显然对方早就算好了。他这会儿再带着人去,那跟自投罗网有什么区别?
郑县尉的脑子“嗡”地一声,心道:“完了,中计了。”他立即叫道:“快,立即回郑乡!快!”


第22章
郑乡是长岭县郑氏一族的聚居地。
因连年战乱, 长岭县又是冲要之地,当地豪族皆修建坞堡以御外敌。
坞堡犹如小型城池,有高高的城墙, 墙上设有箭台、箭垛, 大门上方设有门楼,四角设有角楼,内部还建有非常高的望楼。坞堡内养有大量私兵, 囤积诸多粮草, 又有水井,即使被围,只要不被攻破 ,撑上两三年都不是问题。
郑县尉快到中午时离开县城,下午抵达坞堡,将在坞堡外的人全部召集回来, 派发兵械甲衣, 将坞堡护得跟铁桶似的。
方士泽在午饭过后才带着大军出发,待抵达郑氏坞堡时, 整个坞堡已经进入全面备战御敌的状态。
未等大军, 坞堡中间的望台上便已经响起示警的号角声。墙头上、墙垛后,站着手拿弓箭, 身穿皮甲、藤甲的青壮,严阵以待。
方士泽来到离坞堡约有两箭远的地方,抬起头看了眼这修建有好几层、足有四五丈高的坞堡, 以千总为单位,分作八个方位, 把坞堡团团围在中间, 之后便下令大军扎帐篷、埋锅做饭。
赖瑾给他的命令是只围不攻, 至于后面要做什么,赖瑾没说,他也懒得再问了,反正过不了几日便会有答案。
方士泽驻扎在这里,也毫不担心郑氏坞堡的人会反攻出来。
他们不攻,顶多就是勾结匪寇,就这一条,上头还有个英国公顶着。他们要是攻出来,打朝廷大军,说是造反,也不为过。
此时,正值秋收时节,坞堡外的庄稼地才收割到一半,地里还扔下许多刚割下来还没运走的粮食,由此可见他们撤离得有多匆忙。
今年风调雨顺,再加上长岭县的地肥,地里地庄稼长得格外壮实,瞧着便是一片喜人的景象。
站在方士泽身后的千总赖忠都忍不住感慨,“这些庄稼长得可真好。”
庄稼!地里的庄稼!一个念头如闪电般划过方士泽的脑海,惊得他扭头看了眼赖忠,又再望向面前的庄稼地,心道:瑾公子不会是劫了……剿了山匪缴获一堆粮食不算,还打上郑氏一族粮食的主意了吧!
按照瑾公子以往种种行为,这真像是瑾公子能干得出来的事。
方士泽犹豫了下,对赖忠说:“吩咐下去,让他们都注意脚下,别把地里的庄稼踩着了。”
赖忠说:“踩就踩了呗,又不是我们的……”话没说完,瞥见方士泽的眼神不对,心里打了个突,转念琢磨两下,“能归咱们?”
方士泽示意赖忠看了眼刚搭起来的大帐篷,“你觉得,瑾公子派这么多兵过来,能空手回去?”
赖忠会意,赶紧传令下去,让那些兵卒子不要踩到庄稼了,即使是要在地里搭帐篷扎营寨,也要先把地上的庄稼收割了以后再搭。
郑氏坞堡上的人严阵以待地守了好一会儿,对方不仅没进攻,还开始埋锅做饭了。
埋锅做饭就算了,竟然还有兵卒子出来收割粮食,还把旁边没来得及运回坞堡的粮食,给运走了。
郑县尉的眼皮猛跳,心头既焦躁又不安,只觉眼前的情形真不如对方一来就猛攻坞堡呢。
长子郑豪过来,叫道:“阿爹,他们如此松懈,咱们出去将他们打退!”
郑县尉一巴掌挥在长子的头上,“打退?对方攻打我们坞堡了吗?镇边大军路过长岭县,临时驻扎在我们郑乡,我族二话不说,出兵攻打他们,这是要做什么?动动脑子想想!”
郑豪指着外面,“这都把我们围了!”
郑县尉说:“围了又如何?他们得赶在入冬前抵达边郡,过不了几日就要撤走。”他说完,又再三勒令坞堡里的人,只准守,不准攻,违者,斩!
为了防止对方进攻,郑县尉亲自守在墙头上。
结果对方一点动静都没有。
……
如今主动权在赖瑾手里,他是半点都不着急,先把要安排的功曹、粮官安排上。
这番考校发现,军中这些人的文化水平是真的低。平头百姓出身的人,极少有识字的,许多人连自己该领多少奖赏算不清楚账。
赖瑾只能从豪族富户子弟中挑选。
他们中有些会识文算字,但字写得张牙舞爪,又大又丑,糊在木简、竹简上,费半天劲,也只能认出几个,还有写错别字的。
这些人还挺理直气壮的,文不成,才从的武,要不然就去谋仕途了。
赖瑾果断地把他们给刷了下去。
大盛朝重武轻文,识字的人已经很少了,算术是超冷门学科。
赖瑾拿出个九九乘法口诀就已经能吊打他们当中百分之九十九,至于剩下的没打过的百分之一,就是幕僚们。
他们不仅精通算数,提起算诀、算经如数家珍,观天象、看风水、卜卦、算命,讲起来亦都是头头是道。
赖瑾安排周温歉职算学教习,余修兼职文字教习,先给伍长级别以上的扫盲。
如今大军驻扎在狮子山脚下休整,不需要赶路,因此,早上出操两个时辰,下午再由教习给他们补课半个时辰,剩下的时间就让这些伍长回去教自己的兵卒识字算数。
为了提高学习动力,赖瑾给他们学算术的理由是,“别自己立了多少战功,该领多少奖励都算不清楚,到时候奖励领少了,军功算少了,没晋升成,可别哭鼻子!”
攸关前途,掰着手指头也要学会算数啊!
……
周温、余修、崔吉自从功曹、粮军选拔考试完,便恢复了自由,有点闲不住,三人找到赖瑾。
周温问道,“将军,我们什么时候打狮子山上的山匪?这已经秋收了,要是再拖延下去,怕是入冬前赶不到边郡。”
赖瑾说:“不着急,我们缺过冬的衣物,去到只有这些漏风的帐篷。去到边郡没有房子住,没冬衣,没柴,没炭,还有草原劫掠。”
这是事实。三人一时间也无话可说。
赖瑾说:“我们在去边郡的路上就得把大军的供给问题解决好,不然冬天难过。”他又指向外面,“新收编一千多山匪,也得先收服,让他们能心甘情愿地跟着我们走,不然路上容易出乱子。”
周温见赖瑾考虑周到,想必已有解决之策,抱拳,“愿听将军差遣。”
赖瑾还真有活给他们干。他从旁边的箱子里从自己画好制作图的绢帛递给周温,说:“这叫牛皮喇叭,可以把人的声音放大,你造一批出来,我有用。”
周温展开绢布仔细查看,对赖瑾的绘图本事见一次惊叹一次。牛皮喇叭制作简单,图纸画得也极清晰,尺寸标注得一清二楚简单明了,一看就会。他问过赖瑾什么时候要,便把这事应下了。
五个幕僚,如今只剩下崔吉没有差事。赖瑾将目光落到崔吉身上。
崔吉立即挺直了背,揖手,“但凭将军吩咐。”
赖瑾说道:“我四姐赖瑶的封地在梧桐郡水泽乡,你带上三个什的骑兵做为护卫,快马加鞭去找她。我需要冬衣、冬裤、被子、厚布鞋、被褥,各五万件,请她安排人做好,我按照市价购买。”他把写好的书信交给崔吉,又把一个装有金子的小箱子从身后抱出来,一并给他,“这是定金,余款等收货的时候再给。”
崔吉应道:“喏。”
赖瑾说:“你收拾好,即刻出发。”
崔吉应下,匆匆离去。
周温倒抽冷气,“各五万。”
赖瑾说:“先做这些,不够的,往后再补。”他说完,又拿出一块绢布,喊,“余先生。”
余修抱抱拳,上前接过绢布,展开看到上面写的内容,怔了好几息时间,才抬眼望向赖瑾,问:“将军这是何意?”
赖瑾说:“让山匪们把这些话背下来,去狮子岭喊话。”
余修又看遍绢布上满密密麻麻的字,再看看赖瑾,拱手:“佩服!”
周温好奇,凑过去往绢布前一看,差点给呛到。
……
秃头岭的山匪自入了这支镇边大军,发现日子是真舒坦。
清晨起来,先去领鲜杀的猪羊,每天每个什能领到两斤肉。做饭的时候,把肉剁碎了放进去,做出来的米饭油滋滋香喷喷的,格外饱肚子,每个人或多或少都能吃到几块肉。这样的伙食天天都有。
他们清早要做饭,操练都省了,只在傍晚随军操练一个时辰,余下的时候,只要不乱走,想在帐篷里睡大觉都没有人管。伍长、什长还会教他们识字算数,以免他们算不清楚军功奖励。
山匪很诧异:“伙头兵也有吗?”
什长又把获取军功的方式告诉他们,军功有两种,一种是个人斩获,还有一种大伙儿都有份,由职务从高到低往下分。例如,拿下粮仓,这就是一份功劳,这份功劳分下来每个人都有份,“分到你们,哪怕只有十个八个铜子儿,那也是钱。你们要是算数没学好,分功劳的时候,少分一份……”
那少的可是钱和晋升机会!山匪们立即打起十二分精神学。
他们刚学了两天,军中的文字教习余先生把他们召集到一起,告诉他们,有个赚钱的活计,问他们干不干。
山匪们很警惕,怕让他们去攻狮子岭当先锋送死。
狮子岭易守难攻,他们打过多少次,没有一次讨到好,反倒是死伤惨重。
余修取出赖瑾给的绢布,大声念道,“狮王寨、金刀寨的山匪们听好了,我们将军如今急缺人手,征招辅军,凡应征者,以往所犯之事,既往不咎,每月俸禄两千钱,包食宿、包四季衣裳,待到边郡之后,每人可分得十亩地,如不幸伤亡,有抚恤补贴。”
众伙头兵目瞪口呆地看着余修。
余修念完后,告诉他们,“你们以这条件,去狮子岭招人,每招来一个,奖十文钱。”顿了下,他又补充道:“要青壮,不要老弱病残。”
刚从山匪转成伙头兵的众人犹处在震惊中:这待遇也太好了吧!
一个脑子活的山匪回过神来,问,“余教习,我们也有这待遇吗?”
余修说:“你们也是这待遇。”
这么好的待遇,还不追究以前干的事,山匪们自然乐意。
赖瑾安排新上任的主簿方易去给他们做登记。
因为有既往不咎和伤亡抚恤的诱惑在,山匪们报的都是真实籍贯。
赖瑾没有哄他们,给他们登记造册后,便派人去他们的籍贯所在地,给他们消了案底。
落草为寇的这些人,有不少犯了官非逃亡在外。如今他们在军中做事,要跟着镇边大军去驻边、开荒,将来可能还要随军打仗,也算是将功赎罪了,命大的,或许还能挣一份前程。
从草寇山匪变成辅军,从不敢回家变成能够惠及家人,身份的转变,待遇的转变,让这些山匪们在心态上也发生了转变。
他们把余修教他们的话背熟,扛上周温给的三尺多长的牛皮大喇叭,分成两拨去到狮子岭的金刀寨和狮王寨,将喇叭罩在嘴巴上,扯开嗓子,十个人,每人一个大喇叭,一起喊:“狮王寨、金刀寨的山匪们听好了,我们将军如今急缺人手,急招伙头兵、运粮兵……”
一批人喊累了,又换人喊,轮流喊,从早喊到晚。


第23章
大军驻扎在山脚下, 一夜之间攻破对面的秃头岭,使得狮子岭上的金刀寨和狮王寨俱都进入紧张的戒备中,就怕步入秃子寨的后尘, 半夜让人摸了。
他们等了好几天, 山脚下的大军既不攻,也不走,每天操练、炖肉。大营里飘出来的炊烟肉香, 馋得山匪们直流口水, 逼得两个山寨的寨主只能下令杀鸡宰羊。
长岭县尉经常跟对面的秃子寨联合打他们两个寨,大家都习惯了,守就是了。守着长岭县要道,劫粮容易,山上囤积的粮足,又自己养有鸡鸭牛羊牲畜, 就算围上三两年也不怕。
狮王寨寨主这么安慰自己, 但心里总是惴惴不安,夜里睡觉都不敢闭眼, 稍有风吹草动就醒, 一晚上起来巡逻好几趟。
如此过了五天,大清早的, 外面突然传来喧哗声。
他去到寨门口,就听到一群人整齐的吆喝声,隔着山头和林子传过来!
朝廷招兵, 招到匪寨来了,简直荒谬!
狮王寨寨主却听到身后传来小声议论, “两千钱, 每个月都有, 难怪秃子们都留在了军营里天天给他们做饭……”
“做饭运粮能拿两千钱,我也愿意!”
“何止两千钱,还有四季衣裳,分地……”
议论的山匪们忽觉有异,一抬头,瞧见自家寨主吃人般的眼神,吓得缩着脖子不敢再作声。
狮王寨主扯开大嗓门叫道:“这是把你们骗出去杀呢!每月两千钱,当他们有金山铜矿吗?谁敢背叛山寨,三刀六洞点天灯!”
周围的山匪们噤若寒蝉。他们望着外面,听着那一遍又一遍地喊话,听久了,都会背了。
站岗的山匪不耐烦了,“他们喊得不累吗?”
另一个山匪答,“每月两千钱,我也愿意喊。”
第二天,喊话又变了,加了句,“凡征招一个人入伍,奖十分钱……”
巡逻山匪中有一个胆子大的,悄悄地摸过去,认出喊话的那些全是秃子寨的山匪,又见周围并没有军伍中的人,知道他们是自愿来的,不是被逼的。
他在相隔数十步的地方停下,躲在石头后喊,“哎,对面的秃子,当真?”
秃子寨的人最烦的就是被喊秃子,闻言下意识地回头破口大骂,“滚你娘的秃……”十文钱!骂人的话生生地咽回去,“我们招一个十文钱,你要是能从寨子里拉人过来,我们愿意分你们五文。拉一个分五文,拉十个就是五十文。”
“我们将军可是成国公府的嫡出公子,富着呢,他要去边郡,粮太多,拉粮的人手不够,这才招我们入伍。我以前犯的那点子事,案底都消了,现在是将军麾下的辅军。”说这话的伙头兵得意地胸膛挺得高高的,下巴都快扬到了天上去。
巡逻山匪把参加辅军的待遇,对面秃子寨收了多少人,现在都在干什么打听得一清二楚,便悄悄地回去了。
夜里,赖瑾睡得正香,沐耀突然来报,“将军,外面来了群从狮子岭下来的山匪。”
赖瑾被吵醒,迷迷瞪瞪地坐起身,“军中还有羊吗?有的话,拉几头过去,再给他们分顶帐篷,让他们自己杀羊炖肉吃宵夜,该发给他们的奖励发下去,其余的明天再说。”说完,倒回榻上,被子蒙住脑袋又睡了过去。
沐耀派人去羊圈拉了两只羊,又去提了几贯钱,把山匪领到比较靠外的一个帐篷,告诉他们:“天晚了,将军已经睡下了。你们先自己杀羊煮宵夜填饱肚子,明天再行安置你们。”他晃了晃手里提着的几贯钱,又问,“你们是谁招来的?招一个人进来十文钱,人到,钱到,现结。”
狮王寨的巡逻山匪站出来,紧张、忐忑又带着些期许,说,“他们都是跟着我下来的。”
沐耀看向他们,问:“是这样吗?”
众人犹豫着点头。
沐耀数完人数,按照一个人十文钱,给了巡逻山匪。他看山匪们还很警惕的模样,示意身后跟来的兵卒退下,自己帮着他们杀羊,支锅,生火炖羊肉。
山匪们瞧着这个穿着铁盔甲的将领最初还有点怕,待看到他一起干活,手脚麻利又勤快,模样长得也不耐,人还年轻,畏惧感很快便没有了。
有滑头的山匪上前套话,“小将军贵姓?”
沐耀说:“我不是将军,只是一个千总,姓沐,单名一个耀字。”
那山匪又问,“千总是多大的官?”
沐耀说:“管一千个人。”
一众山匪齐刷刷地看向沐耀。这么年轻,就是管一千个兵的大官了?
沐耀说:“我十三岁入伍,在军中干了十年。”
山匪们见他好说话,过来套话打听消息的越来越多,得到诸多保证。炖羊肉宵夜吃完,一个个的心思全都活泛起来。
最先领人下来的巡逻山匪尝到甜头,还想回去继续拉人下山,问沐耀可不可以。
沐耀说:“尽管去,来了报我的名号。”
三十多个山匪,一个没留,又趁着夜色掩映,溜走了。
他们溜回山寨,就让巡夜的寨主逮住了。
巡逻山贼身上挂着三百个铜钱,在火把的映照下格外显眼。
狮王寨主目眦欲裂,“叛徒!来人,拿下!”
巡逻山贼可不想被点天灯,把脖子上的铜钱取下来就洒了出去,声嘶力竭地大喊:“兄弟们,下山投军,以前犯的事全都可以消,每个月有两千钱拿……”
哗啦啦落地的铜板,让在场的人明白,一个人十文钱的事,是真的。
跟随巡逻山匪一起回来拉人头的那些山匪深知落到寨主手里只有死路一条,纷纷叫嚷道:“寨主,底下的两万大军可是成国公府的兵马,大盛朝精锐中的精锐,你不能叫兄弟们跟着你一起送死……”
“寨主,能好好生生地做人,谁想做匪……”
“别人二十多岁当千总那么大的官,看我,快三十了,还是个光棍,是个匪……”
狮王寨主气得抡起手里的大刀,冲进这群叛徒中抡刀便砍。
这些山匪也不是吃素的,连躲带还击。
巡逻山贼看到狮王寨主,犹如看到十两黄金,一边大喊着,“开寨门,下山投军……”一边跟随其他人向狮王寨主杀过去。
十两黄金,又能消了以前的案底,可以直接回家做富家翁了。
寨主身边的亲信见势不对,也抽刀子上来了,跟这群为钱财红了眼的山匪打成一团。
众山匪不傻,见到这阵势,就知道狮王寨大势已去,且也心心念念着想要更好的前程,有些翻过栅栏往外跳,还有直接打开寨门往外跑的。
夜里睡觉的被吵醒,见到大家都在往外跑,还以为底下的朝廷大军打上来了,也跟着前面的人跑。
赖瑾睡了不到半个时辰,又让沐耀叫醒,“将军,狮王寨乱起来了。”
仆人老贾可是知道赖瑾是个什么德性,直接从床上拖起来,再把冰冷的湿毛巾盖在脸上来回一抡,赖瑾的瞌睡醒了。
赖瑾弄清楚怎么回事后,说:“哦,乱起来了啊,那赶紧连夜上山保护粮仓、钱仓。”
一旦乱起来,少不了趁火打劫的,去晚了,怕是要遭。沐耀抱拳应道:“得令!”他在那群山匪们回去时,就料到寨子里只怕要乱起来,早就集合好了兵,出了赖瑾的营帐,回去带上自己的兵,直奔狮王寨。


第24章
各千总麾下站岗放哨的人, 早把沐耀营寨的动静看在眼里,汇报上去。
众千总虽然没有像沐耀那样早早地集合好队伍,也都把所率领的佰长、什长召到营帐中等消息。
果然, 没过多久, 有探报飞奔进入大营,紧跟着沐耀便去了将军大帐,不到半盏茶的功夫就出来了, 带着兵一路飞奔地往山上去。
天黑, 林子又暗,骑马容易出事,沐耀带着所领的一千人,迈开大步,跑进步山。
诸位千总在各自的帐中,不约而同地下令, 让手底下的佰长、什长马上把睡大觉的兵卒子们都叫起来, 特别是新招进来的伙头兵,一个都别落, 全带上。
伙头兵全都是秃子寨出来的, 跟狮子岭斗了多年,双方熟得不能再熟, 在投军的立场上是一致的,更容易搭上话取得信任,正好让他们带路, 去招狮子岭的山匪入伍。
千总们飞奔赶到赖瑾的大营,急得都没等通传, 隔着帐篷喊话, “将军, 末将有急事求见。”
“进来!”赖瑾的声音从大帐中传出。
众千总们一拥而入,进入帐子就见自家将军正坐在矮几上懒洋洋地打哈欠,半天不着急。
他们急得都快火烧房顶了,这还在打瞌睡呢。
一群千总七嘴八舌地喊出声:“将军,狮子岭乱起来了。”
“将军,派我出征吧,保证不让一个山匪逃了!”
“将来,沐耀那小子领着人上山了,他那一千人哪够啊,我们担心他吃亏,就带兵去帮他。”
……
那一声声着急上火的大嗓门,震得赖瑾的脑子嗡嗡的。他抬手示意他们噤声,说:“沐耀是去接手狮王寨的粮仓和钱仓,眼下狮王寨的山匪正等着人接收,谁去?”
最富的粮仓和钱仓,让沐耀给捷足先蹬了?众千总心下有点不爽,可谁叫他们没有沐耀腿脚利索跑得快呢!
一个名叫周展的千总出列,抱拳,“末将愿去。”他既不姓赖,也不姓沐,做些边角琐碎事,也是无法。与其等将军点到,不如自己站出来。
赖瑾点头,“行,周展,你去。下面的兵卒每逮到一个人能得十文,其所属的伍长、什长得两文,佰长、千总另外行赏。”
据从秃子寨来的伙头兵说,狮子寨跟金刀山加起来足有三千多人,即使只逮住一个寨子的山匪,这也是极大一笔进项。周展喜上眉梢,抱拳领命,“喏!”不再耽搁,匆忙往外去,唯恐走慢了,屋子里的另外几人跟他争。
赖瑾又大声喊,“回来!”
周展刚撩开帐篷门帘跑出,闻言又赶紧扭头回来,抱拳,“将军还有何吩咐?”
赖瑾说:“要是山寨里有妇女老弱,也都带下来,一样的价钱。”
周展没多问都带来做什么,抱拳应道:“喏。”又问:“将军还有何吩咐?”
赖瑾说:“注意安全,去吧。”
周展抱拳告辞,飞奔离去。
赖瑾又将目光从众千总身上扫过,说:“戚荣留下来保护我,你们几个直奔金刀寨。狮子寨那边已经乱起来,两千人过去足够了。”
众人齐声领命:“遵命!”狮子寨的功劳跑了,金刀寨的总还在。
赖瑾又叮嘱道:“智取,不要强攻。金刀寨的情况想必比狮子寨好不了多少,如今狮子寨乱起来,他们估计也是人心惶惶想到投军。你们上前喊话,就说是来接应的,能不动刀兵最好不要动。再就是悬赏,寨主值十两金子,寨主身边的亲信头目每人值五两金子!”
众千总喜气盈盈,仿佛已经看到金子和战功在招手,迫不及待地就想现在立即发兵金刀寨,但看将军还有话交待,全都目不转睛地盯着他的下文。
赖瑾继续叮嘱道:“粮仓、钱仓、军械甲衣仓、山匪,通通拿下,你们自行分配好。注意防火,当心他们狗急跳墙放火烧仓。”
众人连连保证绝不出差错。
赖瑾看他们急不可耐的样子,说:“去吧!”
一群大汉子高喝一声:“得令”,像放出闸的饿狼,呼呼地往外跑。
他们回去点上自己的人,呼啦啦地往狮子岭跑去,唯恐跑慢了功劳就没了。
这跟捡功劳、捡奖赏、捡钱有什么区别?明码标价地捡钱。若是山匪不愿意,捆都得捆了来。
赖瑾安排完,钻回被窝继续睡。
老贾早已经习惯了,把帐篷里多余的油灯都吹灭,只留了一盏小油灯照明。
大军都派了出去,如今大营中除了擅长平原战的七十名骑兵,和一百辆战车队伍,保护赖瑾私财的从成国公府调派出来的武仆、府兵,就只剩下戚荣所领的一千人。可以说,赖瑾的身家性命,大半都交给了戚荣。
戚荣不姓赖,也不姓沐,跟这两个姓连姻亲关系都谈不上,就是一个外姓人。他在军中这么多年,从来没有这么被倚重过。
他在布置好大营的驻防后,便守在赖瑾的营帐外,紧张、忐忑,心潮澎湃。
从近日种种来看,将军行事不拘一格又自有章法,选才不轮亲疏,而是以才干能力论。
若以后仍是如此,他们在晋升上便不用再处处矮沐姓、赖姓子弟一筹,有更多的出头机会。左右副将不敢想,都统之位争到手的可能性,也要大很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