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萨满一愣,悄悄用手比划了一下,“左侧!是左侧!”
“你确定?可敢用性命担保?”邀雨再问了一遍。
萨满犹豫了一瞬,依旧不改口道,“确定!”
邀雨嗤笑,“剑都是双侧开刃,又不是刀,还分左右。真是连扯谎都不会。墨曜——”
一直守在帅帐外的墨曜听见邀雨唤她,一个猫腰就进入到帐中。
邀雨指着那萨满吩咐,“给本宫割了他的舌头。”
“陛下!”刘洁没想到邀雨敢当着魏皇的面下这种命令,想要出声阻止。墨曜却快他太多,上前用了巧劲儿一顶萨满的下颚,那萨满便不自觉地吐了舌头出来,墨曜右手袖口的小匕首接着一闪而过,萨满的舌头就被割了下来。
墨曜用匕首尖刺着那条舌头,丝毫不理会萨满呜咽的哭嚎,请示邀雨道,“仙姬,这东西婢子替您烧了它吧,免得能动的时候说话让人膈应,不能动的时候看着还碍眼。”
刘洁已经气得眼珠子都要瞪出来了,“大胆妖女!军中萨满官职虽低,却是我大魏正经的官员!你竟敢当着陛下的面动用私刑,伤我大魏官员,你该当何罪!”
刘洁又转向拓跋焘,“陛下!此等胆大谋逆,全然不顾礼法的妖女,您难道还要庇护她不成!”
邀雨整了整自己的广袖,泰然自若道,“尚书令要同本宫论礼法,也好。那本宫便同你论一论。且不说这萨满方才两次以性命起誓所言不虚,却是满口谎话,本宫未取他性命已是仁慈。此为其一。”
“其二,”邀雨指了指自己,“本宫并非魏人,”她又指了指脚下的地,“此处也并非魏地。既不是魏人,亦不在魏地,尚书令口中的魏朝礼法,本宫为何要遵守?”
“至于这其三,”邀雨微微一笑,“本宫若没记错,魏朝的官员有渎职者,依律要割舌刺面。他明明察觉天象有异,却未及时通知魏皇,以至于大军战事受阻,更置魏皇于险境。本宫不过是先魏皇一步割了他的舌,刺面还给你们留着呢。敢问尚书令,本宫违反了哪一条魏律?”
刘洁被檀邀雨这其一、其二、其三的问得直噎,竟然找不出反驳她的话。可刘洁没打算放弃。带檀邀雨入军,这是崔浩给陛下的建议。搬倒了檀邀雨,就等于搬倒了他在朝中最大的政敌崔浩。他费了这么多心思,绝对不能功亏一篑!
刘洁索性不去理会邀雨,只对着拓跋焘道,“陛下!您亲率大军攻打柔然,如今却迟迟找不到敌军的行踪。这个妖女美其名曰为我军祈福,实则却阻碍战事。臣听闻陛下让她请神问天,查找柔然王帐的位置。这么久过去了,她若是真心襄助,怎会至今毫无结果?此女分明就是刘宋的细作!想要将我大军拖延在草原上,让我军消耗殆尽啊!”
“胡说八道!”一声怒吼之后,何卢不经通传就直接掀了帐帘冲进来。棠溪紧随其后。
他草草地对拓跋焘作了个揖后,就指着刘洁骂道,“仙姬乃我仇池护国神女!安容尔等凡夫俗子刁难责问!若不是你们魏皇执意挽留,仙姬早已随我归国去了!何至于在此受苦受难!尔等非但不知感恩,还想将战事不利推脱到仙姬身上!真是恬不知耻,有辱斯文!你这种人就是打着忠君的旗号祸国殃民!胁迫君王成就你的贤名!什么官员联名上奏,不过是为你们结党营私撤的一张遮羞布!如尔等这番小人行径,百年之后,青史之上,也只会空留骂名!同赵高、董卓之流无异!我若是你,就该去找面铜镜好好照一照,你冠虽正,心却歪,所谓表里不一,人面兽心,说的便是尔等无疑!”
何卢一连串不带喘气的喝骂,不要说刘洁和拓跋焘,连邀雨都愣住了。墨曜张口结舌地看着何卢,心想,这位大人看着敦厚老实的,原来嘴皮子这么溜的吗?
邀雨突然意识到,何卢来镇西军第一天的撒泼耍赖,怕不是秦忠志教的……这骂人不带脏字儿的功夫,可不是一日两日就能练出来的。
第一百七十六章 、军令状
刘洁此时也急了,堂堂尚书令被一个从没见过的人骂得面红耳赤。他完全不顾形象地起身同何卢对骂,“你又是何人!为何不经通传就擅闯帅帐!陛下在此,你可知此举已是死罪!”
“他是本宫的属臣,方才本宫传了他进帐。怎么?刘尚书没听见吗?果然人老了,耳朵便会不好使呢。”邀雨脸不红心不跳地扯谎道。
拓跋焘看看何卢,又看看檀邀雨,觉得这一幕分外眼熟。这君臣俩一唱一和地配合倒是默契。若是邀雨日后嫁给他,那这些骂人能骂得如此大快人心的臣子自然也会为他所用。这么想着,拓跋焘竟莫名地想多偏袒何卢。
拓跋焘看了眼地上已经疼晕过去的萨满吩咐道,“来人,先将此人拖出去止血。稍后再行论罪。”
拓跋焘说这话,就是暗示刘洁他打算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可惜刘洁偏不按他的套路走。
刘洁同邀雨一个人斗嘴尚且不敌,如今又来了个何卢,只靠嘴上对峙,他是别想翻身了。刘洁用力地磕了一个头道,“陛下!臣一心为国。此妖女如此善辩,正是为了迷惑陛下。陛下万不可被奸人蒙蔽。无论她如何舌灿莲花,她至今卜算不出柔然王帐的位置,这是不争的事实。臣请陛下,先治其延误军机之罪!”
拓跋焘狠狠地瞪了刘洁一眼,心道朕给你台阶你就赶紧下啊!非要朕把你从台阶上踹下去吗!
旁边站着的墨曜就差骂刘洁一句“臭不要脸”就上去揍人了。幸好跟着何卢进来的棠溪拦了她一把,“别急。仙姬不会有事的。”
此时何卢突然抽出一把利剑,猛地插进地里,指着刘洁的鼻子吼道,“你居然胆敢质疑仙姬神力!简直白活了这一把年纪,连无知小儿都不如。你敢不敢与我立下军令状,若是仙姬之计找不到柔然王帐的位置,我便当场自刎!可若是仙姬找到了,你就得以死谢罪!”
檀邀雨和拓跋焘不约而同地睁大了眼看向何卢。这家伙是疯了吗?
檀邀雨心中暗自叫糟,她和秦忠志做了太多假神迹,以至于仇池的官员大多都相信邀雨的确是有神力的。何卢不会也觉得自己真能占卜问天吧?何大人啊……你这次玩大了啊!
邀雨此时真有一种哑巴吃黄连的感觉,谁让她装神弄鬼连自己人都骗呢?原本就算找不到柔然王帐,她还有耍无赖一条退路。此时何卢居然一句话就把退路给封得死死的!
邀雨假装头疼去按额角,在广袖遮挡下拼命给何卢递眼色!可何卢就像是没瞧见一样,又将剑从地上拔了起来,剑尖直指着刘洁嘲讽道,“怎么?小老儿你不敢!”
刘洁一把年纪,两朝为官。谁见了他不是恭恭敬敬的?今日竟被一个小国外臣骂了一通,又嗤作小儿!是可忍辱不可忍!那檀邀雨要是真有神力,早就把柔然王帐的位置卜算出来了,何至于等到今日!定是子虚乌有的骗子!
刘洁索性将衣摆一甩,“好!老夫今日就陪你立这个军令状!来人,取笔来,咱们今日就将军令状写下来,免得你们日后抵赖!”
“且慢!”帐外突然有人喊道,“陛下,臣陆真有要事禀报!”
拓跋焘听是陆真,立刻道,“宣。”
拓跋焘嘶哑的声音刚落,陆真便大步走了进来,他进门的瞬间,帐帘被掀起,邀雨隐约看见门口还有几个人被两道身影给拦住了。那两道身影怎么看都像是赢风和子墨。
陆真进来就单膝跪地奏报道,“陛下,臣按仙姬指示,在地弗池守株待兔。三日前柔然一队人马前来套走了一批野马。臣派探子暗中尾随,今日已找到柔然王帐所在。故快马来禀,请陛下速速出兵,以免迟则生变。”
拓跋焘大喜,立刻从圈椅上站起身来,“当真!这真是太好了!快!立刻传令三军,随朕出击,直取柔然王帐!”
拓跋焘欣喜地下完命令后,才又想起帅帐中神色各异的众人。
“小老儿!你拿命来!”何卢二话不说,轮起手中剑就朝刘洁砍了过去!
陆真先一步抓住何卢的手臂,而何卢手中的剑则被邀雨掷出的茶杯打落在地。
“何卢,”邀雨缓缓接过棠溪递来的手帕,擦干溅到手上的茶水道,“你们方才立的军令状还没有写下来,就做不得数。”邀雨又看向刘洁,“不过,本宫觉得,刘大人至少该向本宫道一声歉。”
不过短短一刻钟,刘洁就从陆真禀报后的错愕,到何卢挥剑来砍的惊吓,再到被救下性命的侥幸,变成了现在无地自容的羞恼。心情真可谓是大起大落。
刘洁望了望拓跋焘,显然拓跋焘没打算张口替他开脱。他索性一咬牙,对着邀雨不情不愿地作揖道,“是老朽错怪了仙姬。还请仙姬大人大量,原谅老朽妄言之失。”
“你先跪下再说话!”何卢虽被陆真拉着,脚却是自由的。一脚正踢在刘洁膝窝儿上。刘洁踢得双腿一软,直接跪了下来。
只见刘洁羞恼得满脸通红,却不敢发作,只好跪着再次行礼道,“恳请仙姬原谅。”
邀雨冷冷地看着刘洁。此人方才还欲致自己于死地,如今翻脸就说自己只是妄言之失。邀雨当然不能因为别人妄言就动手杀人,那岂不是真的坐实了妖女的称呼。
邀雨知道拓跋焘现在一心只想了事,好赶紧出兵去打柔然王帐。她沉默了片刻,忽然露出笑颜道,“本宫只当刘大人是同本宫开了个玩笑,既然刘大人已经赔过罪了,那此事就算掀过了。刘尚书不辞辛苦,千里迢迢赶来柔然,想必也累了,还是该好好歇息。本宫见你印堂有些发黑,怕是近日会有血光之灾,若是无事您最好不要出门。”
刘洁双眼圆睁地望向檀邀雨,心中忐忑不安,难不成这女子真能占卜问天?
邀雨依旧保持谦和的微笑,心里却想着,你个老不休,一把年纪还学人陷害。今日大惊大怒,回去不病也要萎靡两日。我就算咒不死你,也要把你吓个半死!
“好了,战事要紧。”拓跋焘终于扯着他的破锣嗓子开口道,“刘尚书先去休息吧。陆真和仙姬暂留,其他人退下吧。”
一场热闹,轰轰烈烈的开戏,却草草地就收了尾。
第一百七十七章 、佞臣是要留着的
等不相干的人都退出去了,邀雨才施施然走到陆真面前道谢,“今日多亏陆大将军来的及时,否则本宫真是百口莫辩,要妄受这不白之冤了。”
邀雨说话的时候是背对着拓跋焘的,她声音里虽然带着温和的笑意,双眸却是全冰冷的寒意。方才何卢莫名其妙的立军令状,加上帅帐外阻挡人的子墨和赢风,邀雨立刻就猜出了始末。
陆真是个聪明人,否则也不可能被拓跋焘钦点为一军主帅。何况邀雨的威胁的意味已经很明显了。
陆真其实只比刘洁晚到了一会儿,在半路碰上正赶往帅帐去帮邀雨的子墨他们。
赢风见他面有喜色,就问是否是地弗池那儿有了消息。找了这么久的柔然王帐,在邀雨的谋划下,终于有了线索。陆真一开心就跟他们说了。结果当场就被赢风和子墨给扣住了。硬是等到何卢跟刘洁立下军令状才放他进去。
陆真跟邀雨也算是打了几次交道,他深知邀雨护犊子的个性。他今日若是在陛下面前招供实情,那邀雨断然不会放过他。
其实陆真听说刘洁大老远从平城跑来针对檀邀雨,就觉得这其中肯定不只是想杀了檀邀雨这么简单。陆真常年在军中,对朝堂上的勾心斗角,背后捅刀子的手段十分不屑。所以子墨拦他们,陆真也就半推半就地停了下来。
陆真听赢风给同行的何卢支招,让他进去立军令状时,就觉得事情不妙。两方人推推搡搡到了帅帐前,正听见刘洁喊着要把军令状写下来。陆真再顾不上许多,直接喊了出来,这才救了刘洁一命。
在陆真看来,不管是刘洁还是檀邀雨的死活,都该由陛下评断,而不是被人设计陷害。他不愿意看刘洁构陷檀邀雨,也不愿意檀邀雨借他杀了刘洁。索性两不相帮。
陆真见邀雨带着威胁地道谢,既不显高兴,也不显卑微,只平静道,“仙姬无需谢我。我也只是尽为臣的本分。”他想了想才又道,“若真说要谢,还得谢仙姬神机妙算。否则大军还不知要在此地虚耗多久。”
邀雨此时眼中才带了笑意,嘴巴无声地说了句“多谢”,算是领下陆真这个人情。
拓跋焘此时在邀雨身后道,“陆真说的没错,此次你卜算有功。朕的确该嘉奖你。”
卜算?还真是会说。邀雨暗暗不齿。难不成她还稀罕这点儿子军功不成?
邀雨浅笑着转头,对拓跋焘道,“此时言有功还为时尚早,陛下还是尽快出兵吧。本宫觉得有些乏了,就不多留了。”
其实拓跋焘留邀雨下来,是想亲口跟她说一句,不论方才刘洁说什么,他都不曾怀疑过邀雨。可当着陆真的面儿,他这话又实在说不出口,最后只好不痛不痒地安慰了一句,“你好好休息。刘洁的事儿,大战之后,朕自有处置。”
邀雨却只当这是句空口白话,不甚在意道,“陛下自行决断就好。本宫先行告辞。”
邀雨回到营帐,就见众人都到齐了。此外还多了个跪在地上的宗爱。
邀雨并不感到意外,若说今日的事儿宗爱没掺和,邀雨是无论如何都不会信。
邀雨走到案桌后,墨曜为她在圈椅中放了个软靠,邀雨舒服地靠上去,喟叹一声,“嗯,也不知是本宫的命好,还是你宗爱大人的命好。有人急着陷害本宫,竟然能把消息这么快就送进平城。可惜柔然人的王帐已经被找到了。这些陷害也就不攻自破。而宗爱大人也不用担心会被拿去祭天了。”
宗爱此时跪在地上瑟瑟发抖,他哪儿想到刘洁这蠢货连这么简单的事儿都能办砸啊!更没想到事情就这么巧,不早不晚地就今天找到了柔然王帐的位置。
宗爱脑子里拼命想着脱身的办法,“仙姬明察,奴才只是按仙姬的吩咐,想办法打消陛下迎娶仙姬的念头啊。奴才的确是跟那萨满说过,陛下请仙姬卜算柔然王帐的事儿。奴才是想着,如果萨满能先卜算出来,就能在陛下面前获得更大的信任。陛下就不会再那么依赖仙姬的神力了。”
邀雨嗤笑,“这么说来,本宫倒是该赏你了?”
“奴才不敢,”宗爱故作谦逊,“这都是奴才应做的,不敢领仙姬的赏赐。”
“说你胖你就喘啊!”墨曜在一边忍不住骂道。
“你去吧。”邀雨意外地宽和大度道,“柔然王帐已经找到。你留在本宫这儿也无甚用处。快回去魏皇身边听差吧。”
邀雨此话一出,不只是宗爱,就连子墨他们也都愣住了。这可不像邀雨爱恨分明的性子。甭管是谁,只要是危害的檀邀雨和她身边的人,那就只有死路一条。可如今宗爱非但保住了命,连皮儿都没破一点儿,就这么被邀雨轻轻放过去了。
“愣着做什么?还不快去?”邀雨出声唤着发呆的宗爱道。
宗爱忙磕头,“是是是。多谢仙姬宽宏大量!奴才这就走。”说完生怕邀雨改主意似的,转身就跑。
“你不打算杀了他?”赢风不解地问。
邀雨摇头,满脸笑意,“如此胆大心狠的人,自然是要留在魏皇的身边。难不成我还要为敌国清除佞臣?”
邀雨如此一说,众人纷纷恍然大悟。
“那刘洁呢?”子墨问。
提到刘洁,邀雨是真有点儿来气,“这刘洁是什么来路?”邀雨纳闷,“我此前见都没见过他,他做什么突然就对我发难?”
赢风道,“此事怕不是针对你,而是崔浩。这刘洁同崔浩是魏朝朝堂上的政敌。他大约只是想借你扳倒崔浩。”
邀雨了然,“这可真是无妄之灾,竟是受了崔浩的牵连。不过这么个只知道蝇营狗苟的人,是怎么坐上尚书令的位置的?”
此前同邀雨打交道的北魏官员,不管是崔浩还是陆真,哪怕是那位小小的平城执金吾叔允,也都不是平庸的人物。
赢风再次为邀雨解惑,“刘洁是检举拓跋破军的首臣,据说他在拓跋破军死后,列举了拓跋破军的十大罪状,称其虽是救驾而死,却应功过相抵,不应以皇子礼下葬。魏皇当时将这份奏疏留中未发,后来却对刘洁屡屡委以重任。而在处理军国大事时,群臣也都推重刘洁的才能,所以他才一跃而上,当上尚书令之任,还受赐改爵钜鹿公。”
第一百七十八章 、话痨
邀雨听赢风提起死去的拓跋破军,不免感慨,时间过得可真快,拓跋破军这名字她像是很久没听到似的了。明明他才刚过世大半年而已。
赢风又道,“这刘洁既然能得到众大臣的推崇,应该也是个有识之人。说不定是魏皇为了平衡朝中势力,特意扶植起来牵制崔浩的。”
邀雨却不以为然,“这人既然不敢在拓跋破军活着的时候上书弹劾,却在拓跋破军死了以后做文章,可见品性卑劣。我记得爹爹的手札里曾写过,人无完人,这世上若有个人,众人皆言其善,那此人定是最大的伪善之人。”
赢风闻言略一思索,觉得邀雨说得有理。谁都不可能被所有人喜欢,除非他是装出来的。
“既然如此,就留他一条性命吧。”子墨突然开口道。显然,在邀雨说这一番话之前,子墨已经做了打算要送这位刘尚书令归西了。
邀雨对子墨道,“你别出手,免得惹人猜忌。况且我还指望他帮我搬倒崔浩呢。似崔浩这种人,杀了说不定会引火烧人。咱们不如坐山观虎斗,等着这位刘大人帮我们把这位北魏第一能臣拉下马来。”
子墨微微点头,显然不太愿意就这么放过刘洁。子墨的准则只有一条,不管是出于什么原因和目的,威胁到邀雨的人,都不该活着。
邀雨此时目光扫倒了何卢,想了想还是该跟他说清楚。万一何卢误会了什么,以为自己真有神力庇护他,而故意去涉险,到时就难以挽回了。
邀雨清清喉咙和颜悦色地对何卢道,“何卢啊,此前有些事儿右相怕是没跟你说清楚。本宫虽武功天下无敌,也颇有智谋,可是本宫并没有神力。”
何卢一脸认真地望向邀雨,“仙姬觉得,天狗食日是碰巧就能有的?”
邀雨尴尬地笑笑,“但那真是碰巧……”
何卢摇头,“仙姬太过自谦。臣觉得,冥冥之中,天道是站在仙姬这边的。否则怎么刘洁才对仙姬发难,柔然王帐就有消息了?”
她这话问得邀雨竟无言以对,她的确是运气不错。可若说她有神力好像还十分勉强。
邀雨刚想再跟何卢解释解释,何卢却突然跪下,严肃地同邀雨道,“仙姬。臣今日有话不得不说。仙姬如今在北魏军中,虽说是因仇池局势不稳的关系,但在臣看来还是过于冒险。仙姬应该知道,魏皇对您多有企图,可您却自恃武功,毫不设防。魏皇召见,您竟然只带着墨曜就去会面。今日若不是墨曜派人来找,臣等还不知要到何时才会得知消息。难不成要让臣子们在后方享福,反倒要让仙姬在前面冲锋陷阵,受小人陷害责骂?这是何道理?仙姬又将臣置于何地?臣自知武功低微,到了军中还要仙姬将自己的婢女拨给微臣做护卫。可是臣扪心自问,臣忠君之心绝不输旁人。但凡有人想危害仙姬,臣就是拼了一条命不要也要保仙姬周全。仙姬若是对臣还有质疑,尽可试上一试。臣若是有半分退缩,就自请辞官!”
邀雨被何卢一顿连珠箭说得脑子发晕,伸手拿了杯水递给何卢,“你先喝口水,润润嗓子。”
何卢也不推辞,接过水杯一饮而尽,然后接着又道,“仙姬当知,自古忠言逆耳。臣知仙姬年纪尚小,爱美也是人之常情,可您此前在军营中还知道以男装避人,如今出征柔然却一直着大巫的女装……”吧啦吧啦……
“还有您这高车……”吧啦吧啦……
“还有这香料……”吧啦吧啦……
墨曜吃惊地看着打了鸡血般说个不停的何卢,她转头看向棠溪,“姐,何大人难不成其实是个话痨?”
棠溪叹息着点了点头,“我也是这几日才发觉的。他之前好像一直克制着,这几日大约是憋得狠了。”
墨曜同情地望向棠溪,“辛苦你了。”
棠溪笑笑,“还好。我大多时候就任他在旁边念道,不去听就是了。”
墨曜又去看邀雨,“可怜的仙姬,他这要说到什么时候啊……”
何卢东一句西一句念道了整整半个时辰,才终于都说完了。
邀雨此时已经眼冒金星,勉强扯着嘴角认怂道,“本宫知道了。本宫改。一定改。”
子墨此时心情颇佳,“辛苦何大人了。我们说过几次,都不如何大人这一番话管用。以后还要麻烦何大人多多直言进谏,督导仙姬。”
邀雨心中哀嚎,子墨!你个叛徒!
——分界线——
拓跋焘获得柔然王帐位置的当夜,就迫不及待地开拔,他自领一军,率先一步向柔然王帐的所在攻过去。
邀雨没心情参和战事,她是被请来的仙姬,又不是被雇来的佣兵。何况拓跋焘怕是还不乐见她立什么军功呢。
这一仗没有丝毫悬念。北魏本就在兵力上碾压柔然,又是突然袭击。虽说大檀可汗事先收到了外圈岗哨的报信,带着三万人马先一步跑了。可剩下的老弱妇孺和其他残部,几乎是毫不费力地一锅端。
拓跋焘抱着一大箱子珠宝来到邀雨的高车里时,真是满脸的得意,“你快看看,可有喜欢的东西。朕原以为柔然人不过一群蠕蠕,没什么好物。没想到这大檀的王帐里,稀罕的东西当真不少。这些都是从大檀可敦那儿搜出来的东西,或许能入得了你的眼。”
邀雨扫了眼那箱子里的珠宝首饰,东西看着的确是好东西,只不过样式都颇显老气,她倒真没有看中的,于是找了个借口推辞道,“陛下还是赏给将士们吧。毕竟是他们浴血奋战,打胜得来的。”
“你不喜欢?”拓跋焘不懂这些女人的东西,索性抛到一边问道,“那你想要什么?”
邀雨差点就脱口而出说我想要你别烦我,不过看拓跋焘的样子,自己若是不要点儿什么,他是不会罢休了,就随口道,“若是有好马,陛下就留一匹给本宫吧。”
“好!”拓跋焘毫不犹豫地满口答应,“朕帮你留意着。”
第一百七十九章 、女细作(一)
邀雨见拓跋焘精神亢奋,示意墨曜给拓跋焘上了杯茶,问道,“此战大胜,陛下接下来可有什么打算?”
拓跋焘接过茶一饮而尽,“大檀带着人往北逃了。另外还有些原本投靠了柔然的部落趁机也逃了。朕打算分兵追击,将他们一网打尽!”
邀雨微微皱眉,看来是要斩草除根了。
王帐被攻破后,赢风和子墨就四处去搜寻师傅的下落,却是一点儿线索都没有。不知道是师傅早就离开柔然了,还是跟着其他的人逃出去了。
拓跋焘知道邀雨在找师傅,就宽慰她道,“你无须担心。你师傅若在柔然,十有八九是在大檀那批人当中。朕打算亲自率军进屯柞山,追击大檀的主力。你师傅若在,朕必会帮你救下他。”
邀雨心想,以师傅的功力,怕是还用不着谁去救。
不过拓跋焘说的也没错,师傅的确最有可能在大檀那一队人马中。想到很快就能见到师傅,邀雨竟也有些等不及了,“陛下打算何时出发?”
“今日稍作休整,明日便出发。后面补给不易,你多备些干粮在车上。”拓跋焘临走还不忘了叮嘱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