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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时就这么一听,没成想,这才过去多久,林繁就带着这姑娘,大半夜寻到了她这儿。
与秦鸾温柔一笑,林芷一把拽住林繁的胳膊,把人拖到边上,压着声音,咬牙切齿:“你欺负她了?”
第106章 长公主
很久很久以前,父亲曾说过,文字是有力量的。
有些话语,或化为刀,或化作蜜,掷地有声,余音绕梁。
随着年岁增长,林繁也渐渐地感受到了这种力量。
现在,亦然。
“欺负”两字,像是熊熊燃烧着的火,让他耳根子发烫。
不用看,他就知道,定是红了。
林繁暗暗啧了声。
明明,他没有做任何唐突秦鸾的事儿,怎么叫姑母一说,还心虚成这样。
“姑母,”林繁的喉头滚了滚,道,“您能别说这么奇怪的话吗?这词儿歧义有点多……”
林芷观林繁反应,好笑不已。
她知道林繁是什么品性,绝不可能做任何强人所难之事,真是两情相悦,亦知道分寸,不会昏头到那个份上。
她自然也不会以此怀疑林繁。
林芷口中的“欺负”,不涉及男女之情,大抵就是小孩儿胡闹。
毕竟,林繁前科太多了。
小时候,上门哭鼻子告状的数不胜数,林宣带林繁不知道往多少人家赔过罪。
当然,让子弟修习武艺的人家,不会因为孩子打输了就对林繁父子吹鼻子瞪眼,反而还很乐呵,至于孩子,睡一觉就都忘了,第二天照样一块耍玩。
这段经历,一直留在林芷的记忆里。
以至于,大半夜的,见了秦鸾,林芷的第一反应还是这个。
明明,自从林宣去了,林繁再没有当过孩子王了。
再者,京中习武的姑娘少,小霸王林繁的手下败将里未出现过小姑娘。
思及此处,林芷又看了秦鸾一眼。
站姿挺拔、重心稳定,显然是练过些基础,但离练家子还差得远。
林繁就算找人比试,也不会选这样的对手。
永宁侯那一家子,林繁寻秦沣过招,哪怕把秦沣打得三天站不直,秦家都不会多一句话,可若是与不是练家子的秦鸾动手,老侯爷可不管什么爵位高低、长辈晚辈的。
各种思绪绕了一圈,林芷对两人的来意越发好奇。
轻轻在林繁背上拍了下,林芷在桌边坐下,示意秦鸾也坐。
“这么晚了,是出了什么事?”林芷问。
秦鸾没有立刻答,抬眼看向林繁。
林繁坐下,眼中笑容收了,只余沉静与严肃:“我想问吴王与吴王妃的事。”
林芷的呼吸凝了凝。
这两个称呼,她太久不曾听过了,她也没有想到,会突然在林繁的口中听到。
她想问“为什么”,可她看着如此认真的林繁,问题被咽了下去。
能是为什么呢?
因为林繁都知道了。
稍稍定了定神,林芷道:“你比我想得要平静。”
二十年了,忽然知道自己并非父母亲生,怎么都该更起伏些。
林繁知道林芷的意思,道:“您还记得吗?庆元八年,父亲出征前,曾与您在书房对话,说皇太后起疑了,我那时在外头都听见了。”
林芷的眼中透了惊讶,意外之后,又觉情理之中。
“这样啊,”林芷扯了扯唇角,对林繁露出温和笑容,“难为你小心翼翼地追寻了十二年。”
一个半大孩子,带着身世的疑惑,不敢多问,想自己找答案,又不知道敌我未明下能向谁打听。
这条路很难。
也正是因为难,她们才守口如瓶。
现在,真相被掀开了一个角,她们不能、也不该再闭口不谈了。
“我带你们去见长公主,”林芷道,“那才是你嫡亲的姑母。”
夜露浓重。
平阳长公主刚刚歇下,就被林芷的到来打搅了。
身边都是信赖之人,长公主只让她们守在外头,便让林芷将林繁与秦鸾带到她面前。
长发披散,她用簪子随意一挽。
没有半点胭脂点缀,明艳之气少了,更多的,是凤眼顾盼间的英气。
能带领瑰卫打出一片天地的女子,靠的不是容貌,不是身份,而是她的豪情与胆识。
“你追寻多年,”长公主定定看着林繁,“是谁给了你答案。”
林繁直视长公主,道:“是永宁侯。”
长公主眉梢一扬,凤眼看向秦鸾。
秦鸾颔首:“祖父说,天时地利人和,他认为时机到了。先帝曾传遗诏与祖父……”
等听秦鸾讲完,长公主支着腮帮子,笑弯了眼。
“父皇可真是,”她摇了摇头,灯火在她眼中闪耀,除了笑意,似有隐隐泪光,“我又不傻……”
她知道父皇担心什么。
怕她拿着遗诏,抱着襁褓中的侄儿,联合赵临的近臣们,起兵逼赵隶退位。
可她真不会那么糊涂。
她不是没有见识过乱世残酷的闺中娇女,她知道生灵涂炭是什么样,也知道打仗是怎么一回事,她不会傻乎乎地,以为手握遗诏,有几位臣子相助,就能替皇兄报仇,替侄儿把所有的一切都拿回来。
如果那么做,才是辜负了父皇对她的培养。
深吸一口气,平阳长公主道:“永宁侯说了他知道的,那我就说说我知道的。”
“那时父皇重病,皇兄与赵隶至泰山祈福,林宣把出事的消息传回来,让阿芷把嫂嫂藏起来。”
林宣在先帝爷跟前不曾说过的真话,与长公主和林芷是说了的。
赵临咽气前,悄悄告诉林宣,他坠马不是意外。
十八般武艺,赵临样样精通,对骑术更是格外擅长。
不管别人做得多么小心,赵临坠马那一刻,他就知道问题不在自己身上、而在马身上。
马匹摔下山道,难寻踪迹,若非赵临身手好,他也会被一并带下去,一命呜呼。
可到底太险了,他伤势极重,只能撑到林宣赶到,最后交代一番。
“父皇已是重病之体,我也活不了了,母后再公正,赵隶也是亲子。即便母后能狠下心灭亲子,但刚刚稳定了没几年的世道就要乱了。护住我妻儿,若是个女儿,赵隶不会为难她,活命不难,若是个儿子,一定要让他活下来。”
复述着兄长最后说的话,平阳长公主的眼中,泪光越发明显。
“他到最后都还信颜氏,”长公主的笑容里,满是自嘲,“不是他傻,是我傻,谁让我自小就是颜氏养大的,我把她当亲娘,我说了她很多好话,才会害了皇兄。”
第107章 红缨
听着平阳长公主的讲述,秦鸾感受到了她的愧疚,但亦知道,这不是长公主的错。
乱世动荡,年幼的孩子经历战乱之苦,她会自立,也会对身边的人依赖。
亲母早早故去,面对温柔呵护待她的继母,小小女孩很难不产生好感。
将心比心,秦鸾与兰姨感情深厚,亦是这个缘由。
兰姨是母亲的旧友,住得很近;而继母之于长公主,是日夜相见,起居一起。
这份亲情,颜氏演了近二十年。
是颜氏辜负了长公主和先太子。
“皇兄的死,父皇心里有疑惑,若不然,他不会几次问林宣。”长公主道。
林宣至始至终没有松口。
并非不信任先帝,而是,谁都没有选择。
皇位要传承,赵隶会登基,先帝的身体状况无法与颜氏母子争一个高下,太子妃腹中胎儿不知性别,宗族里抱一年幼孩子在当时不是良策……
内部一旦动荡,大周就乱了。
而要保住赵临的遗腹子,要给将来创造更多的可能,他必须让赵隶信他。
林宣坚持称赵临之死是意外,说太子交代他要对大周尽心尽责、要辅佐年轻的赵隶,他信誓旦旦,终是让赵隶放了心。
在庆元的前八年,林宣始终把兵权握在了手里。
长公主亦是如此。
她与颜氏诉说父兄离世的伤心,绝口不提怀疑。
在之后的几年里,她以“父皇驾崩,我不再是可以随心所欲的公主了”、“长公主与公主,行事要有不同”一类的理由,渐渐与前朝后宫保持距离,亦不再提瑰卫。
她也在让皇太后和皇上对她放心。
“皇嫂的死对嫂嫂打击很大,她早产生下了你,”长公主看着林繁,道,“我把你抱回来,交给林宣,他将你以儿子的身份长大。”
林繁的手指紧紧扣着掌心,问:“那我母亲,还在世吗?她是什么样的人?”
“嫂嫂她……”长公主开口,却没有往下说。
短短时间里,她不知道该怎么去形容太子妃,那是一个能让她说上三天三夜、而不是几个词语就能概括的女子。
“她叫房毓,宛城房家的孤女。”林芷代替长公主开口,说了些最简单的。
宛城在战火中被付之一炬,城中百姓活下来的寥寥无几。
母亲托孤,把房毓交给丫鬟,求她带孩子去投奔自己的妹妹。
“她的妹妹就是窦嫣。”
这个名字,秦鸾不知道,林繁却很熟悉。
“外祖母?”林繁低声问。
林芷点了点头。
窦嫣嫁到了程家。
这程家,与现在的程皇后出身的程家本是同宗,只是早出了五服。
程皇后一脉以书香传世,另一脉则出了许多武将,在乱世之中求各种生机。
窦嫣有一女,名唤程窍,正是林繁的母亲。
他的生母与养母,是自幼一块长大的表姐妹。
林繁想,这也是母亲心甘情愿、送走十月怀胎的女儿的一个原因。
林芷继续说着:“阿毓逃难时,背上挨过一刀,侥幸活下来,却不能跟我们一样习武了。”
瑰卫尚武,程窍很积极,却也没有忽略了不能参与的表姐。
房毓读史读兵,精通算法,理得一手好账,是瑰卫的大总管。
赵瑰有领兵出战的时候,房毓就坐镇后方,调度粮草,协调瑰卫与其他战力的配合。
“她很出色,”长公主笑了笑,很涩,“我当时只把你带回京城,她却是失踪了,我和林宣都不能大张旗鼓地找她,我也说不好她是不是还活着……”
林繁垂着眼帘。
他做好了生母故去的准备,但生死不明这样的状况,还是让他揪心不已。
秦鸾看了眼林繁,问道:“先太子与太子妃,有留下什么旧物吗?”
故人不在了,若有些遗物,也是种慰藉。
就像她自己,幼时就爱抱着母亲的衣裳歇觉,谁拿都不给。
平阳长公主起身,没有叫人进来帮忙,她自己进了内室,等了一会儿,才又回来。
秦鸾看到,她的手中多了一把木枪。
那木枪很短,在成年人手中,就是个玩具。
“这是皇兄亲手做的,”长公主把木枪递向林繁,“是他给你做的。”
林繁怔怔看着木枪,缓缓接了过来。
在知道妻子怀孕后,赵临高兴极了,花了一个下午劈木头,打磨了枪柄。
赵瑰笑话他:“这就知道是个儿子了?”
赵临直乐:“你这个女儿家,不也天天舞刀弄枪?操练枪法而已,还分儿子女儿?”
一句话,把赵瑰给堵了。
赵瑰不死心,还想逗哥哥,全程关注他做木枪的过程。
然后,她看到赵临从自己那锃亮的银枪的红缨上解下来一小簇,系在了木枪上。
“怎么给小孩子用染过血的东西?”赵瑰问。
赵临满不在乎:“谁不染血?迟早都要见识到的,我的孩子,不用怕,也不会怕!”
那么豪气万丈,又那么信心满满。
林繁听着木枪的故事,目光沉沉,凝在那簇红缨上。
它被长公主收藏了二十年,早不似从前一般鲜艳。
林繁伸手,用手指将它捧起。
轻飘飘,毫无分量。
可他心里觉得沉。
像是,他那位骁勇善战的父亲,隔着长长的时光,把这簇红缨交到了他的手上。
生父之于他,依旧无比陌生。
但是,在这一刻,林繁想,他似乎是,离他近了一步。
平阳长公主看着林繁,没有打搅他的沉思。
直到林繁重新抬起头来,长公主才道:“我把我知道的事都告诉你了,永宁侯亦是全盘托付,现在,直到了所有答案的你,想要做什么?
不用立刻回答,这事儿三言两语说不明白,你回去后好好睡一觉,慢慢想。
想清楚了,就来告诉我。
无论是什么答案,我都接受,因为你是皇兄的儿子。
我以前那么随心所欲,父皇与皇兄都没有硬拧过我的性子,没有告诉我必须做什么、不能做什么,我也不会以此来拧你。
只要你自己想好了,我都支持。”
林繁握紧了手中木枪,郑重与长公主点了点头。
第108章 喝盏茶吧
冬日的夜,黑沉沉的。
平阳长公主研了墨,站在书案后,提笔抄写兵法。
这是她常年的习惯了,睡不着的时候,就抄书。
多是史书、兵书,她不爱抄经。
今夜的姑侄对话,在她的意料之外。
她原想着,林繁对身世应是毫不知情,直到她与林芷主动开口,才会打破如今的平衡。
当然,那一日不会太远。
林繁小时候的五官随了他的生母,自然,也与做为养母的表姨有五分相像,只看幼子模样,并不会让人想到他不是程窍的儿子。
随着年龄增长,渐渐的,他像了父亲。
正如永宁侯说的,林繁眉宇之间,隐隐有了吴王模样。
这也是长公主与林芷担心的。
若林繁从模样上就不可能瞒过皇太后与皇上,她们必须向他坦白。
没成想,永宁侯赶在了她们前头。
更出乎长公主意料的,是老侯爷手里的遗诏。
有先帝遗诏在手,很多难事都会变得容易些。
不过,这是长公主自己的想法,她与林繁说的也是真心话。
诚然,长公主做了许多准备。
她记得很清楚,得知皇兄之死时,她有多么的愤怒与自责。
她气得拔出长剑,要快马奔去泰山,一剑劈死赵隶,或是冲进后宫,夺了颜氏性命。
但她都忍住了。
并非胆小、怯弱,而是她知道,她该做什么。
泄愤是一时爽快,噼里啪啦一通闹,爱看热闹的指不定夸她为女中豪杰,可泄愤之后呢?
一地烂摊子。
她自诩为兄报仇,却让大周分崩离析,给了西凉、南蜀等等外敌机会。
所以,她让自己冷静下来。
颜氏为了今时今日,能关爱继子、继女近二十年,她赵瑰,难道没有这样的本事吗?
表面上,她是不理朝堂事的长公主,暗地里,她赚银子、屯粮草,把有能力的姑娘送进宫、助对方位列四妃,这些,都是为了有朝一日,需要她出手时,她不会两手空空。
可她绝不会逼林繁做任何决定。
路是林繁自己的。
坐在那把椅子上,要有足够的决心,若不然,是对天下的不负责。
赵隶是对不起皇兄,但他曾经,对龙椅有坚定的追求。
听见脚步声,长公主放下笔,抬头看向进来的林芷,问:“送他们离开了?”
“是。”林芷笑道。
知长公主性情,她不会说“林繁若如何如何”,她只说了秦鸾。
“长得真像阿矜。”林芷叹道。
“和阿矜一样好看,”长公主笑了起来,“我上回见她,穿着裙子、披着雪褂子,比道袍衬人,活脱脱就是从前的阿矜。”
林芷莞尔。
长公主又道:“她那命格,也不知道哪个给算的,若真是一只凤凰……”
林芷眨了眨眼睛,上前一步,冲长公主努了努嘴:“念之中意她。”
长公主奇道:“他与你说的?”
“没说,”林芷笃定道,“我看出来的,他看阿矜那女儿,与先太子当年看阿毓,那眼神,一个样。”
平阳长公主一愣,复又开怀大笑。
是啊。
中意一个人,是瞒不住的。
不管是小心地靠近,还是冷淡地疏离,真情掩饰不了,明眼人一看就知。
“真好啊。”长公主叹道。
平安长大了,有了心仪之人,知道了自己的来路,也一定会选一条愿意一直走下去的去路。
这就很好了。
另一厢,秦鸾与林繁到了永宁侯府东墙外头。
从长公主府离开后,两人都没有说什么话。
半夜清冷,大街上再是无人,也确实不适合说那么多。
秦鸾没有立刻翻身过墙。
看得出来,林繁心事重重。
情理之中的事儿,谁一晚上得知这么多状况,都会发懵的。
“国公爷。”秦鸾唤了声。
本想简单宽慰两句,对上林繁沉沉的目光,秦鸾不由改了口。
她清楚他的心境起伏,也想帮他梳理,即便不能设身处地体会林繁的难处,但听他说几句唠叨,还是可以的。
毕竟,如此不能宣扬的大事,没有其他人能听林繁说了。
“喝盏茶吧。”说完,不等林繁回答,秦鸾跃起,消失了墙后。
看着高高的院墙,林繁紧绷着的心神忽然一松,倏地笑出了声。
他记得,上次来给秦鸾送礼,她也是这么说的。
那会,显然是对他的突然出现毫无准备,秦鸾看似镇定,实则无措,语气之中满是迟疑,林繁都不敢确定秦鸾是真要请他吃茶,还是客套话。
现在,他能确定,秦鸾是真心相请。
他们熟悉了很多。
虽然秦鸾待他,与他的私心不同,但林繁还是打心眼里喜悦。
观察了左右,林繁轻轻跃起。
墙内,秦鸾正等着他。
东园里,只淡淡灯光,钱儿先一步回来了,见定国公跟着自家姑娘来,她二话不说,准备茶水。
秦鸾请林繁坐下。
热水滚开,注入茶叶里,香气沁人。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想法,”秦鸾看了眼桌上的木枪,把一盏茶推给林繁,“先帝、先太子、先定国公,还有我祖父、长公主、乡君,同一件事,他们考虑的方向大同,却也有异。”
林繁颔首。
都说行大事者,要“求同存异”,才能有更多的力量能拧在一块,大步往前。
这是对的,十分智慧。
只是,在这件事情上,林繁不仅仅是扛着绳子的人,他还是绳子本身。
“你是他们的想法里的一环。”秦鸾道。
也正是如此,才造成了林繁的为难。
是否辜负他们的期望,他自己的期望又是什么。
他们都说让林繁选,但林繁能够抛开他们的想法,只想自己的吗?
分明很是复杂,林繁却不由地,轻笑了声。
有人能够理解他,而这个人,又是他喜欢的姑娘。
哪怕难题在前,都让人有无数的信心与勇气。
林繁抿了一口茶,问:“那你呢?生来就是凤凰命,你是怎么想的?”
“不瞒国公爷说,”秦鸾答得很坦然,“在回京之前,我想得很简单,认真修行,按照约定嫁给二殿下,他若登基,我也算完成了‘凤凰命’,仅此而已。
直至退亲后,我开始思考,我应该做什么,又能够做什么?
师父让我下山,救了兰姨,退了亲事,之后要走哪一条路,我该自己想。”
第109章 有商有量
久久的,没有人说话。
有那么一瞬,林繁想再问问秦鸾,既然是完成“凤凰命”,是不是就该与他绑在一块。
可他还是忍住了。
因为,秦鸾与他一样,是他人的想法里的一环。
秦鸾邀他品茶,与他夜谈,告诉他不要为着别人的想法而失去自己的判断。
那他怎么能反过头去,要求凤凰该如何如何?
落在哪根枝头,亦或是一直翱翔天际,本就该由秦鸾决定。
他拿自己的出身去试探凤凰归处,太小气、也太不磊落了。
一个深呼吸。
没有特意拖语速,林繁也没有笑,正色道:“我不想天下大乱,大周有大周的难处。”
他出生在大周建朝后,当然没有见过前朝乱世景象,书上看的、他人说的,总归不如亲身感受。
只是,他幼时,父亲几乎年年征战,不是收复失地,就是操练兵马。
林繁听林宣说了许多事,才多多少少,有那么一点儿概念。
等他入仕,想法愈发成熟后,他也明白,有些仗不能不打,有些地不能不争。
大周看似得了大片土地,是如今最强盛的国,但危机依旧。
去年夏天,南蜀就在边界上捣鼓过几回、与驻军有不少摩擦。
小打小闹的,不会动摇大周国本,但谁知道哪一天,就突然大打大闹起来。
真到那个时候,林繁会毫不犹豫地请缨出征。
他是林宣的儿子也好,是赵临的儿子也罢,他要守的就是大周。
“我会拼尽全力去打出一个太平盛世,”林繁看着秦鸾,乌黑的眸子沉沉,有坚定,亦有彷徨,“可我,配当皇帝、配坐那把椅子吗?”
每一个孩童,对长大后的模样都有过想象。
有人想金榜题名,有人要悬壶济世,有人盼横刀立马,林繁也是一样。
京城小霸王,便是过家家,那抓的也得是南蜀奸细,打的是西州城池。
父亲没有完成的、把“周”字大旗立在西州城墙上的夙愿,林繁要自己完成。
可无论他做过多少领兵打仗的梦,他都没有梦过“那把椅子”。
君臣,是一道横沟。
学过兵法,亦学过治世,父亲是文武全才,教他时自然也不会只教一路,但林繁说不准,他学的那些,能不能让他坐在那把椅子上,问心无愧。
当皇帝,日理万机,那不算苦,那是责任。
苦的是,走偏了,做错了,老百姓跟着受罪。
这个问题,秦鸾没有办法给林繁答案,她只能静静地听,听林繁说他的困惑与担忧。
林繁说得很慢,亦十分诚恳。
他也不是要一个答案,秦鸾能听他说这些,就足以让他松一口气了。
困惑是需要说的。
无论是在心中与自己说,还是开口与信任之人说。
说出来,一遍遍分析、梳理,甚至是辩论、争吵,只有把所有的边边角角都想明了、讲透了,那在付诸行动时,才不会再有犹豫,不会瞻前顾后。
他很庆幸,秦鸾愿意听,也听得很认真。
不知不觉间,天色变了。
钱儿估摸着时辰,不得不来做个讨厌鬼。
“天快亮了,等下再走,恐会叫人发现,”钱儿道,“国公爷还得上朝……”
听她这么一说,林繁才觉察到。
确实该走了。
秦鸾送林繁出去,道:“国公爷,等空闲时,稍打个盹,精神舒畅了,兴许很多问题能迎刃而解。”
林繁笑道:“耽搁了你一夜。”
秦鸾摇了摇头。
天边隐隐泛白,林繁没有再耽搁,身子腾空起,翻过高墙,轻巧落地。
侯府前院,秦威的拳挥到一半,倏地顿住了。
永宁侯正要接拳,见他停顿,顺势反击:“全是破绽!”
秦威连连后撤,道:“刚才,我好像瞧见有个人影从东边翻墙出去。”
“别找借口,”永宁侯瞪着眼,道,“你跟老夫练拳,你不看老夫的拳头,你去看墙?”
“余光,是余光。”秦威道。
“不可能!”永宁侯指着自己的眼睛,“老夫火眼金睛,你母亲都说这是一双鹰眼,老夫当年站箭塔上观敌兵动向时,你臭小子还在认东南西北呢!老夫没看到什么人影不人影的,你还练不练?不练老夫上朝去了!”
老父亲这么信誓旦旦,秦威也不好再说。
转念一想,阿鸾是花拳绣腿,钱儿却是个能打的。
真有贼人从东园出去,钱儿定会发现。
八成,是他一晃眼,看错了。
永宁侯又给了儿子两拳,活动了筋骨,准备上朝。
论眼力,他那个儿子就不如他。
他不止看到了人影,还看出了那是林繁。
昨儿他让阿鸾给林繁带话,看来是带到了。
至于为何是在东园里待到了这会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