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这俩人不是一个班的,也不知道舒邰怎么会想到向沈娇请教。
大家都赶着去吃饭,也没空多问。
等这边几乎没什么人了,沈娇才冷着脸开口:“你刚才说上次野外拉练是你扔的蛇咬我?”
她想不通这人到底怎么回事,如果真做了还说出来,不怕她去老师那儿揭发吗?
学校校规很严苛,犯了错误就可能被退学,更别说这种故意伤害同学的。
要是被退了学就会回原籍,到时候所有人都知道肯定是在学校做了什么不好的事。
她不能理解。
“对,是我扔的。”舒邰坦然道:“我就是看你不顺眼啊沈娇。”
“为什么?”沈娇表面镇定,实际拳头已经攥紧,眼底几欲喷火。
她也是这两天才想通,野外拉练和月底的考核有关,而她因为受伤错过去东城大学听课的机会。
“为什么?你不应该问你自己吗姐姐?”舒邰唇角笑容恶劣:“你要是在沈家待一辈子或者老老实实跟着徐思远过,我也懒得找你麻烦。”
称呼一出,沈娇就知道他是谁了。
“因为你,妈妈和大姨进了监狱,她可真是爱你啊。”
“以前为了你把别人家的孩子换了,现在为了你的户口又跟我爸闹翻。”
舒经业差点就进去了,最后是舒老爷子一个人扛了下来,他爸也被工厂停职接受审查。
而他因为是在这件事发生以前进的学校,受影响不大。
除了放假回去被人嘲之外。
沈娇算是弄明白他要干嘛了,他觉得这一切都怪自己,所以要报复。
……
半个小时后,沈娇伤没好,她一瘸一拐去食堂吃饭。
想到刚才舒邰说的“这只是开始”,心里憋屈又愤怒。
本来想去找老师说,转念间又打消了这个念头。
没有证据,也没有目击证人,说了舒邰也不会承认的。
再者她也不想让学校里所有的人都知道,她的亲妈进了监狱。
端着铝饭盒过来,食堂里已经没有空位,见苏蕊一个人坐在角落,她走过去,在对面坐下。
苏蕊看了她一眼,又收回目光。
“你看什么?!”被她怪异的眼神刺激到,沈娇再也忍不住。
在她眼里苏蕊就是班上最不起眼的那个,平时也不怎么作声,存在感很弱。
“看你啊。”苏蕊抬头,看到她满脸怒容,忍不住讥笑:“你不会觉得自己还是文艺汇演上那个光芒万丈的主持人吧沈娇。”
“你的一切都是偷来的,有什么资格在我面前耀武扬威?”
沈娇脸一阵青一阵白,还没说话,就听她又开口:“对了,忘了恭喜你,虽然失去了哥哥,但又有了弟弟嘛。”
苏蕊笑得很开心:“你的大学生活肯定会很精彩吧,沈同学。”
沈娇瞳孔骤然一缩。
她和舒邰在花坛那儿的针锋相对都被苏蕊听到了?!
很快到了十一月二十五,学校放假的日子。
照例四天假,然后回校考核专业能力。
苏策早早就骑着自行车来学校外面等,沈家人也出现在校门口,等徐思远和沈娇出来,处理户口的事。
“妹妹!这儿这儿~”看到熟悉的纤弱身影,苏策坐在自行车上咧着嘴挥手。
“哥哥。”苏娉弯眸回应。
她只提了一个行李袋,看起来也没多重,苏策接过来放在前面的横杠上面,等她坐上后座,用力一蹬开始往军区那边骑。
期间苏娉对上沈霄和沈青雪的眼神,也只是侧头看别的地方,没有打招呼的意思。
看到儿子有些怅然的神情,沈霄语气平稳——
“难受?”
沈青雪犹豫片刻,还是坦诚点头。
他捂着心口,神色痛苦:“这里闷得慌。”
沈霄又看了眼远去的自行车上的背影,他说:“先把这件事处理好吧,别再让你妹妹失望了。”
因为早就去公安局那边说明了情况,相关的资料也带齐了,户口的事办得很顺利。
沈娇的户口从沈家迁了出去,跟徐思远的落在一起,成了她以往最看不起的农村户口。
没有城里的供应粮,以后只能紧巴巴地吃着徐思远那一份。
“……爸爸。”强装镇定的沈娇在沈霄转身要走得那一刻终于绷不住,捂脸痛哭。
沈霄回身,看着她脆弱无助的样子,叹了口气:“娇娇,这才是你原本应该过的生活,以后好好跟着你爸爸学习,希望沈家这些年在你身上的教养没有白费。”
公安局盖了章,沈娇已经正式改名为徐娇。
她以往只觉得大哥绝情,爸妈还有二哥对她还是有感情的,可二哥现在直接侧开脸不看她,爸爸也不要她了。
妈妈更是宁愿去偏远的地方汇演,也要躲着她。
沈家是真的不会再要她了。
意识到这一点,她崩溃大哭。
沈霄心里终究还是有些不忍,他摇摇头,跟徐思远打了个招呼就带着小儿子出了公安局。
远在东城军区的沈元白收到弟弟发来的电报,回了三个字——
已知悉。
容岚本以为女儿经过这次野外拉练身体会亏虚很多,给她准备了很多温补的药材,还在灶上给她煲了汤,就等着她回来喝了。
看到精神头不错的女儿,再一把脉,她傻眼了。
“囡囡。”容岚不敢置信:“你是吃了什么药吗?怎么身体状况比以前还要好一些。”
虽然看起来瘦了,但她是真的在好转,这让容岚又惊又喜。
“没有。”苏娉摇头,温声道:“妈妈,我以前可能是真的缺少锻炼,这次拉练虽然累,但是我觉得状况很好。”
不是体力方面,而是精神状态。
容岚见她是真的状态不错,若有所思:“以前可能是我们太小心,怕你吹了风怕你晒了太阳,也怕你磕着碰着,这样反而对你不好。”
“妈妈。”苏娉上前揽着她的胳膊,顺势靠在她肩上:“您都是为我好,我知道,如果不是您以前的小心呵护,我现在的身体情况可能连学都上不了呀。”
她小时候身体是真的差,容岚和容老爷子还有她的小姨为此操碎了心。
从小到大,她最熟悉的就是中药味,从一开始哭闹不肯喝,到现在面不改色喝下一大碗。
容岚看着别提多心疼了。
现在得知女儿身体好转,自然喜不自胜。
母女俩说了一阵悄悄话,最后还是苏策去厨房看到灶上的陶瓷罐子里的汤快烧干了,容岚才匆匆起身。
苏家晚上吃了一顿久违的团圆饭,一家人其乐融融聊天,得知沈家的举动后,苏娉没有吭声。
见女儿垂眸不语,容岚又扯开话题:“听说你们月底有个考核,要去东城大学交流学习?”
苏娉轻轻点头:“每个系三个名额。”
“东城大学有个叫张轻舟的教授,现在应该是系主任吧。”容岚夹了一筷子红烧肉到女儿碗里:“他父亲是东城药学院院长,和你外公是至交好友。”
苏娉沉默片刻,哑然失笑。
“怎么了?”容岚不解。
“小叔叔给我写过信,张老师是他的高中同学,说我去了东城大学,有疑惑不解的地方可以找他讨教。”小姑娘柔声解释道。
“这个闷瓜竟然还会给你写信。”苏定邦有些郁闷:“也没说给他哥哥写一封问问好。”
不过得知弟弟对女儿这么照拂,他还是很开心的。
苏诚在科研所工作,研究国防重器。他虽然性子沉默,但是读书的时候有不少同学,后来大部分都成了各行业的栋梁之材,他们一直保持书信联系。
不过确实没想到,他会为了侄女动用这些关系。
苏定邦突然觉得弟弟也不是那么瓜了。
“你小叔叔确实有心了。”容岚笑道:“他啊,多半是想让张轻舟收你做学生,这个张轻舟……”
说到一半,她叹了口气,在儿女们好奇的目光中,继续道:“他很有天赋,继承了他父亲的衣钵,可是张老爷子是守旧派的中医,而张轻舟在研究中西医的临床结合。”
“老爷子对此大发雷霆,说他数典忘祖,父子俩的关系很差。”
“按照辈份还有你外公和张家的关系,你称呼老爷子一声张爷爷毫不为过,张轻舟你也能喊他一声叔叔。”
“不过有一点妈妈要提醒你,张轻舟是走中西医结合的道路,和传统中医背道而驰,在东城大学也被很多人视作异端。”
“当他的学生你要再三考虑清楚,自己以后是要走你外公那样传统的中医路子,还是另外开阔一番新天地。”
“而且这条全新的道路,会十分艰难。”
见女儿陷入沉思,她也不着急,由她自己考虑清楚。
这是她的人生大方向,作为父母,只有支持和引导以及鼓励,就算以后她在这条路上摔的很惨,也没关系,家人会一直在她身侧,把她扶起来。
苏定邦和妻子对视一眼,了解她的想法后,相视一笑。
想的都一样。
“妈妈。”苏娉漆黑的眸底异常坚定,她一字一句:“我想试试这条鲜少有人走的路。”


第41章
苏娉吃完饭去楼上休息了会儿,醒了又把斗柜里的药材分类整理好,最后拿着笔记本去找妈妈拾遗补缺。
晚上,七点半。
容岚坐在沙发上看女儿的笔记,看到一些理论,忍不住点头:“你们这个徐老师有点真材实料。”
“他是小叔叔的大学舍友,”苏娉挨着妈妈坐下,手里捧着一杯参茶在喝:“也是沈娇的爸爸。”
“徐娇。”容岚一边翻笔记一边纠正她,指尖还夹着一根钢笔,看到有疏漏或者不正确的地方就标注出来。
“嗯,”苏娉轻声笑:“徐娇。”
“有件事妈妈要跟你说一下,”容岚没有抬头:“你陈爷爷不是回来了吗,两家也该正式见一面了,最近手头事多,你又去了学校,这件事就一直压了下来。”
“月底阿焰要调去东城军区了,正好把事情定个章程下来,你的身世妈妈也跟慕烟阿姨说了,她不在意这些。”
最初容岚同意这门婚事,很大的原因就是陈家家风正,她跟慕烟交好,苏定邦和陈安国是过命的兄弟。
女儿以往身体状况,不是很好,陈家却没有丝毫介意。
换了别人家,容岚不敢放心把女儿嫁过去。
苏娉只是温声道:“好。”
容岚把笔记全部过了一遍,已经是八点半了,她把本子还给女儿:“中西医结合的路子你既然已经决定了,妈妈就不会再劝,你外公他当了一辈子的中医,也认识一些想走这条路的人。”
“很多人的失败不是来自于医学,而是周围的议论,以及同行的不看好和奚落。”
“囡囡,既然你认准了,就要坚定不移的走下去,不要在乎周围的声音。”
“我知道,妈妈。”苏娉弯眸笑,好看的桃花眼眼尾微微上扬,“他们不是我,看不清我心里的道路,虽然这条路未知崎岖,但我会一直走到天光大亮。”
“好。”容岚难掩欣慰:“我们囡囡长大了,妈妈等你走出一条属于自己的路。”
……
苏娉回到房间,开了灯,先点燃安神香,又坐到桌前把妈妈标注过的笔记重新看一遍。
有道白影从树枝跳上窗台,她只看了一眼,就收回目光,神情专注望着本子上的字迹。
有爸爸妈妈在身后,她一点也不害怕去挑战未知的风险。
回学校的前一天,苏陈两家终于见面商议婚事。
这件事苏家知会过沈霄,他虽然对陈家那小子的性格看不上,但是苏家全心全意为了女儿好,陈家也是没话挑,所以也就没有异议。
苏定邦问他要不要一起来的时候,沈霄难得有些犹豫。
女儿现在不愿意认他们,他怕贸然出现会让她不开心。
苏定邦却说:“终生大事自然要父母在场,这件事我跟囡囡说,你只管去就是了。”
所以,林漪还没回,沈霄一个人去的苏家。
这天,容岚亲手下厨,苏娉在旁边打下手,等饭菜上桌,苏陈两家所有人以及沈霄都坐在桌前。
沈霄这是第一次近距离观察自己女儿,眉眼之间和大儿子沈元白九分相似,甚至连性格都很像。
面对他的打量,苏娉不偏不倚坦坦荡荡,目光清澈纯净。
苏定邦发现女儿在学校这两个月,相比以前的内敛更加开朗一些了。他心里甚至有些后悔,因为女儿身体的原因,早早就没让她读书。
如果不把她拘在家里,她会有很多朋友,也许性格早就该是这样。
陈焰坐在长桌最下方,一段时间没见,他像是又高了些,少年漆黑的眉眼沉静深邃,因为是家常聚会,所以穿的便装。
已经入冬,他还是穿的单衣,肩膀宽阔,腰身劲窄。
看到苏娉过来,抬眸看了一眼,略微颔首打招呼。
苏娉抿唇,在他对面坐下。
苏定邦主动给陈老爷子倒酒:“陈叔,您风采不减当年啊,还是这么精神矍铄。”他开始打开话匣子。
“老了老了。”陈老爷子看了下桌尾的孙子,叹了口气:“家里还有个不省心的,也不知道还能有几年活头。”
虽然身边时常有保健医跟随,但是老爷子年轻时受过的伤太多,落下了病根,现在也只能慢慢调养,维持原状。
陈焰冷冷瞥了眼老爷子,绷直的身子像一把蓄势待发的弓。
老爷子又看向苏娉,神情缓和下来:“我第一次见她,才这么大。”
他双手比了比,笑道:“感觉比我的手掌大不了多少,好像才几个月吧。”
“两个多月。”在和慕烟聊天的容岚笑着回应:“您记性真好,囡囡,叫陈爷爷了吗?”
“陈爷爷。”小姑娘嗓音娇软,却又不是那种浸在蜜罐子里的甜腻,听起来像是清风过境,让人舒适。
“好。”陈老爷子笑容更深,从口袋摸出一个木盒,打开:“这是你陈奶奶留下来的镯子,可惜她没福气,看不到孙媳妇进门。”
和苏家订亲的事最早也是陈奶奶先提出来的,她觉得儿媳妇和容岚关系好,儿子又和苏定邦交情匪浅,不如订个儿女亲事。
那个时候苏娉才两个月大,苏家人的人品她信得过,教出来的女儿必定不会差到哪去。
知根知底又关系好,可不是最合适不过了嘛。
后来苏家人去了南城没多久,陈奶奶就病逝了,老爷子心里一直记挂妻子,也希望能在自己过世前,看到这门婚事完成。
可不知道阿焰这小子怎么回事,好像是天生反骨,这也让老爷子十分闹心。
木盒里是一只通体温润的羊脂玉镯子,和慕烟手上的是一对。
陈奶奶想得好,一只留给儿媳,一只亲手交给孙媳,只是没能等到那天。
苏家人知道这个镯子代表着什么,也没推辞,容岚笑着问女儿:“喜欢吗?”
“很喜欢,”苏娉柔声道:“谢谢陈爷爷。”
“好孩子。”
见她自己情愿,容岚既松了口气,又怅然若失。
女儿长大了。
苏定邦心里也是百感交集,那个趴在他背上甜甜地喊爸爸的小姑娘已经成了大姑娘,喝药不会耍赖也不会哭闹,能沉着地面对所有的事。
至于苏策和苏驭,压根没有觉得有什么。
等妹妹读完大学最少也得两年,也有可能是两年半或者三年,这段时间她都在学校,就算以后和陈焰结婚了也依旧住在军属大院。
不就几步路的事嘛。
慕烟紧紧握着容岚的手,微微叹道:“咱们这关系我也不跟你说什么煽情的话了,我一直把阿软当自家人看待,以后她嫁过来我敢保证,不会让这孩子受半点委屈。”
“阿焰好像不太情愿。”容岚依旧为这事担心。
“他那是较劲,”慕烟最了解他:“要是真的不上心,会大老远跑去北城大学看文艺汇演?他自己看不清楚而已。”
听陈老爷子和苏定邦在商议婚期,一直没出声的沈霄忽然开口:“阿软刚入学,她年纪还小,婚期可以推后几年,等她毕了业,孩子们心性定了再来商量也不迟。”
容岚听完也觉得有道理,看了眼一直没出声的陈焰,她迟疑片刻,说:“是啊,孩子们还小,咱们三家先把这事说清楚,婚期以后再定。”
“陈叔叔,您看行吗?”
陈老爷子眉头紧皱,没有说话。
“阿焰!”陈安国低喝一声。
陈焰刚要开口,就听小姑娘嗓音柔柔道:“陈爷爷,陈叔叔,慕阿姨。”
“谢谢你们多年来的厚爱,我知道你们待我就像待自己的晚辈一样。”
“可有些事情强求不来的。”她唇角略弯,表情温和:“有件事不知道妈妈提过没有。”
“我从小身体差,喝了很多中药,体质不易有孕。”
“关于婚事,还希望您们能再仔细斟酌。陈家哥哥是个很优秀的军人,他的未来前程似锦,我也不希望因为自己,断送他以后的美好良缘。”
她垂眸看了眼桌上质地温润通透的玉镯,无声笑了笑,把盒子推了回去。
所有人都没想到刚刚还笑意吟吟的小姑娘突然说出这番话,容岚本来想要说什么,被苏定邦轻轻碰撞了一下膝盖。
她又止住话头,只是担忧地看向女儿。
不易有孕是真的,但是囡囡身体在好转,南城她外公那边的药源源不断送过来,只需要调养两年也能恢复的七七八八。
没跟慕烟说是因为她心里有把握,并不是刻意隐瞒。
慕烟乍一听这话就愣了,过了会儿,她结结巴巴开口:“不……不是,阿软,我们虽然不知道这件事,但绝对不会因为这件事就违反婚约,我们家不是非得有孙子孙女绵延后代。”
“你陈爷爷陈叔叔还有阿焰从入伍的那天就做好了牺牲的准备,等阿势大了也会入伍当兵。”
“哪怕陈家一个人都没有了,也是我们能接受的。孩子,这门婚事只要你情愿,陈家以后就是你的家。”
陈老爷子和陈安国不好开口,这些话只能由她来说。
而沈霄望向女儿时眼底的心疼显而易见。
从小就喝药。
这孩子到底受了多少苦。
陈焰也没想到,这些话是从温温软软的小姑娘口里说出来的,他神色复杂。


第42章
“慕烟,我们多年的交情,自然知道陈家的家风,也知道你们会对阿软好。”
容岚看向蹙眉不语的少年,缓缓吐出一口浊气:“可孩子不愿意,现在也不是封建社会了,咱们不能勉强。”
“一切还要听他们自己的意思,你说对不对?”
“……是这么个理。”慕烟愣了一下,凝眸看坐在下首的儿子:“阿焰,你真的不愿意和阿软结婚吗。”
“你要想清楚,以后要是后悔可就没用了。”
“后悔也是他自找的。”陈老爷子冷哼道。
陈焰冷冷觑他,掷地有声——
“我不会后悔。”
今天的饭没有人有胃口吃,除了苏策苏驭俩兄弟。
虽然现在和陈焰是兄弟,但就他这三番四次看不上跟妹妹的婚事,足以让哥俩不满。
兄弟算什么,他们又不跟兄弟过一辈子,妹妹才是他们的心尖宝。
吃完饭,几人辗转到茶几边上喝茶,兄弟俩收拾桌子,苏娉去厨房泡茶。
苏驭打水洗碗,见妹妹默不作声放着茶叶,他安慰道:“软软,别难过,哥哥连队里有很多好兄弟,等哪天你放假,我让他们来家里,任你挑。”
苏娉本来是在想刚才的事情,被他一打岔,轻轻摇头:“哥哥,我不难过。”
“怎么可能不难过,往年在南城,陈家寄来的照片都是看了又看。”苏策清理灶台,他说:“阿软,我们营也有很多好小伙,咱又不是非陈焰不可。”
“我们家阿软又漂亮又善良又温柔,以后还会是一名好医生……对了,”苏策说到这儿,突然想到一件事:“你以后会来部队当军医吗?”
苏娉软眸一怔,她还真没想过这件事。
“你好好考虑考虑,在哪儿当医生都不如部队,”苏策清洗抹布,反身看着她笑:“因为哥哥们都在部队,谁敢跟你大声嚷嚷,哥就削他。”
“对!削他。”苏驭做了一个揍人的手势。
苏娉被这番话逗笑,心头的郁气散了一些,她认真道:“我会好好想想的。”
虽然才刚入学,但毕业也不过就两三年的事了,时间眨眼飞逝。
去部队,像外公妈妈还有小姨一样,当一名军医也很好。
接过苏娉端来的茶,慕烟心中百感交集。
阿软虽然不是她看着长大的,但是这十七年来她眼睁睁见照片上的小女孩长成大姑娘,对她的情感自然是与旁人不同。
“可惜不能喝到你进门敬的茶了。”她叹气。
方才苏定邦已经和老爷子商定了,这门婚事就此作罢。
他女儿也不是那种要上赶着嫁人的。
老爷子思及亡妻的念想,还想再周旋一下,提议两年后如果两人再反对就不再勉强。
苏定邦不同意,沈霄也坚决反对。
刚才陈焰的话完全触及到他的逆鳞,看到女儿垂眸不语的样子,他心底的怒意压制不住,但又没立场说什么。
男人额角青筋暴跳,隐忍克制坐在沙发上,像一尊煞神。
陈安国频频侧目,觉得如果大儿子再说话,这姓沈的可能会直接暴起。
苏娉安静乖巧坐在容岚旁边,神色温和。
轻轻拍着女儿的手背以示安抚,女人笑道:“虽然没缘分当亲家,但我们还是朋友嘛,两家的情谊不会断。”
慕烟只是讪笑,她怎么听不出来这是客套话。
阿软是苏家的宝贝,阿焰对这门婚事从头到尾十分抵触,怕是早已让苏家恼火了,只是碍于两家的交情,没有表现出来。
陈家其实毫不在意苏娉能不能生育,在她眼里,阿软就是很好的一个女孩子,配阿焰绰绰有余,性格又温顺。
和陈焰的桀骜不驯截然相反,阿软的温柔足以让人沉溺。如果两个人相处久了,儿子一定会一头栽进温柔乡,难以自拔。
可惜了。
儿子一定会后悔的。
苏定邦和陈安国喝了不少酒,老哥俩并肩战斗过无数次,本以为能成为儿女亲家,可现在只能惋叹。
最后,离开苏家的时候,慕烟十分笃定地对大儿子说:“你一定会后悔的。”她大步走出院子。
陈焰站在院门口,本想回头看,又怕对上她清棱棱的目光。
手里的香囊炙热滚烫,他紧紧攥着,几乎要灼穿掌心。
苏娉在客厅门口,陪着他站了会儿,等他挺拔的背影消失在视线内,低声笑了一下。
有些许无奈。
她转身进屋。
沈霄是最后离开的,他也喝了不少酒。
之前见他拿起酒杯,陈安国颇为讶异。
平时要在部队执行任务,他们很少饮酒,只有休假的时候才小酌两杯,浅尝辄止。
而沈霄向来是滴酒不沾的。
不管是谁劝酒,也别想见他碰酒杯。
今天可真是开了眼。
在女儿要和自己错身而过的时候,沈霄哑着嗓子,开口:“阿软。”
苏娉停下脚步,目光柔软温和。
苏定邦酒喝的有点多,容岚扶他去睡觉了,苏策苏驭闲不住,洗完碗把地拖了去找大院里今天休假的兄弟们打篮球。
他们很希望陈焰也在,把球砸他脸上就当手滑。
“……之前一直没有来得及和你单独聊聊。”沈霄不知道该怎么面对女儿,心疼愧疚各种情绪交杂。
苏娉没有出声,只是静静地看着他。
她瞳仁乌黑,唇色是淡淡的樱粉,身形依旧纤弱,比上次在学校见到时的惊慌失措更多了两分生气。
他现在终于知道,为什么青雪第一次见到她就怀疑是自己的妹妹,元白也是尚未查证就一眼笃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