察觉有异,她就想留下来。谁成想突然一群人就涌了过来,“听说后院也有摆摊儿,走啊,咱们去看看。”
侍卫们在邀雨和拓跋焘身边围成一圈,免得有人图谋不轨要靠近。可人潮一推,大家也就只能都随着人潮往前走了。
邀雨没办法,就也跟了过去。到了后院,果然还有几家摊主正招揽人,也有人已经开始玩了。邀雨这才放下心。
拓跋焘环视一圈,然后走到一个特别吸引人,可又最冷清的摊位面前,“摊主,你这个怎么玩儿?”
那老板立刻笑脸相迎,“您别瞧鄙人这摊子冷清,那是那些人没胆识!这位郎君看着就是大户子弟,也就只有大户子弟才能玩得起鄙人这摊儿上的游戏。”
邀雨心道,这老板口气还挺大。恐怕整个平城里真还没有拓跋焘玩不起的东西。而且他要是真玩不起想赖账,你还能告皇帝不成?
拓跋焘笑道,“摊主画出道儿来吧。”
老板用手指指身后有一人高的火炉子,“这炉子里面烧的是铜水,您把它注进这佛像的模子里,要是能铸成完好的佛像,鄙人就将这铜佛送给您。要是成不了完好的佛像,您啊……就把您手上这枚戒指给我吧。”
邀雨一听,这是黑店啊!一尊手掌大的铜像哪抵得上拓跋焘手上一枚戒指?
可拓跋焘想也没想,脱下手上的戒指,往案桌上一拍,“来!试试!”
邀雨张大嘴,这是周瑜打黄盖啊!这么明显的坑你都看不出来?
摊主也愣了,“您要试?”他扫了一眼檀邀雨,似乎在向拓跋焘确认道,“您亲自试?”
拓跋焘剑眉一挑,声音拔高,“不然呢?怎么,你玩不起?”
“啊,不是不是。您稍等。”摊主说着就转身,从大火炉中取出一舀铜水。他小心地扶着铜水舀,生怕烫到拓跋焘似的,然后又一点点帮着拓跋焘将铜水注进模子里。
铜水注进去后,摊主明显松了口气。
结果他这口气儿还喘完呢,拓跋焘又从手上拔下一枚戒指拍在案桌上,“我瞧着你身后那尊佛像的造像也不错,”他指指邀雨,“就用那个,让她也铸一尊。”
摊主莫名其妙地回头,看见地上果然还有个模具。他轻声“咦”了一下,然后又立刻转过身道,“哦,哦,好。您稍等。”


第二百零九章 、三月三(四)
邀雨很无语。坑跳这种事干一次也就罢了,连跳两次你是不是傻?你堂堂一国皇帝,宫里金佛像怕是都摆不下了,做什么要自己铸铜佛像?还一铸就是两尊!自己铸还嫌不够,还拉着她一起!
拓跋焘转身冲邀雨挤挤眼小声道,“那戒指是朕母后留给朕的,你可别给朕输了!”
邀雨有种想揍人的冲动,咬牙切齿地小声道,“那您干嘛还拍得那么痛快啊!”
拓跋焘一笑,继续跟邀雨咬耳朵,“放心,朕对你有信心。”
摊主此时拿了铜水舀出来,小心翼翼地交到邀雨手中,然后就退到一边,完全没有伸手帮忙的意思。
邀雨磨牙,这是看不起她?
方才拓跋焘铸像的时候,摊主就差亲自上阵了。怎么到自己这儿待遇就差这么多?
拓跋焘在她身后道,“戒指就靠你了!”
邀雨叹了口气,走上前缓缓将铜水注入模具。
邀雨的手很稳,长期练剑,让她拿着又长又沉的铜水舀时也丝毫不费力。邀雨控制住角度,尽量让铜水均匀地流入模具中的蜡芯儿。
接下来就是等待。
旁边摊位的人也都围了过来,等着看热闹。
邀雨觉得铜水冷却怕是要等很久,不如先去玩儿其他的。可包括拓跋焘在内的所有人,眼睛都死死盯着那两尊佛像,生怕一错眼佛像就会丢了似的。就连墨曜都聚精会神地看着。
邀雨捅了墨曜一下,“你那么认真做什么?”
墨曜似乎这才回过神,“嗯?婢子也不知道啊。只是大家都这么认真,婢子不自觉就成这样了。”
邀雨叹了口气对墨曜道,“你去寻圈椅和吃食来。这还不知要等多久呢!”
邀雨话音刚落,宗爱就已经带着几名内侍,分开围观的人群,将两张圈椅放下,又摆了案桌和吃食。
邀雨一看是宗爱送来的,立刻给祝融使了个眼色。祝融过去闻了闻。见他厌恶地吐出舌头,邀雨这才敢吃。
拓跋焘看着祝融突然问邀雨道,“祝融郎君可算得上天下奇人了。他是什么毒都能吃吗?最毒的钩吻你给他试过吗?”
邀雨愣了一下,“没,都是找普通的毒草给他熬煮了吃。钩吻很毒吗?”
拓跋焘点头,“据说一滴就足以毒死一匹马。”
邀雨忙道,“那还是别试了,别人没毒死,再把胃吃坏了。”
拓跋焘闻言哈哈大笑。
两人就这么东一句西一句地聊着。邀雨觉得拓跋焘今天和平时好像不一样。
平时她同拓跋焘可以算得上是话不投机半句多。今天竟然说了这么久都没觉得无聊。甚至摊主说铜像好了时,邀雨还觉得时间过得挺快的。
拓跋焘指了指自己的铸的那尊佛像,“先开这尊。”
摊主点头,战战兢兢地打开模具,脸立刻就白了,差点儿腿一软就跪下去。
拓跋焘皱着眉头看着那尊缺了只耳朵的佛像,然后冷哼了一声。
邀雨诧异地想,这就一个戒指没了?
她这可是第一铸佛像,很有可能也是不成的啊。那拓跋焘母后的戒指要怎么办?
此时拓跋焘侧过身对邀雨道,“看来只能靠你了。”
他说完就示意摊主去开邀雨的模具。
邀雨瞬间上前,一把将模具按住,“等一下!”
她转头对拓跋焘说,“这位郎君有没有听过一个故事,从前有个人靠山山倒,靠水水干,最后他发现,还是只有靠自己才是最正确的。您觉得这个故事它蕴含着什么道理?”
拓跋焘原本还沉着脸,这时裂开嘴笑得露出一口白牙,“你现在说这些是不是有些迟了?”
邀雨叹口气,“好像也是。”可她仍不甘心,抽出陨星匕首,往案桌上一甩,那陨星匕首直接没入桌面,只留了个手柄在外面。
邀雨瞪着眼睛威胁摊主道,“你们这江湖手段我可是看多了。今日这佛像要是少了哪里,我就割了你哪里。”
摊主苦着脸,心想这不是我能决定的啊,我连这尊佛像的模具从哪儿来的都不知道。
摊主见邀雨松了手,便上前一点点儿将模具打开,还不等众人看仔细,邀雨就抢先将佛像拿了起来!
邀雨打算自己先看,要是缺了个鼻子眼睛的,她就拿陨星匕首硬削一个出来。她刀法很快,这种小动作,转身之间就能完成。
可邀雨拿过佛像左看看,右看看,怎么似乎什么都不缺?挺齐整一尊佛像,就是这颜色有点儿怪……怎么似乎比铜亮了点儿?
她直接把佛像举到阳光下,又仔细看了看。
邀雨看完高兴地转头对拓跋焘道,“这佛像很齐整,你运气不错,戒指保住了!”
然后邀雨愕然发现,后院在场的所有人,除了拓跋焘,全都已经跪下了。就连墨曜也跪下了。
邀雨莫名地问墨曜,“你跪什么?”
墨曜抬头小声答,“都跪了啊。婢子跪您又不亏。”
得,白问。
此时拓跋焘上前,从邀雨的手中拿过那尊佛像,看了一会儿,赞叹道,“真是一尊完美无缺的金佛啊”
金!金佛!不是铜的吗?邀雨刚想回头说摊主我之前误会你了,你实乃业界良心,就发现摊主也跪着。
邀雨皱眉,周身的气势陡然间就变了,她冷着脸看向拓跋焘,“陛下不解释一下?”
拓跋焘将金佛像递给宗爱,宗爱立刻将它放入一个木盒,然后抱在怀中,生怕有什么闪失似的。
“朕就知道是你,”拓跋焘目光炯炯地看着檀邀雨,“从朕见你的第一面,就觉得你与众不同。果然,朕的直觉是对的。”
邀雨被拓跋焘看得浑身不舒服,她已经确定自己是被设计了。搞不好今日这一切都是演给她看的。可她不知道为什么?
拓跋焘向邀雨伸出手道,“手铸金人,乃是北魏宫中择选皇后的标准。能成功塑造金身的女子,便是朕的皇后。雨儿,你我是上天注定的一对儿。不要再闹了,随朕入宫吧。”
拓跋焘的话音未落,邀雨已经腾身而起,扑向宗爱。


第二百一十章 、为自己打算
宗爱似乎早就知道邀雨会如此反应,立刻往后退去,原本只是在围观看热闹的那些人,竟然悍不畏死般将宗爱团团围住。
邀雨原本已经伸出去的匕首硬是收了回来,周身杀气升腾,“本宫不想滥杀无辜,把佛像交出来。今日若不让本宫毁了它,你们就全得死在这儿。”
拓跋焘的声音突然自邀雨身后响起,“好,朕不逼你。你现在若不想,那朕就等你想通的那天,多久都等你。”拓跋焘又对宗爱道,“把佛像融了。”
宗爱惊慌道,“陛下!这可是皇后金像!”
拓跋焘声音坚定,“融了。”
宗爱只好走到那人高的火炉旁,尤似不舍地摸了那木盒一下,然后一咬牙将盒子扔进火炉里。
邀雨见那盒子烧起来,反手夺过一把侍卫的长剑,伸进炉膛,破开盒子,发现里面果然有金像,这才收起匕首。
邀雨心情很不好,多一个字都不想说,带着墨曜和祝融就走了。
拓跋焘叹了口气,也带人回宫。
上了马车,宗爱才从怀里掏出一尊金佛像,“陛下神机妙算。可算是把这尊佛像保住了。”
拓跋焘接过佛像,轻轻摩挲,“这次倒不是朕神机妙算了……”
拓跋焘回宫后,就直接去了春秀苑。
拓跋焘一路走进去,然后推开一间偏殿的房门。
盈燕正在里面沏茶。她见拓跋焘来了,立刻起身施礼道,“陛下回来了。一切可还顺利?”
拓跋焘呼出一口浊气走进房内,“开始还很顺利,只是后来……是朕操之过急了……”
盈燕并不意外,“陛下还是同天女挑明了?”
拓跋焘无力地点了下头。
“其实这样也好,”盈燕宽慰道,“天女是重情之人,早晚有一日,她会明白陛下的良苦用心。”
拓跋焘忽然觉得很有信心,“你说得没错。以前她同朕多说一句都不肯。今日却同朕聊了许多。你给朕出的主意都很好,安排的也都是她喜欢的东西。”
盈燕露出温婉的笑容,“因为婢子知道,陛下对天女是真心爱慕的。”
拓跋焘一屁股坐在圈椅中,“过来给朕按按头。”
盈燕依言起身,绕道拓跋焘身后,轻轻为他按压。
拓跋焘很是受用,称赞道,“你被你家天女调教得很好。这么按按头,发发牢骚,的确会舒心不少。”
盈燕笑道,“是啊。天女就经常让婢子这样给她按压。没想到陛下也喜欢,真是再好不过了……”
盈燕心里有些许愧疚。这样利用邀雨喜欢的东西和关心的人,其实都是为了让拓跋焘更加信任和依赖自己。
等有一天,拓跋焘只愿意同自己诉苦时,盈燕就会在拓跋焘心中拥有一个重要的位置。
这个位置会保住盈燕的性命,也会保住她的前程。
对盈燕来说,檀邀雨若是能心甘情愿地嫁进宫或许是最好的结果。
邀雨念旧,一定会照拂自己。只要有檀邀雨在,宫中其他嫔妃便不敢轻易动她。
盈燕有些伤感,已经走到了这一步,一切就只能多为自己打算了……
拓跋焘忽然想起了什么又问道,“你怎么知道有人会在佛像的模子上动手脚?”
盈燕轻声答,“天女几次差点儿被人设计陷害,主使必定是在陛下身边,跟陛下亲近的人。陛下此次如此大张旗鼓,那人也必定会来从中作梗。”
“所以你就建议朕去找个与立后没有瓜葛的可信之人,另外准备一个模具。”拓跋焘舒了口气,“你倒是跟着雨儿学了不少。”
盈燕浅笑,“陛下抬举婢子了。婢子怕是连天女的一成都没学全。”
拓跋焘也认同道,“她的确是很特别。朕一定要把自己身边这根肉刺拔出来,否则后患无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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檀邀雨自肴楼离开后,就处在暴怒的边缘了。
她实在不敢相信,自己竟然被这么简单的伎俩给蒙混了过去!果然还是敌人的食物太好吃吗?
邀雨一个人恼怒地闷头往前走。墨曜和祝融两个人快跑断腿了,才勉强跟上她。
三个人就这么一路从肴楼走回了白衣庵。一进到庵内,就看见那位有些微胖的住持师太正在院内同一位贵妇打扮的人说话。
邀雨看见住持师太就气不打一处来,早上没敲门就闯进她房里的帐还没算呢!
邀雨带着怒意,冲着住持师太就走了过去。住持师太此时也注意到了她,暂停了同那位贵妇的对话,转过来冲着邀雨双手合十道,“阿弥陀佛。”
邀雨哼冷,“你这求饶的咒语对拓跋焘管用,对本宫可没效果!”
邀雨原本想教训住持师太几句,让她知道,自己虽然暂居白衣庵,可还真不是寄人篱下。
只是邀雨还没来得及开口,就听见旁边的祝融干呕了一声。
邀雨转头去看祝融,一见他的表情就疑惑地皱起眉,“肉?”
祝融点头。
“谁身上的?”邀雨问。
祝融用手指了指住持师太。
邀雨本来还在克制的怒气顿时就失控地炸了!
她一把揪起住持师太,“你个老虔婆,整天给我们杂面馍、洗菜水吃,自己却在背地里偷偷吃肉!你的清规戒律都念到狗肚子里去了?”
住持师太和那位贵妇均是一惊,不知道邀雨怎么会突然如此。
住持师太微胖的身体在邀雨手中拼命挣扎,“施主莫要信口开河!贫尼何曾破戒!”
邀雨冷哼,“还不承认?祝融!”
祝融皱着鼻子上前,那位贵妇看到了祝融的脸,吓得惊叫一声,摔倒在地。
住持师太起初还笃定自己已经洗过手,熏过香,没人能闻出她身上的肉味儿。
结果祝融一露真容,师太就被吓得瑟瑟发抖,“这、这是何方妖孽,快走、快走开!”
邀雨讽刺地笑道,“怎么,你不认识祝融仙君?真是有眼无珠,白念了这么多年经!”
祝融很快就在住持师太的布袍后面找到了一小块油污。
祝融除了不吃没毒的东西,对肥肉的油味儿更是出奇地敏感和讨厌。邀雨平时就算是吃了腊肉中的肥肉,都得去换衣服,除掉味道。


第二百一十一章 、不是吃素的!
邀雨揪着住持师太衣角上的油污,对师太冷笑道,“你还有什么可说的?”
住持师太犹自狡辩,“这、这是灯油!是灯油!”
邀雨抬手将住持师太扔在地上,对墨曜道,“带着祝融,去她房里搜!”
“你敢!”住持师太厉声尖叫!
邀雨飞起一脚,她旁边三个人合着都抱不拢的大香炉,就被邀雨“嗖”地踢飞了出去,“嘭”地一声砸在主殿的台阶上,里面的香灰全都散了出来,飘在空中呛得人直咳。
上香的女眷们原本躲在主殿里面看热闹,此时全都惊叫着从主殿跑出来。邀雨也没拦着,任由她们逃出白衣庵。
可那位之前同住持师太讲话的贵妇却被邀雨扣了下来,“你走不了。你还要给本宫做个见证。”
没一会儿,墨曜就带着好几包东西回来了。有些是果子蜜饯,有些是小块儿的点心,更多的就是纯粹的炙烤肥肉,白花花地看得邀雨都反胃。
住持师太颓然低下头,她就是好这一口儿,戒不掉啊!她已经小心再小心,怎么就被这半人半兽的怪物给闻出来了呢!
邀雨把油包接过来,往贵妇面前一递,“你可都看清楚了?”
贵妇惊恐地连连点头。
邀雨又问,“出去知道怎么说吗?”
贵妇已经快把头都点得掉下来了。
邀雨杏眼微眯,腰上绑着的九节转龙鞭在内力的催动下嗡嗡作响,随后七节鞭身腾空而起环绕在邀雨身边,邀雨素手一指,“给本宫拆了这个鬼地方!”
墨曜和祝融没有丝毫犹豫地飞身出去,开始拆房子。
墨曜本来还以为是拆屋里的东西,后来发现祝融直接从地上抱起上马的石凳往房顶上扔。眼见房顶一个接一个被砸塌,墨曜这才领悟邀雨的意思。
而邀雨的七节鞭身,如同七条被操控着的巨蟒,拉着凄厉破空声,不断射向四周!
邀雨郁闷地想,若不是不能用罡气,不过是座破庵堂,拆了也就是呼吸间的事儿!现在,就当是给她试试九节转龙鞭的威力吧!
无论是门窗立柱,只要是碰到七节鞭身就立刻粉碎。仿佛它们不是木头做的,而是脆弱的蛋壳。
邀雨肆无忌惮地控制七节鞭身破坏,完全不去管地上已经吓傻了的住持师太和贵妇人。
地上的二人满眼的惊惧,看邀雨就如同看见那索命阎罗一般可怖。
邀雨嗤笑,“怎么,以为封了本宫天女就能完事大吉?你给老虎改名叫绵羊,它就能改吃素吗?简直笑话!”
邀雨不再管地上那二人,抬腿就朝后院走去,今天她要将这庵堂一处不留地翻过来!
拓跋焘在白衣庵是留了人手的。可那些人发现邀雨这神挡杀神,佛挡杀佛的架势,就直接怂了。谁的骨头还能比门柱硬啊?
这些人一商量,派了两个赶紧去宫里报信,其余地原地继续监视。
拓跋焘在宫中得到报信儿时,檀邀雨拆了庵堂的事儿已经传遍了整个平城。
同时崔浩也带着自己的夫人,也就是那位亲眼目睹邀雨手拆白衣庵的贵妇人,进宫求见。
“朕以为她为了留在北魏等她师傅,是不会轻易生事的。”
今天侍卫们为了不让邀雨抢到宗爱手中的金佛,冒死挡在宗爱面前。当时邀雨完全可以杀了这些侍卫,可她却没有。
这让拓跋焘错误地以为,即便邀雨再气也会保持理智。谁想到她会为了几包肥肉就平了城中唯一一座庵堂啊!
崔浩平静地安慰自家夫人,“你莫要哭了。冷静下来,把当时的情形仔细说与陛下。”
崔夫人来的路上就已经在尽力平复心情,可如今想起邀雨的样子,还是惊恐不已。
那哪里是天女,明明是个妖魔!别人家的女郎是素手折花枝,她是徒手拆房梁,就问你怕不怕?
可崔浩在进宫之前就已经警告过她,绝对不能说一句这位天女的坏话。只要把当时的情况说明,其他的留给陛下判断。
崔夫人强忍着泪意道,“天女说,白衣庵的住持师太犯了戒律清规,理应惩处。她今日就替天行道。”
拓跋焘扶额,惩处住持师太为什么要拆庵堂啊?
“那她现在人在何处?”拓跋焘追问。
崔夫人摇头,白着一张脸道,“天女说她会自己找个住处,就不劳陛下费心了。”
拓跋焘又去看之后赶来,负责带队监视邀雨的侍卫,“你的人可有跟上她?”
侍卫无奈地摇头,“属下让人捆了那名住持师太后,就去跟踪天女。起初还勉强跟得上,后来被带着绕了几圈,人就不见了。”
拓跋焘猛一拍案桌,“找!封锁全城,派兵去找!今晚就得给朕找出来!”
崔浩忙劝阻道,“陛下此举不妥。且不说天女原本就要在北魏逗留到及笄之日,不会离开。您这么大张旗鼓地去找,朝中众臣肯定会物议沸腾。也很有可能会更加激怒天女。”
今日邀雨成功手铸金人的事儿,该知道的人已经都知道了。崔浩起初并不满意邀雨为后,可是他清楚北魏立后的规矩,从某种角度来说,檀邀雨已经是大魏的皇后了。
拓跋焘喘着粗气,颓丧地坐在圈椅中,“朕一定要找到她。她是朕命定的皇后。”
崔浩暗中摇头,陛下对这檀女郎执念如此之深,怕不是什么好兆头。
拓跋焘觉得就是白衣庵的住持师太惹怒了邀雨,才让她发了这么大的火,甚至人都不知所踪。
他越想越来气,直接下令道,“白衣庵主持,身为佛家弟子,不能严守清规戒律,有辱佛门。又屡次以下犯上,着处以极刑,秋后问斩。白衣庵其他女尼,知情不报,以同罪论处,赶出平城,永生不得回返。”
第二天一早,只要是平城有人的地方,谈论的都是天女徒手拆庵堂,老主持破戒处极刑。
在拓跋焘看来,他不过是处死了一个不守戒律的老尼姑,却没想到一石激起千层浪。搅动得前朝后宫都不安稳起来。


第二百一十二章 、玩失踪
整个北魏朝廷,除了拓跋焘和盈燕,没有一个人是希望檀邀雨成为皇后的。并不是皇后的位子有多尊贵,而是皇后生下的嫡子将决定各个家族的兴衰。
尽管北魏有子贵母死的习俗,可舍弃一个女儿,换来一个有自己血脉的太子,这种事儿在各位家主眼中,怎们看都是划算的。
所以檀邀雨成功手铸金人后,各个鲜卑贵族宗室都开始行动起来,打算先合力除掉檀邀雨。
本来大家还不知道从哪里下手为好,结果檀邀雨自己就把最好的借口送让了门儿。
白衣庵被拆的第二天,就有人说听到那废墟里有奇怪的敲击声,还有女人的哭声。
渐渐地,传言就走了样。说是白衣庵下面原本镇着妖邪,如今庵堂被拆,邪祟现世,才有鬼哭声。
白衣庵自建造起已经七十年了,由于是平城内唯一的庵堂。所以整个平城的主母贵妇几乎都是白衣庵的香客。住持师太对这些夫人们从来都是十分客气,大家谁也不肯相信那慈眉善目的师太竟然会因犯戒就要被处死。
宗妇们纷纷谴责起檀邀雨,有几位甚至把状告到了太后面前。太后虽没去过白衣庵,但却是知道此地的。
在太后看来,崔夫人没必要说谎,所以犯戒之事,定是真的。但只因犯戒,就判处极刑,又显然太过了。而且杀的还是佛教中人,很容易给皇帝落下个暴虐残忍,不敬佛祖的名声。
太后自己信佛,所以断不会放任拓跋焘就这么把人杀了。可事情涉及檀邀雨,就会变得有些复杂。
太后仔细想了想,如今皇帝正在气头儿上,她这会儿去劝,只会让皇帝更恼火。索性是秋后问斩,等过一阵子,皇帝的气消了,再去劝也不迟。
太后心里也觉得,该让那目无佛祖的老尼姑在牢中吃点儿苦头。
命妇们见太后没有表态,像是不愿多管,便有些收敛。
可树欲静而风不止。
先是从牢中传出住持师太的血书,说自己是冤枉的。是檀邀雨故意栽赃陷害。
又有人鼓吹,这是崔家为了包庇檀邀雨,故意捏造给主持师太的罪名。其实就是想借檀邀雨之事咬下崔家一口肉。
崔家在崔浩的掌控下,倒很是平静。他们从始至终都站在檀邀雨这边,换句话说,站在皇帝这边。
只要拓跋焘觉得檀邀雨是无罪的,檀邀雨就是无罪的。
更何况,最开始指控主持师太的证词还是出自崔夫人之口,就算现在想撇清也做不到了。
崔夫人现在整日躲在家中不见人。自己好好一个司徒府夫人,清河崔氏的宗妇,现在竟然处处受人白眼儿,被当成了檀邀雨的帮凶。
最可气的是,几大世家向来对不靠女儿邀圣宠引以为傲。崔家如今在明面上保着檀邀雨上位,不就是又想要清流的名声,又舍不得后宫的助力。
崔夫人已经不止一次听见旁人阴阳怪气地嘲讽,“不是一个肚皮里出来的,真当人家会更你一条心吗?只怕是贪心不足蛇吞象!”
崔夫人实在忍不了了,就去找崔浩抱怨,“当初妾身就说不想去陛下面前呈情,您非说去了只有好处。如今好了,她檀邀雨惹了祸躲得无疑无踪,我却要备受非议和排挤。今日西海公主开赏花宴,诸位夫人都请去了,唯独没请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