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跟谁一起回去啊?你出过远门吗?”苏娉这娇弱弱的样子,让她不禁多问一句。
之前拉练有于老师带队,后来看诊有张老师跟着,她实在有些不放心让苏娉一个人回北城。
因为她看起来就是不太懂这些的,夏莹每次一看她含烟笼雾的桃花眼,保护感就油然而生。
“跟我哥哥。”苏娉柔声道:“不用担心,他比我们提前两天放假,待会儿会过来接我。”
“好。”夏莹放下心来,又打开行李袋翻了一遍,确认要带的都带上了这才重新拉上拉链。
“你呢莹莹,你一个人回去可以吗?”
“……我,”平时大大咧咧的夏莹忽然有些不好意思:“我跟外语系的何忠一起回去,他老家跟我一个县城。”
见她局促不安揪着衣摆,苏娉愣了一下,反应过来,失笑:“别拽啦,再拽衣服都拽坏了。”
“何同学挺好的呀,他是军人出身,以后也要回到部队的。上次舒邰在食堂对我发难,他还出声帮我说话。”
苏娉对于何忠还有杜黎的感官都不错。
夏莹有些扭捏:“哎呀,反正就是顺路啦,他说他力气大,可以帮我提东西。”
“免费的劳力,不用白不用嘛!”
“对,”苏娉眼底笑意愈深:“不用白不用。”
夏莹被她看得有些不好意思,忽然想到什么,她问:“对了阿娉,你那个安神的香囊还有吗?我妈睡眠一直不太好,我把你给我的那个香囊寄回去了,她说有用,就是后来有一次被我三岁的弟弟扔到水里了。”
“对了,你不会怪我把你送的东西寄回去吧好阿娉。”她抱着苏娉的胳膊一直晃。
“不会呀,”苏娉柔声道:“香囊我这里还有很多,多给你几个吧,替我向阿姨问声好。”
“谢谢你阿娉,我就知道你最好啦!”
苏娉笑容温软,无奈地看了她一眼。
夏莹立马松开手,乖巧站在旁边,等她取香囊。
没一会儿,夏莹也出了宿舍,挥手跟她告别:“半个月后见哦阿娉。”
“好。”苏娉应道。
昨天下午课程结束,赵弦歌和徐香君晚上就去了火车站,现在夏莹也走了,宿舍里只有她。
沈元白前天就放假了,还给她送了糕点来,商定今天下午去火车站,正好明天上午就能到北城。
她脸上笑容明朗,把笔记本和张老师给的资料都收进行李袋。
现在还早,她想着待会去张家跟张爷爷张奶奶打个招呼。
目光落在抽屉里的木盒上,她恍然想起师兄给她的东西一直没有打开过。
上次去办公室跟老师说,他也只是随口道:“给你就收着。”
之前一直在看病案,忘了打开,现在拿在手里忽觉沉甸甸的。
坐在书桌前,把木盒放在桌上,她打开。
里面是一块黑色的固体,淡淡的香味扑面而来。
她低头,闻了闻。
黑眸中带有明显的惊诧。
龙涎香,行气活血,性味归经。
味甘、酸、涩性温。
主治神昏、胸闷、心腹疼痛。
以前外公得到过一小块,都给她制了安神香。
没想到这位素未谋面的师爷竟然会送给她这么贵重的东西。
看着眼前的木盒,她忽然有些不知所措。
还是带着去问问老师吧,她不太敢收。
到了张家,她不用敲门,直接推门而入。
张老夫人在厨房听到响动,让儿子去接一下:“别杵这儿了,机灵点。”
张轻舟不紧不慢,摸了个酥糖塞嘴里:“一定是那个小鬼来了,都说了她可以直接进来,都轻车熟路了,还用接什么。”
“让你去就去,哪来这么多话?!”张老夫人横眉竖眼。
“知道了老娘。”
守着瓦罐煎药的张老爷子在旁悠悠道:“你看他这样,谁见了不想抽一顿?”
“你还说,每次研讨会就是你带头党同伐异,儿子不愿意走老路想开辟新路怎么了?提倡中西医结合的也不止他一个人,你用得着这么大反应?就逮着他一个人骂。”越说张老夫人越不满。
“妇人之见!”张老爷子摇着蒲扇,沉声道:“中医就是中医,西医就是西医,不伦不类搞什么中西医结合,这不是瞎胡闹吗?”
张老夫人看他一眼,冷冷道:“老顽固。”
“小鬼?”张轻舟笑出声:“我就知道是你。你奶奶还让我出来接,有什么好接的,你回张家比我都勤快。”
“老师,”苏娉有些不好意思:“我下午要去火车站了,给张奶奶带了份杏花酥,还给她和张爷爷各织了件毛衣,来跟你们告个别。”
“跟我告别给他们带东西,没我的份?”张轻舟觉得这小鬼越来越不把他放在眼里:“尊师重道懂不懂?你尊哪儿去了。”
“杏花酥不是您喜欢吃的吗?老师。”她笑意盈盈,丝毫不惧他忽变的脸色。
张轻舟轻咳一声,摸摸鼻子:“算你还有良心。”他喜欢吃糕点,但是票早就用完了。
老头那点票早就被他偷了来,也没有了。
接过她手里的东西,他随口说:“来得早不如来得巧,正好赶上午饭,你奶奶在炸肉丸呢,”
“闻到香味了。”她吸吸鼻子,“对了老师,上次师爷让师兄给我带的木盒你还记得吗?”
“嗯。”张轻舟拎着东西走在前面,带她去堂屋。
张家是四进的老院子,中间有个天井,厢房很多。
虽然张家才三口人,但平时张老爷子的学生们也会过来拜访,家里也不算冷清。
“师爷给我送了一块龙涎香。”她打开盒子,递到他眼前:“很大。”
张轻舟被她认真的语气逗笑了,见她还踮着脚,稍微弯了点腰垂眸看:“还行吧,这玩意对我们来说珍贵,老头家多得很,他给你就收着,不然白白让他占了师爷的名头去了,哪有这样的好事啊。”
“……”苏娉凝眸片刻,她忽然说:“老师。”
“嗯?”
“我终于知道您为什么被逐出师门了。”
“小鬼!”张轻舟脑筋转得快,她话一出,就知道是什么意思了。
张老夫人得知她来了特意多煲了盅红枣当归汤,里面还放了两鸡蛋。
见张轻舟也拿碗要盛,她用筷子拍开他的手:“你吃豆芽。”
“……看看,什么世道啊。”张轻舟手背上浮现两条红痕,他摇头叹气。
苏娉抿唇而笑,眼底亮晶晶的,像是落了星星。
“假期要回南城吗?替我向你外公外婆带好。”张老夫人真心把她当后辈疼,有什么好的恨不得都给她。
“还不确定,要问过爸爸妈妈才知道。”她握着勺子,搅动当归汤,凉了一些后小口喝着。
“你爸才刚调到北城来,可能走不开。”张老爷子也吃着豆芽,他说:“我前些时候给你外公去了封信,跟他说了你跟着你叔叔这个不孝子误入歧途的事。”
在信里他再三忏悔,并且向容如是承诺,一定照顾好他外孙女,挨骂的事都让张轻舟顶上。
结果昨天收到容如是的回信——
已知原委,阿软走的路,比我们当初更为艰难,作为长辈,我自当全力支持。
托你照顾,吾孙当如你孙。
张老爷子昨晚就有些辗转难眠,老友这意思是支持中西医结合?
苏娉闻言,放下勺子,认真道:“张爷爷,外公一直知道我要走的路,他不会过多干涉的。您也不必忧心他会因为这件事责怪老师。”


第53章
从张家出来,手里又多了一堆补品,说是让她带给容岚的。
苏娉回了学校,把补品也装进行李袋,鼓鼓囊囊。
隐隐觉得小腹有些温热,也没有多想,她以为是喝了当归汤的原因。
睡了半个小时午觉,外面有人敲门。
迷迷糊糊睁开眼睛,窗户玻璃上透出男人的影子,沈元白站在窗前,眉眼温柔。
她赶紧起床,披了件衣服开门。
“哥哥。”
“嗯。”沈元白手里拿了个油纸袋,“给你带了糖炒栗子。”
她侧身:“你要进来吗?宿舍里只有我一个人。”
男人瞥了下里面,摇头:“不用了,临时有件事,想问一下你的意见。”
苏娉接过油纸袋,摸了颗板栗放在嘴里咬,她点头:“你说。”
“小舅舅知道你在东城,今早发电报过来,问你要不要回外婆家看看,过完年他就要去西北驻守,以后恐怕难有机会见面。”
林江本来是想直接来学校看她的,但是又怕惊扰到外甥女,只能先给外甥发电报,询问她的意见。
要是不行,只能以后再想办法。
苏娉依稀记得林家好像是在东城,沉默会儿,她问:“哥哥,外婆家对你好吗?”
“外婆对我很好,外公也对我很好。”沈元白温声道:“他们也会对阿软很好的。”
苏娉迟疑:“去外婆家要多久?”
沈元白看了眼腕表:“在学校外面坐车,傍晚七点能到。”
那起码要住一晚。
她有些犹豫。
沈元白没有说话,去不去都是她的决定,他无权干涉。
也不希望妹妹是因为他才不情愿地开口答应。
过了一会儿,苏娉点头:“我去,只住一晚可以吗?明天下午回来去火车站。我想回家了。”
“好。”
明天下午还要回来,班车是直接到校门口的,她没有把行李带过去,只是简单的收拾了两件衣服。
因为有些冷,她穿的是最早沈元白送的那件白色羊绒大衣,里面穿了件同色的毛衣,裤子也是针织同色的。
对着镜子看了一下,发现这样太素淡了,本来就没什么血色的脸更加苍白。
她想了一下,又拿了块暗红色的围巾戴上。
沈元白回了趟军区给小舅舅发电报,然后在校门口等她。
看到对方的着装,兄妹俩如出一辙的眼里同时溢出浅笑。
男人穿了件黑色的羊绒大衣,里面是白衬衫,黑裤黑皮鞋。
围的是她亲手织的浅灰色围巾。
相视一笑,沈元白接过她手里的行李。
“阿软今天很漂亮。”
“哥哥也很好看呀。”她笑眯眯回应。
沈元白摇头失笑。
客车没让他们等多久就来了,打票的时候沈元白付了钱,让妹妹坐在靠车窗的里侧。
东城和北城风景差距挺大,北城一到冬天就光秃秃的,难得见绿叶,东城还有那么一两抹绿意。
客车上工人比较多,都是回家过年的,把一年攒下来的糖票都买了水果糖,打算回去哄家里的孩子。
还有拎着麦乳精和糕点的,苏娉偏头,凑过去问哥哥:“我们要不要买点什么呀?”
她只带了一些适合老人家温补的药材。
“我买了。”沈元白笑:“在行李袋里,你不用担心这些。”
“好。”苏娉这才放心,身子稍微坐直了些。
因为路程远,路上听着各种交谈声也觉得有些无聊,她拿出一本泛黄的线装本,开始看医案。
这本医案是今天张爷爷送给她的,据说是他行医多年接诊过的病案。
就连张轻舟都嘟囔了好几次,说老爷子偏心眼,藏着掖着自己亲儿子都不给。
张老爷子没有放过任何一个挖苦他的机会:“你一个中医叛徒有什么资格看我的医案?我这里面可没有什么中西医结合。”
张轻舟哑口无言。
外面白茫茫一片,客车因为不停的上下客,行驶的速度有些慢。
苏娉认真看着医案,把熟悉的病例和脑海里的一一印证,自己先给出诊断开出药方,然后再看张老爷子的。
很多病例外公都给她说过,相同的病症下,外公和张爷爷的药剂用量几乎一样,只是酌情加减。
她牢记于心,又继续翻阅。
沈元白没有打扰她,而是把她送的那套连环画拿出来,津津有味看着。
后面有个妇女看这年轻人挺俊,本来想问问在哪工作有没有对象,见他一直盯着连环画看,摇摇头。
这又不是什么正经书,想来也不是什么正经人。
行驶到一半的时候,苏娉有些犯困,她揉揉眼角,看了眼车窗外面。
“几点了呀哥哥?”
“五点三十二。”沈元白问她:“饿吗?”
苏娉摇头,收起医案,脑袋靠在他右肩:“哥哥,我想睡会儿。”
“好。”沈元白继续看书,过了一阵听到她清浅的呼吸声,长手一伸,从脚边的行李袋里拿出一件黑色的加棉长风衣,抖开盖在她身上。
忽觉温暖,睡梦中的小姑娘眉心舒展。
林家。
因为靠海,这里都是石头建造的房子,隐隐约约还能听到海浪拍岸的声音。
林洪看了眼时间,他问弟弟:“应该快到了吧?”
林江点头:“差不多了,我去村口等着。”
林老爷子坐不住了,他抽着旱烟,跟着起身:“我和你一起去。”
林老太太本来也是想去的,但是快到饭点了,她想着给外孙女弄点好吃的,也就止住了心思。
海边潮湿阴冷,林江身强力壮又是当兵的,没觉得有什么,林老爷子一边抽烟一边抖。
“这天……这天可真冷啊。”
林江看他一眼:“您还是回去等吧,我在这就行,别等下他们来了您病了。”
林老爷子缩了缩脖子:“那你看着点,元白也好些年没回来了,就怕他不认识路,再过半个小时还没看到人就要往镇上那边去找找了。”
“好,我知道,您放心。”
六点五十八分,在林江按耐不住的时候,远处终于走来两道人影。
他快步迎过去:“元白!”
沈元白脚步微顿,看清他后侧头和旁边的小姑娘说了句什么。
“小舅舅。”到了近前,沈元白笑着打招呼。
苏娉对上林江期待的眼神,犹豫片刻,终究还是开口:“……小舅舅。”
“好!好孩子。”和照片上冷硬的形象不同,脱下军装的林江眉眼平和,他接过外甥手里的行李,带他们回家。
苏娉第一次来这种渔村,她有些好奇,四处张望。
林江跟她说:“这里条件不太好,没通电,生产队的工分也不值钱。唯一的一桩好事就是可以自己出海,虽然不允许售卖,自给自足还是能填饱肚子的。”
私人不能去集贸市场摆摊,除非是生产队统一卖。
“冬季海鲜也有不少,你们外婆已经在家做了,就是不知道你能不能吃得惯。”
林家外孙女被人恶意换了的事他们也没瞒,村里人都知道。
看到林家老二领了两个年轻人回来,有村民认出一个是林家大外孙,还有一个看着眼生,但是和林家那个外孙站在一起,一眼就能看出来是亲兄妹。
“那就是林家的亲外孙女吧?也不知道之前那个哪去了。”
“行了别说了,人家过来了。”
苏娉也听到了她们的议论,眸色淡淡看着前面没有说话。
林家大舅和大舅妈都在家,大舅妈在厨房烧火,小舅妈也带着孩子在厨房帮忙。
看到他们来了,林老太太放下锅铲,握着外孙女的手就不肯松。
“是我们家的孩子,这一看就是林家的外孙女啊。”她老泪纵横。
得知当年的真相后,她辗转反侧夜不能寐,每天就盼望着能见外孙女一面。
给北城军区去过几次电报,沈家的回信都是外孙女目前不在北城,而且暂时不太能接受他们。
老太太更是心如刀绞。
握着外孙女的手骂了好多次“那户换孩子的人家黑了心肝,天老爷迟早要把她们收走”这才算完。
小舅妈用他们从西北那边带来的蔗糖给小姑娘泡了水:“阿软,暖暖身子。”
苏娉茫然无措,有些不太能适应这样的热情,下意识寻找哥哥。
沈元白见状,接过搪瓷杯:“谢谢小舅妈,阿软坐了一下午的车,还没缓过来。”
“对,对,坐了一下午的车累了吧?”老太太松开外孙女的手,招呼儿子们:“去把碗筷都端出来,咱们开饭。”
餐桌上很丰盛。
香煎带鱼、白灼虾、还有煮开口的青贝。
怕外孙女吃不惯这里的菜,还特意割了肉买了蛋,煮了个肉丸汤炖了个虾米蒸蛋。
煤油灯的影子在石头墙上摇晃,因为坐车时间太久,她胃口有些不佳,没有吃多少。
林老太太在衣服上搓了搓手,面对外孙女清凌凌的目光,也有些不知所措,小心翼翼道:“是不是不合口味?你喜欢吃什么菜外婆明天去镇上集贸市场买。”
苏娉摇头:“很好吃,我很喜欢。”
沈元白看出她眼底的疲惫,温声道:“外公外婆,妹妹应该是困了,让她好好休息下吧。”
“哎,好,好。老大媳妇,你带阿软去楼上,让她好好睡一觉,补补精神。”
“行,外甥女儿,你跟我来。”大舅妈是个爽朗的性子,笑起来格外真诚。
苏娉看了哥哥一眼,跟长辈们打完招呼,跟着上了楼。
林家的房子离海还有一段距离,是两层的。
楼下比较潮湿,林老太太特意把外孙女的房间安排在二楼,怕她冷褥子都垫了两层,还特意抱了床厚棉被给她盖。
“待会儿我给你提个炭火炉子上来,”大舅妈把窗户关上:“要是冷你就跟我说,我给你再抱一床棉被。”
“谢谢大舅妈。”小姑娘嗓音温和,带着淡淡倦意。
大舅妈没再打扰她,轻声关门出去。
楼下,一直没出声的林老爷子抽着旱烟问大外孙:“之前那个,你们怎么处理?”
这些事女儿也没详细写信告诉他们,只知道大概。
“她户口已经迁出去了,随她亲生父亲姓。”沈元白剥着虾,不紧不慢道。
林老爷子点头:“是该这么做,听说你爷奶也去了北城,还没见到孙女?”
沈元白摇头:“阿软那段时间在北城大学,没多久就来东城大学交流听课,后来直接留在这边了。”
“你爷奶是明事理的人,他们应该不会做让孩子伤心的事。”
“爷爷奶奶今年留在北城过年。”沈元白把虾放在小表弟碗里,温声道。
林老太太顿时明白过来:“亲家这是想见孙女一面啊。”
沈元白微微颔首。
吃完饭,林家大舅妈和小舅妈收拾桌子,大舅和小舅一个擦桌子一个拖地。
林老太太抱着熟睡的小孙子去屋子里,放在床上给他盖好被子才出来。
过了会儿,她从厨房里端来两碗姜汤:“海边寒气重,你跟妹妹一人喝一碗驱驱寒,这个给她送上去。”
“好。”沈元白没有犹豫,仰头喝完,把碗放回厨房。
大舅妈从炉子里铲出炭火放到木桶里,“元白,你把这个带上去放到阿软的房间。就在你以前睡的那间屋子旁边。”
“好,麻烦您了大舅妈。”
“你这孩子,阿软也是我的外甥女,一家人不说两家话。”
沈元白笑着点头。
他左肩不太能用力,所以左手端着姜汤,右手提着炭火炉子,缓步上楼。
“阿软。”他在门外轻声喊。
苏娉本来就没睡,陌生的环境她有些睡不着,小腹隐隐有些不舒服。
把手里攥着的香囊塞到枕头底下,她起身应道:“来了。”
打开门,沈元白站在门口,笑着问她:“哥哥可以进来吗?”
苏娉点头,让开身子。
沈元白随手把炭火炉子放在屋子中间,姜汤放在桌上:“外婆让我端来的,她说别放冷了,要趁热喝。”
“……好。”
见她神色有些萎靡,他拉过椅子,示意她坐下:“是不是有什么不适应的地方?还是哪里不舒服。”
苏娉顺势坐下,围着温暖的炉子,手里捧着姜汤。
“哥哥……”
对上男人温柔的眉眼,她有些难以启齿,欲言又止。


第54章
“嗯?”沈元白眼尾上扬,无声询问。
她咬咬嘴唇,突然不知道该怎么说,因为小腹隐隐作痛,手不自觉捂着。
“……哥哥,我肚子有点不舒服。”
沈元白起初是以为她刚吃海鲜不习惯,闹肚子,见她耳朵憋得通红,忽然想到什么,他也有些无措。
兄妹俩如出一辙的桃花眼互相看着对方,沈元白清咳一声,“你先去床上躺着,等我一下。”
“……好。”
苏娉见他关门离开,也不知道这一下是多久,她没坐去床上,而是蹲在炭火炉子边上。
听到脚步声,大舅妈抬头问:“元白,你怎么下来了?是要喝水吗?”
“不是,”沈元白难得有一丝困窘,他不好意思道:“大舅妈,可能得麻烦您去看看妹妹。”
“阿软怎么了?”大舅妈放下手上的活计。
“她肚子有些不舒服……”
“啊?”原本还想着怎么就不舒服了,是不是因为海鲜寒凉受不了,但是在看到外甥囧然的神情时,忽然福至心灵。
她笑容爽朗:“明白了,我去看看她。你坐了一下午车也累了吧?先回房休息吧,阿软那里交给我。”
“好,麻烦您了。”
“都是一家人,用不着这么客气。”
大舅妈去厨房,把老二他们从西北带回来蔗糖拿出来,放了一小块在搪瓷杯里,又切了点姜丝,加热水,端去楼上。
沈元白经过妹妹房间的时候脚步停顿片刻,怕她见到自己会不好意思,于是轻轻叩门——
“阿软。”
蹲在炭火炉子旁边的小姑娘头埋在臂弯里,听到喊声她茫然抬头,应了一下。
“阿软。”这回是大舅妈的声音,她起身去开门。
大舅妈右手拿着搪瓷杯,左手卷着一个布带,站在门口对她说:“你哥哥有点累先去睡了,我给你送点东西来。”
苏娉也看到了月事带,白皙如凝脂的脸颊染上绯意。
“……谢谢大舅妈。”
“没事儿,这都是正常的事嘛,用不着不好意思。”她把月事带递过去:“这都是新的,原本是准备给你表妹的,她这都十三了还没来。”
说到这,大舅妈有些发愁。
“表妹在家吗?明天我给她把把脉吧。”苏娉接过东西,柔声道。
晚上吃饭的时候好像没看到这位小表妹,只有小舅家的表弟。
不过十三没来也正常,每个人体质不一样。
“她和她弟弟在镇上读书,她外公是工人,在那边读小学。”
那应该是见不到了,苏娉明天下午就要回学校,然后收拾东西去火车站。
又聊了几句,大舅妈见她脸色不好,叮嘱她把红糖水喝完,自己下了楼。
苏娉坐在炉火前,先喝哥哥端来的姜汤,又把红糖姜茶都喝完,然后捏着月事带,去旁边的卫生间。
晚上她睡不着,外面海浪声此起彼伏,因为看海,晚上比白天还要冷。
炭火炉子也差不多要燃完了,她蜷缩成一团,把被子全部裹在身上。
不知道过了多久,终于熬到了天边亮起第一缕晨光。
她站在窗前,看着太阳缓缓从海平面升起,眉眼间带着欣喜和惊讶。
昨天下雪,本以为今天也同样,没想到竟然是个好天气。
看了一会儿,她去洗漱。
而楼下的大舅和小舅已经赶海回来了。
大舅妈知道她吃不了寒凉的,特意把小麦粉找出烙饼,还煮了一碗红糖鸡蛋水给她当早餐。
林老太太熬着煤油灯通宵没睡,她做了一双布鞋,拿出来递给外孙女:“外婆手艺不太好,也不知道合不合适,这种布鞋穿起来舒服又透气,只来得及给你做一双了。”
苏娉不忍心拒绝老人家的心意,她坐在椅子上,接过布鞋,弯腰把自己脚上的白色小羊皮皮鞋脱了,换上布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