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摊主的目标就不是她,而是她身旁那高挑的女同志,“妹子要不来一条?你个子高,穿这个绝对好看,不好看你来退钱,真的。”
卫孟喜也有点心动,她现在的裤子都是松垮垮的解放裤,不系裤腰带都不敢出门,一系裤腰带吧,衣服一撩,活脱脱像个老太太。“怎么卖的?”
“十二块五一条,错过了这儿你再找不着这么便宜的啦。”
刘桂花被吓得跳脚,“抢人啊!”普通工人一个月也就够买三条裤子的,谁傻了吧唧才买。
可卫孟喜就是傻了吧唧,一口气买了两条。“小卫,你别是让他骗了吧……”
“怕啥,他不是说了不好看包退嘛,嫂子你和文凤也一人来一条。”
不好看还能退,这种话刘桂花是不信的,她总觉着倒爷在坑她,“我才不要呢,穿出去没脸见人。”别的不说,单那紧绷的屁股墩,她看着就脸红。
文凤却是有点心动的,她就是迷信卫孟喜,“那……那我也来一条吧。”
卫孟喜打量了文凤的身材,她个子只有一米六,身形也很瘦削单薄,就让老板给找了条最小号的。
小姑娘现在是拿工资的人,卫姐有时候也会给她加工资,她目前手里已经攒下四五十块钱了,不用嫂子破费她自己就能买。
刘桂花虽然不赞成,但肯定不会让自己小姑子掏钱,一年到头买两件新衣服给她,也是自己做嫂子的心意。她直接甩过去两张大团结,恶狠狠地对摊主说:“我可记住你了,不好看我明儿就来找你退钱。”
摊主笑得见牙不见眼,知道跟她这种老顽固没啥好说的,反正俩年轻的喜欢就行,别人愿不愿退还另说呢。
他不仅不用退钱,还又朝刘桂花推销了衬衣:“她俩都买了,大姐你就不想也买一件?才八块钱,我这款衬衣在羊城可是出了名的,港城大明星都穿呢!”
那是一件红白竖条纹的衬衣,不仅布料摸着舒服,就是颜色款式也十分新颖,她有点心动。
“嫂子你穿这个肯定好看,竖条纹显瘦。”
刘桂花最介意的就是自己肚子上那一圈赘肉,四肢是很细,但生了孩子没恢复好,一圈肉软趴趴的,坐下去就像一台台阶梯一样。
“现在天冷,都不知道啥时候才能穿上,你便宜点吧,六块。”
摊主笑不出来了,这漂亮女同志可真会砍价啊,刚才的喇叭裤被她砍了一块,现在更狠,直接一刀下去就是两块。
“我卖别人都是八块五,要不是看你们喜欢我也不会只喊八块。”
刘桂花也看出来,摊主狡猾着呢,更不愿爽快给钱了。
建军嫌他妈墨迹,和卫东根宝挤挤眼睛,不远处有正在卖油条的,家里吃得再饱,也不妨碍他们还是想吃外头的。
正要开溜,卫孟喜一手揪住一个衣领,“不许乱跑。”
终于,砍下来五毛钱,几个女人喜滋滋的往前走,一看款式和颜色,还是刚才买那家的新颖。卫孟喜就把摊主样貌记下来,改天跟他打好关系,问问他进货的事儿。
卖下水是能挣钱,可太辛苦了,整个人泡在那味儿里,她怀疑自己鼻子以后都得出问题。就连小呦呦,也被小秋芳嫌弃“满身猪屎味儿”,其他四个大的在学校肯定也免不了。
扪心自问,卫孟喜真的够卫生,够勤快了,可家里总有下水,这锅刚卤出来味道还没散去,明天的新货又买回来了,她就是一天打扫十遍,气味依然散不掉。
跟这些倒爷比,能干干净净舒舒服服就把钱挣到,谁会愿意选又脏又累的活呢?
根据她的记忆,这个年头最赚钱的就是服装和吃食。
卫孟喜上辈子的审美眼光是不太行,但那是由于时代和条件局限,后来在“幻象”里也看过很多电影电视剧小说杂志啥的,别的不敢说,但看一件衣服好不好看,会不会好卖,她是有自信的。
一面想以后的路,一面又给几个崽买一身新衣服,都是线衣线裤和袜子,这种一年四季都能穿。孩子长得快,鞋袜就磨损得快,又给他们一人买双胶鞋。
更别说还有花生瓜子糖果,这里就连外国的巧克力都能买到,她倒是不爱吃,但可以给孩子们尝尝。
看见卖冰糖葫芦的,卫孟喜很多年没吃过了,数数九个人,干脆买十串儿,剩下一串给建军他哥带回去。
红彤彤的山楂上裹了一层晶莹剔透的糖汁儿,吃进嘴里又酸又甜,卫孟喜吃完恨不得再来一串。
“小卫你这……也太能花了吧。”她买件衬衣还要左思右想磨破嘴皮子,小卫一路喜欢啥就买,吃的压根就不讲价。
他们家只有俩孩子,买衣服鞋子只用一份,老大穿完传给老二就行,小卫是一模一样的东西必须买四份,就连呦呦那么一丢丢的小人儿,也必须单独买份新的……实在是败家。
“一年只过一次春节,就让他们高兴一下。”卫孟喜也不好意思说自己赚到钱了,好朋友说话更要考虑对方的感受。
从街头逛到街尾,孩子们也从一开始的兴奋到慢慢疲倦,卫孟喜准备就在附近搭三轮,一直在她怀里昏昏欲睡的小呦呦忽然睁开眼睛,指着不远处叫“妈妈”。
卫孟喜看过去,那是一片小树林,莫非是想上厕所?这孩子不像别的娃,从不在外头上厕所,就是撒泡尿她也害羞。
“嫂子你们等我一会儿,我带孩子过去把个尿。”
“我也去!”
“阿姨我也要尿!”
“妈妈我想拉屎。”
卫孟喜看着一群上厕所都想一起的孩子,真的是欲哭无泪。她无法想象幼儿园老师是怎么受得了的,“动作快点,别磨磨蹭蹭。”
来到小树林边上,男女分开,各解各的,建军还学着卫东根宝全程闭眼的,就生怕不小心看到女生上厕所,那得多丢人呐!
可小呦呦到了这边又不解了,只一个劲指着树林叫妈妈。卫孟喜以为她嫌这儿还有人,于是又往里走了几步,谁知却听见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
她立马警觉起来,把孩子抱怀里,转身就想走。
“等一下。”树林里有人追出来,是个头发胡子长长的男人,一身单衣冷得直哆嗦。
卫孟喜心说不远处就是自由市场,自己在这边喊救命那边应该能听到,也就不怎么怕了,再不济文凤和桂花嫂还在外面呢。
卫东根宝拦妈妈身前,“你别过来,我拳头可是很硬的!”
“对!”
“你们别怕,我不是坏人,能不能跟你们商量个事?”男人嗓音沙哑,指了指建军手里握着的冰糖葫芦。
“你不会是想吃糖葫芦吧?那可不行,我给我哥留的。”建军一路都不知道馋了多少次,愣是一口没动。
“我跟你们买,怎么样?”
卫孟喜狐疑,既然有钱,那边就是卖东西的地方,他为什么不自己过去买?
结果男人挠了挠头,头皮屑都快有雪花那么大了,卫孟喜屏住呼吸,往后退了两步。
“我暂时没钱,但你们愿意的话,我可以用东西跟你们交换。”
几个孩子立马被勾起兴趣,“啥东西?”
男人从身后的大口袋里摸出一盒磁带,“这个可以吗?”
可惜这群小豆丁连见都没见过,一看是个塑料盒子,里头还黑漆漆的两团,顿时把脑袋摇成拨浪鼓,“那一看就不好吃,我们不要。”
卫孟喜:“……”现在一盒磁带,即使是盗版的,也得好几块钱吧,要是录的全是流行歌曲的话,至少能卖七八块,抢手的十块都有可能!
男人没想到,遇到一群啥也不懂的小土狗,干脆转向卫孟喜:“同志你要不喜欢磁带的话,我还有别的东西,你只要能给我钱……额,或者给我买点吃的也行,我拿东西跟你换。”
看来,这是个被钱难倒的“英雄汉”,要真是心怀歹念的,直接能把卫孟喜洗劫一空,他却还能有理有据的商量,卫孟喜也没一开始那么反感了。
但也仅限于“不反感”,想圣母心发作把自己兜里的钱白白送给他,那不可能,她的钱挣得有多辛苦只有自己知道。
“那你说说看,你都有些什么东西。”
男人指指身后的蛇皮袋,“磁带丝巾尼龙袜剃须刀随你挑。”
卫孟喜眉头都没动,这些东西对刚脱离温饱线的他们来说,没啥用。
男人很会察言观色,“那你说说看,你想要什么?”这书城市还真没什么东西是他弄不来的,他去过的地方,比别人两辈子去过的都多,别说羊城,他连港城都去过。
当然,这些话他是不会说的。现在的他只不过是一个穷得身上一分钱也没有,连一串糖葫芦都要跟小孩换的落魄男人罢了。
卫孟喜一开始就注意到,这个男人虽然胡子拉碴,看着又脏又落魄,但他脚下是一双皮鞋,衣服原本也是一身很讲究的西装……这幅打扮在书城可不常见。
“我妈妈想要洗衣机!”卫红是嘴巴最快的。
“洗衣机?”男人顿了顿,“那可不便宜。”
他原本只是想用手里的货换点吃的,最好是能给家里孩子换点零食,回去也能有个交代,小件儿货亏了也就亏了。
见他没一口拒绝,卫孟喜忽然心头一动:或许他真能弄到一台洗衣机呢?
一想到洗衣机能省多少事儿,能省多少时间,她的心就控制不住的激动:“全自动,双杠的,不要外汇券,大概多少钱?”
“至少这个数。”他伸出两根手指头。
刘桂花不知道什么时候跟过来,吓得舌头差点没缩回去,“两百块?快赶上一辆自行车了!”
孩子们一听也纷纷表示:太贵了太贵了,比一百串糖葫芦还贵。
男人傻眼:这群乡巴佬是不是对单位有什么误解?


第38章
卫孟喜当然知道, 两根手指头不是两百块,而是两千块。
在刘桂花的心里,自行车那么大个大件儿, 就是她见过最值钱的东西了。
为了避免对他们冲击太大, 卫孟喜抱着小呦呦,把男人叫到一边, 走到确保刘桂花他们听不见的地方才停下。“友谊商店都只卖七百,你这两千块可是狮子大开口。”
男人心头大概有底了,这个女同志是真心想买洗衣机的,不然不会去友谊商店, 更不会说得出什么“全自动”“双杠”之类的。
他一开始确实是觉着她们买不起, 连唬带吓的想让他们打消念头,做了多年倒爷,他的经验就是, 别在不可能跟你买东西的人身上浪费时间。
“一张洗衣机外汇券,黑市上已经炒到三百块了。”
卫孟喜身边的人都接触不到这东西, 她有一天装作无意间问刘香, 刘香专门给她找关系问过, 确实是这个价。
贵是贵, 但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 她现在每天花在洗洗刷刷上的时间实在是太多了, 别说原计划的看书学习, 现在连每天六个小时的睡眠也保证不了。
再看看自己这双皲裂的, 干巴巴的,仿若六十岁老妇的手, 卫孟喜咬牙, 把心一横, “一口价,八百块,你能弄到我就要。”
比友谊商店还多了一百呢。
男人看穿她的心思,挑眉,“意思是外汇券只值一百?”
卫孟喜也知道,自己确实是压价压太狠了,一般黑市上的东西都比正规渠道的贵,可她反倒压得更低,是有点……过分?
但她的钱来得太辛苦了,手里能动用的活钱的上限就是七百……能少一毛都是一毛,够给孩子买几个作业本的。
于是坚定了想法,“咱们爽快点,也别扯那些没用的,反正你要是能弄来我就要,要是觉着弄不来,那就算了,当咱们没见过。”
这就是一场拉锯战,双方各有难处,不然也不会在这小树林里相遇。男人走了两步,在心里算今儿是二十七了,马上就过年了,天儿又冷,再不回家他真的撑不住了。
咬牙,“你确定?”虽然比市价是便宜了一些,但也还是有赚头的。
“确定。”卫孟喜打算豁出去了,凡是能用钱解决的苦,她都不想再受了。
甚至,多一天她都不想再受了,“最快什么时候能拿到?”
“明天。”
男人打量她,穿着非常普通的大棉袄子大棉裤,除了身量高挑些,漂亮些,看不出是个啥身份。
观其友,知其人,反正看她身边朋友的见识,肯定不是干部家庭出身。
再看她怀里的孩子,不算很白的小脸蛋,小嘴巴,大大的黑眼睛亮得像葡萄一样,好看是好看,就是头发太少,黄黄的,一看就是营养不良的。
这样的家庭能一口气拿出八百块钱?他不信。
男人名叫赵春来,他现在之所以沦落到要跟小孩换零食,其实就是因为大意造成的。
他是书城本地人,以前当过知青,75年提前回城后在拖拉机厂工作过一段时间,因为跟人倒卖废铁被开除,后来干脆跑外头当倒爷去。把书城多的其它地方没有的土特产带出去,又把大城市多的书城缺的东西带回来,爬火车,睡墙根,啥都干过。
也是皇天不负苦心人,折腾五六年他老婆有了,闺女有了,还多了份不错的家底儿。
本以为日子就要越过越好的时候,当年跟他倒卖废铁一起被开除的朋友找上门来,说想去港城倒卖一批半导体收音机,拉他入伙。
本来,以他摸爬滚打多年的经验和敏锐,这种事是肯定不能干的。去年八月份深市特区刚刚成立,内地想去捞第一桶金的人很多,绝大多数都是干走私,但被抓的同样不少,能全身而退的压根没几个。
他是要挣钱,但这种钱他惜命,不敢挣,老婆孩子热炕头的不香吗?
可耐不住朋友劝说,朋友还一再保证到时候不用钻铁丝网过去,只需要在这头等着接应就行,他也找人打听过,不过去的话确实风险没那么高。
再一想到收音机在国内的炙手可热,只要能带回来一台,挣的都是几十块,比人一个月工资还高……顿时,一切犹豫抛之脑后。
结果嘛……自然是亏光所有家底儿不算,要不是跑得快,还差点进去吃牢饭!
好容易找以前的老朋友赊了点小东西,打算挣点路费钱回家过年,谁知东西没卖掉,还被广城公安当盲流,再一次差点被抓,愣是灰溜溜扒火车回来的。
至今,家里人还不知道他回来了。
他在打量卫孟喜,卫孟喜也在观察他,明知道他的顾虑,她也不可能退让,谁的钱是大风刮来的?“你要有诚心想合作,明天中午十二点,你把洗衣机带来,我还来这里找你,一手交钱一手交货。”
赵春来顿了顿,“那你要是不来呢?”他的洗衣机不就要砸自己手里了吗。
“你放心,我还怕你不来呢。”
说定,卫孟喜就往回走,心头还怦怦跳呢。第一次买这么大件儿,还是一个完全不认识的男人,对方到底啥路数她完全搞不清楚,嘴上是答应了,可她心里不是那么回事。
“咋样,你把他臭骂一顿没?两百块,真敢狮子大开口的。”刘桂花愤愤不平。
卫孟喜可不敢说她弄错了单位,只随便敷衍两句,“我听赵雪梅说这东西本来就挺贵的,能省不少力气。”
“再省力,那也就是个洗衣服的玩意儿,我帮你洗,我的力气不用钱。”
桂花嫂家日子不好过,男人一个人养六张嘴,老娘病歪歪的随时要吃药,妹子说不好要上大学,以后嫁人还得准备嫁妆,俩儿子以后娶媳妇儿的钱在哪儿还不知道呢。
卫孟喜倒是想带她一起挣钱,可她做饭手艺真不咋样,卖快餐不现实,卤肉的话……卫孟喜暂时也不能把秘方泄露出去。
只能等她稍微好一点,有余力的时候,再想别的办法拉扯一把了,反正现在能做的就是吃啥好的让孩子送一份过去。
回到家,几个娃已经累趴了,红烧肉兴奋着扑上来,他们都没心思跟它玩儿,直接倒头就睡。
它“呜呜”着又去蹭女主人的腿,好像是在告状。
这狗子不像别的狗,它特爱干净,四个小爪子随时擦得干干净净,雪白的毛上一点杂色也没有,根宝对它就像对自己的好朋友,每顿饭吃完都会帮它擦嘴和泪沟,有时还要帮它刷牙洗澡。
而它也不像别的小动物鬼哭狼嚎垂死挣扎,都是乖乖的任由小主人操作,甚至泡在热乎乎的肥皂水里,还会露出享受的小表情。
卫孟喜也没时间跟它玩儿,虽然暂时不卖快餐和卤肉了,但她并未清闲下来,这一堆的脏衣服还等着她呢。
就是衣服能等明天,晚饭总得做吧,她烙了几张鸡蛋饼,加点早上喝剩的牛奶,风味更加。再烫一把花高价买的小青菜,炝一个酸辣土豆丝,这顿饭就准备好了。
卫红睡醒完了一趟回来,脸色很沮丧。
卫孟喜现在学着关注他们的情绪,再忙也还是问一句,“咋了?”
“张虎蛋说,小秋芳不好玩儿,她说我妹一股猪屎味儿。”
卫孟喜心头火起,心说这小女孩嘴巴真臭,她闺女怎么可能有猪屎味,但抱起孩子闻了闻,也不知道是心理作用还是啥,还真……准确来说也不叫猪屎味,是下水那股腥味。
虽然她把厨房用水和洗衣洗澡的水分开,连瓢都不用同一个,但这孩子是在家里待时间最多的,被熏染上也不奇怪。
难怪最近根花洗澡的时候悄悄问她,能不能多打一道肥皂,她觉着自己头发有味儿。
卫孟喜天天跟这些东西接触,鼻子已经不敏感了,可其他人却能准确闻到啊……但又有什么办法呢,总不能嫌脏就不挣钱了吧。
“没事,臭就臭吧,咱们自己注意卫生,等以后咱们不卖下水就好了。”
卫红吃惊,不卖下水?那她们家岂不是没饭吃,没衣服穿,也没学上啦?因为她比谁都知道,能有现在的好日子,全靠下水挣的。
正难过着,李茉莉忽然来了。
对于孩子们的热情邀约,她并未坐下,而是吸了吸鼻子,“你这院里怎么有股怪味儿。”
她是有啥说啥的性格,还不怎么记仇,可卫红是从虎蛋那里得到一手情报的,知道她其实想说的是猪屎臭,心里顿时更不得劲。
她的妈妈才没有偷懒,已经非常辛苦的打扫卫生啦,可下水就是会臭臭的,妈妈也不想的啊。
孩子也说不上哪里不对,就是觉着自己那么喜欢茉莉阿姨,阿姨却嫌弃他们家里臭,就像……像隔壁的小秋芳一样讨厌,吃着妈妈卤的肉却还要说妹妹身上臭臭。
哼!
小姑娘倔强的把头一扬,“大姐,我们家特香,对吧?”
根花这点默契还是有的,“对!特香,是吧弟弟?”
根宝也心领神会,“我们家就是最香。”
专心干饭的卫东:“???”你们在说什么?
卫孟喜心头憋笑,她这几个崽,还是知道护着她的,虽然人家说的是事实,但被人无条件的袒护,她心里格外受用。
李茉莉越待越觉着受不了,有点想捂鼻子,只是多年的教养让她按捺住了,“长话短说,你上次做的卤牛肉味道还行,明天来我们家帮忙卤一锅吧。”
明天有事,而且年关她家里的大扫除还没搞呢,“去不了。”
“放心,知道你爱钱,帮厨一天算你十元工资。”她一副替他们“孤儿寡母”考虑的样子。
她的本意是好的,这点卫孟喜不怀疑,她也不是傻子,知道她一个好端端大小姐总来跟前凑,不是为了陆广全,也不是孩子,估计还是想跟她交朋友吧?
但卫孟喜还是决定,不想让她剃头挑子一头热了:“李茉莉同志,某些方面我是欣赏你,但你换位思考一下,在你父亲对我丈夫做出那样的事情之后,我们还能成为朋友吗?”
李茉莉脸色一变,“但我们也不知道啊,我们也是被骗的,我跟我爸都道歉了,我已经容忍你的指手画脚,也对你的孩子一视同仁了,你还要我怎样?”
还要怎样,卫孟喜想让他们偿命!
上辈子冤死的陆广全谁管他怎么想了?谁管他身后的妻儿怎么活,这辈子没死在井下,那是因为她重生了,她来了金水矿!
果然,上层阶级永远是上层阶级,他们只会在意他们付出什么,一旦他们付出了他们认为不错的“成本”,而你一个小蚂蚁还不原谅他们的话,那你就是贪得无厌不识好歹。
“你走吧,以后都不要再来了,你买的东西孩子已经用了,不好再退还,这是六十块钱,就当还你的。”
李茉莉头一扭,走就走。
她生气,几个孩子也生气,他们不知道妈妈跟阿姨吵什么,但他们知道,阿姨一直在嫌弃她们家臭。孩子也懂事了,知道他们能有衣服穿,能有饭吃,有学上,都是靠妈妈每天辛勤的劳动,把自己和家里弄得臭臭的,才能把他们养得胖胖的。
嫌弃她们家,就是嫌弃妈妈。
小卫红嘟着嘴,很正式的说:“我不喜欢你了茉莉阿姨,你不值得我喜欢,哼!”
卫孟喜一愣,她还担心自己跟李茉莉闹掰,最难过的会是卫红,毕竟这是小小的她见过的第一个仙女啊,她会喜欢她一辈子,并不断努力向她靠拢的,背地里卫孟喜还会吃醋说她“小白眼狼”呢。
怎么,反倒是她第一个“割袍断交”?
李茉莉的背影顿了顿,头也不回的走了。
放完狠话,卫红眼圈红红的,发狠似的拎起扫把,“刷刷刷”的扫地,尤其是下水沟,她恨不得掘地三尺,发誓要把臭臭的味道弄干净。
卫孟喜一看,也不多话,反正总要经历幻想破灭,偶像塌房的,李茉莉这种“上层阶级”的人,再善良,她的思想也是根深蒂固的。
别说她塌房,就是根花也难过,与妹妹同仇敌忾,她们刚遭受来自张秋芳的重击,李茉莉又来雪上加霜,不把卫生打扫干净,她们今晚就不吃饭了!
也是奇怪,这边刚拒绝了李家,那边张雪梅也来了,“小卫,你最近哪天有空,我妈他们说你的卤肉好吃,能不能请你去帮我家卤点儿?”
张雪梅为人不错,杨干事也一直帮着陆广全,更别说张副矿的知遇之恩,卫孟喜就是有天大的事也不能拒绝他们,“好嘞,明天下午行不?”
光卤肉的话速度很快,她调制好卤水就行,至于卤多长时间,什么样的火,她闭着眼睛都能掌控。
当然,调制卤水肯定不能在张家厨房,她得先问好大概有多少肉,都有些什么部位的肉,张家人口味咸淡,有没有不吃的香料,到时候自己事先在家调好再提着去就行了。
结果张雪梅一问三不知,“肉还没买,麻烦你明天跑一趟吧,就牛腱子肉二十斤左右。”说着,她掏出一沓子钱。
卫孟喜天天买菜的人,对价格十分熟悉,好的牛腱子肉一块八一斤,“肉钱大概二十八左右,加上卤汁调料跟来回路费,顶多三十五块就够了。”
张雪梅直接抽了四张“大团结”递过来,“先用着,要是不够再补,没问题吧?”
“没问题。”交情是一回事,她不会要工资,但菜钱成本价总得有。
有了工作,本来想睡个懒觉的计划也泡汤了,只能早早的天没亮就骑着自行车出门,只有去得早才能买到新鲜的牛肉。
这年头的牛肉不像后世,随便去个菜市场都能买到,书城市有专卖清真食品的国营菜市场,因为附近回民多的缘故,牛羊肉十分受欢迎。
幸好她去得早,队还没排长,前面的都是四五斤的买,就这已经是过年才舍得的,要平时顶多半斤八两的割……于是,她就在大家震惊和不忿的目光中,直接称走了两个牛腿。
钱不是问题,反正现在没票也没啥,只需要多加钱就行,一块八的报价本来就是没票的价格。
后座上挂俩大黄牛腿,比开一辆小轿车还招人眼,她一路骑一路接受路人的目光洗礼。
能一口气买俩大牛腿,这得是啥体面人家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