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手不简单,死者的身份也不简单。
两相作用之下,最难的就是他们这些刑警,一旦破不了案,压力可想而知。
“一步一步来吧,想太多没用。”曹海生按部就班地把尸表重新检查一遍,用放大镜研判了脚上的针孔,又道,“死者确实不像瘾君子,现场也没有注射器一类的东西。小谢把样本送去技术室,只要证实血液里有吗啡,就不必解剖了。”
“好的师父。”谢箐从沈懿的后脑勺上剪下一缕头发,放在证物袋里。
黄振义朝她一招手,对曹海生说道:“我送小谢回去,再走一趟金柜。老曹、老安、小丁,领导都在,你们就辛苦一下吧。”
曹海生嫌弃地看了他一眼。
……
谢箐跟着黄振义出了解剖室。
黄振义赞道:“到底是京大的,基础知识扎实,小谢今儿立功了。”
如果谢箐也找不到,一干局领导就晾在沈副市长面前了。
届时带回来解剖,再得到“吗啡致死”的结论,市局和分局都会给市领导留下废物的印象,从上到下都吃挂落。
谢箐太明白这种上下级的微妙感了,笑道:“黄大队这个表扬我收了。毫不谦虚地说,不用太久,再过一两年,那些总也不用的知识就随着消化道排出去了。”
黄振义故意瞪她一眼,“你这孩子,那叫不谦虚吗?”
谢箐道:“黄大队,我那叫冷幽默。”
“嗯!”黄振义突然清了清嗓子。
谢箐知道,他在提醒自己——沈清来了。
“你们好。”沈清拦在二人面前。
黄振义问:“沈小姐有事?”
沈清擦一把脸上的泪,“我想问问,我哥的案子什么时候能破,你们有没有动过我哥的身体。”
黄振义道:“我们先回市局做血液检验,只要确定有那些成分,就暂时不用解剖了。至于案子什么时候能破,现在还说不好。但沈小姐请放心,我们一定会竭尽所能,还被害人一个公道。”
沈清略一颔首,朝解剖室的方向看了一眼,泪水再次汹涌而出。
黄振义道:“沈小姐节哀。”
沈清深吸一口气,“客套话就不用说了,要是能节哀,这天下就没有伤心事了。”
说完,她转身就走。
黄振义被她顶的愣了片刻,随即没事人似的对谢箐说道:“走吧,我们抓紧时间。”
谢箐点点头,黄振义这人确实不错,有胸襟,有城府,上面有个这样的领导活儿就好干了。
她必须帮他把这个案子破了。
……
回到技术室,马璇马大姐已经等在那里了。
谢箐把头发和血液的样本交给她,就案情交流几句便回宿舍去了。
洗漱一番,就到早饭时间了。
谢箐在食堂遇到了正在窃窃私语的李骥、黎可二人。
李骥道:“小谢,你这是才从殡仪馆回来?”
他这一声成功引起了同事们的注意,二十几道目光落了谢箐的脸上。
谢箐点点头,取了餐盘,在窗口打了包子、鸡蛋、牛奶,以及咸菜若干。
食堂的大姨大妈大叔大爷们看西洋景似的看着她。
谢箐无动于衷,道过谢,在黎可身边坐下了。
黎可道:“可怜人,没睡多长时间吧。”
“还行,昨儿睡得早。”谢箐夹起包子咬了一口。
法医和警察工作时间不定,她早就养成了只要能睡就赶紧睡的好习惯。
这个时代没有智能手机,谢箐看看专业书就睡,九点睡三点醒,六个小时,足够了。
李骥道:“你瞧见沈副市长了吗?”
谢箐点点头。
李骥看看左右,“有人说可能是仇杀,你们有线索了吗?”
谢箐道:“目前还没有。”
李骥在一组,负责沈懿案的是二组,且事关领导,上面没说话,她作为一个见习法医,不该随意透露案情。
黎可用手肘拱了拱她,“没有外人,说说嘛,说说嘛。”
“哔哔哔……”谢箐的bb机响了。
她打开一看,抱歉地说道:“我爸来了,我出去一趟,你俩先吃。”


第13章 开会
警察局外停着一辆七成新的凌志车。
谢箐不想被太多同事看见,便直接拉开车门坐了进去。
谢勋为人严肃端方,原主和他不亲近。
“爸。”谢箐不咸不淡地打了个招呼,“您找我有事?”
谢勋摘下花镜,把晨报塞进座椅的杂物袋里,“打扰你吃饭了吧。”
谢箐道:“没事,我回去再吃。”
“好。”谢勋道,“那我长话短说,沈副市长家里出事了?”
谢箐点点头,明知故问:“凌晨的事,您怎么就知道了?”
谢勋道:“警察一大早就上门了,你姐姐昨晚和沈懿在一起。”
“哦……”谢箐拉了个长音,“谢筠没事吧。”
“她没事。”谢勋停顿片刻,“你参与这个案子了吗?”
谢箐道:“我和我师父一起去的。听黄大队的意思,这个案子跟我们老百姓关联不大。”
她变相地告诉谢勋,案子和官场没有关联,和生意没有关联。
谢勋深邃的眼里有了一丝笑意,“不错,这话说得艺术。你哥说得对,你真是长大了。行,咱们不聊那些吧。”
他从手包里取出一张银行卡,“这里有十万,你去买辆车代步。虽然我不同意你当法医,但你姐姐有的你也有,爸爸一碗水端平。”
他这碗水确实端平了。
原主辞了职,原本也是有的。
但谢筠有陈玥华支持,花十五万买了辆别致,为此原主大闹了一场。
谢箐不嫉妒谢筠,但也不想要谢勋的钱。
她把银行卡往回推了一下,“爸,我上班了,不该再花您的钱。而且我平时在宿舍,上班有公车,用不着买车。”
谢勋眼里的笑意渐渐冷了下去,“长者赐不可辞,收着吧。”
谢箐想跟谢家划清界限,以杜绝被联姻的可能,但她又觉得一旦那样做了,她的名声也会受到影响,毕竟谢家没怎样她。
而且,比起陈玥华的偏心和固执,谢勋对原主只是没有那么多慈爱罢了。
有亲人总比没亲人好——只要谢勋不过度干涉她的工作。
谢箐摆正心态,乖乖把卡接了过来,“谢谢爸。”
谢勋给司机打了个手势,“你先去学个车,回头让你哥带你买台喜欢的,周末闲了就回家看看。你姥姥下周七十整寿,你还记得吧。”
司机点了火,发动了车子。
谢箐道:“记得,如果没有任务,我就亲自跑一趟,如果有任务,我就把礼物给我哥,让他替我带过去。”
谢勋满意地点点头,示意谢箐可以走了。
谢箐揣着银行卡下了车,双脚刚刚落地,就与二大队一组的几个老刑警撞了个正着。
老杜看了一眼谢勋的车屁股,调侃道:“诶哟,小谢了不得,豪车啊。”
这是给她辩解机会呢。
谢箐正准备解释,就见谢勋打开车窗,又嘱咐了一句,“你姥喜欢新衣服,你要是没空就给你哥打电话,让他替你张罗一下。”
谢勋对这些小事从不上心,特地交代这一句,应该是不希望谢箐被同事误解。
谢箐招了招手,“爸,我知道了,你慢点儿。”
老杜给其他同事使了个眼色,大家会心一笑。
谢箐知道,还是之前打赌的事,如今发现她家也算小富,法医就更做不长了吧。
小小玩笑而已。
她没必要放在心上,打过招呼,就快步朝食堂去了。
……
谢箐刚做好办公室卫生,曹海生和陈谦就来了。
曹海生道:“头发里没有,血液里的浓度极高,你的判断没有错,走吧,我们去二大队开会。”
陈谦道:“两桩案子一起跟,辛苦你们了。”
曹海生笑了,“陈哥也是辛苦过来的,你忙着,我们先走了。”
师徒二人一起下楼,进了二大队会议室,在前面一排坐下了。
黄振义和其他一组成员已经来了,大家研讨黄琦一案子。
这桩案子进展不大,对出租车的摸排还在紧锣密鼓地进行中。
案子难,压力大,进展小。
大家不免牢骚满腹,喝着茶水,抽着小烟,抱怨抱怨这,抱怨抱怨那,一刻钟过去了,一句建设性意见没有。
会议室里烟雾缭绕,恍若仙界。
黄振义半天没吭声,忽然把烟头往烟灰缸里一按,“凶手狡猾,我们就要更狡猾,不然要警察有什么用?都别扯那些用不着的,一天抓不到人,一天就不能歇着,又到周五了,大家看着办,散会!”
众人做鸟兽散。
李骥和黎可也一起出去了,到门口时,黎可回头给谢箐使了个眼色。
谢箐晃了晃拳头,以示鼓励,小丫头便兴高采烈地走了。
黄振义感叹:“一看见这些小年轻我就觉得我们老了。”
曹海生挺直腰杆坐着,“半残了,能不老吗?”
黄振义道:“我认识一个老中医,推拿很是不错,你要不要试试?”
曹海生摇摇头,“算了,我家啥情况你还不知道吗?”
黄振义道:“听说你们那边要拆迁了,钱下来就宽裕了吧。”
曹海生的妻子身体不好,常年靠药养着,儿子、女儿都上了大学,工资到手就没。
曹海生叹息一声,“全家都等着那笔钱呢,估计要到年底了。”
曹家村沿海,风景秀丽,去年被市办师范学院占了。
曹海生家有个两百多平米的大院子,价值不菲。
谢箐道:“师父,钱存在银行涨幅有限,要房子可就不一样了。安海市还在高速发展,开发区还会有大批工厂进入,有工厂就有工人,对房子的需求就会持续增加,房价上涨指日可待。到时候房价从二十万涨到五十万,你就只有望洋兴叹的份了。”
“啪!”黄振义一拍大腿,“这丫头了不得,虽然我不懂,但确实是这个道理。老曹,你应该听小谢的,要房不要钱,没钱我先借你。”
曹海生若有所思,“我考虑考虑。”
谢箐道:“师父还考虑什么,你只要听我的,能要几套要几套,你闺女儿子就能少奋斗二十年。”
书里就是这样安排的。
谢筠后来买了开发区的房和地皮,而且带动着陈家谢家一起买,在不动产这一块赚了不少。
曹海生是知识分子,向来谨慎,但大账会算。
他犹豫良久,到底说道:“行,我回去跟家里商量商量。”
“这就对了。别说老曹你,我都想攒钱再买一套了。”黄振义起了身,叫住门口路过的任亚光,“亚光,你看看咱们二组的人回来多少了。”
任亚光朝办公区看了看,“没……诶,刚进来,人差不多全了。”
回来了就开会。
一干人半宿没睡觉,不免有些蔫头耷脑。
黄振义道:“大家伙儿辛苦了,坚持坚持,咱把案情捋一遍,然后大家找地儿休息休息,还得接着干……”
首先是严局从沈家了解的情况。
沈懿学习成绩不错,一本毕业,之后和同学合伙开了家电子产品商店,电脑、bb机、手机大流行,生意非常红火。
其妹妹沈清说,沈副市长身份特殊,对他们兄妹要求严格,沈懿比较宅,不太喜欢应酬,但同学关系朋友关系并未因此疏远。
总而言之,他们认为沈懿品学兼优,没有仇家,或者说,即便有仇家他们也不知道。
其次,黄振义走了一趟万豪和金柜,两家都说昨天没发生过特别的事,诸如吵架、斗殴、偷窃等。
他询问过金柜附近的基层警局,金柜的生意比较干净,他们突击检查过几次,没发现毒品的吸、贩人员。
一大队也问过了,安海市最近比较太平,至少他们暂时未捕捉到黑恶势力的相关信息。
黄振义说完后,曹海生发言,他从法医角度进行阐述,肯定了死者的根本死因。
也就是说,寻找毒品来源是破案的关键。
从这一点看,案子有线索、有方向,比黄琦案明了。
但老刑警们还是不乐观。
他们分头调查了谢筠、顾凌、张学建等人,对沈懿生前的最后一段经历做了详细了解。
昨天是张学建的生日,邀请一干好友在万豪吃饭,21:15出来,去金柜唱k。
据调查,沈懿不喜欢喝酒,只喝了一些含酒精的饮料,期间和朋友们没发生过任何不愉快。
从金柜出来是凌晨一点多,沈懿没喝酒,和友人分手后独自开车回家……
一个没有仇家的人,就这么以一种被仇家报复的形式告别了世界。
总结完案情,所有刑警都精神了,但也陷入了长久的沉默。


第14章 电话
“吱嘎。”会议室的门被人推开,发出了轻微的声响。
众人下意识地回头,就见严局和刑侦支队队长陆启元快步走了进来。
大家赶紧站起身,纷纷打招呼,“严局好,支队长好。”
“没时间客套了,都坐吧。”严局双手往下一压,走到会议室前面,在谢箐旁边的空位上坐下,“怎么样,查到什么了?”
黄振义道:“严局,从现在掌握的情况来看,掌握毒品来源是关键的关键,凶手很可能和吸毒者有关,或者就是吸毒者。”
严局点点头,“启元已经安排下去了,一大队会全力配合你们,还有吗?”
黄振义就把大家得到的消息从头讲了一遍。
严局道:“这些只是表象,没有无缘无故的爱,更没有无缘无故的恨,大家要从被害人的周围深挖,摸透他的人际关系,他生前的过往,绝不能放过任何隐藏的细节。”
黄振义道:“好的严局,我们一定认真摸排。”
严局起了身,“我知道大家有压力,这是客观存在且忽视不了的东西,就化压力为动力吧。”
“是。”所有人一起答应了一声。
谢箐的声音清脆婉转,混在一群大老爷们中格外明显。
严局着意看了谢箐一眼,点点头,背着手出去了。
陆启元也朝谢箐笑了笑,示意大家继续,便跟了上去。
待门重新关上,黄振义道:“我们不能过分指望一大队,吸毒人员、沈懿的商业伙伴都要重点查。大家想想,有没有没考虑周全的?”
二组组长王峥说道:“没啥了吧,时间短,查的浅,看不出什么。”
黄振义道:“这话倒也没错,那就像严局说的,大家继续往深挖吧。”
二人对话时,谢箐和曹海生小声交代了两句。
黄振义看了曹海生一眼,“老曹还有说的没?”
曹海生开了口,“小谢刚才提起一个细节,我也想起来了,沈懿的新皮鞋被踩扁一块,被害人会不会因此与人发生口角呢?”
黄振义摇头失笑,“这不能吧,针鼻儿大的事,也值得兴师动众的杀人?”
“就是,这太儿戏了。”
“几乎不可能。”
“女孩子的想法奇奇怪怪。”
“刚出校门的小孩,可以理解嘛。”
……
“行了行了。”黄振义一挥手,“发现问题、指出问题是法医的职责所在,大家该查的还是得查查,不怕一万就怕万一,散会!”
从会议室出来,曹海生问:“被打击了吗?”
谢箐摇头,“师父想多了,这不算什么。我父母不同意我做法医,已经打击我五年了。”
曹海生笑了,“我也好奇你能做到什么时候。”
谢箐道:“师父放心,你走了我都不会走的。”
曹海生松了口气,“那就好。”
二人上了楼梯。
谢箐又道:“师父,下星期我想请个假,考个驾照去。”
曹海生道:“行,到时候你提前言语一声。”
……
下午,叶市长去沈家慰问,柴煜在车里等他,闲着没事,就给檀易打了个电话,“老檀,有时间说话吗?”
檀易一手握方向盘,一手握着大哥大,冷漠的脸上有了些许笑意,“什么事。”
“沈懿被杀了。”
“沈懿是谁?”
“沈副市长的公子。”
“嗯……”
“‘嗯’是什么意思?”
“意思是我想起来了,你继续说。”
“我真服你了,我告诉你,沈懿的死与毒品有关。”
“据我所知,安海市在毒品这方面做得极好,这案子有些蹊跷,目前有线索了吗?”
“我替叶市长问过情况,沈懿不吸毒,有人从足静脉注射了过量毒品,导致其中毒而亡。他没有明面上的仇家,最近几天也没与人发生过冲突,而且昨晚和他一起的同伴你也见过,你猜猜是谁?”柴煜不紧不慢地卖了个关子。
檀易道:“看来市局还没掌握到关键线索,这个案子有点意思。我见过的只有谢家人、顾凌等。”
柴煜调侃,“我说福尔摩斯檀,你就不能具体点儿吗,猜猜到底是谁?”
“切~”檀易嗤笑一声,“你当我神棍呐,再说了,福尔摩斯是姓,不是名。不过,你既然这么说了,我倒是可以确定一个人,谢筠一定在的吧。”
柴煜叫道:“哟哟,你果然只记住了大美女。”
檀易驾车进了大院,在一栋老旧的三层小楼前踩下了刹车,“无聊,还有事么,没事我挂了。”
柴煜道:“这桩案子不好破,我这是给你通风报信呢,好让你有个心理准备。小子,别不识好歹!”
说到这里,他抢先挂断了电话,奸笑道,“小样儿,我让你也尝尝被挂电话的滋味儿。”
檀易对柴煜的反击无动于衷。
他没着急下车,而是摇下车窗,点了一支烟。
沈懿不吸毒,却被毒品害死了,这种杀人方法在国内不算多见,且手段隐蔽,凶手不但有点胆识,还很可能是吸毒者。
那么,是仇杀还是谋财呢?
“咚咚!”车窗被敲了两下。
“爷爷。”檀易醒过神,从副驾上拿起一小捆带刺的植物,“这是我托朋友搜集的月季,都是您没有的品种。”
“好,我孙子有心了。”檀老爷子把花苗接过去,笑出一脸褶子,“有名字吗,都是哪的……”
“那是二孙子,你的大孙子早死了,就是被他害死的。”一个清冷的声音打断了檀老爷子的话。
檀老爷子笑容一滞,片刻后,继续说道:“都是哪儿的品种?”
檀易关好车门,刻意收敛了视线,不去看倚在小院门口的檀老太太,扒拉着植株说道:“这是红帽子,这是和平,这是趴地上的,这是月季树,新培育的品种,据说长成之后像树一样。”
檀老太太见爷俩都不搭理她,冷哼一声,转身回屋去了。
檀老爷子道:“有些话爷爷说过很多次,今天就不再说了。人活着,要学会往前看,不然不但自误,也会误人,就像你奶奶。你在安海好好干,记得给爷爷打电话,打大哥大,咱不搭理她。”
檀易勉强挤出一丝笑意,“爷爷放心,我到安海后离京城就近了,一个多小时车程,我会经常来看您的。”
檀老爷子道:“你工作忙,不用总惦记我,安海沿海吧,爷爷想你就让司机送一趟,爷爷去看你。”
“咣当!”小楼里传出了巨大的关门声。
檀易痛苦地闭了闭眼睛,“爷爷,那我就回去了,改天我请您吃好吃的。”
檀老爷子拍拍他的肩膀,“好,爷爷等着。”
檀易逃也似的离开了大院,在林荫道上熄了火。
十五年了,哥哥的身影一直在他身边,从未离开过半步。
他不怪奶奶恨他,如果不是他贪玩,檀容就不会离开大院找他,他们哥俩就不会被绑架,檀容就不会死。
至少,不会因他而死。
如今,他平安地活到了二十八,杀害檀容的凶手却仍然逍遥法外。
在省城晋阳工作这几年,只要闲了,他就会利用一切时间寻找蛛丝马迹。
十字架背久了,和皮肉相融合,动一动就疼,不用奶奶说什么,他也一样生活在自我苛责之中,从未间断过。


第15章 走访
新皮鞋被踩出坑,确实容易引发矛盾。
但沈懿是有钱人,鞋子是新引进的国外品牌,不算一线大牌,价格也就那样,引发惨案的概率几乎为零。
但谢箐作为法医,谨慎惯了,不想遗漏任何细节。
而且,在她看来,人类个体是千奇百怪的,任何理由都可能演变成杀人的契机,一句话,一个眼神,乃至于无冤无仇。
谢箐对老刑警们的反应早有所预料。
那么,反向思维一下——在书里,黄振义没能破案,是因为曹海生等法医没找到死因,还是因为刑警们没有发现更多细节呢?
前者不至于,即便当时找不到,后期做尸体解剖时也一定能找到。
如此一推,后者便极有可能了。
谢箐以为,若是曹海生都不觉得鞋面的坑是问题,那个坑就极可能真有问题了。
下午,谢箐和曹海生再去殡仪馆,把尸体和衣物重新研究一遍,还是一无所获。
谢箐和曹海生回到警局后,又独自坐上出租车,往万豪酒店去了。
傍晚时分,正是客流最大的时候,门口的车位已经停满了。
谢箐远远地观察了一会儿,在酒店正门左侧墙角找到一只安装得非常隐蔽的摄像头——这个年代有监控,但因为科技局限,不能电子化,应用极少,万豪是安海首屈一指的大酒店,在这个位置安装摄像头可以避免不少麻烦。
她随着几个客人进了大门。
一个年轻漂亮的服务人员问她:“小姐几位,有预定吗?”
谢箐把证件一亮,“市警察局的,你们经理在吗?”
服务员吃了一惊,“又出什么事了,你们上午不是来过了么?”
谢箐不说话,定定地看着她。
服务员不敢废话,赶紧带她找到了大堂经理。
大堂经理知道原委,不敢怠慢,按谢箐的要求带她去了监控室,找到昨晚的录影带,并亲自带她去有放映机的房间,放给她看。
录影带有时间标识,谢箐很快就找到了有关沈懿的两盘——一来一去。
仔细看过后,均没有发现。
从万豪出来,谢箐又去了金柜。
金柜也有监控设备,而且比万豪多,总共五个摄像头,一个前门,一个后门,剩下三个每楼层一个,都挂在走廊尽头的卫生间旁边,位置比较隐蔽。
沈懿一干人在三楼,谢箐便重点查看前门和三楼卫生间位置的录像。
负责安保的经理说道:“这位警官,你们的人已经把录像拷走了,你回去看也是一样的。”
谢箐道:“你放心,我很快就看完了,你先忙你的,不用管我。”
安保经理别过脸,翻了个白眼,乖乖坐在原地,陪着她一起看。
和万豪的一样,大门口处未见任何异常,很快就过完了一遍。
三楼卫生间的时长比较长——沈懿喝饮料,跑厕所的次数也比较多。
从九点多到一点多,将近四个小时,要想全部看完,着实需要不少时间。
谢箐作息规律,九点一到就困了,她觉得这样不是办法,便对不耐烦的安保经理说道:“麻烦你,把这些带子再给我复制一份吧。”
“这……”经理很为难,“警官,咱家的带子都是老板私人的,你们已经拿走好几个了,再这样我没法交代,您就不能回局里看吗?”
谢箐从背包里取出钱包,拿出两百块钱,“大门口的我不要,一楼、二楼、三楼的各复制一份。”
“这……”经理没有了拒绝理由,只好对负责监控的保安说道,“行吧,你给警官复制一份,麻利点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