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把自己的分析说了一遍,末了又道,“黄大队,我的想法太主观,跟点兵点将没多大区别,大家听听就当扩展思考了吧。”
黄振义蹙着眉头坐下了去,大手摩擦着下巴,他大概两天没刮胡子了,胡茬儿两三毫米,每次反复都发出“唰啦唰啦”的声音。
李骥和黎可眼巴巴地看着他,希望他能给出一个明确指示。
过了一两分钟,黄振义道:“理智告诉我,按照小谢的排查法有点悬,但心理上又觉得有点道理,可以试试。”说到这里,他在桌子上轻拍了一下,“我去找老李和老刘,让他俩带着你们查查这七个人。”
抽出四个人,两个是老刑警,黄振义相当给面子了,但很容易引起老刑警们的反感。
谢箐立刻说道:“黄大队,不如我跟我师父说一声,让我们三个去吧,七个人而已,没多少活儿。”
“你们仨?”黄振义摇摇头,“不行不行。”
李骥懂谢箐,表态道:“大队长放心,我们绝对不会打草惊蛇。”
黎可重重点头,“大队长放心!”
黄振义是人精,如何不明白三个小家伙的想法,他“啧”了一声,“行吧,你们务必小心,一旦出事,唯你小子是问。”
他警告李骥一句,往他的独立办公室去了。
李骥做了一个展示肌肉的动作,压低声音,“太好了,说不定这桩案子就靠我们了。”
黎可轻轻一跳,“我也有这种感觉。”
谢箐扶额,“你们哪来的这种信心?”
“当然是你给的。”黎可抱住她的胳膊,“没看黄大队都说,可以照你的名单查吗?”
谢箐正色道:“有信心可以,但也要做好一无所获的心理准备。”
“好啦,放心吧。”黎可拉着她往外走,“其实啊,我觉得你说的那些比我俩还不靠谱呢。”
李骥“哈哈”一笑,虽然没附和,但态度已经很明显了。
谢箐松一口气之余,还有了一点不服气——她是法医,很少做侧写,但她做的侧写都很准。
……
警察局在凤山区,老城区在其西北向,也叫丰安区,骑自行车太远,三人坐公交车过去了。
李骥家在老城区,对这一带熟悉得很,他做了个路线规划,三人按顺序走居委会,七户人家,十七点之前就搞定了。
七个人,其中三个父母健在,之所以联系人不写父母,是因为父母家没有电话,便填了邻居或者兄弟姐妹的联系方式。
综合了解后,七个剩下了四个,他们分别是:孟文凯,赵伟志,孙志峰,范小山。
原本巨人观一案和黄琦案并案就不绝对,圈出来的一百多人也颇勉强。
现在连七个都没有了,如果在四个人里找出凶手,简直跟撞大运一般。
为此,谢箐遭到了黎可和李骥无情的嘲笑。
谢箐不恼,她不是神仙,也不是福尔摩斯,更没看到凶案现场,几个警察局都没辙的案子,她从未指望看看档案、做做侧写就能侦破。
一般来说,出租车早晚交班通常在车主家附近,两位司机大抵是同一个区的人,住的不会太远。
三人本着来都来了,索性把该做的都做了的原则,往其中一个车主的住处去了。
车主姓常,家在夹子胡同,司机孟文凯开晚班,一般在胡同口处交接。
三人运气不错,人还没到夹子胡同,就见一辆红色夏利开了过来,看车牌,正是孟文凯开的那一辆。
谢箐道:“李骥回家吗,不回家我们就打车回去。”
李骥犹豫了。
黎可便道:“你又不是大禹,没道理过家门而不入,回去吧,我俩跟他聊聊。”
李骥道:“那行,我回家跟我爸妈一起吃个晚饭,有事你们呼我。”
黎可朝出租车招了招手,“那是,烀你没商量。”
李骥走了,出租车停下了,车窗被摇下,露出一张笑脸,“二位,去哪啊?”
黎可迟疑地看看谢箐——她不知道该不该自报家门。
谢箐打开副驾驶的车门,“警察局。”
孟文凯对“警察局”三个字没什么反应,“哪个警察局?”
谢箐道:“凤山区市局。”
“哟,大活儿啊。”孟文凯欣赏的目光毫不掩饰地落在谢箐侧脸上,“大妹子,你们去市局干啥啊,人都下班了。”
谢箐道:“我同学在市局,约了晚上一起吃烧烤。”
“吃烧烤还得是咱们老区多啊。”
“他下班不准时,晚上又不回家,我们找他更方便。”
“那倒也是,不过……现在不怎么安全呐,听说前几天还死了个孩子,警察怀疑是出租车司机干的,正到处查呢。”
“我们也听说了,没事,我同学开车送我们回来。”
“那还成。”
“师傅,你觉得那孩子能是干你们这行的人杀的吗?”
“不好说,干我们这行的啥人都有。”
“这不能吧,你们不是有交警管吗?”
“主要是交通局管。知人知面不知心,坏人也没在脸上写着不是?”
……
二人在警察局门口下了车,目送孟文凯消失在车河之中。
谢箐道:“这人几乎不可能是那个杀人犯。”
黎可不明白,“为什么?”
谢箐笑了,“你没发现他经常透过后视镜看你的胸部吗?凶手自视甚高,一定不会做这样龌龊的事。”
黎可用手挡住胸口,愤愤道:“流氓!”
正是饭点儿,二人去了食堂。
黄大队也在,他等二人打完饭,叫道:“小谢,小黎,这边有空位。”
谢箐和黎可心不甘情不愿地坐了过去。
黄大队放下筷子,“怎么样,有收获吗?”
黎可低着头,“还……”
谢箐截断了她的话,“我们把圈出来的七个人都走访了一遍,已经排除了四个,还有三个,我把具体情况说说,黄大队帮我们分析分析……”
第一个是赵伟志,高中毕业,26岁,有女朋友,未婚。开出租六年,晚班车,紧急联系人的名字是他堂姐。
其父母在其高考前因煤气中毒病逝,赵伟志当时寄宿学校,逃过一劫,但也导致他高考发挥失常,连大专都没考上。
赵家不富裕,赵伟志没复读,选择了打零工,期间学会开车,就干上了开出租这行。
居委会的人说,赵伟志拉过他们几次,为人比较热情,爱说爱笑,不可能是坏人。
第二个是孙志峰,30岁,高中毕业,紧急联系人是他家邻居。父母早年离异,母亲二嫁,他跟着父亲长大,父亲有轻度家暴倾向,成年后,他经常和父亲对打。
他去年结婚,孩子刚满一岁。
居委会的人说,孙志峰脾气不好,经常在开车时与人争执,骂人是常有的事。
第三个范小山,车主,29岁,两年前结婚,孩子一岁半。
他父亲早亡,母亲一个人拉扯他和妹妹长大。
居委会的人说,他母亲风评不好,有做暗娼的嫌疑,其妹妹在夜总会卖酒。
范小山学习不错,中专学历,毕业后进了工厂,但工厂不景气,没多久就倒闭了。
他母亲借钱办了辆出租车,为了还债,他白天晚上开,直到前几年把债务才还完。
听完谢箐对三个人的说明,黄大队沉思片刻,说道:“都开晚车,都有红色夏利车,但都没有前科,仅凭这些看不出什么。”
“确实,总不能说,人家家庭条件不好,就有杀人的嫌疑吧。”
“这样家庭出来的孩子,心理多少都有点问题,杀人的也不在少数。”
“话是这样说,但也有好的不是?没根没据就给人扣这样的帽子,我觉得不妥。”
……
和黄振义同坐的几个老刑警议论了起来。
黄振义看看黎可,“小黎怎么看?”
黎可道:“已经查到这儿了,如果咱们没有更多的线索,我想继续查下去。”
关键时刻,她还是选择了相信谢箐。
尽管没头脑,但谢箐很高兴。
作者有话说:
谢箐,jing一声,我一开始在文案上标错了--箐,一种小竹子。
就,勇于承认错误吧。


第11章 沈懿
黄振义不是那种一言堂、大家长式的领导,他同意黎可继续往下查,并认为,不管成功还是失败,都是好的经验,要敢于试错。
为此,黎可对黄振义信服有加。
谢箐也觉得这位不错,有领导艺术,既支持了年轻人的想法,也给自己留了退路——如果凶手就在三者之间的话。
从食堂出来,天已经擦黑了,二人肩并肩往宿舍楼走。
黎可道:“虽然只有三个人,但手上一点线索没有,感觉无从下手。”
谢箐停下脚步,看向天边冉冉升起的明月,“如果凶手真在三人之间,这案子就简单了。”
黎可也看了过去,“今天的月色很美,但你要是能帮帮我就更美了。”
谢箐道:“调查案子,当然从案子入手,加上你和李骥找的老城区那一起,总共四起,你觉得哪一起更好查一些?”
黎可想了想,“黄琦案时间近,比较好查。”
谢箐问:“把这个案子和那三个人结合起来,你觉得应该怎么查?”
黎可缺少经验,一直走到宿舍楼门口才给了一个答案:“放大三个人的照片,询问黄琦的亲属,以及黄琦活动范围内的所有人,有没有见过他们。或者说,黄琦在哪儿干过讨人嫌的事,他当时所在的区域内,这三个人有没有出现过。”
谢箐点点头,“你还可以看看老城区的案子,我注意到一个有意思的情况,这名被害人的家离他们三个都不算太远。你可以查一查,他们之间有无往来。”
“对啊!”黎可眼睛一亮,在谢箐肩膀上捶了一下,“谢了,如果案子破了,我请你吃烧烤。”
谢箐笑了,“行,那我可就等着了。”
……
星期五,凌晨3:10分,bb机响了,刺耳的声音把谢箐从深睡眠中唤醒了。
拿起来一看,上面显示:警局门口,曹。
出事了。
准备好的衣裳就放在枕头边上,内衣、半袖、长裤,再搭一件宽松款长衬衫。
谢箐穿好衣裳,背上包,锁门,去洗手间,不到五分钟便下了楼。
她先去办公室取了勘察箱,套上白大褂,然后去警局门口与其他人汇合。
出警的是两台桑塔纳,黄振义和二组的几个老刑警都在,但曹海生不在。
黄振义坐在驾驶位上,“你师父从家出发,上车吧。”
谢箐坐上了唯一空着的副驾驶。
警车平稳地驶出了警察局。
黄振义给谢箐简单介绍了一下案情,“开发区,锦华路上,沈副市长的大儿子沈懿死在了车里。”
谢箐吃了一惊,张了张嘴,又闭上了。
她想起来了,在书里,这是一个一闪而过的关键人物。
女主和沈懿的妹妹沈清是高中同学兼闺蜜,男主和沈懿是好友,沈懿出事前,一干人刚在金柜聚过。
所以,女主、男主,还有大反派关旸之一起参加了这位的葬礼。
关旸之对女主谢筠一见钟情。
男二檀易来了之后,负责此案,暗地里调查过谢筠、顾凌等人,也因此看上了谢筠。
而沈清则看上了檀易。
从此开启一段了纠缠不清的狗血爱情故事。
也就是说,黄振义没能侦破沈懿的案子,所以,檀易会来接替他?
还是檀易接替了开发区分局刑警大队长的位置?
好麻烦啊!
如果她破了这个案子,檀易会不会就不来了?
啧……
作者太懒了,一句话交代了沈懿的死,一句话又交代了案子告破,关于案情一个字没有,想走捷径都没有机会。
谢箐想的入神,不免小脸严肃,坐姿僵直。
黄振义以为她怕了,安抚道:“不用紧张,一切有你师父呢。”
谢箐回过神,“黄大队放心,我不紧张。”
路上空旷,车开的极快,二十分钟后,黄振义在开发区分局设置的路障前停了车。
谢箐带上口罩和手套,提着勘察箱下了车,钻过警戒带,朝那辆白色桑塔纳走了过去。
安法医和丁法医都在,前者还在车里检查,后者手里拿着夹子和笔,正写着什么。
“安法医,丁法医。”谢箐打了个招呼。
“哦……是小谢啊!”丁法医似乎有些许意外,“你师父呢?”
谢箐道:“他打车过来,应该快到了吧,需要我做什么?”
丁法医道:“你……”
“吱嘎!”急刹车声打断了丁法医的话。
谢箐和丁法医一起朝声音来处看了过去……
停下的是辆皇冠车,车牌号码小且特殊,一看就是市政府的车。
车门开了,下来三个成年人,一男两女——中年男子是副市长沈莫言,年轻女子是女配沈清。
沈清的母亲一边哭一边要往警戒带里跑,但被一名穿着警服的女子拦住了。
女子委婉地劝道:“万女士,刑侦人员还在勘察,一旦破坏了现场,案子就不好侦破了,您请稍等片刻。”
“沈副市长节哀。”几个领导也迎上去了,挡住了沈莫言和沈清。
黄振义见状松了口气,对安法医和丁法医说道:“新修的柏油路,足迹什么的别想了,全靠你们了,有什么发现吗?”
安法医道:“死者肌肉松弛,从瞳孔和尸温的情况来看,死者死亡时间在凌晨一点半到两点半之间,他的颜面、口唇、甲床有青紫的现象,眼球结膜有瘀血性出血,符合一般的窒息征象。但奇怪的是,死者的口鼻、颈部、胸部等找不到任何机械性窒息的痕迹。”
黄振义问:“你的意思是死因不明?”
安法医道:“也可以这么说。”
黄振义蹙起了眉头,“车里还有其他发现吗?”
安法医道:“发现了几根头发,烟头若干,其他的就没什么。”
黄振义看向谢箐,摇摇头,又往来处看了过去,恰好一辆出租车停下,曹海生从上面跳了下来。
安法医道:“丁法医,小谢,车里已经搞完了,你们把尸体抬到担架上,曹法医看过后,就可以拉去殡仪馆了。”
被点到的二人答应一声,放下手头的东西,立刻行动起来。
谢箐抬脚,丁法医抬上身。
人体死亡后,会在1—3小时开始尸僵,尸僵的形成有上行型和下行型,后者比较多见。
沈懿下半身未形成尸僵,皮鞋锃亮,但皮鞋头瘪了一处,显然被硬物碰撞过——鳄鱼牌皮鞋,不算特别好,但符合沈懿身份。
穿的是西裤,裤缝笔直,裤腿干净,皮带是金利来的。
上衣是时下流行的军绿色休闲小西装,里面搭了件尖领白衬衫,领子和袖口都很干净。
沈懿的丹凤眼半阖着,尽管因颜面发紫而略显狰狞,也能看得出活着时的清隽和意气风发。
好好的一个男青年,就这么被写死了。
谢箐遗憾地叹息一声,随即又想,如果她早想起这一茬,是不是就能救下他呢?
答案是否定的。
她上一世工作太忙,这本书只是随便翻翻,一天没到就看完了。
如果她没有穿过来,她可能连主角的名字都记不住了。
即便她想起来,她也不知道沈懿什么时候死、在哪死、怎么死的——毕竟,葬礼是一个半月后举行的。
曹法医和安法医交流片刻,二人一起蹲下来,重新做了一遍尸表检查。
还是一无所获。
一个分局领导过来了,问黄振义:“都掌握到什么线索了?”
黄振义道:“严局,从轮胎的痕迹看,有急刹车的迹象,车门和车窗完好,被害人在一两个小时前死于窒息,具体情况需要解剖才能知道。”
严肃然,严副局长说道:“被害人的妹妹说,她和她朋友通过电话,说凌晨一点被害人和几个朋友从金柜出来,死亡时间基本吻合。”
黄振义点点头,“也就是说,他驾车到这里才遭遇了意外,之前并无波折。”
严局道:“这里是第一现场,认真勘察,务必不能放过任何一个疑点。”
黄振义挺了挺胸膛,“请严局放心。”
这时,曹海生解开被害人的衬衫,翻开到肩甲处:“这里皮肤发白,有被约束的痕迹。”
按道理,有被约束的痕迹,就一定是他杀。
但曹海生又找了一遍,仍不能确定其根本死因。
谢箐做好记录,蹲在曹海生身边小声说道:“师父,他有没有可能死于吗啡?”
曹海生眉心一跳,正要说话,就听丁法医开了口,“不可能吧,丝毫没有那方面的迹象。”
安法医点了点头。
这是九十年代的北方,人们对毒品一类的东西见识较少,两位法医一时想不起这一类死亡的特征并不稀奇。
曹海生没有急着否定谢箐,“有一定的道理,但找不到证据支持。”
谢箐见他表情扭曲,知道他的老腰禁不起这么折腾,便道:“师父,我眼睛好使,我来找找针眼吧。”
曹海生道:“去殡仪馆再说。”
他话音刚落,不远处便响起了沈副市长颤巍巍的声音,“法医找到死因了吗?”
看来必须在这儿给出死因了。
曹海生给谢箐使了个眼色,说道:“快了快了。”
安法医和丁法医一起摇摇头,但也没敢说什么。


第12章 针眼
孩子出了事,伤心在所难免,沈莫言的心情曹海生完全理解。
他弯不下腰,就亲自给谢箐打灯。
师徒二人从脖颈开始,一路向下,左右肘窝、前臂、手背、手表下面,均未找到针孔。
针孔细小,找起来有难度,这个过程有点长,乃至于沈莫言按捺不住,到底在严局的陪同下走了过来。
他双鬓斑白,面色憔悴,眼中含泪,看到沈懿尸首后,双腿一软,差点摔倒了。
“沈副市长。”严局扶住了他,“您可要挺住啊。”
“呜呜……”沈莫言捂着嘴,发出一阵压抑而痛苦的呜咽声。
……
沈副市长来了,市局领导和分局领导也跟着过来了。
安法医和丁法医不敢懈怠,也蹲下来一起找。
但注射惯常使用的地方始终找不到任何异常。
夜晚气温不高,但大家的额头都冒出了细汗。
安法医轻声道:“是不是考虑一下喉头水肿?”
如果想证实喉头水肿,就要“掏舌头”,这对在现场的亲人来说,简直是噩梦。
“太残忍了。”曹海生轻轻摇了摇头。
谢箐道:“我再找找脚上,然后取些血液化验一下。”
“好。”曹海生把光线打到死者脚上。
黄振义蹲了下来,帮谢箐脱掉死者左脚的鞋和袜子,低声道:“小谢,加把劲儿。”
谢箐点点头,单膝跪地,就着灯光在足背静脉部位仔细地看了起来……
“你们到底还要多久?”沈副市长的耐心告罄,他推开严局,踉跄着扑了过来,“沈懿啊,沈懿啊,你快起来,别吓唬我和你妈,赶快起来吧。”
安法医和丁法医都有些惊了,一时间不知该继续尸检,还是该把他扶起来。
曹海生看都没看沈莫言,安安静静地给谢箐打着灯。
严局拉着沈莫言的胳膊,严厉地看着他们师徒。
谢箐用手撑开左脚上的一小片皮肤,“找到了,在这里。被害人的确死于静脉注射,如果所料不差的话,应该是吗啡。”
不是她眼瞎迟钝,而是针孔细小,且沈懿毛发较重,实在不好找。
“你胡说!”沈莫言大喝一声,“我家沈懿一向洁身自好,怎么沾染那个东西?”
曹海生解释道:“被害人两侧肩甲都有约束伤,慢慢地,尸体上还会有其他暗伤显现出来,也就是说,被害人是被谋杀的。”
黄振义提着一个物证袋,“的确,我们的人在五十米开外找到了一部大哥大,请沈副市长辨认一下。”
沈莫言暂时冷静了下来,他擦了把泪,接过袋子仔细看了看,喃喃道:“这是他的电话,这是他的电话,我就知道,我就知道我家沈懿不是坏孩子。”
严局道:“沈副市长,是不是让法医把孩子带走,看看有没有其他蛛丝马迹?”
“老沈啊,让我看看孩子吧。”万女士也耐不住了。
沈莫言道,“老严,先让她们看看,再送殡仪馆。而且,我还有个要求……”说到这里,他看向曹海生,“绝不能过度解剖。”
曹海生道:“找到了针孔,接下来就是验血,只要能证明血液里含有的毒性成分,就不需要解剖了。”
沈莫言松了口气,“那就好。”
谢箐和曹海生等人退到一边,把尸体暂时交给家属,撕心裂肺的哭声立刻响了起来……
谢箐不忍再看,转过头,强迫自己把注意力放到周遭。
刹车痕很明显,应该是有人拦车。
按照逻辑推断,沈懿一脚踩住刹车后,可能会仗着身份下车大骂,也可能会下车询问对方有没有受伤。
两边的梧桐树又粗又壮,藏几个人不成问题。
只要沈懿一下车,凶手就会从树后出来,一拥而上,用刀或者枪挟持,按住他,注射后,待其毒发再离开,顺便扔掉电话,干净利落。
没有监控的时代,简直是丧心病狂者的天堂。
……
殡仪馆的车到了。
刑警们把沈懿的尸体抬上去,谢箐和其他三位法医也上了车。
门关上,车子发动了,谢箐发现沈莫言的车也跟上来了。
丁法医道:“太揪心了,真不愿意同时面对死者和家属。”
安法医不吭声。
曹海生也不接茬。
谢箐年龄最小、资历最浅,不得不附和一句:“确实。”
丁法医道:“小谢倒是沉得住气,比我们这些老法医还强些。”
这话要是拐几个弯,说不定就跟“没心没肺”挂上钩了。
但谢箐觉得丁法医是个心直口快的人,遂解释道:“我那不是沉得住气,而是不敢看不敢听,就差堵住耳朵了。”
丁法医扁了扁嘴,“我就说嘛,一般小新人都会哭得泣不成声,小谢咋还无动于衷呢?原来如此!”
谢箐道:“所以,我为了不贻笑大方,可是使出了洪荒之力。”
“洪荒之力,这词用的有趣。”丁法医想笑,考虑到旁边还有死人,忍住了。
曹海生满意地看了一眼谢箐。
到殡仪馆时差不多五点了。
沈家人、严局、黄振义等人一起护送被害人进了殡仪馆解剖室,沈莫言再三叮嘱一番,带着家人退了出去。
谢箐剪开死者身上的衣物,解下手表,曹海生检查了一遍,未发现任何异常。
黄振义道:“钱包在车上,但钱没有了,证件和银行卡都在,钱包上未发现指纹。已经问过沈副市长,他说沈懿身上的现金通常不会少于两千。”
曹海生道:“这块梅花表也值个几千块,虽然钱被拿走了,但我觉得不像侵财案件。”
黄振义颔首,“我和你的想法一样,我认为是报复,或仇杀。”他看向开发区的两位法医,“二位什么想法?”
安法医道:“我也是同样的意见。”
谢箐重点观察了一下肩甲,那里确实有些发白,是约束过的痕迹,她先取血样,再把尸体翻过来,发现后背上有一道横贯肩膀的轻微压痕,比前面白印明显多了。
丁法医道:“这就明显多了。凶手至少三个人,两人分别压住两条胳膊,再有一个注射的,这道印记应该是被害人背靠桑塔纳所致。”
黄振义苦笑,“何止三个人,至少四棵树后有新踩踏的痕迹,但凶手极为狡猾,在离开前用工具抹除了。我们这次面对的对手不简单啊,不但手段隐蔽,还具备反侦察能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