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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跟她大哥太像了,从眉眼到神情,温温和和干干净净,毫无攻击性。
可心性却最为坚定。
“以前的事爸爸知道你不愿意听,我也不会再提。”他斟酌许久,小心翼翼道:“以后可不可以也给爸爸一个机会,需要什么跟我们说,爸爸一定竭尽全力。”
苏娉抬眸看他。
眼前的男人目光坚毅沉稳,一身精钢铁骨。
却在面对小女儿时,如覆薄冰。
忽然就觉得心里有些难受。
爸爸妈妈说过,当初的事沈家也是毫不知情,他们以为徐娇是她,所以才百般呵护。
看到他板正的身影因为跟她说话略微弯着,苏娉心里释然,她点头,轻声道:“好。”
沈霄似是不敢相信,看到女儿脸上清浅的笑意,才知道自己没听错。
她开始试着接纳自己了。
虽然没有叫爸爸,但他还是十分开心,望向她的时候眼底带着毫不掩饰的笑意,舍不得挪开目光。
就像看着失而复得的珍宝。
“阿软,阿软……”高大的男人有些无措:“爸爸也不知道你喜欢什么,中药书籍吗?爸爸托人去搜集,爸爸最近有些忙,等空下来了就去给你买,你哥哥给你买的是小皮鞋?爸爸到时候也去百货大楼给你挑。”
苏娉只是轻轻摇头:“一双就够了。”
“好,好,爸爸选别的。”他终于知道为什么元白在接触过妹妹后,态度坚决要把徐娇的户口迁出去。
看到她纯净的眸子,就会发现,那错误的一切对她是多大的伤害,见到她就会不由自主心疼,恨不得把世上所有的好东西都捧到她面前。
他想,等阿漪回来该让她好好看看自己的亲生女儿了。
晚上,她收拾行李,明天又要去学校了。
把妈妈给她修正标注过的笔记小心放好,又拉开书桌抽屉看看还有什么遗漏。
眸光在接触到最下面的相片集时,她犹豫片刻,指尖刚触上,又松开。
拿过桌上的字帖盖在上面,又把抽屉推了进去。
“囡囡。”容岚在外面扣门:“妈妈给你炖了黄芪红枣汤,可以进来吗?”
“可以呀。”苏娉收敛情绪,赶紧过去开门,手握着门把,身子半掩在门口,她吸吸鼻子:“好香呀妈妈。”
“是妈妈好香还是汤好香?”
“妈妈好香,妈妈炖的汤也好香。”小姑娘眉眼弯弯,笑容真挚。
“你呀。”容岚嗔她一眼,放下汤盏:“你爸爸哥哥们要是有你一半会说话,每天也不会挨这么多骂了。”
苏娉唇角小梨涡若隐若现,“我会好好教哥哥们的。”
“你这孩子,”容岚手指轻轻点了点她额头,揶揄:“果然在学校待久了就是不一样,谁的玩笑都敢开了。”
苏娉坐在桌前,用瓷勺搅动着汤,散出热气:“因为我知道妈妈会一直纵容我呀。”
“是,”容岚愣了片刻,失笑:“只要我的囡囡开心,开谁的玩笑都可以。”
小姑娘湿漉漉的眸子透出星星点点的笑意,小口小口喝着汤。
“洗完澡了?”见她发梢湿哒哒的,容岚拿起旁边的毛巾,走到她身后轻轻给她擦着头发:“妈妈不是说过晚上洗头发一定要先擦干吗?湿头发睡觉会偏头痛。”
“知道啦。”苏娉不好意思吐舌:“好烫诶妈妈。”
“就知道转移话题。”容岚没办法,还是顺着她的话说:“吹吹再喝,以后妈妈没在你身边要好好照顾自己。学校的伙食还好吗?”
“很好呀,就是比妈妈做的差了些。”
“你呀,”说到这,容岚有些惆怅:“妈妈这厨艺还不如你呢,你们学校的伙食到底是有多差。”
“可妈妈是一位优秀的军人,是一名十分出色的军医,外公跟我说过,您天赋过人,以后要继承他的衣钵。”
“就你外公那个破钵子,还是算了。”容岚忍不住道:“他啊,就是不上不下卡在中间,你外公为人温和,没有不破不立的决心,这辈子也就只能在南城当个军医院院长了。”
平时她对父亲还是很敬重的,但是到了医学领域,没有什么父女。
父女俩很多理念有分歧,而苏娉反而很喜欢把他们的矛盾点归纳到笔记里,这一点经常被外婆调侃,说她是小机灵鬼。
“囡囡,妈妈要再提醒你一句,”容岚郑重道:“你从小接触的都是我和你外公还有小姨给你灌输的理念,而张轻舟是另外一种体系,你如果真的决定要跟他走那条路,会很痛苦。”
“你所有的原有体系都要打碎重建,以初学者的角度重新来甚是自己对医学的看法。”
“在这过程中,你可能会对自己以及老师产生质疑,心态会受影响,然后信念崩塌。”
没有坚如磐石的决心,很容易动摇。
她最忧心的就是这件事,家里都是走传统中医路子的,她们没有经验,不能给女儿有效的建议。
苏娉喝碗汤,瓷勺“叮啷”落回盏中,她抬眸,眼底带着浅笑:“妈妈,您放心。”
“我永远不会怀疑自己对医学的决心。”
容岚哑然,旋即噗嗤笑出声,随手把湿毛巾挂在椅背上,用手指顺着她乌黑柔软的长发——
“你这自负的性子随了谁呀?小小年纪,口气不小。”
“像外公呀,”苏娉眼也不眨,张口就来:“外公每次跟您吵架,都说自己的理念不可能出错。”
“好的没学,这个倒是学到了。”容岚见她头发干的差不多了,在床边坐下:“以后要是你的理念和别人出了分歧,你会怎么办?”
“我会用实践证明,我是对的。”
“如果错了呢?”她又问。
“那就坦然认错呀,没什么大不了的,我会虚心请教,修正错误,以防再犯。”她语气和春风一样和缓,脸上笑意明晃晃。
“软软,”容岚看了她许久,说:“你一定会成为一名好医生的。”
她又补了一句:“不像你外公,老顽固。”
苏娉不敢接话。
母女俩又说了会儿,苏娉本来想问问妈妈,关于军医的事,但是容岚忽然提起陈焰——
“这孩子其实挺好的,就是性格……不过现在是新社会,娃娃亲当年是在你们还小的时候订下的,现在你们长大了,都有自己选择的权力。”
“不管以后是不是阿焰,妈妈都希望你能过得好,那个人也能待你如珠如宝。”
“我知道的,妈妈。”苏娉起身走到床边坐下,头倚在妈妈身上。
闻着安心的中药味道,她有些困倦。
容岚就这么坐着,手轻轻抚着她后背。
等女儿睡着了,掀开被子扶着她躺下,又给她盖好被子,被角掖严实。
看着女儿恬静的睡颜,手指轻轻将她脸颊发丝勾到耳后,轻轻叹了口气——
“怎么一转眼,就长这么大了啊。”
第43章
十一月三十号,考核的名单下来了。
中医系去东城大学的三个名额分别是:
苏娉、林从南、夏莹。
药理系:徐香君、秦桑、赵弦歌。
外语系:杜黎、何忠、舒邰。
苏蕊最近经常泡在图书馆,和徐娇一人占据一个角落。
她放假也没敢回去,一直在学校住宿舍。
舅舅舅妈现在都被公安抓走了,她要是回去妈妈肯定会劈头盖脸一顿骂,甚至不会再让她来学校读书。
二叔那里也容不下她,只能窝在学校,等过一阵再说。
徐娇生活也不太顺心,刚在图书馆坐下,不仅要面对苏蕊的冷嘲热讽,一口一个小偷听得她脸一阵红一阵白,书桌抽屉里还经常有各种虫子。
听着她状况频出的尖叫声,同学们凑过来一看,又是一条毛毛虫。
后来她跟徐思远说了这件事,徐思远只要没课就会过来陪她看书,这一幕也落在舒邰眼里。
他差点忘了,他的好姐姐还有个当老师的爹呢。
十二月一号。
在学校系主任的带领下,苏娉她们坐了一天火车,在晚上九点多到达东城大学。
学校已经准备好招待的宿舍,苏娉夏莹以及徐香君还有赵弦歌住一个宿舍,林从南秦桑舒邰住一个宿舍。
杜黎和何忠是之前野外拉练,跟苏娉她们隔块墙也住在王姐家的那两个军人,这一路上对苏娉和夏莹多有关照,他俩住同一个宿舍。
“阿娉。”夏莹刷着牙,含糊不清道:“那个徐香君好像是药理系很厉害的学生,经常有人拿她跟你做比较。”
苏娉有些好笑:“比什么呀?都不是同一个系的。”
“相貌,综合能力嘛。”她看了眼外边在聊天的两个女孩,悄声道:“徐香君爷奶父母都是工人,学校里好多喜欢她的。”
“她很优秀呀,”苏娉温声道:“我听老师们提过她。”
“可我觉得你比她更优秀欸,”夏莹挤眉弄眼:“因为你是我朋友!”
苏娉哑然失笑。
等她们洗漱完,整理好行李的徐香君主动过来打招呼:“苏同学你好,我是药理系的新生,徐香君。”
“你好,”小姑娘弯眸笑:“我是中医系的苏娉。”
“我是夏莹。”
“你们好,我是赵弦歌。”
几个小姑娘很快就熟络起来,她们都是医学,只是不同系,中医主攻临床,药理则是研究药物对人体的影响,交流起来都受益颇多。
聊到十点多,她们才意识到天色不早,该睡了。
也是因为这一番交谈,关系又拉近了许多。
第二天,她们六点多起床,不用跟着东城大学的学生们一起出早操,可以直接去食堂吃饭。
“可惜交流听课只有半个月,”夏莹遗憾道:“不然我们就可以一直不用出操了。”
“是哎。”苏娉喝着小米粥,赞同道:“我也不想出早操。”
于原叼着玉米面馒头,捧着铝饭盒在她们对面坐下,含糊不清道:“憋……憋做梦了,能来就不错了,我还想在这当老师呢。”
苏娉和夏莹听清他说的话,笑得见牙不见眼。
东城大学的老师大多是在科研单位挂名或者从科研单位退下来的,剩下的都是各领域杰出的人才。
这所学校的校长和副校长都是由部队里的将军担任,党委书记是另一个师的政委。
东城大学的教授和北城大学的不同,都是上面钦点的,背景和政治素养无可指摘。
而上午,她们在中医系教室听课的时候,又真切感受到了东城大学和北城大学的差距。
苏娉也终于见到了小叔叔信里的这位高中同学。
让她意外的是,张轻舟反而先认出了她。
下课后,他走到教室最后排,打量她许久,笑眯眯道:“苏娉?”
“张老师,”没想到他一眼认出自己,苏娉受宠若惊:“是我。”
“别紧张。”张轻舟笑着安抚:“在学校可以叫我张老师,私下里喊张叔叔就好。”
“说起来也挺有意思,先是你小叔叔写了信给我,让我多加照拂你,后来我家老爷子又交待,说有个朋友的外孙女要来东城大学。”
“我还以为是谁,原来是容岚的女儿。”
张家老爷子和容如是乃多年至交好友,两个人又都是传统派中医,一个是东城药学院院长,一个是南城军医院院长。
志同道合,交情匪浅。
张轻舟自然也认识容如是老爷子的女儿容岚,幼时也见过她,不过后来倒是很少接触。
苏娉轻轻点头:“是的。”
“跟我来吧,下节是一个讨厌鬼的课,听不听都不碍事。”
张轻舟主动带她翘课,苏娉犹豫片刻,看了眼夏莹,还是跟着走了。
她相信小叔叔看人的眼光。
“不问我是谁的课?你有机会来东城大学听课,翘课可不是一件好事。”张轻舟饶有兴趣。
老爷子在电报里说这个老友的外孙女最为乖巧懂事,现在看来可不是这样。
苏娉弯眸笑:“是您让我翘课的呀,张老师,我只是听您的话。”
张轻舟看她良久,摇头:“真不愧是岚岚的女儿,走吧。”
小姑娘不紧不慢跟在他身后,穿过走廊下了楼梯,拐了几道才到他的办公室。
她其实也是头一次见张轻舟这样的老师,主动带学生翘课,而且性格很随意,不像徐老师总是面无表情。
“进来吧。”张轻舟推门,走到桌前拿了个倒扣的搪瓷杯,提起暖壶倒了杯热水。
见她安静站在门口,漆黑的眸子四处打量墙上的挂图,他笑着把搪瓷杯递过去:“我以为你会好奇为什么我会有一个单独的办公室。”
苏娉知道像他这种能直言别人是讨厌鬼的人不爱听弯弯绕绕,实话实说:“您在中医系研究中西医结合,应该有不少人反对。”
张轻舟赞赏点头:“你妈告诉你的?继续说。”
“医学理念不同,大部分的老师都不想和您在同一个办公室。”她温声道。
“对。”张轻舟拉开椅子坐下,抬手示意她坐对面:“他们就是固执己念的老顽固,工作上的争执还要带到私人情绪上来,幼稚。”
苏娉想到刚才他说的那句“讨厌鬼的课”,不禁陷入沉默。
张轻舟被小姑娘的反应逗笑:“想说什么就直说,我算是你的长辈,不至于跟你置气。”
“我只是想问您,为什么会想到研究中西医结合。”她坐在椅子上,捧着搪瓷杯问。
“中西医各有千秋,取长补短结合起来,两条腿走路不是更好吗?”张轻舟往后靠,双手交叉搁在腿上:“学中医的看不上西医,学西医的也瞧不起中医,我们这种卡在中间试图找到平衡点的被两方人马鄙夷。”
“有人觉得西医效果快,中医副作用小,西医治标中医治本。也有人觉得西医适合治疗,中医适合调理。”
“总要有人去试试的,要么功成名就要么遗臭万年。”张轻舟满脸无所谓:“我愿意当那个身先士卒的人。”
功成名就他不稀罕,遗臭万年也不在意。
如果事实证明这条路可行,将会挽救更多的人。
学医不就是为了治病吗。
苏娉算是知道为什么妈妈说,他在学校被许多老师视为异端,因为他的想法太激进了。
很多人接受不了这样的冲击。
张轻舟知道苏诚给他写信的原因,就是希望他能当侄女的老师,甚至可以说是导师。
但他没有开口,而是等小姑娘自己想清楚,要不要跟他一起走这条充满荆棘的路。
他没催,自己又起身倒了杯水,喝了半杯,慢悠悠道:“我这儿有这些年自己琢磨出来的理论,你拿回去看看。”
随手拿过一沓资料扔她面前的桌上,他说:“看完了如果觉得接受不了或者异想天开,我劝你以后不要再想着这条路。”
“它不适合你。”
苏娉喝完热开水,把搪瓷杯放好,抱着资料跟张轻舟道了个谢,“我明天给您答复。”
张轻舟只是懒洋洋窝在椅子里朝她摆摆手。
“阿娉。”夏莹回了宿舍,见她坐在床边看资料,也凑过去:“这是什么呀?”
她随意扫了一眼,嘟囔道:“中西医临床防治研究?”
念完,她瞪大眼睛:“中西医结合?!阿娉,你怎么会有这种想法。”
“西医诊断,中医辩证……”夏莹喃喃自语:“这不行吧。”
苏娉从她的反应中明白张轻舟最后那句话是什么意思,也同时窥见以后要是走这条路,到底会有多艰难崎岖。
所以,她只是笑了笑,没有多做辩解。
路在脚下,也在心里,不在别人的口中。
下午没课,跟于原说了一声她想去军区探亲,很快就应允了。
苏娉拎着装着围巾的纸袋,穿着羊绒大衣,提前找学校的人问了路,去往东城军区。
“同志,”军区门口岗哨伸手示意:“止步。”
苏娉现在离岗哨还有十米的地方,寒风一阵一阵吹过,她鼻尖通红,温和道:“同志你好,我是沈元白的家属,我叫苏娉,过来探亲。”
岗哨点头:“稍等。”
他示意另外的人盯住她,去传达室拨打电话查证。
过了一会儿,他出来,神色比之前和缓:“苏娉同志,沈参谋长很快就到,麻烦你等一下。”
“好的,我不着急,谢谢你。”
岗哨略微颔首,又持枪回归哨位。
没多久,军区内大步走来一个身高腿长,穿着笔挺军装的男人。
岗哨立正敬礼:“参谋长。”
沈元白停下脚步,抬手回礼。
随后,他看到站在不远处身穿白色羊绒大衣的小姑娘,眼底的意外和欣喜满得快要溢出来。
他走过去,站在她面前,用身体挡住肆虐的寒风。
男人略微垂眸,眉眼温柔带笑:“阿软是来看哥哥的吗?”
第44章
“……我来东城大学交流听课,”苏娉鼻尖红红的,和男人如出一辙的眼睛黑而亮:“有样东西想给你。”
双手提着纸袋,递到他眼前,面对他含笑的眸子,她心里有些紧张。
“是什么?”
“回礼。”她轻声道。
瞥见她身上的羊绒大衣和脚上的小羊皮皮鞋,沈元白顿时明白过来。
他笑着接过纸袋,温声问:“哥哥现在可以看吗?”
“嗯。”苏娉眼睫颤动,原本还有些不自在,此刻也都被他眼底的温柔融化。
沈元白从纸袋里拿出一条灰色围巾,看了许久,骨节分明的手指重新将它叠好,珍而重之地放进去:“我很喜欢,谢谢阿软。”
苏娉唇角愉悦上扬。
沈元白抬手看了眼腕表,“下午没有课吗?”
小姑娘摇头,“我跟老师请过假了。”
“好。”沈元白拎着纸袋站在她右侧,“哥哥还有点事要处理,大概两个钟头,可以等我一会儿吗?”
见她犹豫,他柔声道:“别担心,晚饭在食堂吃,到时候我送你回东城大学。”
“好。”苏娉还是应了,跟着他走进军区大门。
岗哨又抬手敬礼,发现沈参谋的笑容比刚才更浓烈几分。
苏娉是在军区长大的,也知道军区内不能乱走,到处有军事禁区。
她紧跟沈元白的步伐,眸色还是忍不住好奇打量周围的环境。
好像每个军区都一样,白色的石灰外墙,低矮整齐的营区。
沈元白不动声色放缓了脚步,将就她的速度,见她观察周围,笑着问:“在东城大学可以待多久?”
“……唔,”苏娉收回目光,诚实道:“半个月。”
“两天后我有一天假,想在东城逛逛吗?”
她想了一下,两天后好像是东城大学的休息日,老师也不讲课:“好呀。”
兄妹俩并肩走在军区里,有列队过去的士兵看到沈元白回停下来敬礼,男人也回以军礼。
沈元白把她带到了自己的宿舍,推开门,里面摆设简单——
一张行军床,一张书桌,一把椅子,一个木柜。
苏娉跟在他身后进了门,男人放下纸袋,走到窗前把厚重的墨绿色窗帘拉开,光线争先恐后涌了进来,满室亮堂。
拿起暖壶倒了杯水在搪瓷杯里,他递给小姑娘,嗓音清润:“喝杯热水暖暖身子。”
苏娉接过来,捧着搪瓷杯站在书桌旁边,看着书桌上厚厚一沓记事本,她挪开目光,落在旁边一张全家福上。
相片上的男人浓眉大眼,五官端正,脸部线条瘦削流畅,手里抱着一个大概三岁的孩子,旁边是一个笑容灿烂的女人。
“这是小舅舅和小舅妈,还有他们的儿子。”沈元白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从桌面拿起相片,方便她看得更清楚一些:“小舅舅现在也在东城,外婆家在东城下面的小县城,他回来探亲。”
“噢。”苏娉对此没有什么要说的,她对沈家和林家的了解并不深,只是单纯的觉得这个小男孩很可爱。
“你不是还有事情要忙吗?”她指尖触着温热的搪瓷杯,在杯沿轻轻吹气,慢悠悠喝了一口:“我在这等你,不用管我。”
“好。”沈元白想了一下,又弯腰蹲下来,打开书桌下面的抽屉,拿出几本医学书籍。
“没来得及寄回去你就过来了,正好一并交给你。”
苏娉放下搪瓷杯,接过书,看清封面上的字:“化学实验新本草?”
她有些讶异,忍不住翻开看。
密密麻麻的都是外国字,明显是一本东洋汉方医药。
“另外一本是译文。”他笑着提醒。
苏娉又把下面那本抽到上面,缓缓翻开,清隽字迹跃入眼帘。
只看了两行她就被深深吸引了,沈元白看了眼时间,也不催,只是安静地站在她旁边。他脸上常年带笑,眼尾始终是上扬的。
看了大概五分钟,苏娉眼底亮晶晶的,爱不释手:“这是你翻译的吗?”
“是。”他微笑颔首。
苏娉颇为惊奇,“你还会东洋文呀,那其他的文字能看懂吗?”
“都会一点。”他桃花眼微敛,谦虚温和。
“……太厉害啦。”苏娉看他从容的表情就知道,绝对不可能只是会一点。
更让她讶异的是刚才翻看的译本,内容很详尽,各种医学名词他都没有弄错。
显然是费了功夫。
她心里熨贴,看着眼前高大清瘦的男人,忽然不知道该怎么感谢。
沈元白看出她眼底的想法,摇头笑:“哥哥不需要你绞尽脑汁来道谢,也不需要任何回馈,你能来就是给我的最大礼物。”
“我要去团部了,你如果困了可以在床上睡一会,柜子里有干净的被单可以换。”
“知道啦,你去忙吧!”
“我不会乱跑,我就在这等你。”她眉眼弯弯,语气不由带了几分娇软。
沈元白眉眼微怔,随即低笑出声:“好。”
门被轻轻带关,男人军靴声渐远。
近来天气有些冷,苏娉在外面等了许久,现在后知后觉感到僵冷。
刚在椅子上坐下,她又起身,抱着书去了床边。
枕头垫在身后,拉过被子盖住腿,温暖才逐渐从脚底攀升。
她翻开译本,逐字逐句认真细看。
沈元白是真的用了心思,在一些特有名词的旁边仔细做了标注,可能是怕她看不懂。
一个从未接触过医学的人能为她做到这种地步,苏娉心底暖洋洋的。
沈元白又回了团部,有人问他:“有家属过来探亲啊?好好陪家人啊,你也歇一阵吧。”
沈元白所有的长假都在两个月前用完了,一直到年底都只有半天半天零零散散的假。
两天后那一天假也是需要和人交接拼起来的。
“不妨事,我妹妹很乖。”想起来小姑娘温顺的样子,他忍不住弯唇。
“咱妹妹来啦?那更得好好陪陪她了,北城过来的?赶紧回去吧!团长那儿我来说。”
“别说了,我又不聋。”站在沙盘前排兵布阵的团长摆摆手:“去吧去吧,不差这一会儿功夫。”
接近年底了,部队任务也没那么重,谁家军属来了都是直接安排去家属院,让人回去陪陪。
军人们在岗坚守了这么久,也该松一口气,见见家人,后方安稳心才安定,更好的为国效力。
沈元白想了一下,朝团长和刚才说话的政委敬了个礼,转身往军营外走。
政委看着他远去的身影,乐了:“我还以为沈参谋会坚决拒绝呢,看来是位很重要的家属。”
“他啊,好几年没休假了,前两个月批了半个月假也没在家里待多久,别看他平时沉稳,说到底也只是个二十出头的年轻人嘛。”话音刚落,团长猛一拍桌,“老赵啊,快过来,你看看这是不是敌军破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