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了不让我们的孩子受苦,我才把孩子和沈家的换了。”
徐思远语气听不出喜怒:“那你还真是为我和孩子着想。”
叶惜察觉不对劲,她出声辩解:“我真的是为了孩子,如果不是换了孩子,她现在能上学吗?能有现在这么耀眼夺目吗,今天女儿在台上的表现,你也看到了吧。”
徐思远见她不知悔改,不无失望:“叶惜,当年我见到的你纯洁又善良,那是真的你吗?”
叶惜心口仿佛被一只无形的大手抓住,很难喘气。
她想说什么,张张嘴看着男人漠然的神情却怎么也说不出口。
……
沈娇脑海里乱糟糟的,各种声音都有,她只想快点找到妈妈。
在看到由远及近那一抹清隽身影时,她心头一喜往前跑:“哥……”
还没说完,想到叶惜说你哥哥可能已经查到了,刚扬起的笑容又凝固在脸上。
“娇娇。”沈元白在她面前停下,桃花眼底一片幽暗。
“有什么要跟我说的吗?”
沈娇下意识后退一步,摇头。
“真的没有吗?”男人循循善诱:“你要想清楚。”
沈娇差点就把叶惜找到她的事说了出去,可叶惜说哥哥最多只是怀疑,不可能有证据,让她不要说两人见过面。
“……没有。”她迟疑问:“妈妈在哪?”
男人轻笑,“你刚才不是见过吗。”
沈娇悚然一惊,她试探道:“我刚从礼堂出来,妈妈没有来后台。”
“娇娇,我再给你一次机会。”沈元白看着她惊慌的脸:“有什么要跟我说的吗?”
“没有!”心里的不安放大,女孩这一次几乎变了音调。
沈元白点头:“我知道了。”
见他没有再说话,越过自己去礼堂,沈娇觉得自己可能错过了什么。
而且会遗憾终生。
叶惜刚出校门,就被在门口等候多时的公安堵住。
“你是叶惜?”
女人心里发怵,看着眼前国字脸目光如炬的公安,她无法说谎:“……我是。”
“叶惜同志,请你配合跟我们去一趟派出所,有人报警,你十七年前伙同在县医院任职的妇产科医生叶蔓,恶意调换婴儿。”
校门口还有进进出出的老师,以及和儿女告别的家长,看到有公安过来本来就多加关注,听到这话更是炸开了锅。
“换孩子?天杀的!公安同志你们一定得让她坐牢啊!”
“都姓叶?是亲戚吧,我以前就听人说有人把自己的孩子换到好人家去过好日子,没想到这次真见着了。”
公安没有给叶惜多说话的机会,直接把她扣走,证据确凿用不着多费口舌。
过来找父母的沈娇站在人群后面,浑身发凉,面上血色尽褪。


第29章
沈娇的腿像是灌了铅,站在原地动弹不了。
耳边充斥各种痛骂和拍手称快的声音,她在风中摇摇欲坠。
眼底一片茫然,看到前面熟悉的身影,像是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妈妈……”
嗓音嘶哑得难听,眼前一片模糊,泪眼朦胧。
“娇娇?”林漪想要上前,又不自觉想到之前大儿子对女儿说的话,她捂住心口,痛苦不堪。
沈霄在旁边幽幽叹了口气:“阿软这孩子本来身体就弱,今天又受了这样的刺激,不知道如今怎么样了。”
林漪唇角几乎要咬出血,她强忍心中的痛惜,不去看失魂落魄的沈娇,转过身。
在苏娉几近晕厥的时候,沈青雪就觉得自己的心被扯得生疼,他去扶哥哥被甩开手时,更是快要窒息。
他跟沈娇相处的时间是最长的,哥哥十四五岁就去了部队,常年在东城军区,难得回来一次。
妹妹嘴甜讨喜,虽然有点女孩子的小性子,但他觉得很可爱,女孩子就该娇气一些,毕竟以前因为他受了那么多苦。
可真正因为他受苦的,却是阿软。
这么多年,他对妹妹的疼爱是真的,然而妹妹是假的。
他跟在父亲身后,脚步沉重。
沈娇看到家人全部背对她而去,知道自己以后什么都没有了,她想追上去,可腿动不了。
想开口喊,却怎么也发不出声音。
过了许久,她眼神空洞往回走。
……
沈元白进了大礼堂,通过询问找到妹妹班上的老师,他微笑道:“您好,我是苏娉的哥哥,刚看完表演过来,请问您知道她在哪吗?”
“苏同学?”后台很多班的同学,老师也没注意这么多,四处看了下:“可能回宿舍了吧。”
男人略微蹙眉,不动声色:“谢谢您,请问除了我,还有人来找过她吗?”
“这我就不……”
“有!”旁边和苏娉关系好的女孩跑过来,“你是阿娉的哥哥?苏同志,之前阿娉刚要卸妆,就被她那个堂姐叫出去了,说是有事找她。”
“看起来神秘兮兮的,不知道带着阿娉去哪边了。”她对苏蕊印象谈不上深刻,这个同学不太爱说话,也很少和同学们交流,在食堂吃饭都是自己一个人坐角落。
只记得她是苏娉的堂姐。
沈元白眼中笑意渐深:“我知道了,谢谢你。”
“不客气!阿娉是我好姐妹,她哥哥就是……”说到最后,看着男人清隽的容颜,结结巴巴说不出口了。
男人笑着颔首,心里大致有数。
见他转身要走,女孩喃喃自语:“阿娉也没说过她哥哥这么帅啊。”
余光瞥到男人背在身后手心上那抹猩红,她微怔。
沈娇刚走到操场,前面有个男人站在那。
白衬衫,金丝眼镜,神色平静看着她。
“……徐老师?”她神智尚在,声音很轻。
“嗯。”徐思远这才发现她五官中隐约带着叶惜的影子,他说:“我就是十八年前,那个西北农户的儿子。”
他语气不紧不慢,没有什么情绪,沈娇呆愣愣地仰头看他。
“你接下来有什么打算?”
沈娇默了片刻,低下头:“她被抓走了。”
“我知道。”男人说:“那你呢,怎么想的。”
“……我要回家。”她手指泛白。
“回家。”徐思远没什么感情地重复了这两个字,“回那个不属于你的家?”
“那是你的家吗。”
沈娇猛然抬头,眼底充满红血丝,恶狠狠道:“怎么不是?我在沈家长了十七年,妈妈哥哥最疼我了,我就是沈家的孩子!”
徐思远看了她好半晌,眸底带着复杂。
“十七年前的事你没有选择,目前看来沈家是明事理的,不会迁怒你。如今轮到你做选择了,你如果选择像你妈妈一样,伤害另外一个孩子,你和沈家最后的情分就会真正消散。”
“娇娇,没有父母会放弃自己的孩子,就算没有沈家,爸爸也会给你应有的一切。”
“跑去沈家哀求争宠是最愚蠢的行为,你是个聪明的孩子,应该把心思放在正道上,做你该做的事,沈家也不会觉得自己这么多年养了个白眼狼。”
“取舍在你,自己选择。”
说完最后一句话,徐思远往教师宿舍那边走。
年近四十,他背影依旧挺拔如松,步伐沉稳走进黑夜中。
沈娇全身像是被抽干了力气,瘫坐在地上。
苏家。
苏娉回来后情绪极其不稳定,她蜷缩在沙发上,双手抱膝。
苏策苏驭两兄弟分别坐在旁边的扶手上,苏定邦坐在另外一个沙发上,父子仨担忧地看着她。
一直没人敢出声,怕惊扰她。
容岚想去给她煎服药,她忽然伸手拉住女人衣摆,湿漉漉的眸子楚楚可怜:“妈妈。”
“妈妈不走。”容岚叹了口气,就势又坐下。
她给兄弟俩使了个眼色,苏策会意,他去厨房煎药,苏驭则是放轻脚步去楼上拿安神香。
苏娉倚靠着妈妈,不发一言。
容岚和旁边指尖捻着没点燃烟的丈夫对视一眼,她犹豫片刻,还是开口——
“囡囡,在沈家找来之前,这件事妈妈原本是打算藏在心里一辈子的。”
苏娉抱着膝盖的手收紧,脑袋靠在容岚肩膀上,长睫微颤,在眼底留下一片阴翳。
容岚见女儿难受,心里跟刀割似的,这可是她精心呵护养大的女儿啊。
这孩子因为身体原因常年在家,涉世未深,不懂人心险恶,她怕自己说出来会让她顿时崩溃。
可不说,沈家又有什么错呢。
……
苏娉喝完药后迷迷糊糊上了二楼,意识朦胧间发觉躺在自己房间的床上,闻着熟悉的安神香,她再也支撑不住。
容岚轻轻推开门,站在床边看了会儿女儿不安稳的睡颜,手指轻轻拂过她眉眼间。
“我的囡囡一定要安稳度过余生。”她将被子拉上一些,掖了掖被角,“妈妈一定会保护好你的。”
陈焰背着手跟在陈势后面,兄弟俩一前一后进了军属大院。
陈势惦记他的大乖小乖,跟他哥说了句“我先回家”就急匆匆往家跑。
他顿足,等弟弟身影消失不见才往苏家院子走。
到了门口,发现院门紧闭,看着手中的绣鞋,他纠结片刻,转身去另一边的墙角。
动作矫健爬上树,踩在树梢上,他把绣鞋放在窗台,透过玻璃隐约能看到躺在床上小姑娘的模样。
苍白,脆弱,不堪一击。
心里有种奇异的感觉浮现,听到有脚步声响起,来不及多想,他侧身隐在树枝后面。
沈元白站在院门口,没多久栅栏门从里面打开,他跟着苏策进了客厅。
容岚听林漪说过很多次这个大儿子,性格温和,脾气很好,有上进心。
她觉得林漪可能对她这位长子了解不深,温和是表象,脾气好也不见得是真的。
“容姨。”男人嗓音温润,“有件事我觉得应该和您说一声。”
“阿软会提前得知身世,并且觉得自己是被遗弃,原因可能出在您侄女——苏蕊身上。”
容岚愣了一下,随后拧眉:“你有依据吗?”
沈元白颔首:“我问了阿软的同学,从登台到退场,她情绪都是正常的,唯独在苏蕊找过她后,失控了。”
苏蕊怎么会知道这件事?
难道是什么时候听到她们说话了?
容岚百思不得其解,暂且压下心中疑惑,这件事迟早要跟苏蕊清算的。
夫家这个侄女明知道囡囡身体差,还故意去刺激她,这件事她一定要跟找徐秀要个说法。
至于老太太那边瞒不住,她压根没考虑过。
囡囡养在她身边,没有在老家生活,老太太再气也管不着,大不了就是苏定邦挨几句骂。
反正这男人在老家不顶事,挨他娘的骂也不少,她也不心疼。
她此刻更在意另外一件事,“叶蔓和叶惜已经被公安带走了,把囡囡扔在医院外面的那户人家还没有头绪,你打算怎么做?”
唯一的信息就是这户人家不是北城人。
叶蔓她会向公安说出实情吗?这么多年的事查起来也需要时间。
她心烦意乱,恨不得活剐了这些人。
沈元白通过叶蔓老县医院的同事以及叶惜插队时的知青顺藤摸瓜查到沈娇的身世,至于遗弃妹妹的人,当年也有不少人证。
医院人来人往,有动静能瞒过谁?
只是那个时候遗弃女婴太常见了,他们看到了有夫妻把孩子扔垃圾桶里,只以为是想要儿子,也没有多管闲事。
把孩子捡回去?怎么可能啊,家里的都快养不活了。
沈元白想了一下,他说:“我要再去一趟县医院的档案室。”
那对找叶蔓看诊的夫妻肯定是留有病历的,他上一次去县医院着重查的只是七月十八当天待产的孕妇,其他资料一概没动。
只要找出当年的看诊档案,有姓名就没那么难查。
等他走了,容岚心情复杂。
如果不是沈元白查出这些事,囡囡还只是他们苏家的宝贝,也用不着遭今天这个罪。
可囡囡也是沈家的孩子,沈家在这件事上也是受害者。
她深深叹了口气,抬手按压突突跳的太阳穴。
陈焰没想到沈元白这么快就出来了,侧身继续躲在树上,隐在黑暗中。
他听老爷子夸过沈家这位长子,沉着冷静,心性稳定,将来必定是栋梁之材。
而他在老爷子嘴里就是心浮气躁性格狂放不知收敛。
沈元白出了院子,走了一段距离,回头往二楼的窗户这儿看了一眼,不知道是不是察觉到什么。
很快又收回视线继续往前走。
陈焰眯着眼看着他消失的背影,眼底晦暗不明。


第30章
“下午就没看见人,跑哪去了?”
慕烟见大儿子慢悠悠回来,随口问道。
她手里拿着丈夫的衬衣,坐在沙发上缝纽扣。
“看文艺汇演,小家伙没跟您说?”他去厨房倒了杯水,握着搪瓷杯走到茶几前,长腿一伸懒洋洋坐下。
“你弟就没往家跑过,刚才跟你一起回来的?怎么没看到他。”
“找他宝贝小乖去了吧。”陈焰喝了口水,本想问问他妈知不知道苏娉的身世,想想还是算了。
要是早就知道他问就是多余,要是不知道也应该由苏家来说。
慕烟关注的却是另一件事:“去哪看汇演?”
“……北城大学。”
慕烟揶揄:“看谁啊,阿软么。”
“不是,正好有空,您小儿子闹着要出去,顺便过去看看。”
“哦。”慕烟知道这个大儿子一身反骨,也不想逼他:“锅里热了饭,菜是你爱吃的豆角炒茄子。”
至于陈势,压根不用管,跑他兄弟们家饿不着。
“好。”
陈焰刚要起身,又听见他妈说——
“你爷爷后天回来。”
“……嗯。”他动作微顿,神色不明:“知道了。”
慕烟见他在厨房半天没出来,也没听到有拿碗筷的动静,摇了摇头。
老爷子强势了一辈子,对大孙子的管束尤其严。
早些年陈焰想去南边守海岛,老爷子抽了他一顿,陈焰在床上躺了半个月,错过调动的机会。
苏家这门亲事也是幼时老爷子亲自定的,每年苏家寄来的相片他都是随意一扫。
小姑娘确实长得很好,苏家人也很好,可他很厌恶这种被管控的感觉。
陈焰倚着灶台,指尖的烟燃了半截,他不由想到那晚,在窗台上小姑娘垂眸认真给他上药。
轻如羽毛的呼吸仿佛此刻还落在胳膊上。
心烦意乱之际,他掐了烟,大步往外走。
“诶?不吃饭啦?去哪儿啊。”慕烟在后面喊。
“找赵途,您不用给我留门。”他摆手。
苏娉晚上还醒来一次,是凌晨两点多。
在她盯着天花板发呆时,熟悉亲切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囡囡,饿不饿?妈妈给你煮碗面好不好?”
她回神,手撑着床侧起身,看了容岚许久,才轻声说:“妈妈,我想吃清汤面。”
“哎哎好!”容岚出了房门就在吼:“苏定邦,别睡了!你闺女要吃面,去烧火!”
苏定邦麻溜从床上起来,睡眼惺忪披着外套:“不是有天然气灶吗……”触及到媳妇儿不善的眼神,他立马换了说法:“柴火灶煮什么都好吃,囡囡想吃面?我来煮,你陪着乖囡。”
“做点什么事就跟多费劲一样。”容岚嘴里不满嘀咕,想到女儿,又赶紧回房。
本来二十号就要放假,她干脆给女儿请了五天假,加上放的四天也有九天了。
苏娉的身体比以前好了不少,这次虽然受了惊吓但因为底子调养的不错,所以也没有太大的事。
就是这孩子不太爱跟人说话了。
她在家这几天,苏策苏驭想尽办法逗她开心,也只是勉强一笑。
现在是十月十九,苏蕊明天从学校回来。
容岚已经跟苏定邦商量好了,等她来了把这事说开,以后不会再认这个侄女。
苏定邦怎么也想不通,他大哥那么老实诚恳的人,怎么会养出这样的女儿?
苏策哄了半天,待在房间安静绣花的妹妹终于松口,愿意跟他去篮球场看打球。
这几天他都心惊胆战,生怕妹妹憋出病。
已是深秋,晚上风很凉。
苏娉穿的是长衣长裤,外面套了一件厚重的毛衣开衫,乖巧跟在哥哥身后。
苏家和沈家的事大院里的人大多不知道,见小姑娘来了有人起哄:“好久没见到苏妹妹啦,来看哥哥们打球?”
兄弟的妹妹就是自己的妹妹,男孩们开玩笑也不用多顾忌。
“就你那鞋拔子脸和半桶水球技,我妹妹看谁也不至于看你啊。”苏策嫌弃道。
“放你娘的狗屁,老苏你有空照照镜子吧,我家搪瓷盆都盖不住你的脸。”男孩们笑嘻嘻对骂。
苏娉自己找了个地方坐,耳边风声呼啸,她置若恍闻。
苏策和苏驭都去打球了,兄弟俩目光时不时看向这边。
在看到她出现时,沈青雪心口就一阵一阵的疼,卫吉把球抛给赵途,走过去:“怎么了老沈?”
“没事。”沈青雪摇头,“你们玩,我歇会儿。”
嘲笑的话下意识要脱口而出,想到这段时间状态不对的兄弟,卫吉拍了拍他的肩膀:“平时训练太累了?没办法,前线要打仗啊,咱们迟早要顶上去的,保家卫国嘛。”
沈青雪点头:“你玩你的,不用管我。”
“行吧。”卫吉又看了他一眼,嘀咕道:“我怎么感觉你最近一直在躲着老苏……”
“……”沈青雪深吸一口气,他瞥了眼篮球架旁边的女孩,想了一下还是过去,在距离她半米的地方坐下。
苏娉知道他来了,但是一直没有看他。
沈青雪心里几近窒息,绞痛得厉害,他知道妹妹此刻应该也一样。
兄妹俩谁都没有说话。
苏驭本来想过来,被苏策拉住:“随他去吧。”
苏驭捏了捏拳头,忿忿不平继续打球。
篮球被他砸的砰砰作响,几欲震破耳膜。
苏策知道弟弟心里不痛快,他又何尝高兴?
可那边到底是血缘亲人,他也无权替妹妹做决定。
陈焰今晚没有来。
老爷子回来了,驻岛又有名额,书房里怒骂声和漫不经心的声音交杂。
陈势压根不敢靠近。
沈青雪看着地上自己的影子靠近妹妹,他揉了揉脸,想要搭话又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明天就是二十号,大哥的态度很明确,不允许沈娇再回来。
户口的事他会去联系徐思远,或者叶惜的现任丈夫,不会再让她姓沈。
干脆决绝,沈青雪自认做不到。
爸爸出任务,哥哥去东城军区,常年是他和妈妈还有沈娇在家,这么多年的疼爱不是作假。
可让他放任自己亲妹妹不管他更是不行,苏娉一个委屈的眼神,他就觉得自己身上痛千百倍,完全是身体自然反应。
可能这就是双胞胎吧。
以往他虽然疼沈娇,在她难过时却从来没有这种痛及己身的深刻感觉。
血缘至亲,这世上最亲近的人,此刻却隔着天堑。
沈青雪疲倦地搓了搓脸,不该这样的。
大哥说,要他去保护应该保护的。
“……阿软。”挣扎许久,他还是开口:“我可以和你说说话吗?”
苏娉没有看他,也没有出声。
沈青雪心里更加难过,他仰头看着漆黑的天幕。
大哥几天前就回了东城,在走之前还去了趟苏家,可能是有什么事要说,也可能是探望妹妹。
他有些后悔自己的犹豫不决,让自己和妹妹难以靠近。
夜晚的风寒冷肆意,苏娉下意识瑟缩了一下。
沈青雪的心顿时揪成一团,在他解自己外套的时候,小姑娘已经起身,去找苏策了。
“哥哥。”苏娉黑如点漆的眸子异常平静,“我想回家。”
苏策直接扔下球,招呼苏驭:“呆头鹅!带妹妹回家。”
“来了来了。”苏驭侧身躲开卫吉,跑了过来。
兄弟俩一左一右走在她身边,呈护卫之势,沈青雪见了,缓缓放下手,只剩苦笑。
赵途不知道什么时候走了过来,在他身边坐下:“怎么了?想追人家苏妹妹,被那两个护妹狂魔揍了?”
不等他回答,男孩又说:“这苏妹妹确实好看啊,性格又温温软软的,厨艺好不说,还会做药膳,便宜阿焰那小子了。”
“不过他最近也挺难的。”
好半天,沈青雪才问:“他怎么了。”
“他家老爷子呗,他不是一直想去南方守岛吗?最近又有名额,我上次从他家楼下经过都听到老爷子骂他没出息,不上战场跑去守什么破岛。”
“就他那脾气,肯定又杠上了。”
“哦。”沈青雪按压眉心,说:“他也不是非要去守岛,就是喜欢和老爷子唱反调。”
“是,不过胳膊哪能拧过大腿?就说苏妹妹这事吧,老爷子说除非他死了,不然永远不可能退婚。”
赵途叹气:“要是我家老爷子这么逼我,天仙我都不愿意娶。”
沈青雪嗤笑:“你家老爷子只想腌咸菜,没空管你的破事。”
赵途是外公带大的,他妈腌咸菜的手艺也是传承自老爷子,他摸摸鼻子:“不过如果我是阿焰,有苏妹妹这样的未婚妻,这一次也就遂了老爷子的愿了。”
“你永远也不会是他。”沈青雪懒得跟他多说,撑着台阶起身,往回走。
“莫名其妙。”赵途看着他的背影,骂了一句。
这不就随口说一下吗,人家苏妹妹的哥哥都没急眼,你撂什么脸子。
苏策见妹妹神色如常,他给苏驭使了个眼色。
苏驭一脸茫然,“咋了哥?”
“关院门啊。”他无奈道:“你走最后还让我俩关?”
“噢噢。”苏驭转身把栅栏门的门闩拉上。
进了客厅,又把大门关了。
“囡囡回来啦?”容岚给她煎了药,倒在小碗里双手捧着小心翼翼从厨房出来,怕洒了。
苏驭这回机灵了:“我去拿蜜饯。”


第31章
苏娉捧着碗,乖乖喝完药,嘴里含着一颗蜜饯。
小姑娘窝在沙发上,沉默寡言。
苏驭开了电视,坐在她旁边陪着。
容岚夸了一句“囡囡真乖”,收了药碗,拉着苏定邦在厨房说话。
“上次沈家那孩子说当年七月十八去叶蔓那儿看诊的夫妻,男的叫徐荣,女的叫孟竹,你就没觉得这名字有点耳熟?”
苏定邦想了一下,纳闷:“听着是有点印象,但又好像不认识这俩人。”他完全想不起来。
容岚提醒他:“你大哥那个媳妇儿就姓徐,她哥好像就叫徐荣。”
苏定邦思绪转了半圈才反应过来,他大哥的媳妇儿不就是大嫂徐秀吗?
媳妇儿这是看侄女讨厌,连带着大嫂也烦上了?
不对,他媳妇儿一直和大嫂不对付。
不过是看在大哥的面子上,还维持一下表面的和平。
“沈家那孩子在回东城军区前,又去了一趟县医院档案室查当年的病历,发现在十七年前七月十八,叶蔓接诊的一对夫妻就叫徐荣和孟竹。
而当天,整个县医院妇产科只有他们诊断出不孕不育。”
容岚斜眼看他:“明白过来没?”
“啊,”苏定邦猛一拍脑袋,“我差点忘了一件事,当年你不是在医院生阿驭吗?我好像看到了大哥那个大舅哥,不过就是一晃眼的事,我还以为自己看错了。”
“那就对上了。”容岚语气凉凉:“你那个大嫂家从根脉上就坏掉了,我就说苏蕊怎么会知道囡囡不是咱们的亲女儿,看来是从她这个舅舅舅妈那儿知道的。”
“徐荣是从一开始就知道囡囡就是当年那个孩子?还是后来才发觉的。”男人百思不得其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