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饶是他见过秦鸾施展本事,还是被这段话吓了一跳。
“真的?”林繁问。
“当然是假的,我师父不搞这种害人玩意儿,”秦鸾笑了起来,“话本子里看来的。”
不得不说,钱儿收罗的那些鬼怪异志,什么五花八门的手段都有,叫秦鸾大开眼界。
林繁被她逗笑了。
是了。
秦鸾除了真本事之外,还惯会诓人。
他一早就见识过了。
楼下,铺子里只刘杉一人看顾,刘龚氏在后头屋子里,捧着本册子认真看。
方天问:“舅婆,这上头记着的是进货路子?”
“是,原来的东家留下来的,”刘龚氏道,“我琢磨琢磨再添些货,尤其是道家人画符用的纸墨,趁着秦姑娘在,我好请教请教,待进了货,秦姑娘也能来买。”
方天一听,直乐:“看不出来您还真的挺会做生意,不过这东西销路小,除了修道的,谁买?”
刘龚氏斜斜睨了方天一眼:“和你舅公一个样,眼瞎又心瞎。”
“您嫌弃舅公,怎么还捎带我?”方天哭笑不得。
“你小子一点不开窍,”刘龚氏放下册子,低声道,“舅婆指点你几句,秦姑娘一定是你们国公夫人。”
方天的眼睛瞪得老大。
不、不会吧?
他们爷那晚上说的每一句话,每一个义正言辞的表情,都在他脑海里,还清清楚楚!
“我、我没看出来,”方天连连摇头,“舅婆您是不是想太多了?”
“这事儿靠嘴说不清楚,等你自己娶个可心的媳妇……”刘龚氏说到一半,上上下下对着方天一通打量,叹道,“算了,还是找个厉害的媒人吧,回头记得跟你娘说,就说我讲的,让她多费点心。”
怎么就说到厉害媒人了?
再说了,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这年头找媳妇,靠媒人说亲,很丢人吗?
舅婆怎么这么嫌弃他……
第80章 倾听的乐趣
雅间里。
林繁把符纸收好。
正事说了那么久,茶也凉了。
秦鸾唤了钱儿,让她再去取些水来,重新煮一壶。
林繁顺理成章地把告辞的话都咽了回去。
他自是想多坐一会儿,只是失了正事这么个由头,不知从何开口了。
更糟的是,一旦出了这道门,再想往东墙里扔字条,他一时之间也想不出好理由来。
总不能回回等着皇上给他机会吧?
幸好,秦鸾并不在意身处同一间屋子里的人说不说话,她的注意力落在了前回没有看完的摆件物什上,津津有味。
林繁略松了一口气,自不打搅秦鸾的专注。
待热水送来,注入茶壶中,原已淡去的茶香再一次被激发。
秦鸾添好茶,闻了闻,满意地点了点头。
不愧是文定乡君的铺子,用的茶叶真不错,点心也很不错。
铺子虽小,其内里却很讲究。
也就是近来天不好,委实太冷了,等来年开春后,生意不会像现在这样清淡。
林繁接了茶,道了声谢,这才借着秦鸾刚才观赏的一块镇纸,挑起了话题。
与她说她喜欢的东西,总是不会错的。
许是心里多了些想法,此时开口说些闲事,全然不似前回在秦鸾屋子里时自然。
明明外头天大亮,铺子雅间也比姑娘家的闺房正大光明得多,可就因心中存着份欢喜心意,连找话题都带了几分试探味道。
饶是如此,很快,在不知不觉间,心渐渐平了下来。
无论是镇纸还是砚台,文房里常见之物,也有了趣味。
秦鸾说她最初学画符时的趣事,林繁讲他幼年开蒙、给父亲研墨时的情景。
等回过神来时,手边的茶又凉了。
林繁也才后知后觉地发现,他被那些旧事带走了心神。
他真的很喜欢与秦鸾说话。
不论是什么话题,他会完全放松下来。
连姑母都打趣过林繁,与他说话,一不小心会着了道,不晓得会被顺藤摸到什么瓜。
而那样的顺藤,何尝不是林繁在听的过程中,费了许多心思?
如此一来,连“听”这么简单的事,都让人不得不全身心去应付。
那些,和与秦鸾说话,截然不同。
他不做提防,也不想抓什么蛛丝马迹,仅仅是听与说。
这是真正的,属于倾听的乐趣。
什么宁神的香料都比不了。
直到这壶茶也凉得不能喝了,林繁意犹未尽,亦不得不起身告辞。
很晚了,该散了。
下了楼,穿过木门,进到后头宅子。
刘龚氏闻声出来,问:“国公爷要走了?秦姑娘还在吗?”
林繁颔首:“我下来时,她正准备走。”
“那我赶一赶。”刘龚氏说完,抱着册子小跑着去了前头。
林繁看了眼刘龚氏的背影,问方天道:“她寻秦姑娘有急事?”
“舅婆她……”方天冲口要说,理智追上了嘴,硬生生地改了口,“舅婆她想进些道家人用的纸墨,要向秦姑娘请教。”
林繁颔首:“原来如此。”
方天背过身,捂了捂嘴。
还好还好,他没有把“舅婆她去讨好未来的国公夫人”冲出口。
再嫌弃他,舅婆也是他的舅婆,他得维护一下舅婆在他们爷跟前的印象。
这一想,方天不由又悄悄观察林繁神色,试探着问:“爷,事儿妥了。”
“妥了,”林繁道,“明日就这么对付那道士。”
方天连连点头。
看吧。
他说什么来着?
爷就是办正经事呢!
爷行得正、立得直,简而言之,“正直”!
舅婆就是瞎操心,这个岁数的妇人,都有乱点鸳鸯的习惯,看谁都是天赐良缘。
他绝对不能被舅婆给带偏了。
翌日。
下朝回到赤衣卫衙门,林繁把那道士提出了牢房。
地牢阴冷,关了这些天,道士早没了刚被抓来时的精神,整个人病怏怏的。
冯靖压住心头气愤,禀道:“来提这妖道的人到了。”
林繁以目光询问。
冯靖道:“黄侍卫带了两个人来。”
林繁呵地笑了声。
他知道冯靖为何这么气了。
冯靖知道那日状况是邓国师捣鬼,皇上还要将着道士交给邓国师审问,这能审出什么来?
再者,皇上已经下令,赤衣卫又怎么会扣着人不放?今儿肯定会把人送到邓国师手里。
偏偏,这大早上的,御前侍卫就来提人了。
皇上可不会管这么细,毫无疑问,定是邓国师向皇上进谗言。
诚然黄侍卫与林繁私交甚笃,但在公事上,一方代表御前,一方代表赤衣卫。
冯靖定了定情绪,问道:“那就把人交了?”
林繁笑道:“让黄逸再等会儿,我还要再问两句。”
冯靖应下,退出来告知三位侍卫。
都是底下做事的,各有各的难处,冯靖便道:“还要一会儿,几位不如先到隔壁坐会儿?大冷的天,喝点热茶暖暖。”
另两人笑着说“好”,往隔壁去了。
黄逸与林繁熟,没有那么避讳,便问冯靖:“我能进去听听指挥使在问什么吗?”
冯靖请示了林繁,来请黄逸。
黄逸一迈进那屋子,就见林繁靠桌子站着,居高临下看着嬉皮笑脸的道士。
在知晓自己会被送到邓国师手里时,妖道乐得不行。
“咳咳,”道士开口直呛,却不妨害他嘲笑林繁,“指挥使,白辛苦一场了,贫道是不是奸细,好像并不重要。”
黄逸在御前行走,岂会不知道邓国师什么样?
一听这话,眉宇不由皱紧。
他不用细想就知道,坐在地上这妖道,和邓国师脱不了干系。
一脉相承的妖里妖气!
林繁并不理会他的挑衅,从腰间荷包里取出了符纸。
捏在手中晃了晃,又迅速地点了火折子。
符纸烧起,蜷缩着成了灰,全落在了备好的碗里,与融化的雪水混在一起。
林繁冲黄逸抬了抬下颚,道:“别光看戏,搭把手,替我压住这奸细,我把这碗东西给他一滴不漏地灌进去。”
黄逸奇道:“什么东西?”
与此同时,道士异口同声地尖叫:“什么东西?你要给我喝什么东西?”
第81章 不妙
尖声尖气,刺耳至极。
与声音一块冲出来的,还有他浓浓的恐惧。
即便不在这屋子里的人,隔着墙听到这声叫,都能感受到声音主人的恐惧。
黄逸险些就要伸手捂住自己的耳朵,转念一想,还是上前一步,提起了道士的后领。
别让他叫,才是一劳永逸。
“什么东西?”林繁拿着碗,道,“秦姑娘给的符纸,效果嘛,你若老老实实听话,不会痛不会痒,但你做了什么,瞒不过秦姑娘。你要是不听话,这符纸在你肚子里折腾起来,呵……”
道士打了个寒颤,下意识往后缩,却被黄逸控制得动弹不得。
他只能硬着头皮,结结巴巴问:“怎、怎样?”
“你就不是你了,”林繁笑了起来,“我不通道家术法,见识少,不过你应该知道不少吧?那种叫什么来着?符人?偶人?血偶?”
道士瞪大了眼睛,通体冰凉。
仿若是被埋进了那厚厚的积雪里,所有的雪末子都往他衣裳里钻,化在里头,雪水又沁入了他的皮肤,沿着经络,入侵五脏六腑。
太冷了,太怕了。
其实,在林繁说要灌他喝的时候,他就意识到大概会是什么东西了。
那些曾经听过的被符纸控制了心智的故事,全涌了上来。
那样的,还叫人吗?
行尸走肉!
他、他绝对不想变成那样!
道士想大喊林繁骗他,可先前林繁动作快,他根本没有看清符纸上画了些什么,就被火烧了。
也许、也许那位秦姑娘,当真有这样的符呢?
道士又想挣扎,却对抗不了黄逸,被狠狠制住,又被林繁捏住下颚,一灌一合,迫使他一口一口地喝了下去。
黄逸配合完,冲林繁挑了挑眉。
不愧是林繁,没少跟着三司管刑狱的那几位老大人学,灌东西下去,竟然能让人一口都吐不出来。
林繁把碗放回桌上,慢条斯理擦手,垂着眼看那道士:“你可以去问问邓国师,看他能不能给你解。”
道士才从黄逸手中脱身,正俯着地大喘气,闻言猛得抬起头来。
是、是啊!
还有这个办法!
邓国师一定会救……
还不等他欣喜完,林繁又道:“我看他是没有这个本事,他给你那定身符,在秦姑娘面前一点用处都无。”
道士眼中的光倏地暗了,才刚刚燃起的希望,被林繁一句话浇了个彻彻底底。
是的。
邓国师解不了吧。
这几天,道士也没少琢磨秦鸾的本事,可无论他怎么想,他都看不穿秦鸾的手法。
秦鸾到底是怎么做的,让定身符毫无功效?
大概只能用“道高一尺魔高一丈”来解释了。
邓国师好颜面,定身符输给秦鸾已经够他恼火的了,这碗符水……
解不了也会嘴硬到底!
骗他说解了,骗他说秦鸾没有这等本事,让符纸的效果依旧存在他的身体里。
不久前他嘲笑林繁嘲笑得有多得意,现在的他就有多害怕、多恐惧!
林繁把道士的这一番神情全部看在了眼里。
目的达到了。
在秦鸾告知他手法时,林繁就知道了她这么安排的道理。
眼下道士的反应,也证实他们选择的方法是对的。
怀疑的种子一旦种下,这妖道就不会对邓国师唯命是从,这也是之后能让他们利用的机会。
不过……
林繁的眸色沉了沉。
都说不知者无畏,这妖道自己把自己吓得够呛,是不是意味着他听说过、甚至见过这样的歪门邪道?
若只是听过,兴许是邓国师为了掌控手下人编造出来的各种稀奇故事,这倒也罢了,若是见过……
“这么厉害的符水……”黄逸将信将疑,也没有当着道士的面多问,只是道,“我今儿算是开了眼界。”
林繁笑道:“出门就把眼睛闭上。”
黄逸会意了。
什么秦姑娘的符纸,什么符水效果,一个字都不能说出去。
尤其是,御前不能提。
谁知道宠信邓国师的皇上会怎么想。
黄逸把道士提出了屋子,在其他两人问起尖叫时打了句哈哈,把人一路送到了邓国师的地方。
邓国师不在,一位着道袍的小童把人收下了。
办完差事,黄逸至御前回复,而后,认真站岗。
人站着,脑子却没有歇着。
也不知道怎么的,那些有的没的的念头一个劲儿在他脑海里冒出来。
上一次,就是在这里、在御书房前,他断定了二殿下是人才,林繁也是人才。
前一个是贬义,后一个是夸赞。
彼时唯一没有想通的是,林繁为何要火上浇油,坏了二殿下与秦鸾的婚事。
此刻想来……
那日贵香楼里,林繁怎么说的来着?
“我没有那般好本事,安国公府置宴又不是我下的帖子,晋姑娘要说什么,我也管不着。”
可林繁管不着,秦姑娘呢?
秦姑娘连邓国师的定身符都化解了,做这些事情,未必不可能吧?
所以,秦姑娘做初一,林繁做十五,把那门亲事毁了。
秦姑娘不想嫁给二殿下,情有可原,而他的好友林繁,为何插了一手?
礼物?
礼物!
一个点出现,所有的点瞬间连成了线!
黄逸恍然大悟。
他就说呢,林繁去哪儿认识什么姑娘家,还要送谢礼。
当然,其中还有未解之谜,比如何时认得、因何认得、谢的是什么,但有一点是确定了的。
那位姑娘就是秦鸾。
唯有这样才说得通。
思及此处,黄逸不由倒吸了一口凉气。
不妙啊!
上回,他还与林繁说,哪怕林繁看上公主,只要公主愿意,皇上都会点头,现在再想想,若是那位秦姑娘……
难了!
秦姑娘那凤凰命,真假且不论,皇上反正是信的。
要不是二皇子太“配合”,皇上又怎么会放弃这门亲事?
放弃了,不等于放下了。
秦姑娘终身不嫁倒没什么,一旦嫁给年轻臣子,皇上会怎么想?
尤其是,年轻臣子里数一数二有能力的林繁。
这无疑就是往皇上的心里扎了根刺!
黄逸捂了捂叫冷风寒到的牙。
他的好兄弟,二十年来第一次动心,第一次亲自挑选给姑娘家的礼物……
没想到,竟然会是如此崎岖。
哎!
第82章 又阴又冷
林繁沉声:“怎么会突然传起这些?”对着镜子,道士左左右右,照了好一会儿。
他刚刚沐浴完,浸在热水之中,总算驱走了那股子寒意。
长发洗净,又理了理胡子,换上干净的道袍,他舒坦多了。
扯着唇角弯出一个笑容,道士满意地点了点头:自由了,安全了。
小道士进来,道:“许道长,国师回来了。”
许道士挺起腰板,随他过去。
一迈进去,许道士就看到了邓国师,国师手抱拂尘,静静站在窗边,直到他走到近前行礼,邓国师才转过身来。
然后,许道士在邓国师的眼中,看到了一丝嫌弃。
一闪而过,却被他看了个正着。
嫌弃的是什么?
许道士一清二楚。
嫌弃他在地牢里关了那么些天,浑身上下染上的腌臜味道,他的头发里头甚至被虫子安了家。
许道士自己都嫌弃得要命。
可他分明洗干净了!
但邓国师的眼神,让许道士突然恍惚了,仿佛他没有浸过热水,没有驱走寒意。
这个念头涌上,那股子湿冷又回到了他的身上,让他不由自主打了个寒颤。
又阴又冷。
许道士的喉头滚了滚,想起了他咽下去那碗符水。
更冷了。
邓国师道:“贫道早说过,不会让你出什么差池,你看,这不是好好站在这里吗?”
许道士垂下眼,应了声。
邓国师又问:“你觉得秦家那丫头本事如何?”
“弟子那日确确实实失败了。”许道士道。
“臭丫头歪打正着,”邓国师哼了声,“你落在赤衣卫手里,这些天可看出什么端倪?尤其是,秦家那丫头与树上那个,可有往来?”
许道士的身子僵了僵。
他早犯嘀咕了。
以邓国师在皇上跟前的脸面,想把他带出赤衣卫,并不是难事。
却让他被关了这么些天!
原来是为了让他观察那两人。
他在大牢里呢,他怎么观察?
是了。
那两人是有关系。
林繁喂他的符水是秦鸾给的,他们肯定有往来。
可他能说吗?
万一……
国师以他为棋子,让他去试探秦鸾,又故意让他在牢里多待这么些天,到头来还嫌弃他身上味道……
一旦他出状况,邓国师绝对不会帮他、救他!
若是邓国师比秦鸾强大,那化解符咒只是举手之劳,轻而易举。
偏偏,邓国师比秦鸾弱!
“弟子并未有其他发现,”许道士心一横,想了个法子,“是弟子能力不够、以致失手,国师,您要不要亲自……”
让这两人过过手,孰强孰弱,一清二楚。
至于秦鸾通过符水掌握了他的动静……
许道士拼命鼓励自己:这点小动作,应该不值得让秦鸾炼符人。
“不急于一时,”邓国师阴沉着脸,道,“贫道自由安排。”
许道士深深弯下腰去,口中称“是”,心里骂了声“娘”。
国师不战而退。
强弱,还用说吗?
邓国师并不知道许道士在想什么,拂尘一挥,示意他退下:“近日就在屋中待着,莫要出去走动,不然叫赤衣卫发现你大摇大摆的,定要生事。”
等许道士退出去之后,邓国师的脸色越发凝重。
现在,绝不是再对秦鸾出手的好时机。
旁人不晓得,邓国师太清楚皇上是怎么看秦鸾的了。
赤衣卫只懂抓人,不懂道家手段,送上来的折子上平铺直述。
皇上关心两点:汤药、笑符。
所谓的符箓无效的汤药,是师门秘方,有方子、照着抓药熬煮就是了;
那张笑符,是师父以前逗秦鸾玩的,皇上请太后出面询问过了。
在皇上眼里,秦鸾是一个有不错的师门、有位有些能耐的师父、却“不学无术”的顽皮孩子。
毕竟,正经师父教弟子,谁会教笑符。
就是个逗孩儿玩的东西。
许道士的供词无人会信,秦沣也绝不会承认自己最初被定住过。
只要邓国师不说,皇上就不会知道。
他也绝对不能说。
让皇上知道,他堂堂国师,还不及一个小丫头片子有能耐,他还怎么取得皇上的信赖?
他今日的一切,背靠的只有皇上。
邓国师深吸了一口气,又徐徐吐出。
上一回是他太急了。
同样是修道之人,他下意识地,选择用道家法子去试探秦鸾的底细。
可谁说,只能用这样的手法。
这里是京城,是皇城,又不是道家宗门。
朝堂,有朝堂的规矩。
这么一想,邓国师笑了起来。
阴测测的。
京城又落了雪。
雪情所致,原本该是酒肆饭馆生意最好的时候,客人都比往日少了许多。
林繁到了贵香楼边上的药铺,寻到楼上,见黄逸捧着茶盏出神。
“寻我何事?”林繁解了雪褂子,问。
“找你吃酒,”黄逸转头看他,佯装镇定,开口很是自然,“哎,前回你说的礼物,送了没有?”
林繁挑了挑眉:“送了。”
黄逸啧了声。
待林繁落座,黄逸压低了声音:“自家兄弟才问你,是不是秦大姑娘?”
林繁一愣,上下打量黄逸两眼:“你倒是能猜。”
这么说,便是承认了。
黄逸眉宇皱紧舒开、舒开又皱紧,纠结了好一会儿,道:“我能猜,但你掂量掂量。”
林繁倏地,笑了笑。
哪里是没有掂量。
黄逸的眉头皱得更深了:“你别不以为意,我去提妖道那日就猜出来了,为何今日才来问你?”
没有辜负好友善意,林繁收了收笑意,示意黄逸继续说。
“这几日听着些传言,我觉得不太对劲,”黄逸的声音压得更低了,“有些好事者在猜,秦姑娘这只鸾鸟到底会落在哪根枝头上?会不会是大殿下……”
林繁抿了抿唇。
赤衣卫有赤衣卫的消息来源,多是与官员、世家子弟打交道。
黄逸交友广,除了当值,他经常在京城走动,听些市井消息。
“若能选大殿下,皇上怎么可能气得毫无办法、只能让永宁侯被抬出去……”林繁摇了摇头,“百姓中有人这么猜?也只有百姓,当官的可不敢这么说……”
毕竟,以大殿下的身体状况,皇上敢提,永宁侯就敢在金銮殿里厥过去。
不过……
林繁沉声:“怎么会突然传起这些?”
第83章 她都是
秦鸾的命格,在京中不是秘密。
当年,那位高人批命,被永宁侯提着大刀轰出府,一路“热热闹闹”,引了好多人围观。
如此趣事,一传十、十传百,当个乐子,传上两三天,就放脑后去了。
这么大的京城,不缺新鲜事。
直至秦鸾母亲过世,被人忆起来感叹两句后,又过去了。
倒是官员之中,在永宁侯应下秦鸾与二殿下的亲事后,私下会琢磨赵启就此腾空跃起。
不久前,亲事作罢,看好赵启的散了大半。
可这些簪缨,无论心里是怎么嘀咕的,不可能在外头直言。
那些百姓,时隔这么多年,无人起头,又怎么会忽然想起那年永宁侯提大刀呢?
“有人好事。”黄逸哼了声。
好事之徒可不会只想着让百姓议论两句“凤凰命”,后头定然有别的谋算。
黄逸清了清嗓子,摆出好事口气:“二殿下是彻底没戏了,那大殿下呢?大殿下体弱,能比秦姑娘小时候还差?兴许就是缺了这只凤鸟,一旦凤鸟落枝头,说不定就好起来了!”
见林繁拧眉,黄逸又道:“是不是有那个意思了?”
林繁点头。
黄逸又道:“你我都知道,以大殿下的身体,哪怕皇上提了,永宁侯也会拒绝,那么,再往下挖一挖……”
再之后的,黄逸没有说下去,林繁也一清二楚。
那其中,隐着一个极大的陷阱。
也就是他们这样在御前行走多的,才会一下子就品出其中门道。
不是自作主张的二殿下,不是身体羸弱的大殿下,不是年纪太小的三殿下,那么……
永宁侯是大周的永宁侯,鸾鸟就一定是大周的鸾鸟?
西凉、南蜀,在边关虎视眈眈。
而且,大周建朝才多少年,往前三十年,这片土地上可没有大周!
一旦顺着这思路下去,后续之事,十分棘手。
永宁侯一家都会被架在火上。
林繁冷声道:“真这么来,就不关我掂量不掂量的事儿了。”
黄逸靠向椅背,道:“也是,那本就是只鸾鸟,你惦记不惦记,她都是。”
夜色中。
林繁翻身过了永宁侯府东墙。
他原想着,等过两日,他可以再来找秦鸾。
那碗符水灌下去,后续如何利用,是个很重要的话题。
没成想,眼下多了个更要紧的事。
稍稍等了会儿,秦鸾迎了出来,冲他含笑行礼:“国公爷有事?”
林繁回了一礼,道:“本该与国公爷商讨,又怕太过显眼,得请秦姑娘代为转述。”
这一夜,京城又下起了雪,直到第二日上朝时,依旧没有停止的意思。
林繁匆匆往宫门去。
朝房中,许是天气更冷了,饶是备了几个炭盆,几位上了年纪的老大人看着都不太爽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