打着盹。
见状,他轻手轻脚往外退。
皇上小憩时,若叫他打搅了,定会不高兴。
外头传来脚步声,似是有人来了。
徐公公赶紧出去,对来人比了个噤声的手势。
来人正是邓国师。
邓国师低声问:“有其他人面圣?”
“皇上打盹呢。”徐公公答道。
邓国师面露意外之色。
左右有侍卫与小内侍,不好说话,邓国师便进了偏殿。
见徐公公跟进来,邓国师问:“这个时辰打盹?”
“昨儿睡得很差,”徐公公谨慎极了,饶是知道此处无其他人,还是多观望了两眼,才上前一步,压着声道,“好像是梦见那位了,一直说胡话。”
那位。
邓国师呵的笑了声。
他当然知道是哪一位。
能让皇上闭口不谈、又耿耿于怀的,只有先太子赵临。
赵临,是皇上的心病。
那是一根刺,一直扎在皇上的心窝里,牵一发而动全身,皇上痛得厉害。
这也难免。
这对兄弟,年纪相差了八岁。
皇上在“人之初、性本善”时,兄长已经跟着父亲与父亲的部下,展现了他行军打仗的天分;
皇上能听懂大臣们在商讨的大小事务时,兄长已经作为先锋,打了许多胜仗;
皇上在替父亲稳定内部问题、琢磨内政时,兄长带领着一众骁勇战将,连下两州六府,得所有人赞天下奇才。
……
他从来都在“仰望”。
即便现在是皇上登基、改元的第二十一个年头,他也没有踏实。
邓国师看得太清楚了。
皇上不能不用老臣,又忌惮老臣;他想超越父兄,又始终在父兄的阴影之下。
大周的这位帝王,自负又自卑。
哪怕再多坐几年龙椅,他也依旧如此。
朝中不是没有年轻臣子涌现,只是,在皇上看来,他们与老臣之间有着错综复杂的关系。
毕竟,在他父兄的年代,乱世之中,向来是谁的拳头硬谁说话。
皇上长在那个时候,深深记住了这一点。
以至于,如今虽不是大一统,但也绝不是乱世,可皇上内心里就觉得,能领兵打仗的大臣的拳头很硬。
拉拢不了、忠心不够、时时警惕。
也正是因此,邓国师才会有“一步登天”的机会。
他邓国师,与赵挥、赵临没有一丁点联系,与一众老臣也没有牵连,他孑然一身,他才得了皇上的信任。
这也正常。
他思皇上所思,恼皇上所恼,与皇上一条心。
“皇上可真是太难了。”邓国师长叹。
徐公公深以为然:“是啊,太难了。”
叹完了,两人相视一笑。
若非皇上如此艰难,怎么会有他们的蒸蒸日上呢?
夜色浓浓里,厚重的云层随风而走,偶尔间,露出后头的一轮明月。
月光幽幽,显得清冷。
马车停在生花阁外。
刘杉正要打烊,见秦鸾来了,惊讶极了。
秦鸾与他打了声招呼,入了大堂,与刘龚氏道:“婶子,我寻国公爷,急事。”
刘龚氏正盘账,放下手中算盘,冲秦鸾点了点头。
这个时辰,定是急事了。
方天得了消息,半刻没耽搁,直接报给了林繁。
“她找我?”林繁问,语气里透出了几分喜悦。
“是,”方天道,“秦姑娘这么着急,这事儿定不小,上回是徐太傅的事,这次不晓得……”
随着他这几句话,方天发现,他们爷的神色肉眼可见地凝重了起来。
他摸了摸鼻尖。
看来,秦姑娘找来的缘由,爷大致心里有数?
能让爷这么慎重,一定是大事。
可今儿白天,他也在衙门里,寸步不离跟着他们爷,他怎么就一点风吹草动都没有听见呢?
真是奇了怪了。
林繁并不知道方天在想什么,他从架子上取了雪褂子系上,匆匆出门。
先前的那点儿欢喜已经被担忧所替代了。
能见到心里念着的姑娘,当然是一件高兴事,可正如方天说的,秦鸾找他,定是发生了难事,这叫他怎么能不挂心呢?
后宅与林繁留了道门。
林繁进来,与刘杉打了声招呼,便穿过院子,进木门,三步并两步上了楼。
他的脚步声传进了雅间,秦鸾起身,看向门口。
林繁一进来,视线与秦鸾对上,他的心重重一跳。
他还记得,上一回,秦鸾很放松。
一壶茶,一盘棋,等了他小两个时辰,怡然自得,脸上的笑容虽不灿然,却也温和得恰到好处,让他整个人都轻松许多。
可这一次,有茶,无棋,秦鸾依旧冲他一笑,可他就是从这个笑容里,品出了些不一样来。
把雅间的门关上,林繁走到桌边,大大方方坐下。
把关切都藏在心中,开口之时,他不疾不徐,问:“秦姑娘是遇到什么难事了吗?”
秦鸾望着林繁,眨了眨眼睛。
林繁的声音平缓亦有力,只听他的语气,就有一股安抚般的力量。
声音划过焦急的心神,让人也跟着慢下来、稳下来,同时,也有了“万事都能解决”的信心。
这在对话的时候,是一种能力。
也难怪京中那么多纵横朝堂几十年的老大人,明知道林繁很烦,都会被他在交谈时带着跑,待后知后觉踩了坑,追悔莫及。
当然,林繁与她这么说话,不为套话挖坑,只为平复她的情绪。
这么一想,秦鸾不由弯了弯眼,跟着坐下来。
都说旁观者清、当局者迷,她明明只是个传话的旁观者,却因为祖父说的往事而着急了。
常年修道,按说是练就了“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的能耐,她的着急,不会表露在神态之中,还是被林繁一眼看破了。
不愧是赤衣卫指挥使,眼力出众。
“是我着急了。”秦鸾道。
林繁并不追问,自个儿倒了茶,等着秦鸾开口。
秦鸾很快调整了状态,道:“祖父说,天时地利人和,缺一不可。”
林繁挑了挑眉。
这是先前老侯爷在说到他的身世时、说过的话。
那之后,林繁几次想过,所谓的时机,到底是什么时候,此时听秦鸾以此起头,他抿了下唇。
“现在,就是老侯爷说的时机了吗?”林繁问。
第105章 问心有愧
雅间里,气氛有些凝重。
随着秦鸾的讲述,林繁亦不由正了神色。
他想,他能明白为什么他进来的时候,秦鸾会是这样的神情了。
对于自己的出身,林繁怀疑了十二年,追寻了十二年,期间,自然而然地,他也有过各种猜测。
想像要足够大胆。
这是林宣曾经教过他的话。
排兵也好、下棋也罢,如果在脑子里都不能够放开手脚、天马行空去想,真到了出兵的那一刻,定会被敌人打一个措手不及。
林繁一直都记得父亲的话,也学得很好。
可饶是他再大胆,他也没有想过,他的亲生父亲会是先太子赵临。
不是他不敢想,而是,先太子、吴王,这两个称呼,这些年都没有谁提过了。
赵临此人,在被刻意淡忘。
有皇上那样心虚的,也有永宁侯那样谨慎的。
只有在翻阅朝中旧档时,这名字出现过几次,与战场上的功业联系在一块,没有提过他的妻子,更没有提过太子妃失去踪影时、腹中还有一子。
落于文字上的记录,太少了。
别说皇上还坐在龙椅上,即便是后世立传,那短短的三言两语,又如何能描述赵临的一生?
林繁深吸了一口气。
出人意料,又是情理之中。
只是……
低低的,林繁喃道:“我没有见过他们。”
闻声,秦鸾的长睫颤了颤。
林繁不用往下说,她就能够明白他的想法。
那一个个名字,落入他的耳朵里,但他的脑海中,却无法勾勒出他们的模样。
临终无奈的祖父,神勇无双的父亲,下落不明的母亲……
这些本该他无比熟悉、亲近的人,在他的记忆里,一片空白。
连缅怀都无从回忆。
秦鸾经历过丧母,所以她懂。
可她又远比林繁幸运,她那年三岁了,饶是能记住的事儿少之又少,但隐隐约约,她还能想起母亲的微笑。
也正是因此,她格外爱听兰姨讲故事。
兰姨话语中的母亲的形象,让她眷恋不已。
人,生而为人,便有父母。
想要了解他们、靠近他们,是人之常情。
推己及人,秦鸾道:“国公爷,或许可以问问老夫人,她应是能说很多先太子妃的事。”
林繁摇了摇头:“母亲轻易不会说的。”
“这世上,若还有知情人,且绝不会害你的,”秦鸾道,“就是平阳长公主与文定乡君,我祖父的猜想对是不对,当年还发生了什么,只能去问问她们。”
把茶盏中的茶一饮而尽,林繁缓缓颔首。
秦鸾说得对。
永宁侯知道的只是一部分,还有其他的未知需要探明。
问一半、藏一半,不是他的性子。
永宁侯把选择权交给了他,那他就再多问、多听。
“我现在去长公主府,”林繁的视线落在秦鸾身上,一瞬不瞬,“秦姑娘与我一道去吗?”
秦鸾一怔。
在她给出答案之前,林繁心念一动,直接道:“我想你一块去。”
听林繁这么说,秦鸾自不好拒绝。
再者,她应当也算一说客吧。
她能向那两位证明,林繁的询问并非是诈她们,祖父确实全盘相托,且手握遗诏。
“好。”秦鸾点头。
林繁悬着的心落了下去。
今夜,已经有太多让他心神起伏的消息,短短时间内涌入,再是当机立断的人,都难免犹豫、彷徨。
这种时候,他想让秦鸾陪着他。
夜,越发沉了。
月色被云层遮住,没有落下一点清光。
长公主府笼在这片黑暗之中,静悄悄的。
这个时辰,又是如此隐秘事,显然不方便去敲门。
林芷的住所在府内东北角,林繁站在东墙下,看向秦鸾。
这墙比安国公府的都高,没有高树,秦鸾跃不过去,林繁琢磨着得主动帮她。
原也不是没帮过。
只是,当时他并未体会自己心意,光明磊落。
现在就不同了。
当然,他绝对没有唐突秦鸾的意思,也绝不可能仗着带她翻墙就占什么便宜,但他问心有愧。
这种愧,让心跳咚咚加快。
以至于,他后知后觉地,想到了秦鸾说的、老侯爷与父亲确定他身份的那段话。
他是秦家的东床。
之前光想着先太子的事,没顾上这一桩。
此时此刻想起来……
林繁抿了抿唇。
不是窃喜,而是紧张。
秦鸾说那段时,语气、神情没有什么变化,她似乎并未把这事看作“约定”,仅仅只是“试探身份的话术”。
再说了,他喜欢秦鸾,不是“约定”,也不是先太子遗孤与凤凰命,他就是喜欢秦鸾这人。
他也会寄望,秦鸾能看到他这人。
当然,那些都是纷纷扰扰之后的事,眼前,他得先带秦鸾过墙。
“秦……”林繁才刚开口,就见秦鸾后退两步,再往前一冲,脚尖点在外墙上,整个人腾空起,翻过高墙,落在内侧。
惊讶之后,他定了定神,赶紧也翻身过墙。
“你,”看着秦鸾,林繁清了清嗓子,“在练身法?”
秦鸾浅笑:“不能总让国公爷帮忙,那日之后,一直在练,有些进步。”
比不上秦沣,甚至比不过钱儿,但秦鸾满意自己的进展。
习武,无论是修内还是修外,拳法棍法,都不可能一蹴而就,有进步就是好的。
一时之间,林繁竟不知道怎么接这话,想来想去,答了句“秦姑娘客气”。
因着姑母的缘故,林繁来过这里几次,知道方向。
两人迅速赶到林芷的院子。
林芷还未歇息,屋里亮着灯。
听见动静,侍女提灯出来,突然见了林繁与一陌生姑娘,险些吓得叫出声来。
略定了定神,侍女进屋里去报了声,很快又出来,将两人请进了屋里。
林芷从内室出来,没看林繁,只盯着秦鸾。
眼前的小姑娘,穿着道袍,眉宇之间,像极了徐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