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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朱坦诚真是替女儿着急,“你一个好好的女郎,怎么能整日檀家、檀家地说个没完,万人被你未来的夫家听见了,可怎生是好!”
“爹——”朱圆圆的胖脸突然娇羞地一笑,“那,您怎么知道,我未来的夫家就不是檀家呢?”
旁边的管家闻言再也忍不住,噗呲就笑出了声。被朱坦诚狠瞪了一眼,赶紧又收敛了回去。
“女儿啊——”朱坦诚语重心长,“爹没儿子,你势必是要坐产招婿的。那檀家大郎,可是檀刺史最得意的儿子。怎么可能入赘到咱家?”
“二郎也可!”朱圆圆不等她爹说完,忙道,“二郎虽不如大郎稳重,可也是端的俊美,女儿这心……一见他俩,就跳得声如擂鼓。”
管家咬着嘴唇强忍着笑,心想自家女郎这厚度,心跳肯定是要声如擂鼓,毕竟回音儿大啊!
朱坦诚此时当真发了怒,一拍桌子喝道,“我是惯坏了你!竟让你如此不知天高地厚!你看看!”朱坦诚说着将包裹打开,“檀家那位女郎比你还小两岁,就已经在各国中运筹帷幄!你怎么同人家比!还妄想人家哥哥!”
朱圆圆从没见他爹对她发这么大火儿,顿时眼泪珠子就落下来了,“爹——女儿是真心喜欢檀家的两位郎君!您就想想办法,成全了女儿吧!大不了女儿不招胥了,直接带着家产嫁过去!咱家的钱,买他们刺史府都能买上千百个,他们一定愿意纳女儿做儿媳的!”
朱坦诚听女儿越说越不像话,只觉得胸口的气都喘不上来了,“你出去!给我回房去闭门思过!来人,送女郎回院子,没我的允许,不许她再出门!”
“爹——”朱圆圆还想撒娇打混,却被门外一窝蜂涌进来的婢女婆子围住,半扶半架地带出了朱坦诚的院子。
女儿走后,朱坦诚望着包袱里的东西叹息不止,“同样都是女儿家,檀家那位仙姬竟然连北魏的官商碟文都弄得到手……我的女儿,却只知道盯着人家哥哥看。”
管家不敢多置喙朱圆圆的单相思,只道,“的确是旁人求都求不来东西。有了这官商的碟文,明年家中的生意怕是翻上一番都不止。”
朱坦诚点点头,“原本是因着老仙人的缘故分三成利给檀家那位女郎,却没想到这位檀女郎上来就这么大手笔,倒是不白拿了这利钱。”
管家也赞同道,“依小人看,这位檀女郎日后可是有大造化的人。咱们不妨多亲近她。”
朱坦诚拿起包袱里的竹简又看了一遍,吩咐管家道,“让北地所有的朱家铺子都去全力查找,一定要找到柔然人采购物资的渠道。特别是盐铺粮铺。他们自己不产盐粮,这些是一定要跟商队淘换的。”
朱坦诚想了想最终不放心道,“算了,还是我亲自去北边监督此事。这是檀女郎吩咐的第一趟差事,决不能出差错。”
管家忙应道,“喏。那这竹简上说的第二件事……”
朱坦诚想了想道,“让你家大郎去做。他以前跑过北凉的商路,对那边也算熟悉。你再照看着些。此事不急于一时,却要做得稳妥,不能漏一丝破绽。”
管家应,“喏。小人定会时时盯着,不出一点儿差错。”
朱坦诚拍了下头,“瞧我这记性。之前存着给檀女郎的三分利钱可都整理妥当了?尽快给仇池国的右相送过去。日后咱们的商队可以直接经由仇池往返南北,也算是得了不少便利。”
管家惊讶地睁大了双眼,“这五年的全都送过去?!”
第一百七十二章 、黑豆
朱家受邀雨师傅的指点,从个不起眼的鱼贩子发家,不过五年间就暴富起来。这五年来,朱坦诚一直将答应给檀邀雨的三分利钱存着,就等着有一日见到檀邀雨,将她应得那一份交还。
可是管家没想到朱坦诚竟然毫不迟疑,打算将钱一分不差地都送过去!那可是笔不小的数目啊!
朱坦诚看管家吃惊的反应,沉下脸道,“怎么?你莫不是以为我会吞了这钱?且不说老仙人当初为我改名,让我坦诚做人。便是今日的家业,也都是老仙人赐给我的。我怎敢忘本!”
管家慌忙认错,“是小人狭隘了!小人知错。只是这么一大笔钱,要怎么运到仇池啊?装车都要近百车了。”
朱坦诚仔细斟酌了一番道,“去联络卢水胡的羯人。我听说北魏的鲜卑贵族侵占了不少羯人的土地,逼得他们没办法,如今聚集在卢水一带,成了个规模不小的佣兵团。他们不会耕种,也没法放牧,与其帮各国打仗送死,估计他们更愿意帮商队押运,毕竟风险小得多。”
管家仍不放心,“卢水胡的佣兵团信誉的确是不错。可这么多金银,信誉再好的人也难免见利忘义啊……”
朱坦诚道,“无需担忧。我此前已经同仇池的右相通了信,他到时也会派兵乔装来接应。咱们只需要多找些木材,将金银藏于木头里即可。”
“木头?”管家不解。
朱坦诚点头,“仇池的王宫和行宫都需要重新修葺,城池也需加固。买些木头实属正常。既不会被人看出车身过重,也不会招贼人的眼。毕竟木头这东西,不好抢,不好运,更不好卖。”
管家恍然大悟,“主子妙计!小人这就去差人买木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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传了消息给朱坦诚后,邀雨也没闲着。她找来了三路军的探子逐一问话,将他们所见所闻,无论巨细,都记录在册,又由子墨分类归档。再由赢风完善目前的柔然堪舆图。
几日下来,邀雨等人对柔然的领地已经有所了解,只等着其他各路的消息,再加以推敲柔然王帐的位置。
邀雨这几日忙得不可开交,宗爱也是跑断了腿。他起初以为邀雨让他协助只是说说,谁曾想邀雨真的将他从拓跋焘那儿要了来,当成传话儿的,东一趟西一趟不停地指使他去寻人。
宗爱此时真是恨邀雨恨得牙根痒,可他知道,邀雨现在想杀他,就跟捏死只蚂蚁那么简单。可他不甘心就这么被邀雨辖制,于是便借着每日寻人之便开始暗中安排。
邀雨又等了十几日,各方的消息才陆续传来。得知朱坦诚亲自来了北地,邀雨满意地同子墨道,“看来这官商牒文没白送。”
只是各方打探出的消息都不尽人意。孟师和赢风这边可以说是毫无进展。朱坦诚倒是查到柔然人几个月前就从一个商队那里兑换了不少的物资,粮食,布匹,盐巴,还有两车黑豆。朱坦诚用了些法子,才确定柔然人的大部队那时候是在栗水一带与商队做的交易。
赢风忙将他重新绘制的堪舆图拿出来,将栗水指给邀雨看。子墨也将他整理的消息找出来,将与栗水一带相关的内容都单独挑出来。
邀雨却始终望着那份物资的清单沉思。粮食,布匹,盐巴,这些她都能明白,可买那么多黑豆做什么?黑豆是上好的马料,价格也高。要是给可汗的御马喂黑豆,这数量也太多了。可若说是供应柔然普通士兵的马,这数量又太少了些。
自己不懂,就去问懂得的人。于是邀雨对帐外吩咐道,“宗爱,去找几个懂养马的人来。”
宗爱立刻在外面应了声“诺。”然后踩着小碎步,跑去寻人了。他也不知道檀邀雨究竟在做什么,最近让他找的真是什么人都有。
没一会儿,军营里几个负责养马的士兵就被找来了。
邀雨询问道,“如今军营中的马可有喂黑豆?”
几个养马的士兵摇头,其中一个年级最大的答道,“回仙姬,黑豆太贵了。除了陛下和几位将军的马,其他的马并没有喂黑豆。”
邀雨点头,跟她想得差不多,可是再看那份物资单子上的黑豆数量,还是觉得不对劲儿。于是不死心地又追问道,“那你们知不知道黑豆除了能喂马,还能做什么?”
几名士兵都是一愣,他们除了养马,别的什么都不懂啊。这黑豆还能做什么,他们怎么会知道?
邀雨见几人你看我,我看你,都是不明所以的样子,不由地叹了口气道,“好了。你们先下去吧。”
养马的士兵们闻言都恭敬地对邀雨磕了个头,陆续走了出去。那个年纪最长的,一只脚都迈出帐门了,又反了回来,跪下道,“仙姬若问黑豆有没有别的用途,小人不知道。不过眼看就要入冬了,是套种马的时候,每年套种马都要消耗很多黑豆。配种前更是要给种马喂黑豆,可以给马壮阳,生出来的小马驹儿才结实。”
邀雨一听双眼放光,忙追问,“套种马是什么?”
老兵有些不好意思,生怕说错话唐突了仙姬,想了想才道,“咱们的战马都是煽马,不能配种。种马都是从新出生的马驹里挑最好的留下来的。不过每年还是要到草原上套新的野马,驯服了以后也做种马,否则生出来的马驹会一代不如一代。算算日子,我们这些人也快要出去套野马了。”
“原来如此……”邀雨欣喜道,“咱们既然找不到柔然人,就去找柔然人的马吧!赢风,子墨,快找找看,栗水附近哪里有野马群聚集!”
野马虽然在草原上不停移动,但是还是有划分领地的。他们只要找到了野马群,守株待兔,就能等到来套野马的柔然人!
赢风和子墨也明白了邀雨的意图,很快就将消息筛选一遍,又询问了养马的老兵,最后确认了一处叫地弗池的地方。
(地弗池:今蒙古国西南拜德拉格河注入之本察干湖。《魏书·蠕蠕传》:北魏太平真君十年(449)伐吐贺真,“高凉王那出东道,略阳王羯儿出中道,与诸军期会于地弗池”。)
第一百七十三章 、蛛丝马迹
这个地弗池虽称作池,实际却是个面积不小的内陆湖。据说湖水清澈,湖底有山,湖水常年温热,滋养了不少鱼虾。据说随便捞一把,就能抓住一尾鱼。
养马的老兵听了赢风和子墨的形容,就肯定道,“此处定会聚集不小的野马群。”
邀雨当机立断,拜托赢风道,“此事还得请师兄出马,先带几个探子和这位老兵过去,能跟踪到马群最好。我这就去寻魏皇,安排更多的人手过去。”
邀雨也不耽搁,立刻去寻拓跋焘将自己的推测告诉他。拓跋焘不得不对邀雨又高看一眼。邀雨拿到的这份物资单其实北魏的探子也曾经查到过,当时呈给他时,由于北魏的探子并没有查到交货的地点在栗水附近,所以拓跋焘对这清单也并没有过多留意。
如今檀邀雨竟然只靠着这点蛛丝马迹,寻到柔然人的方向。
“朕这就传令三军,将栗水合围。”
“不可。”邀雨立刻否决道,“如今本宫只是猜测。并不确定柔然人还在那附近。即便他们还在,陛下如此大规模的调军,还不等合围,他们就又跑到草原更深处了。”
拓跋焘想了想道,“既然如此,朕就把中军打散,装成探子和巡逻队,分批过去,埋伏在附近。”
邀雨点头,“我们要在地弗池那里守株待兔。本宫不知道要等多久。期间决不能生火扎营,所有埋伏的士兵都必须露天席地。每队的人数不宜太多,避免被柔然人察觉。但也不能太少,否则遇上狼群就糟了。”
拓跋焘略微斟酌,“既然如此,还是派镇西军的人过去吧。定中军的精锐虽然勇猛,却不如镇西军的人能吃苦,对这片草原也没有镇西军的人熟悉。”
“也好。”邀雨觉得陆真为人不错,跟陆真打交道,总好过定中军这群眼睛长在头顶上的将军。“那本宫这就去与左路军汇合。”
“你去做什么!”拓跋焘想都没想就制止邀雨道,“你不能去。你的病才好了没多久,再跟过去风餐露宿,又病了怎么办。你放心,朕会交代陆真亲自去盯着。”
拓跋焘是真情实意的关切,只可惜在邀雨的眼中就变成了他防止邀雨立功的手段。毕竟找到方位还能归结到神力,可若是再带兵立功,那就是实力了。
因此相较于拓跋焘不加掩饰的关心,邀雨只是淡淡地答了句,“好。本宫只在营中等消息。”
拓跋焘对邀雨突如其来的冷淡摸不着头脑。明明方才他们两人还谈得好好的,怎么转眼邀雨就一副冷若冰霜的态度。哎!要是宗爱在就好了!那小子最会看人心思。
这么一等就又是十日。镇西军的人已经按照计划埋伏了过去,野马群也找到了。如今陷阱皆已布好,就等柔然人上钩了。
可不知怎么回事,他们等了一日又一日,依旧不见丝毫柔然人的踪影。
一直在军营里的拓跋焘也急了。几次三番去找邀雨确认。
“他们该不会今年不去套野马吧?”
邀雨摇头,“他们既然换了那么多黑豆,就不该不去。不然黑豆岂不是浪费了。”
拓跋焘挠挠脑袋,“难不成不是在地弗池?”
这邀雨就不确定了,柔然的草原如此广大,野马群估计到处都是,他们守在地弗池,也只是因为地弗池是距离栗水最近的一处野马聚集地。至于柔然人究竟会不会来,谁也不能打包票。
又过了两日,柔然人没来。北魏的伏兵却被狼群袭击了,死伤了不少精锐的士兵。拓跋焘得知后,顿时烦躁不安,心火难平,入夜后在床榻上翻来倒去地折腾了一整晚也没睡着。
第二日,邀雨被传召到拓跋焘的帅帐时,拓跋焘正在营帐内烦躁地来回踱步。见邀雨来了,立刻挥退了旁人,连墨曜都被赶了出去。
邀雨望着拓跋焘,觉得他比往日似乎更加心浮气躁,心里就隐隐有些不好的揣测,试探着问道,“可是陆真那儿出了什么事儿?”
拓跋焘点头,又拼命摇头。
邀雨不解,“难不成是宫里有什么变故?”邀雨想着拓跋焘一直在前线打仗,宫里若是有状况也不奇怪。
可拓跋焘依旧摇头。
邀雨这才发觉从她进入帅帐,拓跋焘就一言不发。
“陛下您怎么不说话?”
拓跋焘狠狠地拍了下帅帐的中柱,有些焦急地望向邀雨,又指指自己的嗓子。见邀雨依旧满脸不解,拓跋焘似是认命般张口道,“朕的声音——”
他这一开口,吓了邀雨一跳。拓跋焘的声音又粗又哑,像是被人掐住了脖子的鸭子,又像是谁在用钝锯锯木头,每个字说出来后,还带着尖利的尾音,说不出的奇怪!
邀雨忍住想要嘲笑拓跋焘的冲动,憋着气问道,“陛下是着凉了?可让太医看过?”
拓跋焘操着他类似内监们的嗓音道,“不是病……”
邀雨突然间想起了什么,“陛下,您该不会是现在才变声吧?”
拓跋焘一阵尴尬,最后才不情愿地点了下头。
邀雨忍不住打量拓跋焘。他不久前刚在军中草草地过了寿诞,虽说才十六岁,可人生得高大,总给旁人一种成年男子的压迫感。而且邀雨此前在魏皇宫时曾见过拓跋焘左拥右抱,所以很早就默认他已经成人了。没想到拓跋焘竟然现在才开始变声。
邀雨记得在地宫时,子墨变了声。当时田叔还说子墨是懂事,所以成人得早。那时子墨的声音也这么奇怪来的吗?邀雨记不得了。好像子墨那时变得更不爱说话了。以至于现在还是如此。
“既然只是变声。陛下就不用太过焦虑。自然而然就会恢复的。”
“朕不能等!”拓跋焘尖着嗓子道,“朕这样的声音,哪儿还有威严之感!大战在即,难不成你让朕用这种声音去号令三军!”
邀雨的脑海里突然想象到拓跋焘在阵前掐着嗓子尖叫“冲啊~~”的样子,忙深吸了一口气才把笑意给憋回去。
“檀邀雨!”拓跋焘看着努力抿着嘴角忍笑的檀邀雨顿时黑了脸。
第一百七十四章 、荧惑守心
拓跋焘何时被人如此嘲讽过,他气得伸手想去拽邀雨,却没想到邀雨反应极快,他刚一伸手,就被邀雨将手腕抓住。只这一抓,拓跋焘就感觉似是被铁钳钳住了一般,即便以他的神力,也再动弹不得。
邀雨此时终于收住了笑,看着拓跋焘道,“陛下可是挑错了对手?本宫记得您是在同柔然人开战,而不是我仇池吧。”
拓跋焘有些沮丧,他方才的确是一时冲动,急着想占有檀邀雨。
拓跋焘卸去手上的力道,邀雨便也松开了他。邀雨收入袖口中的手指抖了抖,心道明明是个君王,力气却大得跟头熊一样。
拓跋焘就像刚才什么事儿都没发生过一样,“你在帅帐中坐镇几日。替朕下指令。”
“谁?本宫?”邀雨觉得拓跋焘怕是气昏了头了。代皇帝传旨可不是她一个小小的仙姬能做的事儿。
“镇西军的安排你最清楚。朕的嗓子怕是要恢复几日才能好转。你就暂且替朕传话吧。”拓跋焘盯着邀雨道,“而且你早晚会成为朕的皇后,如此也不算僭越。”
这种话邀雨耳朵都要听出茧子了,她甚至连分辩几句的话都懒得再说,转身就要走。
她刚一动,门口就传来一声通报,“陛下,尚书令刘洁大人来了。此时正在营门外等着陛下召见。”
拓跋焘似乎也没想到,“刘洁?他不是在平城吗?怎么跑到军营里来了!”
邀雨没听说过这人,不过想他一国的尚书令不远千里跑到前线来,难不成是出了什么要紧的事儿?可见拓跋焘一副不知情的样子,想必也不是急事,否则早就有军报送来了。
邀雨脑中揣度这位刘尚书令的来意,脚步就缓了下来。拓跋焘趁机拦在邀雨面前,“你别走!这老头子最是啰嗦,若是让他听到朕现在的声音,朕以后哪儿还有威严镇住他!”
邀雨也好奇到底是出了什么事儿,虽说不情愿帮拓跋焘,不过最终还是留了下来,“知道了。本宫帮你一次就是。”
拓跋焘这才露出了个笑脸返身坐回案桌后的圈椅里。可眼睛却依旧死盯着邀雨,生怕她落跑一般。
邀雨无奈地叹了口气,对外面吩咐道,“陛下请刘尚书令入营。”
外面来通报的人听到邀雨的声音先是一愣,不过很快就答了声“诺”。
不一会,一个精瘦精瘦,满脸严肃的老臣被内侍引着走了进来。他一进营帐,邀雨就皱了皱眉,这人一看就是邀雨最不耐烦的老迂腐,不知道是不是上了年纪的关系,眉眼看上去还有些尖酸刻薄。
他显然是在面君之前整理过一番,可依旧掩盖不住周身风尘仆仆的气息。想来他为了来柔然,也是费了一番周折的。
刘洁先是恭敬地拜见了拓跋焘,随后竟无端地瞪了檀邀雨一眼,惹得邀雨莫名其妙。
拓跋焘轻咳一声,冲邀雨使了个眼色。邀雨只好认命般硬挤出了个笑脸道,“刘大人请落座。陛下今日……”
邀雨刚想解释下拓跋焘嗓子不舒服,所以不便说话。没想到刘洁竟直接打断她,毫不留情地对邀雨呵斥道,“荒谬!老朽还当崔浩给陛下引荐了什么贤德之才,没想到竟是个祸国乱政的妖女!君王在上,朝臣在下,此处安有你个妖女说话的份儿!”
邀雨的脸瞬间就拉下来了。妖女?这称呼倒是有段时间没听过了。她自认从没跟这位刘尚书令有什么瓜葛,突然见面就被人劈头盖脸地骂了一通,无论是谁都不会高兴。
拓跋焘也被刘洁这突如其来的发难弄得一脸懵,连忙起身上前将邀雨挡在身后,此时他也顾不得嗓子不嗓子了,替邀雨解释道,“尚书令误会了,是朕的嗓子不爽利,才特意请了仙姬来替朕传话。”
“陛下!”刘洁根本无视拓跋焘的解释,一脸的义愤填膺,“难道宫中的传言竟是真的!您竟为了这个妖女延误战机,荒废国事!陛下难道将先帝交托您的宏图大业都忘却了吗!”
这次连拓跋焘也黑了脸,“刘尚书此话怎讲?”
刘洁指着拓跋焘身后的邀雨不客气地喝道,“陛下,此女在南地早有恶名。不但被刘宋流放,更是在仇池招摇撞骗,得了个什么仙姬的名号。崔浩这个佞臣,将此女引荐给陛下,就是想让她迷惑陛下,动摇我大魏基业,如此作为,其心可诛!陛下可千万不要被这妖女给蒙蔽了啊!”
刘洁不待拓跋焘开口,又跪了下来,从怀中掏出一卷竹简双手呈上,“陛下。钦天监近日观测天象,惊见荧惑守心,大凶之兆。宫中大巫请天问卜,也推测出陛下身边有邪祟缠身。臣与朝中五十九位官员联名上奏,恳请陛下诛杀妖女,重振山河。”
拓跋焘的面色越来越难看,朝中出了这么大的变故,他居然一点儿风声都没收到。不仅是崔浩,连太后也没派人透露丝毫。刘洁这帮人做成此事非一日之功。他们要么将事情瞒得死死的,要么就连崔浩和太后也默许了此事。
若是前一种情况还好,若是后一种情况……
“尚书令千里奔袭,想必也十分疲累了,不如先去歇息,此时容后再议。”拓跋焘使出拖字诀,打算先去探清楚情况再说。
可刘洁显然不打算给拓跋焘蒙混过关的机会,他“咚咚咚”地猛磕了三个响头,不依不饶道,“陛下,事关江山稳固,怎可拖延迟疑?还望陛下当机立断,莫要再被妖女迷惑视听。”
邀雨听不下去了,她一把拨开拓跋焘,冷冷问道,“你说荧惑守心就荧惑守心?军中日日有人观天,怎么没旁人瞧见?”
刘洁冷哼,“狂妄妖女!怕是并非无人看见,而是慑于你的暴虐无人敢说吧!陛下,老臣恳请这军中萨满前来问话,看看是否是老臣冤枉了这妖女!”
邀雨一听这话就知是个套子,这军中的萨满十有八九早已经被人收买,就等着坐实这天象之说呢。
第一百七十五章 、骂人不带脏字儿
果不其然,军中的萨满被招来后,战战兢兢地承认他也看到了荧惑守心的天象。
“那就奇怪了。”邀雨此时反倒不慌了。她故作审视般看着地上跪的萨满和成竹在胸的刘洁道,“一个早早就观测到了危及帝星的凶兆却不上报;一个知道凶兆有碍龙体,情愿自己慢悠悠来前线,也不肯派快马传信,警告陛下小心。你们如此作为,究竟是为了铲除异己?还是包藏祸心,想要置陛下于险境?”
刘洁被邀雨问得一愣,他没想到邀雨不去辩驳天象的事儿,反倒借此倒打一耙。
拓跋焘此时阴沉着脸坐在案桌后,抬眼扫向刘洁,“朕也很好奇。既然天象示警,爱卿为何不派人立刻告知朕,反倒如此大费周折地跑来柔然?若是在你赶到柔然的之前,朕便出了什么意外,爱卿究竟是在帮朕,还是要害朕?”
邀雨不冷不热地添油加醋道,“尚书令大人不是说荧惑守心,是因为陛下身边有奸佞缠身。既然天象如此,就该好好查查。只不过这奸佞到底是谁,似乎还有待斟酌。依本宫看,只因一己私欲,便枉顾君王安危,此方为第一佞臣。”
这帽子扣得可就大了,刘洁吓得“扑通”跪了下来,“陛下,老臣以为军中萨满察觉天象有异,定会早早向陛下示警,故而才没有派人前来。”
跪着的萨满没想到这黑锅竟直接甩到他头上,连忙辩解道,“陛下!非是下官渎职,而是下官不敢相告啊!自从仙姬来了镇西军营,下官就没了立足之地。仙姬身边的子墨,更是用剑抵着下官的脖子,让下官不准挡了仙姬的路,不然他就杀了下官!”
邀雨懒懒地扫了那萨满一眼,“你确定是子墨用剑抵着你的脖子?”
“千真万确!下官愿以性命担保。”萨满信誓旦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