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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他出手,小丫头一动也没有动。
是哪里出了差池?
咦!
道士看到了秦沣身上的另一张符。
那张笑符!
“你把你那符揭下来!”道士急急道,“定是你那符,坏了我的定身符。”
秦鸾斜斜睨了道士一眼。
她也不说话,伸手就把符纸揭了。
然后,又比了个请。
简简单单的动作里,满是挑衅。
道士又气又急,在众人催促声中,再一次出手。
符落下时,他还大声喊了一声“定!”
这次,秦沣没有马上动,在道士露出一丝窃喜之时,他忽然心领神会。
脚下用劲,挺拔身姿平地跃起,脚尖落在那道士肩上,将那人踩得往下一跪,自身亦借了这力气,再次腾起,跳到了边上铺子的一层屋檐上,再跳至二楼,最后,在一阵阵此起彼伏的惊呼声中,一个鹞子翻身,落回了人群最中央。
“舍妹先前说过,我若一心想走,早走了,”秦沣又与众人抱拳,“各位都拦不住。”
惊呼声落,再响起的,是一声声的“好”、“俊”的夸赞,以及用力的鼓掌声。
秦渺兴奋得直挥拳。
大姐厉害,揭露那妖道的把戏,大哥更厉害,这身好功夫,他可太羡慕了!
秦鸾弯着眼,笑盈盈的。
笑过了,她看向跪坐在地上没有起来的道士,沉声问:“家兄清白,那你是不是得去衙门里说说,为何无端端污蔑他?”
道士白着脸,许是慌的,许是痛的,没有一点血色。
“把他抓起来!”
“见官去、见官去!”
大伙儿的议论声中,有人大喊道:“官差来了!”
人群刷得给官差让开了一条道。
几名赤衣卫赶到。
冯靖对秦沣拱手:“大公子,有人报你强抢民女,随我们走一趟?”
秦沣笑了笑。
不及他开口,周围看客已经你一言、我一语,替他证了清白。
“你们该抓妖道!”
“对,抓这臭道士!”
第65章 不好办
人群义愤填膺。
围着冯靖几人,把来龙去脉仔仔细细说。
“我们这么多人都看见了,你们可不能冤枉好人。”
“这道士仗着自己有定身符,没想到吧,遇着个不怕符纸的。”
“他污蔑人,是不是想讹银子?”
“不止讹银子,强抢民女要挨板子、流放,我看啊,这臭老道和人家侯府有仇!”
冯靖被拉着说道一通,连连与边上人拱手:“众位、众位,事儿我们差不多都听明白了,这就把污蔑人的道士带回去审问。”
两名手下出列,一左一右架起道士。
见那道士张嘴要说话,冯靖眼疾手快,拿一块布堵了他的嘴。
“你会定身,说不准还会念什么咒语,”冯靖道,“还是闭嘴吧,免得伤了我们兄弟。”
拖走了道士,冯靖又与秦沣道:“您几位也劳驾走一趟,补个口供。”
秦沣自是应下。
自家马车在,出行方便。
秦沣想让秦渺回府报信,秦渺万般不愿意,只催了小厮回去,自个儿跟着他们去衙门。
秦鸾问:“阿青呢?”
“我来看阿渺下棋,就没让他跟着。”秦沣摇了摇头。
谁能想到会遇上那道士呢?
整件事,莫名其妙极了。
最让秦沣不解的,自然还属他为何没有再被定住。
可惜,现在还不好问。
秦鸾又问冯靖:“赤衣卫怎么来得这么快?”
“指挥使边上那方天来报的,”冯靖道,“又是强抢民女这样的事儿,就赶紧来了。”
秦鸾有数了。
既是方天报的,那林繁肯定已经知道了。
她也不用让钱儿去生花阁传个口信,直接往赤衣卫衙门去就是了。
冯靖做事很迅速,记录口供时却犯了难。
得知林繁回衙门了,冯靖请秦家兄妹稍候,起身去像林繁讨教。
“贴符,定身符、笑符,”冯靖苦着脸,“有趣得跟茶馆里说书似的,这我怎么写?整理后写成折子,送去御书房,这不就是个话本子吗?”
林繁扬起唇角,忍俊不禁。
他还见识过“噬心符”呢。
冯靖这是经验浅了。
“照实记着,写折子时再想法子,总不能让他们一直在衙门里坐着、等你写好折子吧?”林繁道,“我去审审那道士。”
冯靖点头。
回到屋里,只秦沣与秦渺在,不见秦鸾身影。
“大姑娘呢?”冯靖下意识问。
秦沣道:“里头闷,她出去站会儿。”
廊下,秦鸾寻到了方天。
“还得谢你替我们报官。”秦鸾道。
“正好见着您和二公子离开,进铺子一问,才晓得出状况,”方天左右看了看,压着声,道,“爷说,衙门按章程走,不打眼。”
方天对林繁的指示很是信服。
他们爷作为指挥使,腰牌一出,当场就能将妖道擒获。
可是,一前一后到场,若有人细细琢磨,指不定就发现秦姑娘与他们爷有往来。
倒不如让冯靖带人来,该怎么办就怎么办。
当然,他也与冯靖透过底。
秦大公子不似个纨绔,此事恐有内情,不要粗鲁办事。
看吧。
现在这样,秦大公子证了清白,妖道入狱,秦姑娘与他们爷认识、那也是在衙门里认识的。
不是很好?
秦鸾听着也觉在理,顺着又问了一句:“你们那时刚好到?”
“我们当时……”方天顿了一下。
险些说漏嘴了。
他们爷到得其实比秦姑娘还早呢!
只是没有进铺子而已。
为的是让秦姑娘先在铺子里坐会儿,看看里头文房、摆件。
若是早早上去,一说上话,还怎么发现秦姑娘喜好哪一样东西?
他们爷那么看重这份谢礼,他若稀里糊涂说漏了,肯定挨罚!
“当时,”方天重重点了点头,“刚到。”
正说着,两个赤衣卫架着那道士,把人押进了一屋子。
方天忙转了话题:“是得好好审审他!”
秦鸾颔首,过去一看,才知是林繁来审。
那道士瘫坐在地上,有气没力。
林繁问了三问,道士一声不吭。
“怎得?”林繁靠着椅背,不急不躁,“你不说,我可就替你说了。”
道士还是不语。
林繁慢悠悠地:“二皇子妃先前身子不适,请了永宁侯府大姑娘贴符,二殿下认为皇子妃失言因贴符而起,于是请邓国师给秦家一点教训,邓国师便让人出手,顺便试试秦大姑娘的能耐。”
那道士瞪大眼睛看着林繁:“你也太能编了!连二殿下都敢污蔑?”
“那我再换一个,”林繁轻笑,语气愈发漫不经心,“颜述因强抢民女被流放,辅国公府记恨我逮了他,同时,邓国师对秦姑娘的道行十分好奇,两厢一拍即合,让你拿同样罪名污蔑秦大公子,看我会不会抓人。”
“你怎么不去写话本?”道士叫道,“全是胡说八道!”
林繁道:“进了赤衣卫,我的话为准。
皇上未必信我的话本,可你诬陷忠臣之后是事实,你的命呢?
还是说,等着邓国师救你?
他会救吗?”
道士咬着牙:“什么邓国师,贫道不晓得!”
“不知本朝国师?你修的是什么道?”林繁笑了起来,“闭关吗?”
道士又闭紧了嘴。
林繁似笑非笑看着他,又胡扯了几句,让人把他带下去。
一同听审的赤衣卫,面色凝重。
别看指挥使刚才问话东一榔头西一锤子的,还多是自编自说,但要紧的点,已经摸出来了。
从道士的反应来看,他就是邓国师的人。
邓国师让他对秦沣下手。
起因,大抵是冲着永宁侯。
谁让那是邓国师呢?
小人之心、排挤忠良,坏事多的呢。
林繁起身走出屋子。
见秦鸾若有所思地看着道士被拖走的方向,林繁上前,道:“不好办。”
秦鸾转身,看向林繁。
她刚才从头听到尾,林繁为何这么审,陷阱在哪里,道士又因哪一句动摇,她自是明白。
若只办这道士,应该不是难事。
林繁说的“不好办”,指的是邓国师。
思量一番,秦鸾问:“现在他知道我并非全无修行,有能耐控制晋舒儿的病情,他想如何做?禀告皇上?”
“他不会,”林繁抿了下唇,“他输给了你,他怎么有脸说。”
第66章 他得忍住
听了这话,秦鸾沉默了许久。
半晌,她轻叹一声,又浅浅地笑了笑。
林繁将她的反应看在眼中。
淡淡笑容里,没有自傲、也没有得意,反倒是透出些无可奈何的味道。
林繁问:“赢了,却不高兴?”
“不是高兴与不高兴的事儿,”秦鸾垂眸,看了眼右手掌心,“修道,原也不是为了搏一个输赢。”
修行,修的是自身。
生而为人,自然有胜负之心。
一旦与人比试高下时,就会全力以赴。
强过对方,则寸步不让,弱于对方,则胜过原本的自己。
进步是修行的一环,输赢不是。
再者,道家术法本不该用在诬陷他人上。
哪怕秦鸾是化解的那一方,她更希望一开始就不需要比这种输赢。
秦鸾说得很简单,林繁还是懂了她的意思。
“与我们习武一样。”林繁道。
将门子弟练武,是带着血的,一招一式,不图花架子,就是奔着有朝一日上了战场,能招招致命,杀更多敌人、护更多的同袍。
即便凶狠成这样,平日与人比试高下,都是点到为止。
不以武力伤人,不以武力迫人。
这是立身之本。
秦鸾点头,又笑了下。
倏地,林繁想到了在棋社外头的时候,秦鸾在与那道士对峙时的样子。
“那时,你……”林繁斟酌了一下用词,“笑意更浓。”
“国公爷看到了?”秦鸾讶异。
转念一想,林繁让方天报赤衣卫,他自己从生花阁过来,也不过一条街。
“我一心应对那道士,都没有发现你,”秦鸾道,“那时候就得笑,笑得越有信心越好。”
林繁了然。
清白与否,不只是官府里的红印子,还有在场的百姓们的嘴。
秦家兄妹唯有自信、大方、镇定,有条有理,才能取信于众人。
就似秦沣的轻功,内行人看着是花里胡哨,多余的动作太多了,但看热闹的百姓喜欢,好看,噼里啪啦鼓掌,一下子就把心偏向了他们兄妹。
而林繁这样的内行,只想着之后若有机会,与秦沣切磋切磋。
说起来,自从父亲故去、他不再当京城小霸王起,他就没有和秦沣比过了。
正说着话,冯靖那儿也记完了口供,拿来给林繁过目。
林繁本就在棋社中看了全场,对事情经过很清楚,见冯靖愁眉苦脸,便道:“折子照实写就是了,哪有这么难。”
冯靖看了眼秦鸾,又看了眼走过来的秦沣兄弟,低声与林繁道:“您在隔壁信口胡诌的那些,算上吗?”
林繁微微扬了扬眉。
审问手段,各有不同。
证据不足之时,有人靠诓,有人靠刑。
连蒙带骗地胡说,以此来观察嫌犯反应,是很常见的手段。
即便他张口二殿下闭口邓国师,真传到皇上耳朵里,皇上顶多训他不讲究,不至于因此降罪。
审完了,真正落到折子上的,就要严谨多了。
冯靖当了一年差,知道赤衣卫做事的准则,本不该这么问。
会这么问,矛盾点在邓国师,而苦主是永宁侯府。
林繁道:“我来解释吧。”
冯靖颔首,先下去做文书整理。
林繁这才与秦鸾三人道:“我刚才也与大姑娘提了,虽怀疑那道士与国师有些关系,但是,报不到御书房里。”
秦沣不由拧眉。
他如今挂在后军都督府点卯,与朝政接触不多,不过邓国师的大名如雷贯耳。
祖父也说过,那是个小人。
皇上十分宠信的小人。
“证据不足,我可以揣度却不能定论,连以此质问邓国师都不行,”林繁耐心解释,“折子上只能写那道士污蔑大公子,仅此而已,还望几位谅解。”
“我知你们的难处,”秦沣说完,想了想,道,“我祖父那里,我与他说说吧。”
林繁道了声谢。
先前冯靖担忧的就是永宁侯。
老侯爷前回才从御书房被抬回来,这次知道是邓国师在背后捣鬼、偏还治不了他,万一牛脾气上来了,两拳头把邓国师揍了……
挥拳时是解气,后头就只剩糟心了。
匆匆脚步声从外头传来。
众人循声看去,秦威与秦治两兄弟赶到了。
今儿赶巧,他们都在府里,先前生花阁去人递消息,两人赶紧往如意坊赶。
半道上遇着被秦渺打发回去的小厮,知道所有人到了赤衣卫衙门,又忙转向,这才来迟了。
彼此行了礼。
林繁又与两人做了些解释。
秦威绷着脸,双手背在身后,紧紧握拳。
好一个牛鼻子老道!
要不是皇上偏宠,迟早被人罩住脑袋打一顿!
他也想揍,但他得忍住。
定国公说得是,只靠推测和观察,秦家根本不可能对邓国师发难。
小不忍则乱大谋。
再气,都得忍这一时。
不止自己忍,还得多劝劝父母二老。
秦威暗暗做了几个深呼吸,与儿女道:“报信的一说,我们就知道定是有人污蔑,你们祖母很是着急,原是想一块来的,被我劝住了。”
秦沣道:“让祖母担心了。”
秦治在一旁叹气:“你们祖母气得直拍桌子,回去之后,好好与她说。”
“肯定生气,”秦渺嘴快,嘀咕着,“祖母向来是……”
秦治瞪了过来。
秦渺把后头的“火爆脾气”给咽了下去。
还好,没有说出来。
他作为孙儿,在外头说祖母暴脾气,回去之后,说不定得去祠堂里蹲六个时辰的马步。
秦威清了清嗓子,正色与林繁又道了声谢,便催秦鸾等人回家去。
永宁侯府的马车离开。
赤衣卫探头探脑。
“看把世子气成什么样了。”
“世子看着与女儿不太亲近。”
“就不是在身边养大的。”
“也是,没听二公子说嘛,侯夫人向来是那个什么,对吧?”
“什么?”
“向来不喜欢大姑娘呗。”
“那坏了,侯夫人对付不了始作俑者,许是会拿大姑娘出气?”
“不至于吧?侯夫人不会不讲道理,”冯靖听了几嘴,插了一句,见兄弟们都看了过来,他摸了摸鼻尖,转头去问林繁,“指挥使,您以为呢。”
默了默,林繁道:“我与侯夫人不熟。”
第67章 他老头子又不蠢
林繁把折子送到御书房。
皇上正闭目养神,听他来意,问:“让人递上来就是了。”
林繁将折子交给徐公公,垂着眼,恳切道:“臣来请罪。”
“怎么说?”皇上不解。
“这案子没有办明白。”林繁道。
皇上“哦”了声,打开折子,认真看了一遍。
“秦胤的孙子、孙女?定身符?”皇上眉宇皱起,“这都什么和什么!你给朕说说,这事儿怎么办的?”
林繁答道:“赤衣卫赶到时,已经分出结果了,围观百姓证言那道士污蔑。”
“老百姓当了官差?”皇上问。
“那道士无法自圆其说,”林繁道,“带回衙门后,他认了诬陷,却未供出缘由。”
“嘴硬,”皇上哼道,“不过,朕倒是相信秦家那小子。秦爱卿那刚直的性格,养不出纨绔的孙子。”
林繁没有接这话。
徐公公笑眯眯地,道了声“皇上圣明”。
皇上放下折子,看向林繁:“你怎么看那道士?”
林繁对皇上的提问并不意外。
他道:“臣猜测,这是离间之计。
您刚刚流放了颜述,他造如此罪名,就想让永宁侯痛失爱孙。
您知永宁侯刚直,秦沣被诬陷而受罪,永宁侯必定咽不下这口气,会对您有怨言,若您相信秦沣、未作处置,则会伤了辅国公的心。
一位是大周的战将、骁勇无比,一位是先帝定下的辅政大臣之一,也是太后娘娘的兄长,他们都是国之栋梁。
一旦那道士事成,总有一方会有想法。
所以臣想,十之八九,是奸细做的,许是西凉、许是南蜀。”
皇上摸着胡子,陷入沉思。
林繁又垂下了眼。
既然提邓国师没有用,那就再往大的说。
大周建朝二十余年,眼下京畿一带是平顺安乐,却也还有土地不曾收复,外敌虎视眈眈。
偏还有个邓国师在朝中拉帮结派……
“确有这个可能,”良久,皇上开了口,“你再仔细审审,要能抓他几个同伙就再好不过了。”
林繁应下,行礼告退。
“等等,”皇上止住了他,交代徐公公去召秦胤,又与林繁道,“等秦爱卿来了,你跟他说,来龙去脉讲清楚,省得他回头来跟朕要说法,动不动就往地上倒。”
林繁颔首,立一旁等候。
徐公公出了御书房,打发了个小内侍去寻秦胤,转身绕到偏殿。
“杂家看着,皇上是把上回国师您说的话听进去了,”徐公公道,“皇上想亲自观察定国公与永宁侯的关系。”
邓国师一脸凝重。
派出去的道士水平一般,机会却抓得很准。
遇着秦沣落单,且秦鸾能快速赶到,当机立断出手。
结果,失败了。
徐公公观他神色,道:“牵连不到您头上,您不用介意,您若要拿秦家小子出气……”
邓国师摆了摆手。
他不在乎林繁在御前如何说
他的目标,根本不是秦沣。
若今日秦鸾未能化解危机,秦沣被抓起来,邓国师还会在皇上面前替他说好话,力保永宁侯府。
他的目的在辅国公府。
或者说,在皇上与太后娘娘的关系上。
秦沣无罪释放,颜述却流三千里,如此对比下,母子之间的裂痕会慢慢变大。
可惜,秦沣去衙门时就已经是苦主了。
成效上差了不少。
而且,秦家那小丫头,轻轻松松就化解他的定身符。
还编出了“近日用药”这样的谎话。
若有朝一日需要对秦沣下手,哪怕他们在大庭广众之下让秦沣吃了符箓,秦家也能以“早停药了”来化解。
以后,他需得对秦鸾多防备。
邓国师有一种感觉,秦鸾肯定会坏他的事!
不多时,秦胤大步迈进了御书房。
所有经过,他已经弄明白了。
幸亏阿鸾本事,没有让阿沣背上莫须有的罪名,但邓国师那厮着实可恶!
晚辈们劝他莫要在御前发作,秦胤冷面以对。
他老头子又不蠢!
什么状况能发作,什么情况忍一时,他心里明镜似的。
恭恭敬敬地,秦胤与皇上问安,然后拱手唤了声“定国公”。
林繁回礼,口称“老侯爷”。
皇上抿了口茶,与秦胤道:“你这也太客气了。”
秦胤绷着脸,道:“御书房里,自是讲究规矩,他是公,臣是侯,应当的。”
皇上道:“出了御书房呢?”
林繁背在身后的手指捻了捻。
“外头怎么称呼他的,您不知道?”秦胤面不改色地反问,后又接了一句,“臣与定国公无仇无怨,不会骂他,仗着年纪厚颜称一声‘林小子’。”
“他没有揪着你不放,你当然不骂他,”皇上笑了起来,“你为人刚正,教养子弟亦严谨,也犯不到念之手里,今日这事,朕一看就知道是有人陷害。”
秦胤大声道:“皇上明鉴。”
“朕叫你来,一是朕信你,二是,”皇上摇了摇头,“你那孙女,当街斗法?今天在大街上飞符纸,以后是不是还得进衙门里贴?”
一听这话,秦胤面上露出不满来:“她一个修道的,不贴符,要贴什么?”
“秦爱卿,”皇上余光瞥了眼林繁,又道,“她没有成为朕的儿媳,朕十分可惜,朕也希望她往后能嫁一如意郎君,姑娘家家的,与人斗法总不是那么一回事,是吧?”
秦胤双手一抱拳:“您说得对,正是姑娘家家的,老臣一个大老粗不好说她,她又在观中成长,想法性情与京中闺秀很不一样。闹出这些动静来,还望皇上多担待,老臣回去后,一定让内子多加管教。”
缓缓地,皇上“嗯”了声。
提到秦鸾以及如意郎君时,林繁神色如常,秦胤的视线也没有偏。
这两人,就算在朝中装作疏远,背地里应当也没有结党。
这让皇上稍稍舒坦了些。
“都退下吧。”皇上道。
秦胤与林繁先后出了御书房。
老侯爷一拱手,大步流星出宫去。
林繁站在廊下,往偏殿方向看了一眼。
偏殿的窗户开着,邓国师手抱拂尘站在窗后,见林繁看过来,他眯着眼微笑。
第68章 失望
不知不觉间,已经到了日落时分。
琉璃瓦在余晖下熠熠。
林繁下意识地眨了下眼。
没有避开邓国师的视线,亦没有露出半点不满、愤怒、厌恶之色,甚至,林繁勾起唇,笑容放松。
而后,林繁与邓国师微微一颔首,算是打了个很客气的招呼。
邓国师回了一礼,转过身去时,笑容尽收,眼底只余讥讽。
不愧是林繁。
日常举动,无懈可击。
别说是大错了,这两年想逮他一点儿小辫子,都无人成功过。
要不然,京里那几个嫌他烦的,早把他从树上拽下来了。
廊下,见邓国师回身,林繁才收回视线。
略整理了一番衣摆袖口,林繁刚要离开,忽然听见身后传来匆匆脚步声。
他一看,是徐公公。
“杂家寻老侯爷。”徐公公急道。
林繁指了指:“老侯爷先走一步了,徐公公赶一赶,能赶上。”
徐公公道了声谢,加紧步子往前跑。
远远的,他看到永宁侯的身影,喘着气喊“老侯爷等等”。
秦胤听见了,定下步子。
待徐公公赶至,秦胤问:“莫不是皇上还有什么交代?”
徐公公匀了匀气:“皇上想问问老侯爷,真有不受符箓效果的汤药?”
永宁侯一听,脸色沉了下来:“皇上这是什么意思?是不相信老夫那孙儿、孙女?觉得他们搞了什么诡计?”
“没有没有,皇上自然知道公子是叫人陷害了,”徐公公摆手,“皇上有此问,仅是好奇那汤药。”
“老夫弄不懂那些,看着是那么一回事。”秦胤打了个哈哈。
徐公公眼珠子一转:“不如,请大姑娘写个方子?”
“修道有修道的规矩,”秦胤沉了声,“师门秘方,怎么能轻易告知外人?就算是皇上开口也不行!”
徐公公面露苦色。
秦胤沉思,又道:“不如让皇上问问邓国师,也许邓国师一脉亦有类似的方子呢?兴许他能告诉皇上。”
说好听些,这叫献策;说不好听些,这叫挖坑。
“那,”徐公公无奈道,“老侯爷慢走。”
永宁侯走得大步流星。
失望与气愤在这一瞬间,涌入了他的脑海。
秦沣被人算计,秦胤有生气,也有后怕,但那些情绪,都不及眼下来得浓烈。
让他如此失望与气愤的,是皇上。
林繁为了“解释”今日事情,甚至提出了奸细之说。
秦胤知林繁想法,朝内有奸佞,但大周的边境一样是危机重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