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是在这个最普通不过的清早,拉开了韩氏总号一场地震式的人事变动。
先是家主回来了,韩菀正式宣布了一个振奋人心的消息,栾邑矿脉不但成功保住,且还在缙王跟前挂了号,十年内免除一切税赋。
整个总号欢声一片。
在这等热烈的氛围之下,有几名大小管事因食物不洁请了假,也就变得不怎么起眼了。
侧门少了一个守门人,那就更加没人留意了。
当然,上述不包括消息灵通触觉敏锐的有心人。但他们很快发现,家主带来了很多府卫,整个总号密不通风,消息根本传不出去。
坏了。
上头冷眼观察手段坚决,底下忐忑不安强自镇定,但这种暗流汹涌的平静并未持续太久,当天下午,第一批供述就出来了。
韩菀重新聚集所有人,她立在外书房高高的庑廊顶阶上,偌大庭院大家一脸不解嗡嗡不断,也有安静垂目站着的,韩菀居高临下,看得十分清晰。
“诸位。”
底下安静了,所有人俱抬头看她,韩菀肃然:“有一件很让人难过的事情,我们总号混进有心人细作了,且,数量不少!”
底下嗡一声炸了。
韩菀抬手压了压:“大家不必惊慌,我们已掌握了一部分名单和线索。”
“不过为防逃遁和消息走漏,这几日委屈大家,暂在总号歇息。”
“不用惊慌,清者自清,我们会反复查证,绝不冤枉半个无辜者。”
但同样,也不会放过一个异心人!
宣布并安抚过后,韩菀吩咐众人回到各自值房。庭院人很快散了,各值房内议论纷纷韩菀也不管,只要不走动即可。很快,七八小队的府卫开始按第一份名单拿人。
这事情,韩菀和杨于淳打过招呼,有他名头兜着,即便士人亦但审无妨。很快,就有了第二份第三份,甚至第四份的名单,顺着藤一扯,不断有人被抖搂。
韩菀下了令,务必吐得一干二净,总号其中一处院落设为临时刑房,真到上刑,侥幸心理不管用了,很多人意志其实没那么坚定,就这么一层层越剥越深。
这一场清理持续了将近五天,结果触目惊心,整个总号连同底下的分号铺面都是重灾区,揪出来的细作眼线人数甚至比栾邑还要多不少。
郇国其他城池,东阳,乃至其他各国都有零星的,韩菀立即安排人火速赶往各地。
到了三月廿一,总号彻底肃清。
偌大的庭院空荡了许多,少了有将近四分之一的人手,其中又以底层的文书和小吏最多,剩下人的人都非常震惊,左看右看,一言难尽。
韩菀安抚了大家,她同时将从缙国带回的人手放进去,算是勉强填补了腾出的空缺。
人手还略有些短了,新人也还不熟悉,但她相信很快就会没问题的。
这趟人事变动,除了自身,最大最受人关注的还是顶层。
曹邑宰意外身故了,他的位置谁顶上?
韩菀心里早有人选,她正式宣布,由穆寒接任曹邑宰的位置。
半年的时间,足够穆寒熟悉一切了,他的能力毋庸置疑,这个机会也恰到好处。
除了穆寒以外,韩菀还将陈孟允往上提了一级,放在他父亲老陈管事原来的位置上。
原先的东阳总号,老陈管事和曹邑宰,一左一右,两人共同辅助家主打理韩氏诸务。先前因为曹邑宰压制和陈孟允初来,右总管位置一直空着,现在正好一并放上去。
至此,总号的人事架构终于调整到韩菀最理想的状态。
“下面,我们让穆总管和陈总管略说两句。”
随着一连串的升职和奖薪,震惊情绪去了,气氛重新变得欢快热烈。
韩菀含笑,看向下首的穆寒和陈孟允。
……
穆寒的讲话和意料中一样,十分简明扼要,两段就没了。陈孟允则很是感慨了一番,对韩菀对底下都说了不少话,对家主尽忠,对底下勉励,最后自省,言道必不会辜负主子所托。
一场大会重要但耗时不长,结束后已傍晚,大家已好几天没回家了,也不拘下值时辰,随后就散了。
韩菀和韩仲丘陈孟允穆寒再开了个小会,定下后续调整细节,而后又处理了一下积压的要事,打道回府。
天很黑了,韩菀却很高兴。
“走!”
踏着夜色下了车,她兴冲冲对穆寒说:“我们回去庆功!”
她彻底清除内患,穆寒升职了,都非常值得好好庆贺一番的。
庖厨得了主子吩咐,很快就整治出一席小宴,蒸煮炙烹焖炖炸,凉拌的,生脍的,鱼虾畜禽蔬果菇菌,说是小宴,但应有尽有,精挑细选的菜肴摆了慢慢三大张长案,还备了酒水,桂花酿和玉泉春。
韩菀有点嫌弃甜甜的桂花酿不够劲儿,她今日情绪高昂,要喝也喝浓些的,于是点了玉泉春。
待侍女给她斟了一杯,她索性把人挥退了,以免说话不方便。
韩菀举杯,对下首的穆寒说:“敬我们一杯!”
“希望后续能再接再厉,顺利解决栗竺李翳二贼及其幕后所有人!!”
本她邀穆寒共坐,可惜穆寒不肯和她共席,无奈韩菀只好在下首加一案,两人一上一下端坐着。
穆寒举杯:“敬主子!”
“主子必可得偿所愿。”
韩菀仰首,清冽醇厚的酒液入喉,化作滚烫一线直入腹中,酒气翻涌,胸腹等人热了起来。
“好!”
她叫了一声好,直接执起银箸,以箸为锤,轻击铜缶,唱了一曲《东问》。
这首代表胜利的歌曲大气又昂扬,清越的歌声优美流畅,韩菀今天真的很高兴,两人气氛少见的轻快和缓,因着此番大捷,穆寒也露出轻松的神色来。
一曲歌罢,韩菀打趣让穆寒舞剑,他抽出长剑,矫健身姿剑势声若雷霆。
她也不用端着家主威仪,惊呼不断,连连鼓掌。
歌声,舞剑,酒菜,饱腹而微醺,她以手撑额,侧头静静看着底下高大英健的人。
烛光晕黄,柔化了他的侧脸,少了平时的沉肃阳刚,眉目深邃,英俊又迷人。
韩菀定定看着他,久到穆寒都发现了,他顿了顿,搁下酒樽,慢慢抬头看过来。
韩菀站起身,提着裙摆,轻轻步下台阶。
她来到他的身边,也不要坐席,就这么跪坐在他的身边。
烛光柔和,映着彼此的眉眼,韩菀伸手按住他的唇。
“先不要说话。”
凝视良久,她轻声问他:“我是不是很无理取闹?”
“明知道你不愿意,还硬拗着你?”
韩菀再次按住他,让她说,她仰头,注视着他一双浅褐色的眼眸,晶莹剔透,琉璃珠似的。
她喃喃:“可我就是想和你在一起怎么办?”
没有强硬,没有逼迫,酒意微醺,她眉目流露一丝脆弱和渴望,以及期盼,她慢慢蜷缩坐起,双手抱膝,低低声说:“我想过,我们在一起了。”
“……等栗竺李翳这次的事完了以后,等二郎再大些,身体若好了,能掌事了,我们可以四处走走。”
韩菀其实没有那么大的权欲心,她也向往另一种生活,盯住烛火,她轻声说:“到时候,你保护我,我们到楚国去,看看渔舟唱晚,去划舟,去采菱。”
“从前听阿爹说,楚地有云梦大泽,万顷碧菱,藕荷连天,斜阳下采菱女荡着小船在穿梭,还会唱曲儿,我就很想去看看。”
“还有鲁国的神山,燕国的长堑,和巴蜀的云道,……”
她未来的计划里,都有他。
柔和的烛光下,柔弱瘦削的少女抱膝而坐,明明只是轻声细语,却无法控制的,穆寒眼眶涌起一阵潮热。
“我是真心的。”
韩菀慢慢支起身体,她侧头,看着他的眼睛,喃喃:“你知道吗?”
一瞬不瞬对视,柔和婉转,时光仿佛停滞了在这一刻,似有魔力一般,怔怔的,两人越靠越近。
差一点,就亲吻上了,穆寒蓦回神,才慌忙偏头移开。
只他不复往日平静,盯着侧边某一点,呼吸乱了。
韩菀不逼他,她执起他一只手,放在自己心上,“你回去仔细想想好不好?”
“你喜欢我,我也喜欢你。”
“我知道我在做什么,有什么困难,我们一同应对好不好?”
穆寒呼吸粗重,他的手在颤动。
良久,韩菀轻轻放开他,“好了,夜了,回去梳洗,咱们休息吧?”
她没有再逼他,柔声微笑。
穆寒喉结滚动,片刻,才站起身。
韩菀轻柔点头。
一双美眸映着一室灯火,似坠满漫天星光。
穆寒移开视线,临行前,他低声说:“晔二郎君那边,主子不妨留心些。”
这个韩菀知道:“放心,我已吩咐那边的人留神了。”
简单说完一句,穆寒告退转身。
倒退几步,转身出了玄关,无声无息,和以前一样。
只掩门前,他控制不住,往里面望了一眼。
室内安静,灯火明亮,她一身茜色提花缎面曲裾,仍跪坐在他的坐席侧,正低头看着他用过的杯盏。
烛光晕黄,她光洁如玉的侧颜一层橘色暖光,柔美,温暖,柔和似画,动人心弦得不可思议。
穆寒轻轻掩上门。
无声的轻柔,撼动了他的灵魂。
夜风吹拂,沿着廊道缓缓前行,那张柔美真切的面庞,真情流露的轻声告白,给他带来了难以言喻的心潮起伏。
韩菀可能想象不到她的影响力,心乱了,思绪也乱了,他控制不住脑海全是她刚才说的话,思绪不由自主顺着她的计划想了过去。
穆寒仰首,看漫天繁星,星河璀璨,情潮起伏,他花了好一会儿,才勉力镇定,没在人前露出异样。
情绪波动太大,他根本没法直接回东厢,沿着郦阳居里外巡视了一遍,又抽查了大半院外,把大半个府走了一遍,微有些凉的夜风一直吹拂,他才总算稍稍平静了下来。
这才惊觉,距离开郦阳居已快半个时辰,她大概等着准备休憩,穆寒心里一急,立即匆匆往东厢书房行去。
准备尽快梳洗更衣。
夜深了,府内灯熄灭大半,穿过侧门转入院内,夜月下花木疏阔,庭院一片寂静幽暗,柔和夜风穿过庑廊,海棠老树的叶子刷刷轻响。
穆寒快步步上台阶,正要转进东厢书房门,忽一顿。
庑廊之下,老海棠的树影下,他碰上了一个人影。
微胖,妇人髻,立在东厢门前,似专门在等他。
他一愣。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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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3章
穆寒第一眼就认了出来,这妇人是温媪。
郦阳居的掌事嬷嬷,她还有一个身份,就是韩菀的奶母。
隐有所感,心某处一坠,一直难以平复的情绪忽静了下来,脑子陡然一醒。
穆寒垂眸。
温媪转了转身,她已发现穆寒回来了。夜色下魁伟的青年身影如山岳,庑廊的阴影覆盖了他上半身,他背着光,看不清他的表情。
“穆寒回来了?”
温媪先说的话,这个妇人素来慈和又严肃,她打小主子落地就伺候在身边,奶哺哄洗,精心照料,十数年下来比自己亲生的孩子感情还要深几分,待韩菀最是恭敬慈和不过。
只管束郦阳居却甚认真严格,这上下仆役近百,不认真严格根本不行,多年下来,早养成了严肃的性子。
她步出海棠树影,月光照在她身上,温媪身上还是那套衣裳。主子把人都屏退后她并没回去梳洗更衣,衣摆沾露,她显然等穆寒很久了。
穆寒并未问温媪找他何事,温媪也没打算在外面说,看了看东厢的房门,“我们进去说会话?”
穆寒推开房门,温媪紧随其后,她掩上门,穆寒垂眸要燃烛,被温媪制止了,“不必了,这就可以了。”
墙角有一点长明烛火,室内昏暗,温媪推开后窗,皎洁的月光洒了进来,银色铺满一地。
正房已经熄灯了,但她知道韩菀还没睡,东厢距离正房很近,点了灯很容易就引起后者的留意。
温媪把窗推开,注视后廊郁葱花木片刻,转身看穆寒。她没碰长案文牍书简,到另一边矮榻的炕几一侧坐下,翻起茶盏斟了两盏茶,其中一盏推到对面,“坐吧。”
穆寒没有坐,就静静立在垂幔侧。
他微微垂眸,心里对接下来的谈话已隐有所感。
他不坐,温媪也没说什么,端起茶盏要喝茶,低头望了茶盏,最后却没能喝下去。
她叹了一口气,将茶盏搁下:“这套漆盏,是主子十岁那年生辰,主君特地命人从信国带回来的。”
精描细绘,栩栩如生,韩菀见了很喜欢,特地命人收进库房。
穆寒置东厢为书房,她特地开了私库给他选摆设,这套漆盏就是当时她选出来的。
穆寒不知,但温媪一眼就认出来了,这是她心爱之物。
穆寒心一震,抬头盯那套就随意搁在炕几上漆盏,片刻,视线掠过其他,屋里她选的许多大大小小的摆设用具。
温媪长长吐了一口气,茶也喝不下去了,言归正传:“穆寒啊,府里待你如何啊?”
室内一寂。
片刻,穆寒的声音:“恩重如山。”
确实,确实啊,是真真正正的恩重如山啊。
温媪站起身,她看着几步外的穆寒,月光投在地面折映在他脸上,轮廓深邃,沉静肃然,身躯魁伟如山,脊梁挺直有力。
“韩氏救你的命,纳你入府予与容身之地,许你学武,还识了字。”
当今世上,贵族才有资源和资格识字,而穆寒,仅仅只是一个出身最卑贱的混血羯奴。
不仅如此,穆寒还被选拔为家主亲卫,韩父看重他,赏识他,甚至将他选为儿子将来的辅助者,悉心引导他,教他,甚至连他的母弟也得到悉心的安置。
那可是如同再生,真真正正的恩重如山。
“可是你呢,你是怎么回报韩氏,回报主君的?”
温媪神色陡然一肃,厉声一字一句:“你竟敢勾引女郎?!”
是的,温媪察觉了。
其实自发现那个荷包那会,她心里就存了点疑惑。原因无他,韩菀小时东西都是她一手一脚收拾的,她记性不错,她记得女郎跟主君去了一趟陈国,回来那个荷包就丢了。
笼箱都是她收拾的,她记得清清楚楚。
这个突然回来了荷包,当时倒没有很引起温媪的注意,只是随着后来韩菀下定决定,郎有情,女有意,虽是一个追一个避,人前也没露什么,但那种氛围总是不一样的。
尤其是这趟从缙国回来以后,韩菀不经意流露的女儿娇态,温媪是过来人,她本就心存疑虑,一下子警铃大作。
经她观察,她确定了,且感觉已不能再继续拖延下去了。
先头外事紧急,她拖到今日,一见事毕,就立即寻上了穆寒。
温媪一点点带大的韩菀,在心里她是最美好最高贵的,可媲美公主,不,若韩国还在,韩菀本来就是公主。
哪怕韩国没了,这大梁一朝,她仍是天子嫡脉!
温媪简直怒不可遏,穆寒一个羯奴,韩氏和主子待他天高地厚之恩,他不思竭力回报,竟还敢生出登天摘月的妄念?
真是岂有此理!!
她胸脯剧烈起伏,陡然厉喝:“你可对得起韩家?!对得起待你天高地厚之恩的韩家,对得起恩重如山的主君?!”
“他日九泉之下,你可有颜面面见主君?!”
穆寒浑身一震。
“你也配?”
温媪切齿痛恨,她简直难以置信穆寒的心大包天,“你觉得你是凭什么?”
“女郎凭什么欢喜你?”
温媪这简直发自灵魂在质问,她诧异看着穆寒,你是觉得自己比杨世子还优秀吗?
不,完全不能和杨于淳比。
“你是觉得自己哪一处值得主子垂青吗?”
是英俊的相貌?可时下俊美男子的标准是面如冠玉身姿颀长气质风流,穆寒于之一比,虽不丑鄙,但也完全和俊美沾不上边。
更甭提他的羯奴血统了。
说学识说文采,从未有闲暇研著当然不出色,韩菀比他强多了。
说礼仪说风度,根本不是一个阶级的东西。
唯一能称道的大约就是武艺和商事天赋吧,可后者韩菀也不差,她又不是在挑选下属。
所以,温媪认为,韩菀只是青艾少女,情窦初开,刚好发现一个人在暗恋自己,好奇心致使下,受到了吸引。
句句如鞭,实非无的放矢。
穆寒心沉沉下坠。
温媪声音倒缓和下来:“穆寒,你知道的,你的身份,就算想给主子当面首也不大合适。”
面首并不是一个让人忌讳的话题,相反,如今贵妇篡养面首并不鲜见。
若韩菀现是婚后,她要收穆寒入帐,那温媪是没什么意见的。
关键在,现在韩菀未婚。
她打理商号本就出格,若再婚前就有面首,那还要如何寻觅良人?
温媪其实也隐约知道韩菀心意的,猜到杨于淳很可能不成了,她心里本就担忧。
越想越焦急,她最后肃然道:“穆寒,主子年纪轻,偶尔会有想左的时候,我们这些侍候的,当得仔细规劝引正,而不是为了一丝私欲,引主子犯下大错。”
“你若再不收敛,我就只能上禀夫人了。”
“你不想自己,也想想你的母亲弟弟。”
注视穆寒久久,温媪最后说了一句:“你心里若有她,就不该害了她。”
……
你应当清楚,自己是怎么一个身份。
话罢,温媪再不停留,转身离去。
房门“咿呀”一声响,穿堂风蓦地大了起来,从大敞的后窗而入,穿房门而出。
呼啦啦,放置在案上的空白布帛被吹散飞起,洒落一地。
穆寒的心如同泡在冰水中。
彻骨地寒。
温媪来得太及时了,在他心潮起伏,控制不住热血上涌的当口,温媪的到来,犹如数九寒冬的一瓢冰水,浇了他一个透心凉。
他有些睁不开眼睛,夜风如鞭,刮在他身上,如同凛冬,冰寒彻骨。
穆寒一动不动站着,久久,他退后一步,“哐当”一声,撞翻了地上的雁鱼青铜灯。
微光熄灭,蜡油浇在他的手上,通红一片。
他怔怔坐着,一动不动。
作者有话要说:
就差一点点啊啊!!
但其实吧,站在温媪的立场,并不能说她做得不对,相反她很正确,只能说……诶一言难尽了。
这章有点短小,但我觉得再加内容不合适了,明天再来吧!明天,或者后天,就到强制那个啥啥的剧情了嘿嘿,苍蝇搓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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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4章
韩府,东路。
韩仲丘韩晔父子今天爆发了一场大争执。
起因是穆寒的擢升。
这次总号大动荡,高中低层都腾出非常的多的空缺,事后作出大调整是必然的。韩晔本以为,擢升的该是他,毕竟他是韩菀的亲从兄,韩家自己人。
当然,他也没想自己能一下子坐到总管事的位置,他知道自己经验能力尚有欠缺,但当个副手他还是能胜任的。
韩晔预期中,陈孟允上提一级,坐上曹邑宰的位置,然后副总管该是他了。
却不想,韩菀完全没有这个意思,她直接擢穆寒接任曹邑宰之位,然后恢复从前制度,重设右总管,擢陈孟允。穆寒为左总管,陈孟允为右总管,二人并驾齐驱。
而韩晔只职务上略作调整,大体位置并未变动。
这个结果是韩晔完全没想到的,穆寒区区一个羯奴,居然连跳几级,一跃成为他的顶头上司,一人之下所有人之上,他不敢置信。
偏偏不仅是韩菀,就连陈孟允,甚至他的父亲,都非常赞成。认为总号人事动荡,外还有强敌窥视,用人当不拘一格,穆寒出身是差些,但他的能力和手腕这段时间大家都有目共睹。
韩仲丘和陈孟允都对穆寒擢升投了赞成票,乐呵呵上前恭贺。
偌大的庭院喧闹欢声一片。
韩晔自宣布擢升结果后,人就沉默下来了,一直憋着回到家中,再也忍不住,一摔车帘怒气冲冲往里冲。
“你这又是怎么回事了?”
韩仲丘跟在后面,皱眉瞥了儿子一样,随手屏退下仆,“好端端的这是做什么?”
韩晔气得转身:“阿爹!这还好端端的我做什么?!”
他气得不打一处来,一待仆役退尽,当即怒道:“穆寒区区一个羯奴,他何德何能当大总管?!”
“他能出总号任职,已是叨天之幸了!元娘也是的,一个羯奴,也太给脸面了!”
韩仲丘听明白了,眉头皱得更紧,他打量儿子两眼:“那你觉得穆寒不配,那谁配?”
韩晔一滞,梗着脖子说:“反正他就是不配!”
他忿忿坐下,一气灌了一盏茶,将漆盏掼在炕几上。
韩仲丘脸也板起来了,十分不悦:“你这是觉得,你和他一起进的总号,他擢升了你没有,该是你擢的而不是他?”
韩晔一下子戳了个正着,他霍站起:“难道不是吗?”
“我是元娘从兄,我是韩家人,穆寒做的事情我也一直在做,再如何,我也不可能不如一个羯奴吧?!”
“你就是不如他?!”
韩仲丘怒喝一声。
“是,论身份地位,他是远不及你。只是论才干能力,恰恰相反,你不及他多矣!!”
两人根本不是一个等级的,韩晔是中等能力,不格外出色也不算蠢笨,但穆寒相比,那就完全不够看了,穆寒迅速掌控丹砂丝绢二项,并随即探入货运粮陶等等,张驰有道手腕高超,处事作风悍然,不过半年,已不逊色于陈孟允。
他已彻底压下所有质疑蜚语。
反观韩晔呢,不是不行,而是一切按部就班,目前处于一切渐渐熟悉,已能开始熟练理事的阶段。
韩仲丘简直气得不打一处来;“你自己手上的事情,才刚刚掌住,怎么擢?擢你上去手忙脚乱吗?啊?!”
韩晔被骂得脸色涨成猪肝色,“我没说我啊,我只是说他,我怎么就远不及他多矣了?”
韩仲丘冷哼一声:“你自己心里清楚。”
见韩晔还要反驳,他大怒:“你还敢顶撞?!”
“此事到此为止!”
见韩晔不忿闭上嘴巴,韩仲丘这才严厉警告:“这事元娘与为父商议过,为父以为非常妥当。”
“你自好生打理好自己手头事务,正如你所言,你是韩家人,若你将来能力上去了,元娘能弃你选他人吗?”
韩仲丘厉声:“这事今日说过就算,你这心思都给我压回去,若日后再有半句,为父定不轻饶!”
“听见了没?!”
“给我好好做事。”
这时廊下传来脚步声,吕氏和儿媳任氏听爷俩归家闻声而至,“啊,这是做什么,好端端爷俩怎吵起来了?”
“好了好了,有什么事儿仔细说……”
后窗,近卫轻轻把掀起的一线窗缝阖回去,吹了一声类似虫鸣的口哨给掩护的仆役打了招呼,悄悄离去了。
次日,待韩菀归府后有闲暇,他随即上禀此事。
韩菀很满意。
堂兄会不忿,她早猜到,穆寒提醒之前,她就在关注着叔父的后续处理。
抵郇都以来,叔父襄助她良多,可以说韩菀能这么快接手并顺利掌控韩氏,叔父韩仲丘有着一份不可替代的功劳,韩菀很感激。
但感激之余,韩菀不敢忘记当初东阳所见所知,韩仲丘曾生过贪欲的,虽他一直不吭声心里很矛盾,但确确实实是动心过。
不怕一万,最怕万一,现在外有强敌环伺,出不起差错,她不得不谨慎一些。
好在,叔父并未让她失望。
韩菀露出一抹舒心的笑:“我就知道。”
上辈子一分未得,最后叔父仍千里迢迢赶来郇都给她娘俩收棺,她就知他良知未泯。
韩仲丘处理得非常好,韩菀放心了,果然叔父是贪欲不强的人,有了适当的一部分,他就觉得足够了,就不再惦记其他。
这样很好。
韩仲丘能有这般持正的态度,韩菀很高兴,所以她只点了个人,吩咐近期盯一下韩晔就可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