邀雨不喜欢坐马车,拓跋焘又不准许她骑马,一路在马车颠得她快晕了,此时巴不得赶紧去歇歇,于是忙应“喏。”
她刚要走,又听拓跋焘问陆真,“仙姬的营帐被安排至何处?”
陆真忙答,“在营盘西侧,靠近校场。”
“不行。”拓跋焘立刻否决,“马上着人将仙姬的营帐换到帅帐旁边。”
“喏。”陆真忙应下。他原以为是个普通的大巫,想着祝祷肯定要在校场,所以把大巫的营帐安排得离那儿近些。如今要是再把这位仙姬安排到那儿,那校场估计就没人练兵了,都去围仙姬的帐子了。
很快就有负责军需的主簿打点好了一切。恭请邀雨住了进去。新的营帐离帅帐只隔了一排营帐。拓跋焘既然来镇西军,那帅帐肯定是他来住。估计陆真的帐子也在这附近,好随时听候拓跋焘传召。
子墨望着近在咫尺的帅帐,更加忧心忡忡。普通的士卒大约还是没胆子冒犯邀雨的,不过这位魏皇就不一定了。把邀雨的帐子安排得离自己的帅帐这么近,怕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嬴风大约知道子墨在想什么,故作熟稔地拍拍他肩膀,“放心吧,你家那位女郎,只要她不愿意,天王老子都强迫不了她。”
子墨侧开身,掸了掸嬴风刚拍过的地方,冷冷地瞟了嬴风一眼道,“你知道她是我家的就好。”
嬴风心道,这小子平时在檀邀雨面前就笨嘴拙舌,背地里其实也是个牙尖嘴利的,难不成是在女人面前扮猪吃老虎呢!
子墨懒得跟嬴风费口舌,回到营帐内就建议邀雨道,“你还是换上男装吧。是我疏忽了,当初要是想到会是这样,就不该同意你来。”
邀雨此时正望着帐篷顶走神,似乎是在问子墨,又似乎是自言自语道,“我爹和哥哥们在军营时,不会也这么饥渴吧……”
子墨被邀雨的话呛得一阵猛咳,他实难想象檀道济和檀植对着女人垂涎三尺的表情,檀粲……倒还有些可能……


第一百三十三章 、新的婢子
“你别瞎想了,快去换衣服。”子墨说着找了套男装递给邀雨。
邀雨看了眼子墨递给她的衣服,摇头道,“你这套白丝缎的曲裾,我穿上去怕是比女装还惹眼。你还是去问方才那位主簿,要几套普通将士的衣服来穿吧。”
子墨想了想,也觉得的确如此。便吩咐外面守着的护卫去要衣服。他自己是打算自今日起,跟邀雨寸步不离的。
邀雨凑到子墨旁边,小声嘀咕道,“此前大哥哥说给我送的两个婢女,是不是也该到了?此次盈燕正好不在,你亲自去把人带进来吧。”
想着这次要到北魏打探消息,邀雨怕盈燕不会武功拖后腿,又顾忌她终究是梁翁的人,于是便找了个借口将她暂时留在北魏。
子墨皱眉,此时他不放心让别人守着邀雨。
可邀雨着急要见人,催促子墨道,“不过是去营盘隔壁的镇子上买两个人,做做样子,半日就能回来了。我在这儿好好的,你有什么不放心?”
子墨想着后面几日自己要防备的人实在不少,估计没办法照顾好邀雨,那个嬴风也是个靠不住的。与其让人在不防备的时候钻了空子,不如早做准备。
于是他点点头,叮嘱邀雨绝对不可以出营帐。又让祝融守在门口,这才跟军中报备说要去镇上为邀雨买个粗使仆婢。主簿哪儿敢做这个主,报给了陆真。陆真听说了,也不敢善专,忙让宗爱报给拓跋焘。
拓跋焘此时正在沐浴,知道后虽觉得有些蹊跷,但也没硬拦着。任由子墨去了。
子墨走后,邀雨便瘫在床榻上。实在无事可做,她百无聊赖之下便开始背兵器谱。嬴风进来时,邀雨以为是子墨这么快就回来了,一个挺身从榻上蹦起来,“你回来啦!”
见是嬴风,邀雨不自觉地皱皱眉,心下奇怪,怎么祝融见嬴风来了都没吱声?不过最后还是礼貌地问道,“是师兄啊。师兄怎么没去休息?”
邀雨并不知道,这一路从平城到镇西军营,夜里都是子墨、祝融和嬴风轮流为她守夜。因此祝融早就把嬴风当成是自己人了,见他来了自然也不会大吼。
意识到邀雨错把自己当成了子墨,嬴风双眼光芒一暗,他伸手入怀,取出了一个小瓷瓶递给邀雨。
这个小瓷瓶邀雨见过。当初拓跋破军惨死,自己不知为何犯了心悸,嬴风就是用这瓶药把她给救了。
嬴风将药瓶交到邀雨手中,“我始终没来得及跟你道歉。扮成巴拉诈死的事儿……我当时有任务在身,需要北边诸国相互猜忌。所以我……”
嬴风顿了顿,“当初在并州替你看诊的垂眼大夫是我的族人,他探出你有心悸的隐疾。我当时没告诉你。后来回到族中,问了族里的老大夫要了这药。想着找机会给你……只是没想到……”
“没想到你被我一顿毒打,还成了我的监下囚。”邀雨叹了口气,原本的心结也释然了,“过去的事儿就过去了。我当时也未曾对师兄全盘托出。说到底,也没资格怪你。师兄有心了,还特意为我找药。我便却之不恭了。”邀雨说完将药揣进怀里,对嬴风也不再是一直皱着眉头了。
嬴风很高兴邀雨愿意同他和解。虽说他和邀雨都不知道两人的师傅们到底有什么过节,不过他们毕竟份属同门,眼下又是共同进退,能合作总比敌对好。
嬴风笑笑,“那我先走了,你好好休息。”
拓跋焘到的当晚,镇西军犒赏各营。邀雨呆在自己营内没露面。拓跋焘则由将领们陪着,抛开了宫中的规矩,喝得昏天黑地,好不痛快,最后一醉不起。
第二日清晨,拓跋焘被外面乱哄哄的声音吵醒,宿醉头疼时,当即气恼地吼了起来,“何人如此吵闹!”
宗爱跪在地上一路爬过来,满脸地担忧地凑到拓跋焘近前,“陛下。是仙姬……”
邀雨此时真想跑到青州的湖陆军营去,揍自己大哥一顿!
她原本以为大哥跟着爹,有样学样,年纪轻轻就只会讲规矩。虽说有点过于老城,但做事总归是比她驷马扬飞的二哥牢靠。所以几个月前得知大哥选了两个婢子来给自己时,邀雨还很是高兴了一阵。巴巴地催着子墨,假装到人牙子那儿买人,借机把人带进来。
结果一见到这两个小丫头,邀雨的脑袋就“嗡”的一声!她大哥送来的婢子居然是对双生子!长得虽不算娇媚,却也五官清秀。
一个女装的妙龄大巫,再加上一对双生处子,在这镇西军营里,还有什么能更引人邪欲遐思的吗!
“要不先别让她们露面?”子墨也觉得事情有些出乎意料。
他见到这对双生女娃时,便想算了。可这两个小丫头竟是认死理儿的。一见到子墨就立刻又磕头又求怜悯的,完全没明白子墨暗中使给她们的眼色。子墨怕陪同他的参军察觉出异样,只能把人给带了回来。
邀雨哀叹,“人都已经被你领回来了。与你同去的参军也知道了。哪里还藏得出,岂不是要被人怀疑做贼心虚吗?”邀雨又看了看姐妹二人,捏了捏眉心道,“再去找几套军服,让她们同我一样,都换成男装吧……”
于是双生姐妹棠溪和墨曜便成了邀雨的贴身女婢。
第二日天没亮,镇西军的校场就炸开了锅。
邀雨十几年养成清晨打拳的习惯从不曾间断,她知道自己此时身份惹眼,特意早起了半个时辰去校场。想着昨日营中欢庆,不少人贪杯,此时定然都在昏睡。
到了校场,果然四下无人。她这才放心地扎稳马步开始打拳。
棠溪和墨曜自然跟在邀雨旁边服侍,子墨也在不远处观察动静。祝融则在帐中留守。而嬴风由于两个檀家侍女的到来,外加趁子墨不在,偷偷进邀雨营帐的事儿被子墨知道了,所以被子墨从护卫的人选中剔除了。
邀雨的拳才打完两路,人潮便从校场四面八方涌了过来!邀雨深深怀疑这些人是派了眼线盯着她的营帐,见她出来就去营中报信的。


第一百三十四章 、射铃
此时以邀雨为中心,约有半丈的圈子外,足足能围了上万人!而且还不断再有人从营区赶过来!
镇西军的士卒们两眼放光地望着身着男装的檀邀雨,和她身边新多出来的双生姐妹花。
他们围着邀雨,也不敢靠近,也不敢说话,连呼吸都变小了声。
过了许久,才有一人感叹道,“天爷啊――俺原以为五营的赛布札就是个套着兵装小娘子。如今看到真正的小娘子,穿着跟俺们一样的衣服,俺这心都跳出来了。”
“放你娘的狗屁!老子是实打实的爷们儿!”那个五营的赛布札似乎也在围观的人当中,正好听到了这句话,立刻就骂了出来!
他们两人这一叫骂,引得众人哄堂大笑,面对邀雨他们,似乎也不那么拘谨了。
站在邀雨对面的一个匈奴人长相的小兵,操着奇怪口音地官话问道,“你是仙姬?”
“放肆!”双生姐妹花中的妹妹墨曜立刻出言呵斥,“仙姬贵重,岂容尔等窥视!还不速速退去!”
而姐妹花的姐姐棠溪则是走到旁边的一个箭靶子前,一脚就将箭靶子的撑柱给踩断了!里圈围观的人顿觉下身一紧!可却没退后。实在是外面挤了太多人了,退无可退。
邀雨暗笑,这对姐妹花竟然也学了自己大哥和二哥的脾性,一个负责放狠话,一个负责下黑手。
子墨此时已经抽出剑,将邀雨掩在身后。他后悔自己还是低估了魏人豺狼的本性,此时要是真的起了骚乱,四个人对一万人可不是靠武功能赢的。
就在此时,一声尖细的高呼让士卒们瞬间冷静了下来,“陛下驾到!跪――”
方才还兴奋得忘形的士卒们纷纷退避下跪。为拓跋焘让出一条路来。子墨看到拓跋焘身后的嬴风时眯了眯眼。邀雨则感激地冲嬴风点头微笑。
“仙姬好兴致啊。”拓跋焘走到邀雨面前,有些玩味儿地看着一身男装的邀雨。又看向双生姐妹,若有所指地道,“子墨郎君运气不错,这么稀有的女婢都能被你买到。”
明眼人都能看出来,这对姐妹花是被精心培养出来的。可是不管是仇池安排给檀邀雨的,还是檀道济送给自己女儿的,都不是拓跋焘该管的事儿。所以他也没必要当场说破。
邀雨身着男装,便按男子礼节对拓跋焘作揖,极小声地道谢,“多谢陛下解围。”
拓跋焘突然理解了镇西军的士卒们因何狂热。看着邀雨现在这个样子,他自己也觉得胸口似有团火在烧一般。若不是他今日还另有目的,他实在是不愿意让旁人再多看檀邀雨一眼。
“仙姬既然来了,不如同朕一起,看看他们晨起操练吧。”
拓跋焘说着就引着邀雨往高处的令台走去。
黎明即起,校场练兵。这是各军中都铁打不动的规矩。也是最招士卒们讨厌的规矩。一大清早,饭还没吃一口,就被拉来操练。此时六月天还好,若是寒冬,早起晨练真能冻僵人。
可今日,负责领兵操练的各营将领都觉得,底下的士卒都跟变了个人儿似的。一个个干劲十足!还有不少干脆脱了上衣,露出精壮结实的肌肉。“吼吼哈哈”地热身,生怕仙姬看不见他们。
邀雨忙微微侧脸,假装什么都没瞧见。她旁边的拓跋焘注意到了邀雨这个小动作,忽然间回想起在船上时,自己在她面前曾经袒胸露乳过一次,此时真是懊悔不已。
当着自己全营的将士,拓跋焘强作镇定,下令操练开始。
邀雨起初还看了两眼,后来便没了兴致。这帮镇西军的格斗功底连“稀松平常”这四个字都谈不上。很多人看似力气用得挺大,着力点却完全偏了。这操练,也就勉强称得上整齐吧。
察觉到邀雨兴致缺缺,拓跋焘觉得面上无光。叫停了操练对陆真道,“营里可有特别厉害的角色,拉出来让朕瞧瞧。”
军营里常会设擂台比试,用来鼓舞士气。所以孰高孰低大家都心里有数。很快就有几人被叫了出来。有两个展示互搏术,有个擅骑术,有个力大能举石鼎,还有个百步穿杨的弓箭手。
这几个显然有些真本领,引得众人连连叫好不说,拓跋焘也看得心痒难耐,打算下场跟他们比试摔跤。
众人连忙阻拦,伤了圣体那可是死罪。于是拓跋焘改口,要跟那个百步穿杨的,和另外几个他知道箭术不错的将领比射箭。
傻子才敢嬴皇帝!
于是拓跋焘毫无悬念地赢了。他很不过瘾,回头便对邀雨道,“仙姬可敢来同朕比试?”
众人闻言开始议论纷纷,难不成这位仙姬很厉害?方才好像看她也是在练拳脚。
邀雨没想到拓跋焘会点她比试,正愣神,双生女的姐姐棠溪已经跪到邀雨面前,“请容婢子替仙姬出战。”
让自己的婢女去和一国皇帝比试,这可算是对拓跋焘的侮辱了。可拓跋焘似乎并不在意,抬抬下巴道,“也可。你先替你家仙姬先试试弓。”说罢,便让人递了把一石重的弓给她。
军中士卒普遍用的都是五斗或是七斗重的弓,不少男子都开不了一石弓。棠溪却看也不看便道,“太轻了。婢子惯常用两石重的。还请陛下另赐一把。”
拓跋焘点头,立刻有人又奉上了一把。棠溪接过来拉了拉,满意地点了点头,“敢问陛下想如何比试。”
“就比射铃吧。”拓跋焘随意道。
很快便有人将场地布置好。射铃和射靶没太大区别。只是靶桩上挂的不再是盾牌大小的草靶子,而是成人指甲盖大小的铜铃铛。自五十步开始,铃响或穿铃即为中,每射中一次,靶桩便向后挪十步,能射中最远的一方获胜。
靶桩刚摆好,拓跋焘开弓便是一箭,五十步的铃铛应声而落。棠溪不甘人后,当即也是一箭,亦中。
两人你来我往,靶桩很快就被移到了一百二十步远开外。


第一百三十五章 、借你立威
众人咋舌。一百二十步。这么远,在镇西营,无论将领还是士卒,从没有人射中过。而拓跋焘却在众人不可置信的注视下搭箭,开弓,瞄准……食指一松,羽箭带着尖厉的破空声,直指铜铃而去!
“穿铃!中!”远处负责标靶的士卒高声唱出结果。
“穿铃!你听见没,是穿铃!”
士卒们的议论声顿起。方才将领们同皇帝比试还有可能放水,此时众目睽睽之下,却绝对做不了假!穿铃比响铃要难得多,何况一百二十步,常人连射中草靶都难。
“陛下威武――陛下威武――”
校场内震天动地的高呼声一浪高过一浪。
棠溪吸了口气,走上前,屏息瞄准了片刻,才将箭射出。
“落!”远远地传来标靶人的唱喝声。
棠溪垂下头,一百二十步是她的极限。不中也是预料之中。她走回邀雨身前,默默地跪俯于地上向邀雨请罪。妹妹墨曜在一旁焦急不已,若不是她自己的弓箭尚不如姐姐,眼下真想替姐姐出头。
邀雨扫了棠溪一眼,“吃点儿苦头也好。往后便知道何时该收敛。”
一旁的墨曜闻言,赶紧也跪了下来,“仙姬赎罪,是婢子们狂妄了。”
拓跋焘赢得漂亮,此时心情正好,“怎么样?仙姬如今可愿下场一试了?”
邀雨任由姐妹花跪着,绕过两人走到拓跋焘跟前,“那本宫就献丑了。还请陛下命人将五十步至一百二十步的铜铃都立上。”
拓跋焘有些不可置信地看着邀雨,最后抬眼示意宗爱去布置。
待八个铜铃标靶一纵排开,众人皆是不解。这是要做什么?再重新射一次吗?
邀雨笑意嫣然,冲拓跋焘伸过手,示意拓跋焘将他的弓借给她。
“这是两石五斗的弓……”拓跋焘有些犹豫道。
邀雨点点头。拓跋焘这才将弓交到她手中。
“为了公平,本宫不会用内力。”邀雨浅笑。
她站在一纵排靶桩的正前方,屏息静气,未等众人反应过来,便快如闪电地射出一箭!
等众人意识到邀雨已经射完了,都抻着脖子往标靶人那里看。
“连、连穿!八铃!中!”
校场中先是片刻宁静,接着惊叹声四起!
这是麒麟臂啊!
这不是仙姬,是上古战神啊!
邀雨依旧笑呵呵地走回到拓跋焘面前,“方才本宫也只是射了一百二十步,最多算是与陛下平手。陛下可有兴趣同本宫再比一局?”
拓跋焘双眼满是华光,朗声大笑,“好!那就再比一局!仙姬想怎么比?”
“射游靶。加甲胄。”
“好!去命人在一百二十步远,摆上五排的游靶!再将朕带来的新铠甲都给草人套上!”
旁边的陆真听见了都忍不住抽了口冷气。游靶是军中训练的一种。上了战场,敌人不可能是一动不动的。所以军中就命匠人做了机关,把几个草人横向钉在一根木头上,由铁链子拉动着左右移动。
一百二十步,射中就不容易了,摆五排,一起动起来岂不是花了眼!更何况还要给草人套铠甲。铠甲本来就是为了防流矢的,这样还能射中几箭?
“每人十支羽箭,陛下以为如何?”邀雨问道。
“好!都依仙姬的意思。”
游靶很快被安置好。檀邀雨和拓跋焘平行而立,每人的脚下放着一个箭筒,里面都装着十支羽箭。邀雨的箭羽标红,拓跋焘的箭羽标黑。邀雨用的还是拓跋焘方才那把二石五斗重的弓,而拓跋焘则是另外让人取了一把。
两人互望一眼,点了下头,同时从箭筒里抽出一支羽箭,搭弓射箭一气呵成!紧接着毫无停顿地,第二箭,第三箭……
围观的众人大气儿都不敢出,所有人都抻着脖子,恨不得生出千里眼,好能看清谁中了几箭!外圈的人甚至叠起了罗汉,好让最高的那个人看到里面到底发生了什么。
射到第六箭时,邀雨的余光瞄到拓跋焘一脸信心十足的表情,箭尖便刻意下压半分。
很快,十箭射毕。校场内突然一片寂静,落针可闻。
“黑羽中八箭!红羽中六箭!黑羽胜――”
拓跋焘赢了。
“陛下威武!――”
“陛下威武!――”
“大魏威武!――”
邀雨听到结果时几不可查地皱了下眉,接着便露出真挚的笑容恭喜拓跋焘道,“陛下箭术超群,本宫输得心服口服。”
拓跋焘感觉自己从没这么开怀过,“承让了。仙姬是朕此生难得的对手啊!”
邀雨看着下面兴奋不已的士卒们对拓跋焘道,“今日陛下神威大展,该好好鼓舞一番士气。本宫就先行告退了。”
拓跋焘目的达成,满意地点点头,放邀雨先行离开。
邀雨下了令台,与嬴风擦肩而过时,小声对他道,“劳烦师兄,为我将草人上的甲胄弄来一套。”
嬴风似是没听见一样,依旧跟着众人在为拓跋焘叫好。只是邀雨离开后没一会儿,他也消失于人群之中。
不过半柱香的时间,嬴风便提着个包袱走进邀雨的营帐。
他将包袱打开,露出里面的甲胄,笑道,“你这次可是失算了。他们的新铠甲在裆部用了上下叠片,你那一箭正好射在甲片上了。你原本打算刻意输一箭,却变成了输两箭。”
邀雨接过甲胄,仔细观察,之后点头道,“果然。这样胸口还用一字横排的甲片,裆部却改用上下叠片,如此无论走动还是上马都方便许多。明明是如此小的改动,效果便大不相同。魏朝的工匠真是不简单。”
邀雨抬起头,对嬴风道,“多谢师兄此前叫来魏皇替我们解围。又盗得这盔甲,为我解惑。”
嬴风摆手,“我也要谢谢你,这情报可是得来全不费工夫。”
邀雨有些担心,“你莫要轻举妄动,如今我的营帐外千百双眼睛盯着。你这时候传消息出去,肯定会被发现的。”
嬴风神秘一笑,“你有张良计,我有过墙梯,你且放心,我可不是白担着你师兄的名头。”
邀雨一脸认真地反驳,“你功夫没我厉害。的确是白担着师兄的名头。”
嬴风无奈,“好好好。你有理。”


第一百三十六章 、惩戒
嬴风走后,邀雨才得了空闲去料理棠溪和墨曜这两姐妹。她们俩虽然跟着邀雨回了营帐,却依旧在帐中跪着。
听嬴风说邀雨是故意输给拓跋焘后,妹妹墨曜就一脸惊愕地望着邀雨。
邀雨回望她道,“怎么?你以为本宫是真的输?他替本宫解围,本宫替他立威。互惠互利。情势之下,本宫尚且要低头,何况是你们两个?”
“可是女郎,他是魏皇!占了咱们中原故土的魏贼之首,您怎么,您怎么能……”墨曜觉得邀雨做得不对,可又不敢说她背弃家国。
“女郎,”姐姐棠溪从方才起就一直低头跪着,此时也忍不住道,“婢子知道,女郎如今受魏皇掣肘,可您为他立威,无疑是与虎谋皮,后患无穷。”
邀雨叹了口气,望着地上跪着的双生姐妹花。大哥敢将这两个小丫头送来给她,肯定是已在檀家受训多年。两人不仅武功学得不错,忠君报国,铲除魏贼,收复中原河山这种念头也被教了个透彻。
所以哪怕是性格沉稳的姐姐棠溪,见到拓跋焘时也隐忍不住,上前一较高下。棠溪当时并不全是想维护邀雨,而是打算当着数万魏军,下了他们皇帝的脸面,替整个南宋一雪前耻。
估计棠溪也没想到,拓跋焘虽说是魏朝的皇帝。但他继承了拓跋家族一脉相传的神力,又从小就勤练弓马,棠溪这种,还真不是拓跋焘的对手。
邀雨能理解姐妹两个的想法。若是她从小在父兄身边长大,整日听他们说要驱逐胡虏,一统中原,估计见到拓跋焘时,也会忍不住想杀了他,至少是挟持住他。
可邀雨并没有接受过这些以君为天的教导。恰恰相反,无论是前朝的君,还是刘宋的君,都没给她什么好日子过。
真要说邀雨想杀了谁,怕是刘宋如今在位的那位小皇帝刘义符要排首位。听说他上位后甚是荒淫无道。将兵饷都拿去给自己造园子,害得父亲要变卖家产贴补军中将士。
“我记得大哥哥的规矩,只有他看中的人,才会以名剑赐名。你们两个既然得了这个殊荣,想必功夫还过得去。只是你们似乎不懂什么叫审时度势。”邀雨没时间再从头调教两个丫头,索性挑明了说。
“本宫如今不是南宋的檀邀雨,亦不是北魏请来的大巫。本宫是仇池的护国仙姬。你们日后若想跟着本宫,便要忘记自己是南宋的人。本宫如果与魏朝合作,你们就要弯得下腰去以礼相待。本宫如要与南宋为敌,你们也得拿起剑来冲锋陷阵。你们想清楚,要是做不到,今日就回青州去。”
棠溪和墨曜皆满脸惊愕。同魏人虚与委蛇她们尚且能做到,可女郎方才说什么?要同南宋为敌是什么意思?!难不成女郎要犯上作乱?!
姐妹俩相互对望,眼神中尽是挣扎和纠结。最终还是姐姐棠溪先俯首叩拜,“婢子唯女郎的命令是从。”
妹妹墨曜见状,也赶紧叩首,“婢子也是。”
邀雨并没有因为她们两个的臣服而露出什么好脸色,只是淡淡道,“以后你们要称呼本宫仙姬。”见二人点头表示明白了,邀雨才又道,“好了,出去到灶营给本宫弄些吃的来,闹了一早上,饿得人头晕。”
两人忙应“诺”,双双退了出去。
两人出了营帐,离得足够远了。墨曜才凑到姐姐棠溪面前小声问道,“姐,大郎君当初可不是这么教咱们的啊……难道真要咱们与南宋为敌?”
棠溪看了墨曜一眼,沉思片刻才道,“我也不知道。可是大郎君临走前叮嘱过咱们,万事以仙姬为重,既然如此,咱们只要听仙姬的吩咐就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