嬷嬷们不敢耽搁,立刻给信贵人请了太医。
当时太医隔着帐子垫了帕子扶脉,半晌后脸色就放轻松了道:“贵人是有些累着加受凉以至作烧,好在贵人身子骨好,先天壮,这病不相干的。”
本是寻常的看诊,姜恒之所以忍不住笑了出来,是因为这一段成为了评论区经典,后面女主一亲自劳动,或者后期四爷一公主抱女主,评论就是一水儿的‘不愧是先天壮’‘四爷好臂力!’
作者终于受不了了,站出来维护自己笔下的女主:我宝只是身体好!其实是身娇体软小美人!
评论继续回复作者:“好的,壮壮。”
“收到,壮壮。”
当时姜恒也在下面跟了一句善意的调侃,但没想到‘时至今日,壮壮竟是我自己。’
调侃归调侃,姜恒还是很惊艳于这幅容颜的,不愧是作者心爱的‘我宝’,每隔几章就要正面描写,侧面烘托的甜系美人女主。就像炎炎夏日里一碗甜丝丝的冰激凌,还是草莓味道的,让人观之忘忧。
而且对姜恒来说,健康真的太重要了。
之前有两年她都是亚健康状态,晨起不喝咖啡或者浓茶就头疼没精神,颈椎腰椎的疲劳疼痛以及眼镜的度数增长就更不必说了,在办公室里,没有低头低到脖子疼,看文件看的眼花,都好似偷懒摸鱼了一般。
她抽屉里常年备着止疼药和各种眼药水并隐形眼镜。
整的她最想去世的还是牙疼,且根管治疗要去口腔医院很多次,以至于她看到类似口腔科的躺椅都心跳加速,耳边响起‘滋滋’钻牙声。
反正在她穿过来前,年纪轻轻就开始保温杯里泡枸杞养生了。
只是边加班工作边养生,可以说是拆东墙补西墙。
现在她终于有了好得不得了的年轻身体,她一定要好好珍惜。何况这后宫里,身体好,本就是业绩的一部分。
想到保养身体,屋内的自鸣钟就恰到好处地响起——到了用膳的时分。
姜恒将旗装略整了整后,便往正殿的堂屋去,那如今就是储秀宫的课堂兼食堂。
她进门第一眼就看到了屋中间摆着与往日不同的一张方桌,桌上还放着一瓮粥一盆汤和四道菜。
她脑中立刻就想起了这是要做什么,只是还没来得及细想,耳边就响起了马佳氏略带愤怒的声音:“怎么今儿难道要咱们自己分盛汤粥不成?下回是不是就要我们这些个嫔妃自己去膳房提膳了?”
很快,四位嬷嬷都到了,马佳氏等人都有些吃惊:原本用膳时,只有贵妃宫里的叶嬷嬷会来看着,今日怎么四尊门神都到了?
事关礼仪举止,还是叶嬷嬷站出来笑眯眯道:“诸位小主们都见了中间这方桌了,并非奴婢们敢怠慢小主们连汤羹都不侍候。”说到这儿,她不动声色瞥了一眼马佳氏。
马佳氏被她看的简直有点毛骨悚然,方才自己抱怨那一句的时候,这正殿里有服侍的人吗?似乎只有远远在收拾食盒的小宫女吧。
她犹自惴惴,叶嬷嬷已经继续往下道:“在奴婢们跟前,诸位都是主子,但小主们进宫不光是做主子的,更是要侍候万岁爷的——打今日起,每日用膳前,小主们都要先学着布菜盛汤,为着将来若有幸蒙宠,侍候御膳,可不能疏漏。”
这话说完,众人倒是心服口服的多些:这项练习确实很必要。
叶嬷嬷嘴角永远翘着,带着和善的微笑道:“今儿是第一回 ,奴婢们也不求小主们布菜盛汤举止优美万事妥帖,只消小主们没有滴漏泼洒,就算过了可以自行用膳。”
郭氏现在才回过味来,惊讶到脱口而出:“啊,难道今儿布菜不合格,我们就不能吃饭了?”
叶嬷嬷转头道:“郭常在出身世家,自然早承教诲,必知女子入了宫一体一身都是万岁爷的,若是连这布菜小事上都侍候不好万岁爷,哪儿还有心情用膳不是?”
郭氏想说自己很有心情用膳,而且还很饿,但她听出了叶嬷嬷的意思,直接隐晦扣上了家教的大帽子,恐连累外头父兄和姊妹们的名声,只好腹内忍气道:“嬷嬷说的有理,用膳不重要,饿肚子也无妨,侍候皇上才是最要紧的。”
叶嬷嬷的招牌笑容,因为郭氏的忍气吞声更真切了一点。
看看,虽然她们只是些‘奴才’,但有时候,这些主子也只好屈从于她们。


第10章 职场干饭人
作为独一份的贵人,好事儿占了先,挑战当然也要第一个上。
“信贵人,奴婢先做一遍,待会儿您比着葫芦画瓢就成了。”叶嬷嬷转向姜恒,语气听起来很是关切,还非常体贴的表示,自己会先示范,似乎在为她降低难度。
姜恒点头道:“有劳嬷嬷了。”
心里却记得:这就是瓜尔佳氏踩得第一个大坑,就这一个‘布菜’的坑,将她摔得头破血流。
叶嬷嬷的动作行云流水,甭管是盛汤还是布菜,都做的很是轻盈而美观,让一众新人心里一松,也是,谁每日不吃饭,想来布菜并不会很难。
姜恒却看得出其中的难:叶嬷嬷这是卖油翁,唯手熟尔。
实则这几盘菜都各有难处:一道卤鸽子蛋,圆不溜丢最难夹住,一道拉丝的糖醋肉,夹起来后滴漏牵绊,若是弄得碗碟全是酱汁就很难看;一道醋溜山药切成了薄片,一看就是好半路溜下筷子的面相;还有一只完整的风干鸡,上头最容易夹的鸡翅已经被叶嬷嬷作为演习夹了下来,剩下的哪个部位,都不容易被筷子轻易拆分。
姜恒记得,书里的瓜尔佳氏在这里丢了一次人。
其实在家里,瓜尔佳氏作为女儿,给阿玛额娘盛汤是常有的事儿,这还好说,可布菜就少了。
大家子出来的姑娘,都学过宴饮规矩,但她们学的是不要去吃那些复杂容易出丑的菜,更不要漫着桌子伸长了胳膊去夹菜,要斯斯文文挑面前最容易吃的菜稍微垫一垫,谁也不指望在宴席上吃饱不是?
而在家里,瓜尔佳氏身边都是丫鬟服侍,更没有自己拆过什么整鸡。最要命的是,作为唯一的贵人,第一个跟在叶嬷嬷示范后练习布菜的瓜尔佳氏,心理压力很大。
就像明明都是说话,私下里单独跟亲人说话,和在一群人的注视前演讲是完全不同的。
瓜尔佳氏本就是内向的性子,忽然要在屋里二三十双眼睛,还都是几乎无善意的眼睛注视下头一个出来表演布菜,实在心里压力山大。
尤其是第一筷子掉了鸽子蛋后,周围此起彼伏的讥笑声更让她慌了神,后面拆鸡肉的时候,更是不小心把鸡戳出了盘子。
叶嬷嬷趁势就让人把整只的风干鸡撤了下去,口中只轻描淡写道:“掉了的菜肴就不能要了,其余小主担待信贵人一二,今日就先不用布风干鸡这道菜了。”
一通明捧暗贬下来,瓜尔佳氏几乎是哭着坐到自己的膳桌前的。
之后的常在答应们其实做的也不是很好,第一回 夹鸽子蛋和醋溜山药片能不掉的人只有一半,以至于后来地上滚了好几只蛋,但有瓜尔佳氏‘戳跑一只鸡’在前,剩下的人就都显得还过得去起来。
也就是从这日起,这一年的新人们发现瓜尔佳虽有家世美貌,性子却软和的很,原本畏惧她背后势力和位份的秀女们,也开始放心大胆跟着马佳氏欺负她。
每一次用膳,对瓜尔佳氏来说,都是一场嘲讽,马佳氏等人会学着她拿筷子的姿势,故意掉点餐食,然后再唤旁边的丫鬟来换杯碟。
而本应该负责约束指点秀女举止的叶嬷嬷,也像是瞎了一样,对这些视而不见。
以至于出储秀宫的时候,瓜尔佳氏对吃饭拿筷子这件事都有阴影了。
此次‘布菜事件’也是瓜尔佳氏彻底不争的伊始,她厌恶这些欺辱她的人,却又被这些嬷嬷‘提点’过,为了阿玛额娘和家族名声,不能拿身份地位压人,于是最后只好惹不起就躲。
她甚至因这一月的遭遇,害怕极了这个皇宫,如果得宠就只能每日跟这些人争锋过日子,那她宁愿默默无闻,躲在一个屋子里过安顺的一生。
可惜瓜尔佳氏从小被父母呵护着捧着长大,没来及面对过社会锤炼,以至于没有明白,许多时候,忍让不会带来和平,只会让施暴者更加的放肆。
“信贵人,请吧。”这些事儿在姜恒的脑海里过了一遍,实则不过短短瞬息。而此时,示范完毕的叶嬷嬷,带着笑,递上了一双沉重的银头乌木筷子。
这是宫里大宴时,侍候御膳的太监用的筷子,比寻常筷子要沉重许多。
在叶嬷嬷看来,用这沉重伏手的筷子,想要夹住鸽子蛋,又不夹破鸽子蛋的细嫩蛋白,可不是她们这些娇滴滴的小姐们能做好的事儿。
姜恒接了过来:好的,是时候表演一下,什么叫真正的干饭人了。
且说,姜恒不只是干饭人,她还是职场干饭人。
只要在职场的人,谁没有应酬过,一桌子的领导同事,扯着笑脸到脸僵了,也得在这饭桌上撑几个小时。
吃饭还得有眼色,千万不能‘领导夹菜你转桌,主陪带酒你不喝’,也不能领导饭桌演讲慷慨陈词,你还在埋头苦吃。
所以吃顿饭都是耳听六路见缝插针的。
那时候她练就夹菜的准头,不比叶嬷嬷差:毕竟在应酬场合,掉了菜也是尴尬,几年下来,姜恒早就练的稳准狠,提前看准转盘,能在菜转动的过程中,稳稳夹住它们,还显得姿态云淡风轻,不能饿虎扑食。
也就是姿势不如叶嬷嬷优美,她主要是走隐蔽流派,力求在没有人注目的情况下把肚子填饱,不要应酬到半夜,还得饿着肚子顶着风回家——回家后可是没有精力再弄一顿的。
姜恒接过筷子的时候,马佳氏眼睛都发亮了。
同住一宫好几日,马佳氏可是从共用的宫女处打听到,信贵人连最基本的梳小两把头都不会,可见从小是怎么叫奶娘丫头们捧大的,这会子叫她布菜,估计要丢脸!
“不足的地方,还请嬷嬷们指点。”姜恒放下筷子,转向了叶嬷嬷。
面前的粉彩小圆碟中,安安稳稳放着一块糖醋肉,一枚鸽子蛋、一片醋溜山药,还有一只大鸡腿。
姜恒夹鸡腿那是分外熟练,要是给她时间,她能用两根筷子拆完这只风干鸡。
马佳氏眼睛更亮了,只是明显是惊的亮了。
叶嬷嬷脸上笑容倒是没什么变化,只是完成本职工作评点道:“小主已然做的很好了,只是下回手腕弧度柔和些,动作慢一些才显得好看不是?”
姜恒点头表示受教了,然后往回退了几步,看着叶嬷嬷把银头筷子用干净的棉布擦拭干净:“马佳小主,该您了。”
对叶嬷嬷来说,她来了就是替主子年贵妃分化打压新人的,瓜尔佳氏固然是头号需要关注的对象,但马佳氏这种对年贵妃怨言颇多,出身样貌也都不错的常在,自然也是她主子的敌人。
对叶嬷嬷来说,瓜尔佳氏没丢脸虽有些遗憾,但也无妨,这不后头还有十五个人吗,总能让她施展下马威!
现在,压力就像俄罗斯转盘一样,来到了马佳氏这里。
姜恒也认真看着马佳氏:她最大的优势就在于熟知剧情,因而她做出了违背剧情后的举动后,她就格外关心会带来什么样的蝴蝶效应。
这会是她未来最大的麻烦:先知优势会随着她走出储秀宫而越来越薄弱。
“咕噜噜——”马佳氏的鸽子蛋直接滚到了姜恒的花盆底鞋下头,姜恒默默又退了一步,马佳氏的脸一下子涨红了,而旁边郭氏意味深长点了点头,对马佳氏扬起了一个笑容。
汉军旗里,也有人发出了嗤笑声,然而等马佳氏抬头去锁定笑声来源的时候,嘲笑‘嘎’就截断消失了。
人人都知道,马佳氏可不是好惹的,嘲笑她要是被抓到就惨了。
姜恒看着这跟书里完全不同的一幕,倒是更有了明悟:或许在这后宫里,没有什么人真的喜欢马佳氏,但她的不好惹摆出来,就像是现代的花臂纹身金链子大哥一样,也会让人不怎么敢惹她。


第11章 笔试
待众人终于能够坐下用膳后,姜恒发现,马佳氏这人虽说很难相处,但有两项长处。
一个就是目标明确:马佳氏显然是奔着当新人魁首来的,换言之,人家一开始就是要当老大,所以才一进储秀宫就各处针对姜恒这个位份最高的贵人,准备把她捋顺了,好让其余人乖乖俯首称臣。
在马佳氏看来,既然进了宫,就不是外头相夫教子吃太平饭的妇人,总要做一回高位的娘娘,能高坐主位,逢年过节受内外命妇的行礼问安,才算不辜负进宫一趟。
第二就是在马佳氏口头抱怨虽多,实则颇有毅力,比如现在:姜恒夹了一筷子滑炒里脊丝吃了,余光看着马佳氏继续奋斗——方才马佳氏练习布菜磕磕绊绊终于勉强过关后,对自己表现很是不满,硬是问嬷嬷们要了一双沉重的乌木银筷子,就决定以后用这个吃饭。
一副用不好布菜筷子,誓不罢休的劲头。
这就是职场中那种鸡血人物,从进单位起,就要处处争先,坚信一步落下步步落下,所以寸步不让的人。
姜恒怀疑,作者在写马佳氏的时候,纯粹是当成女主对照组来写了。
姜恒余光看了一会儿马佳氏费劲倒腾沉重乌木银筷后,目光倒是在郭氏那里流连更多。
不为别的,为的是郭氏跟前有一道油焖春笋看起来特别好吃又下饭。
算时节是最新的春笋,想想就知道有多鲜。若是泼上几滴麻油凉拌是清爽的好吃,而这样浓油赤酱的与酥烂五花肉一起焖出来,又是另一种下饭。
且说她们虽然都在一处吃饭,但每人的膳食都不同,哪怕同是常在,也不会吃一样的饭。
膳堂精明着呢:一样的饭菜才会攀比,比如你的肉多一块,我的点心摆放的更精致等。
上头主子们别苗头,倒霉的常常是下人,说不定就为了一盘子菜,两块点心被拖出去打死。
还不如盘碟数目相同,但菜色完全不同,叫人比都没法比。
横竖不同位置的妃嫔,每月份例都在那里,膳房们背的滚瓜烂熟,不超了个人的例就是了。
姜恒就盼着,明儿膳房也给她上油焖笋。可别晚了,京城的天儿说热就热了,笋子一老可就不好吃了。
记挂着油焖笋,姜恒用完了这顿饭。
说来,一众新人们不习惯聚在堂屋一起用膳,姜恒倒是挺习惯的。这就跟单位食堂差不多,分餐制,大家虽坐在一屋,但各吃各的。
她唯一要注意的就是控制自己吃饭的速度,之前她常迅速吃几口饭就去工作,现在却要举止优美慢条斯理吃饭。
或许对别的秀女来说,得了进宫的青云路,却一进来就被困在储秀宫学规矩,是纯纯受罪,但对姜恒来说,在储秀宫这一个月却是难得的缓冲。就像是参加了一个条有理的佛学班之类的活动,活动会规定你吃饭打坐日常作息,看着是拘束,却正好能用一个月时间培养出一个适应当前生活的惯性。
诸位秀女入宫后对学习宫规的态度,都落在几位嬷嬷们眼里。
且说太后宫里的一位嬷嬷,堪称是后宫的‘扫地僧’。
表面上看起来,她不如皇后宫里司嬷嬷、敬事房主管胡嬷嬷主讲宫规来的正统,不如叶嬷嬷考察行止来的要紧,这位老嬷嬷,平时只是沉默,最多讲一讲后宫的旧事旧例。
仿佛她被太后点了来,就只是为了凑个双数。
实则这位是从顺治爷时期就入宫了,在宫里待了五十多年,一双眼已经见过了三个帝王的更迭,更别提后宫的风起云涌了。
姜恒看过剧透,知道这位看上去不显山露水,实则却是太后娘娘初入宫时的前辈。太后娘娘出身包衣,入宫是从宫女做起的,当年就是跟这位周老嬷嬷学习的宫规和活计,还蒙她教了几手针线。
后来乌雅氏虽从宫女做了嫔妃,却也是步步维艰,处处小心,故而也没有大张旗鼓挖这位老牌的嬷嬷到自己宫里去。
直到现在做了太后,才将周嬷嬷名正言顺调到了慈宁宫。
但周嬷嬷为人特别低调,完全不提起跟太后的渊源,人前人后依旧谦卑如普通的宫人。还是太后硬说她年纪大了,才拨了两个小丫头服侍她。
这会子太后让她来这储秀宫看着秀女们,正是不放心年贵妃,甚至也不太放心皇后的缘故,就请了这位周嬷嬷出山。
旁人看她只是太后宫里的寻常嬷嬷,不过年资老些熬年龄罢了,可实则她在太后心里的地位仅次于乌雅嬷嬷——这还是亲近数上,要是论敬重,她可以排头名,太后很是信赖她的眼光和智慧。
姜恒也想在周嬷嬷面前做的好一点。
毕竟在《信妃录》的前半本书里,皇上基本上还处于与年贵妃的炽热感情中。
对年贵妃的态度那是‘喜欢的不行’,对其余嫔妃的态度就是‘基本不行’。
太后的关照,在后宫里是非常珍贵的庇护。
女主前期在皇上那里完全排不上号,被皇上记住姓名,还是因为【我的从一品父亲】这项家世光环。
倒是太后,一开始对瓜尔佳氏寄予厚望。
只是太后在听这位周嬷嬷提起女主心性太过‘小心忍让’后,就有些失望。待女主离开储秀宫的头半年,太后倒是还记得这个合自己眼缘的姑娘,在皇上跟前儿提了好几回。
只是女主一直是躲避忍让的性子,从不冒头。后来太后也就渐渐把她忘了。毕竟后宫中除了妃嫔,还有数不清的宫女,都是皇上新人的预备役。女子之多,真是乱花渐欲迷人眼。
被太后遗忘后,女主就进入了最凄凉的四年。
吃过了这顿进宫来耗时最长的午膳后,众人都有些累了,尤其是坚持用长而沉重乌木银筷吃饭的马佳氏,只吃了个半饱,就开始悄悄在桌下活动手腕。
劳累紧绷的布菜练习,加上一顿餐食,众人都有些头脑昏昏起来,很想略躺躺歇个午。
姜恒跟其它人一样,带了点期待看着四位教头:按着以往下午两点一刻就开堂学规矩的话,中午根本没法歇一歇喘口气。
四大教头之首的司嬷嬷站出来,给了大家一个甜枣吃:“诸位小主学着布菜也辛苦了,今儿下晌的课,晚半个时辰。”
然而随着甜枣发下来的,还有一棒子。
司嬷嬷板着脸道:“还有一事需叫小主们知晓,皇后娘娘原想着小主们学规矩必会用心倍甚,满了一月期就分配宫室,命敬事房做绿头牌好侍奉圣驾的。只是……”
她顿了顿加深自己的语气:“只是贵妃娘娘仔细,道若只学不考,岂非有人蒙混过关,故而小主们要想离了这储秀宫,除了要过奴婢们的眼外,还必得通过贵妃娘娘亲自出的题面才行。”
司嬷嬷此话一出,姜恒环视四周,立刻明白了一个成语,那就是‘花容失色’。
叶嬷嬷听皇后宫里的人将此事都推到贵妃身上,眉毛不由跳了跳,可司嬷嬷眼风都没有给她一个,宣布完这个噩耗,不给新人们反应的时间,就宣布了下一个噩耗。
“如今小主们也学了七日规矩了,贵妃娘娘的意思,到第十日上,就先考一回!”
言下之意:看吧,你们不用担心一月后的最终考试过不了,先担心三天后的阶段考试能不能过吧!
姜恒有幸再次见证了“花容大惊失色”。
说来她也有些惊讶,《信妃录》里,新人们出储秀宫确实有考核,但只是一月到头后,嬷嬷们考察她们替人更衣、布菜、行走、请安等基本操作考试,并没有笔试一说。
是自己蝴蝶了吗?
确实是。因她不是女主那种忍让乖巧的性子,叶嬷嬷没拿捏住她自然跟年贵妃如实汇报。
于是年贵妃借着秀女之间因满汉军旗发生口角之事,便要十日一考,还要加上笔试好好考!
贵妃对皇后提起此事,只是笑道:“也该让她们心里知道些敬畏尊卑,省的天天鸡声鹅斗,连学个规矩都像吃了多大委屈似的——臣妾倒想看看,她们学这宫规有了几成火候!”
因将秀女扔进储秀宫,原本就是年贵妃的主意,也是她求了皇上的旨意。皇后索性懒得管了,你折腾去吧!种什么因得什么果,贵妃最好盼着这一年的秀女里没有出挑人物,将来别三十年河西的时候落在人家手里受磋磨。


第12章 复习
这一日的午觉,只有姜恒按部就班睡了一下。
其余姑娘都是带着满腹的心事,担忧起几日后的‘贵妃亲手所出的题面’。尤其是满军旗的女子——虽说如今朝上通用汉语,她们口语汉话是没问题,但落笔更偏重满文,更以此自傲。
然而现在就要面临专业不对口的问题了。
年贵妃可不只是汉军旗,据说还极通汉学,能诗能文。皇上登基的这一年来,年家便以贵妃从宫里赏赐的贺父母年遐龄夫妇过寿的诗词为荣耀,特意将贵妃的祝寿诗裱起来挂在正厅,故而京中许多人家都知道年贵妃是个标准才女。
“马佳姐姐,这可怎么办啊,贵妃必要出难的题卷为难我们!”
此时马佳氏的屋里,除了她以外,还坐了另外四个满军旗的姑娘,都是十五六岁的齐整漂亮的女子,坐在一起好似五朵金花。
马佳氏还稳得住些:“素日嬷嬷们讲的什么,记着就是了。这不还有书本子吗?”
她们共发了宫规上下两册。
不过书本子上刊印的都是文绉绉的文言文,若没有嬷嬷们的讲解,她们连顺溜读一遍都很难。
可问题是,嬷嬷讲解的时候,她们常常在走神!
与自己息息相关的还好些,但很多规矩,她们就不在意了:什么与总管内务府要东西的流程,什么宫人之间的拌嘴斗殴的惩处,每季哪几天各宫里换铺陈……这些琐碎的事情,她们总觉得反正到时候有宫人来做,她们做主子何必要管这些事。
贵妃让她们学这些,可不就是故意耗日子吗?物理上人体出不去,还不兴思想上消极怠工?
这会子她们发现,思想上消极怠工也不行,现下真是补课都没地方补去!
“信贵人每日在堂上都不停笔的记嬷嬷们的话……”其中一个那拉常在,忽然冒出来这么一句。马佳贵人横了她一眼,那拉氏也就住了嘴。
旁边博和礼氏不免道:“你们说,信贵人会不会早知道要考规矩才每日这么认真听?年贵妃会不会提前单独给她透信儿要拉拢她?”
说的其余人都半信半疑起来,倒是马佳氏一口截断:“不会的,贵妃忌惮信贵人都来不及,才不会格外对她示好。只怕她就盼着这考规矩,把信贵人一直拦在储秀宫里头呢。”
马佳氏可是眼看着贵妃宫里的叶嬷嬷,明里暗里给信贵人挖了不少坑,甚至自己能这么快聚集起其余满军旗的秀女,也少不了叶嬷嬷对信贵人捧杀替她拉仇恨的功劳。
见围着她的几个姑娘还是愁云满面无头苍蝇似的,马佳氏心道:我聚集起了一堆什么废物啊,要口角伶俐的也不行,要有主意的也不够,只是鹌鹑扎堆一般窝着怕事。
马佳氏糟心起来。
用一句话形容她的心情就是:凑活过吧,还能离咋的?
姜恒睡了一个恢复精力的午觉,依旧精神饱满准备去上下晌的课。
到了点自有宫女进来,替她重新拢头发,倒是不用重梳一遍那么麻烦,而是用桂花油抹的平平整整不见毛躁。
对着镜子,姜恒甚至觉得自己看上去很像一只出水的水獭,毛皮顺滑。她想着以后自己一宫后,宁愿中午重新拆了发髻再梳,也不要这么些发油。
起身后一开门,就遇到了另一只水獭:郭氏正在廊下等着她。替姜恒梳发的宫女一见就立马识趣消失,这两位小主明显有话要说。
郭氏有点不好意思,自从前日叶嬷嬷的‘满汉军旗论’,加上她与马佳氏的几句口角后,这两日,她有些躲着姜恒。
可现在又想请人帮忙,于是还没开口说话郭氏脸就开始发红,难得有几分期期艾艾道:“我想着,借信贵人素日堂上记下的嬷嬷讲的规矩瞧一瞧。”
郭氏是真急眼了,要不然她也不能来开这个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