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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从邀雨搬回白衣庵后面的民居,拓跋焘就知道,此事檀邀雨一定会追究下去。只是拓跋焘以为檀邀雨会来找他,跟他交换利益,让自己继续查下去。
拓跋弥再不济,也是北魏的正经王爷。檀邀雨难道就真的毫无顾忌?
拓跋焘皱眉,“她是怎么查到是拓跋弥的?你告诉她的?”
叔允当即就跪了,“臣是万死也不敢泄露一点儿。臣其实也很奇怪。禁军是追着杀死云芳妮的人,暗中跟了两日,才见那人回到安定王府的一处私宅。即便如此,臣也未敢断言是安定王所为。”
拓跋焘知道,叔允是个极其有分寸,又十分谨慎的人。否则当初自己让他继续追查白衣庵的案子时,他也不会犹疑。
“会不会是凑巧?”拓跋焘追问。
叔允想了想摇头道,“臣在进宫之前,问了一圈安定王府附近的几家。天女在他们那儿,都是先敲了门的。有一家不愿开门,天女才把门推到了,不过她赔了修门的钱。唯独安定王府,天女根本没有叫门,直接就把门拍碎了。拍完还让王府的管家,赔她手钏的钱,说是御赐的……”
叔允说完就去偷瞄拓跋焘。
拓跋焘却嘴角微翘,“她竟真的将那珊瑚手钏戴上了?朕以为她不喜欢呢。”
叔允满脸黑线,心道陛下您关注的点好像有点儿跑偏。
“那可需臣派禁军将王府保护起来?”叔允请示道。他虽然觉得拓跋弥死有余辜,可那毕竟是个王爷。皇室不可能放任不管。
拓跋焘却突然转换话题,“三叔手里有多少兵马来着?”
叔允心中大惊,这什么意思?难道真打算放任安定王死去不管?!
叔允紧张地咽了口口水答道,“大约有三万骑兵。”
拓跋焘“嗯”了一声,似乎很满意,“朕记得三叔没有子嗣吧?”
叔允低下头,掩盖自己内心的惊涛骇浪,声音却依旧平缓,“是。王爷只得一女。十分宠爱。”
拓跋焘又“嗯”了一声,对外面的内侍道,“去宣花木兰进宫。他也闲了一段时间了。”
叔允此时真是心如擂鼓,安定王还没死呢,陛下就已经在安排,怎么分配安定王的兵马了?!
拓跋焘见叔允还跪着,就道,“你先退下吧。”
叔允露出一脸为难之色,“那安定王府那边儿?”
您到是给个准话儿啊,是去保护着做做样子啊,还是完全不管啊?
拓跋焘不耐烦道,“他不是要大巫吗!让大巫过去,住到他王府里!”
叔允低声应“喏”。知情的谁不知道招鬼只是檀邀雨的障眼法,她杀人还用招鬼?她估计连鬼都能杀。
放个大巫过去,能顶什么用?估计只能是死后方便给安定王直接做法事了……
叔允躬身后退,刚退到门边儿,拓跋焘又突然开口问,“你觉得她真会动手吗?”
叔允不敢答。一个女巫,毫不犹豫地在平城之内,对一位正经的王爷下杀手,这事儿怎么听都有点儿惊悚。
拓跋焘也很矛盾,邀雨的行为无疑是在挑战皇室的权威。可拓跋焘又很希望邀雨惹祸。他在等檀邀雨捅出一个天大的篓子,然后不得不向他求助。
利益互换,檀邀雨不是最喜欢这样跟他谈条件吗?这一次,终于轮到他来提要求了。
“让你的人都藏好,务必要当场抓住檀邀雨的把柄。”
只是叔允和拓跋焘还是算错了檀邀雨。不计后果的莽撞,一次就够了。她是绝对不会重蹈覆辙的。
邀雨这次花了大价钱,在白衣庵的废墟之上,用了三日的时间盖起了一座木制的祭坛,然后放消息出去。她要在四月初十这一天,开祭坛超度亡魂。
原本就被闹鬼之事吊足了胃口的平城百姓们再次沸腾了起来!
大家原以为安定王被鬼缠身,肯定活不了多久了。谁知安定王从宫中请来了大巫,住在家中坐镇。
然后整日门窗紧闭,足不出户。周围全天都有上百人围在屋内屋外保护他。
百姓们以为这事儿也就不了了之了。谁想到檀邀雨竟然要开坛做法。虽然她对外说是替亡魂超度,但大家都兴奋地觉得,这是要斗法啊!
第二百二十一章 、 信邀雨得永生!
一个是宫中的大巫,一个是皇帝亲封的天女,哪个更厉害,一斗就见分晓了啊!此时已经没多少人再去关心那些惨死的女子,痛不在己身,总是最容易忘却。
开祭坛当日,乌泱乌泱地人潮将白衣庵围得水泄不通。
此前就已经有人透露,说安定王府买了整整五车的香烛、香炉和彩幡。因为安定王被邀雨吓过之后,就变得杯弓蛇影。
他见烛台上的火苗被风吹得晃动,就觉得是女鬼近身了。于是将房间内的烛台,都换成了香烛和香炉,还将整间屋子都围上彩幡驱鬼。
王府还专门从平城其他寺院中请来了不少高僧,要在四月十日那天,不中断地念经一整个昼夜。
反观檀邀雨这边,就有点儿不够看哈。
除了檀邀雨始终虔诚地跪在二十一个灵位前祝祷,其他什么助阵之人都没有。
邀雨并不在意旁人怎么看。她做这些,单纯就是为了让自己少一点儿愧疚。
邀雨在白衣庵搜出过一包药草,她虽然交给了叔允。但自己也偷了一点儿出来,放到朱家的药铺,让他们去查这到底是什么。
前两日朱家的人传来消息,说这是种能让人致幻的蘑菇做的。食后可以让人四肢无力,同时看到幻觉。
这蘑菇同有钱人家用的五石散又不同,具有一定毒性,普通人吃上一年左右就会死去。这也就是为什么,白衣庵关着的二十一名女子都是这一年内抓来的。
之前的那些,怕是早就不知埋骨何处了……
若是当初邀雨没砸了白衣庵,这些女子也会一个接一个的死去。虽然这么想有些自私,可这个消息的确让邀雨的郁结又舒缓了一些……
她对着牌位轻声道,“今日之后,我亏欠你们的就算还清了。希望你们莫要真的心怀怨恨地徘徊人间。尘归尘,土归土,若真有来世,你们来找我,我护着你们。”
邀雨不懂什么经文,只好把师傅教的平息内力失控的心法反复不停地念了一遍又一遍。
原本等着看热闹的百姓发现,檀邀雨真的除了打坐什么都不干。渐渐就失了兴致。
有些人跑去安定王府那边,看看有没有什么热闹可看。有些人干脆回家去了。还有一些,坚定地守在原地。
这些人,大多数是来自各大氏族和豪门。毕竟等着抓檀邀雨把柄的人太多了。单是手铸金人,她就不知挡在了多少人母仪天下的路上。
临近正午时,不知从哪儿赶来一支商队模样的人。
领头的商队主人凑到祭坛附近就开始向人打听,“听说仇池的仙姬今日设祭坛,可是在此处?”
旁边的一看他们是外地商人就不耐烦地冲祭坛努努嘴,“喏,就在那儿呢。在这平城你得叫她天女。皇帝亲封的!”
商人闻言便跪。“噗通”一声吓了旁边人一跳!
有人好奇就问他,“你跪什么?人家是超度亡灵,你难不成是哪家女子的亲戚?”
商人满脸狂热,“你们懂什么!这位可是真正能招日食,引天雷的仙姬!能听她祝祷一次,是多少人盼都盼不来的!你们居然还如此不敬地站着听!”
他正说着,商队的其他人也都跪下了。口中喃喃自语地朝着邀雨叩拜。
周围的平城人面面相觑,“真有那么厉害?”
商队里一个游侠儿模样的人答道,“我们都是自南边儿,经由仇池过来的。他们那儿的人都是亲眼见过的!”
商队里的其他人也都信誓旦旦地表示确有其事。其他的平城百姓虽然还是将信将疑,但举止上也稍稍恭敬了几分。
邀雨耳力好,闻言微微蹙眉?她没让人安排这一出儿啊,难不成是仇池派来暗中送信的?
邀雨继续假装打坐着念经,口中却小声吩咐,“墨曜,去查那队商人。看看是什么来路。”
墨曜抬眼望过去,很快就将商队中每个人的长相都记了下来。打算一会儿超度结束后,就去查探。
原本邀雨以为自己要一直这么打坐到晚上才能有结果。谁想到未时才过,就有一批人跑过来,到了祭坛前就开始对着檀邀雨拼命磕头。
“看来是死透了。”邀雨喃喃道,“子墨这招可真是出其不意。”
安定王死了?!
各家留在白衣庵负责监视邀雨的人,听到这个消息时都震惊了。
他们亲眼看着檀邀雨在祭台上面打坐。始终没有离开过。她不可能有任何机会出手杀人才对啊。
邀雨缓缓起身,“今日超度已毕,大家请回吧。”
半路跑来的那位商人立刻凑到祭坛前,恭敬地递上一个小木箱,“听说仙姬要开祭坛,我们一行人连赶了三日路才在今天赶到平城。这是鄙人的一点心意,还望仙姬笑纳。”
墨曜挡在邀雨前面警惕道,“无功不受禄,仙姬是不会接受的。你退下吧。”
那商人却双眼放光,“鄙人只求仙姬能赐福于我等,这些权当是香油钱。”
墨曜回头请示邀雨,见她微微点头,才接过盒子让到一侧。
邀雨在商队每个人的头顶上都不轻不重地抚了一下,就算是赐福了。在镇西军中那么久,这一套她可真是熟能生巧了。
大事已毕,邀雨带着墨曜回到民屋中。
邀雨看着那商人送来的盒子对墨曜道,“小心些打开,看看有没有藏着什么消息。”
虽说邀雨和秦忠志有专门的互通消息的渠道,可难保有什么问题,让秦忠志换了联系自己的方式。
结果墨曜将盒子拿到院子里小心打开后,又疑惑地跑回来,“仙姬,全都是金叶子,别的什么都没有。”
“叶子上呢?盒子上呢?”邀雨又问。
“摸过了,也都没有刻字。”墨曜摇头。
邀雨不解了,这是什么情况。难不成真是个南边来的商队,被教化成了檀邀雨的信众?
邀雨有点担心了。他们不过是个经过仇池的商队,都能被洗脑成这样,秦忠志得把仇池本国的人忽悠成什么样啊?
邀雨叮嘱,“盒子先收起来,里面的东西也别动。等我们回到仇池再说。”
此时后窗上传来一声轻响,墨曜上前打开窗,一个小竹筒便被扔了进来。
墨曜打开递给邀雨,上面简短地写着“已死。入夜便回。”
邀雨看过之后,直接烧了。
第二百二十二章 、杀人于无形
她盯着燃起的火苗自言自语道,“也不知子墨遇到的究竟是哪位贵人。连半燃的碳,藏在香炉中这种杀人无形的手法也知道。”
邀雨用丝帕擦擦手,猜度道,“估计子墨内力精进,也是这位贵人的功劳。又是帮子墨入平城,又是出主意解决麻烦的。谁会做这种事?难不成是师傅?”
“不会不会,”邀雨自己问完又自己摇头否定,“若是师傅,子墨一定会告诉我。”
墨曜笑着端上一盘点心,“您急什么。子墨郎君不是说了,等再过些时日,就将人引荐给仙姬。你快先吃点东西,一整个早晨光念经了。”
邀雨的确肚子饿了,食物当前,那些想不通的事儿就等以后再说吧。
可她才刚吃了没几口,叔允就找上了门。
叔允开门见山,“天女。安定王死了。不知您是否知情?”
邀雨觉得好笑,“本宫应该知情吗啊?本宫今日一早都在超度亡魂,并没有注意安定王府的事儿。”
邀雨说的是实话。她原本真是打算趁安定王睡觉时,一掌拍断他的经脉。毕竟拓跋弥防得了一时,防不了一世。
虽说这么直接下手有些冒险,不过只要不被人当场捉住,谁又能拿她怎么样呢?
结果子墨就提出了将半燃的碳,投入燃着的檀香炉中的法子。为此邀雨还刻意放出话说,要在四月十日超度亡灵。
按照拓跋弥之前的做法,邀雨料定他定会在那一日大作法事。
子墨只要趁人不注意,潜进安定王府,将碳浅埋在安定王屋内的各个檀香炉中,就大功告成了。
拓跋弥因为害怕,摆了那么多香炉香烛在房间里,等于是自己送自己上路了。
叔允觉得檀邀雨太淡定了,好歹是死了个王爷,还跟她纠葛不清,可她脸上竟然一点畏惧之色都看不出来。
邀雨面无表情道,“叔大人为何前来,本宫多少也能猜到。只是多少双眼睛一直盯着,本宫今日可是一步都未曾离开过祭坛,还望叔大人明察。”
叔允当然也知道这事儿。莫说邀雨没机会下手,旁人也没机会啊。
安定王周围一直被守得死死的,受了高僧赐福就一直在房间里没出来。然后就离奇地死了。
连带着他房中的四名侍卫,五个人就这么无声无息地死在了房中。叔允来之前去看过尸体,发现五人的身体都有些肿胀。口鼻处有血迹,但是血的颜色又不似中毒的症状。
叔允实在想不明白,即便檀邀雨没有亲自出手,而是委托别人。这大白天的,安定王府里里外外围了多少人?怎么可能连个影子都没看见,连个响动都没发出?
叔允跑来这儿抓人也是无奈。拓跋焘责令他一定要抓到檀邀雨的把柄。
只是谁能想到,把柄还没瞧见呢,人家都已经收刀了。
檀邀雨的人证太多了。叔允无奈之下只好又带着禁军灰溜溜地离开。
进宫告状去。
“你是说她一直在白衣庵,然后皇叔就死了?”拓跋焘开始以为自己听错了,一连问了几遍。
叔允无奈道,“确实如此。不只是臣的人,其他围观的都能作证。”
拓跋焘冷下脸,“所以你是想告诉朕,檀邀雨现在都能用咒术杀人了?”
叔允不敢答,他心里想,也不是没有这个可能啊……
“皇叔的死因呢?可查出来了?”拓跋焘追问。
叔允摇头,“臣听到王府内的惊叫声就进去了,王爷和四名护卫都死在屋内,身体还有余温,可四肢却僵直了。”
拓跋焘皱眉,“你说的什么意思?”
叔允忙解释道,“王爷的房间内焚了很多香,还点着不少蜡烛。房内一直门窗紧闭,所以房间里面比外面热很多。臣到时尸身虽然还有余温,可臣推断人应该是早就死了。只是后来才被王府中人察觉。”
“你不是说皇叔早晨还亲自受了高僧们的赐福?”拓跋焘觉得自己越听越糊涂了。
“的确如此。王爷让高僧们做了全套的法事,一直到诵经时他才回了自己房中。”
拓跋焘怒了,“说来说去,你就是想告诉朕,你根本一点儿线索都没有!”
叔允又不吭声了,他有啊,他能十分百分千分地确定,安定王肯定是檀邀雨杀的,就是没证据而已……
拓跋焘一屁股坐在圈椅中开始生闷气。这么好一个要挟檀邀雨的机会,就又没了!真是一群废物!
拓跋焘刚要发火,就听见内侍唱“太后驾到——”
窦太后的神情同上次来御书房的时候明显不同。
她虽然极力掩饰,却依旧让人看出一丝慌乱,“究竟怎么回事?怎么哀家听说安定王被鬼缠身死了?!”
叔允没办法,只好又把事情讲了一遍,从安定王怎么做法事,怎么回了房间,王府的仆人怎么觉得有异,又是怎么一推门就发现人已经死了,又重头给窦太后讲了一遍。
窦太后听完,更加云里雾里,“所以,安定王是真的被鬼索命了?”
叔允觉得自己简直是浪费口舌,因为不管谁听完,肯定都觉得安定王是被鬼弄死了……
“那个檀邀雨现在何处?”窦太后拧眉道,“叔允,你立刻带禁军去,她用邪术控制鬼魅杀害皇室之人,你去给哀家将她就地正法!”
拓跋焘立刻出言阻止,“母后,她只是为死去的女子们超度亡魂。您若毫无缘由地将她处死,岂非是寒了百姓的心?况且也未必是她。皇叔手里有三万兵马,又没有子嗣,难保不是有人窥视这些兵马,趁机对他下手。”
叔允此时很想说,窥视兵马那位就是陛下您啊……
虽然拓跋焘自己都不信自己的这套说辞,可他也不能看着窦太后下令杀了檀邀雨。
叔允也道,“如今平城百姓对她很是信服。若是毫无证据就贸然杀之,的确有些不妥。”
而且叔允怀疑,自己带着禁军过去也未必打得过人家。
他同各军的人交情都很好,檀邀雨的事儿,他可是不止听一位军中好友提起过。
第二百二十三章 、存在即是合理
窦太后越听越生气,“既然不能杀,那就将她立刻赶出平城!不,赶出大魏!此等能使用妖术邪法之人,绝不可留!”
这次不用拓跋焘开口,叔允便道,“那位天女脾气不大好。只怕惹恼了她……”
以前是不开心就拆房子,现在是不顺意就诅咒你,想杀谁招个鬼来动手,就问你怕不怕?
窦太后气结,“杀又不能杀,赶又不能赶,难不成就让她赖在大魏了?”
叔允答道,“今日臣去见天女时,她说她只会逗留到六月中,希望此后都能相安无事。”
窦太后皱着眉,“什么叫相安无事!明明是她先挑起事端!六月中,那也没几日了……既如此,让她在住所静修,不要再出门了。”
她又转过头对拓跋焘道,“陛下该下旨安抚安定王府了。安定王病逝,他是先帝之子,理应厚葬。”
拓跋焘点头,皇家颜面最重要,不管别人怎么猜测,皇室说安定王是病逝的,那他就是病逝的。
“白衣庵擒贼尼,木祭台斗众僧,二十一女昭雪,无嗣王爷伏诛。”
也不知是谁编了歌谣,很快就在平城的小孩儿间口口传唱。
此次平城不少寺庙的高僧,面对白衣庵之事时,不仅是非不分,还跑去安定王府帮着念经。
跑去念经也就罢了,那么多人还念输了,让拓跋弥最终死得不明不白。
檀邀雨曾说自己是修仙之人,所以百姓们就觉得,她应该是道家一系的。
于是原本信佛的,不少又觉得还是道教更灵验。贫民百姓拜佛,为的就是求佛祖庇佑。
既然佛祖庇佑不了,那就改拜太上老君吧。
可平城内虽有佛寺十三座,道观却一座都没有。搞得百姓们就算想烧老君的香,也没有地方可以去。
然后不早不晚,魏皇拓跋焘偏偏就在此时下旨,召见了天师道的新派宗师寇谦之。
与檀邀雨这种“半路出家”的不同,寇谦之在很早以前就已经名满天下了。即便是在崇尚佛教的北地,也有不少他的信众。
此次得知寇谦之受崔浩邀请,来到北魏,分设在北方的“祭酒”们,就带着教众,从各地赶来平城,希望有机会能得到寇谦之的教化和指点。
信奉天师道的教众们都很激动。因为魏皇不仅亲自面见了寇谦之,还与他相谈甚欢,甚至将寇谦之留在宫中,连着请教了三日。
三日后拓跋焘便下令,在白衣庵的废址上重新修建天师道的道观。寇谦之为观主,供奉太上老君,并设三清殿和三皇殿。
由于寇谦之是崔浩请来的,所以离宫后就在崔家暂居。寇谦之带着云道生便被安排住进了邀雨她们曾住过的小院儿。
崔浩亲自为寇谦之他们引路,“此处极为僻静,天师可以安心清修。”
寇谦之道谢,“有劳崔司徒了。”
两人进入院内,寇谦之环顾四周笑道,“崔家果真是底蕴深厚,即便是一个小小的院落,都布置得如此雅致。”
崔浩笑着指着院中石案上已经摆好的棋盘道,“我与天师也几年未见了,天师可还肯赏脸与崔某对弈一局?”
寇谦之很喜欢下棋,此时见崔浩如此细心地准备了棋盘,不免笑着点点头,“贫道也很多年没遇过像崔司徒一样好的对手了。”
两人分左右落座,有云道生在,也不用别的仆从服侍。两人并不多言,只专心在下棋上。
第一局两人下了整整一个时辰,崔浩以两子之差落败。
崔浩摇着头笑道,“崔某果然是坐井观天了。没想到天师的棋艺又精进了许多。”
崔浩知道,这局棋,他表面上虽然只输了两子,但实际上,是寇谦之故意谦让他。
云道生适时地分别为二人上了一杯茶,两人便饮茶休息片刻。
拓跋焘同寇谦之交谈时,崔浩也有陪同。当拓跋焘问寇谦之,天师道是否能替代如今佛教的地位时,寇谦之直接回答,不能,也不必。
崔浩不明白,寇谦之为何要劝陛下容忍佛教,“天师如此大才,为何不愿再进一步?如果能将佛教从北方剔除,天师道便会成为中原第一大教。”
寇谦之微笑着答道,“万物相生。有果则必有因。有因则必有由。佛教在北地如此盛行,必定是因为它有合乎天道理法之处。就好比一颗果树,佛教便是树上结的果,即便魏皇让人将果子全都摘掉,只要果树还活着,到第二年,它依旧会结出新的果子。”
寇谦之从案桌上拿起一颗桃子,递给崔浩,“贫道深知崔司徒一心想要在北地弘扬道宗。只是有些事不可太过强求,需知物极必反。”
崔浩看着寇谦之递过来的桃子便是一愣,脑子里竟回想起檀邀雨说,“司徒大人快吃吧,他们俩等着要桃仁儿呢”时的情景。
崔浩片刻失神,有些自嘲地摇头笑了笑。
他从寇谦之手中接过桃子,“天师说的没错,这果子只是树的表象,想要剔除佛教,还是要找到树的根啊。”
寇谦之却忽然道,“曾经住过这个院子的那位天女,或许可以助崔司徒一臂之力。”
崔浩惊愕,“天师怎么知道她住过这儿……等等,您是说那位檀邀雨能剔除佛教?”
寇谦之摇头,“并非剔除佛教,而是弘扬道法。她在平城才不过几月,就引得平城百姓开始推崇道教。崔司徒之所以劝陛下这个时候召见贫道,不也是希望借这阵东风吗?”
崔浩面上有些尴尬,他的确是占了檀邀雨的便宜。
寇谦之其实早在半月前就抵达平城了,可那时白衣庵的事情还没有了结,崔浩便将寇谦之到达之事隐瞒了下来。
他硬是等到檀邀雨一鸣惊人后,才顺势而上,将寇谦之推到陛下面前。
寇谦之笑着为崔浩打圆场,“崔司徒不必在意。贫道并不介意如此趁势而为。从古至今,但凡功成名就之人,无不是走在前人铺下的路上。只是崔司徒是否想过,她在平城一地尚且能有如此影响,若允许她在北地行走,宣扬道教,相信用不了多久,民众自然归心。”
崔浩犹豫道,“您是说,劝陛下放了檀邀雨?”
寇谦之笑而不答。
——分界线——
注解:天师道同五斗米道一样,都属于道教的分支。
第二百二十四章 、人情债
崔浩一听说要劝拓跋焘放了檀邀雨便微微摇头,“此时恐怕难为。陛下如今对这位天女执念甚重,绝不可能轻易让她离开平城。”
寇谦之温和道,“贫道却不这么看。贫道与魏皇相处的时间虽然不长,可贫道看得出,魏皇陛下是个心系天下之人。崔司徒若是以天下诱之,贫道相信,陛下会同意放天女离开的。”
崔浩怔在原地,开始不断推敲这其中的利害,一直到太阳西沉,崔浩才起身,恭敬地作揖告辞道,“闻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今日多谢天师指教了。”
寇谦之笑容和煦,起身让云道生送崔浩出门。
云道生回来便忍不住问,“师傅您不是说,师姐的命救不回来的。怎么您又几番出手帮她?”
寇谦之苦笑,“为师也未曾想,一到平城就占了师侄女的便宜,这份人情总是要还的。否则我那位师兄,不一定要闹出什么麻烦事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