邀雨想了想,子墨没有罡气护体,想要刀枪箭雨中安然无恙,也非易事。不过,她更担心的是这船上的人。难保魏人不会在她打跑了柔然人后,从背后插上一刀。
邀雨附到子墨耳边,“你带着爹爹的人,看住拓跋焘,不能让他死了,也不能让他趁火打劫。”
子墨犹豫了一会儿,点头同意了。
“兵贵神速,咱们走吧!”嬴风见两人商定好了,便不着痕迹地将邀雨从子墨身边拖开。这两人这么亲热,他看不下去。
赢风带着邀雨摸到船靠海的一侧,抛了缆绳下去。
“万侍卫先请吧。”邀雨一脸的阴寒之色。
若不是知道邀雨不会游泳,赢风毫不怀疑邀雨会在水里就结果了自己。看来这笔账她是迟早要同自己算的。既然躲不过,索性多拿点好处。
五月阳光虽好,海水还是有些冷,邀雨忍不住打了个寒战。
“只管闭气,其他交给我。”嬴风认真叮嘱道。
邀雨点点头,两人双双没入水中。
邀雨以为赢风会牵着她胳膊游,没想到他竟直接贴上来,环住她的腰。离得这么近,让邀雨浑身不自在,挣扎了一下,却被箍得更紧了。
如今是在水下,她不敢折腾,只好全神贯注地闭气,以至于完全没有注意到赢风脸上奸计得逞的笑。
这么游不但慢,而且费力。可嬴风却能上下其手,紧紧搂着邀雨的纤腰,时不时还摸上一把。嬴风盘算,慢点游,若邀雨闭不住气,自己也可以过一口气给她。可没想到邀雨毕竟身怀绝世武功,气息绵长。
嬴风快没气时,她还憋得好好的。
嬴风无奈,只好按计划,将邀雨猛地托出水面。邀雨如同蛟龙出海,带起一大片水花!柔然人还没反应过来,水花就化作一排冰刺直直射向他们!只这一下,便扫倒了一大片柔然人。
柔然人的头目刚想阻止反击,便听不远处鼓声雷动,竟不知从哪又杀出了一批人马!带头的竟是个庞然大物,绿色皮肤上发出股股瘴气,血口獠牙,吼声如雷!柔然人以为是夜叉鬼来抓人了,吓得顿时溃不成军!
邀雨没想到祝融也来了,高兴得不行!足尖上几个起落就蹦到祝融旁边,一把搂住祝融脖子爬到了他背上。
祝融见邀雨无事,立马收了瘴气,“吼吼吼”地笑着,背着邀雨原地转圈圈。这俩人也不去管柔然人了,净顾着玩闹,把事情全丢给后面指挥的秦忠志。
秦忠志带的人手远多于埋伏的柔然人,三下五除二就解决了战斗,还俘获了几名俘虏。
嬴风跟在后面一脸的不解,子墨也就算了,这怪物都丑成这样了,邀雨怎么还亲近个没完?他刚要上前,便见一个长着狐狸脸的人先他一步走过去向邀雨施礼,“女郎可无恙?”
邀雨见了秦忠志,想到自己这几日忍气吞声都是拜此人所赐,冷哼了一声,扭脸不看他。
秦忠志浑不在意邀雨的冷脸,立马上前逢迎道,“诶呀,方才女郎出水的一瞬,真如猛虎下山,战龙腾云,气势如虹,实实是震慑众人,令我等望尘莫及啊!”
邀雨此时拿后脑勺对着秦忠志,脸却正对着船上。站在船沿的拓跋焘一眼便瞧见邀雨正用手捂着嘴偷乐。他似有所悟,平常美人都爱听人夸自己丰姿貌美,这檀邀雨却喜欢被人赞雄壮威武。
秦忠志深知邀雨的痛脚,假装嘀咕道,“听说刘宋的小皇帝就没有容人的雅量,咱们女郎肯定比他好多了。”
他话音方落,就见邀雨扭回脸,恶狠狠道,“你少拿他与我做比。本女郎比他好了不知多少。”
秦忠志忙陪笑脸,“是是是。那是自然。那女郎如今打算怎么办?”
邀雨又瞥了秦忠志一眼,“你为何比约定的时间迟了?”
邀雨当初来蓬莱时便做了安排。先前只带了极少数人,不过是为了迷惑北魏和刘宋。
邀雨身上的功法是举世难得,北魏和刘宋就算是跟她翻脸,也不会立刻杀了她,肯定会想办法拿到她的内功心法再说。所以秦忠志没必要跟着上蓬莱岛,只要埋伏在岸上就行。
可是秦忠志明显是刚刚才赶来,比原定的计划晚了许多。
秦忠志忙请罪,“多亏女郎防患于未然,留了三名檀将军的人在岸边。他们一直暗中守着,后来发现柔然人的踪迹,就觉得事情不对。他们一人留守,一人去寻臣,”他向前凑了凑,降低了声音道,“一人则去了湖陆军营禀报檀将军。檀将军以巡边之名潜了一批人来,臣与他们回合后才赶来,因此来迟了。”
邀雨睁大双眼,湖陆离渤海郡不远,比起回仇池搬救兵,的确是去那儿借兵更容易。


第一百一十章 、说破
“我爹知道了?”一听秦忠志是从湖陆借的兵,邀雨露出一丝惊慌。
秦忠志先找来了件干净斗篷替邀雨披上,免得她浑身湿着着了风,然后才作揖,“臣有罪。未曾算到柔然人会趁机偷袭!让女郎受惊了。”
邀雨狠狠踩在秦忠志脚背上,“受惊你个鬼!我是那么胆小的人吗?”
爹爹竟然私自借兵给她,这事儿要被御史发现,扣个谋逆的罪名都是小的。必须速战速决。
邀雨扫了眼被俘的柔然人,“跑了多少?”
“多一半都跑了。”秦忠志此番是来护送邀雨回国的,才不会费力帮北魏拿什么奸细。
“一会儿我会为你吸引他们的注意,你赶紧将我爹的士兵遣散掉。绝对不能让刘义隆抓到把柄。”
秦忠志点头,又宽慰道,“真被发现了也不要紧,只说是听到风声,特意来保护宜都王的就是了。”
邀雨摇头,“那个病秧子,可不会上当。他精明着呢。”
邀雨顾虑的没错,刘义隆从方才便始终盯着秦忠志带来的人,看得出来皆是训练有素,方才冲杀之下的排兵布阵,皆同檀道济的手法如出一辙,看来这个檀邀雨,不单是武功了得,恐怕兵法也继承了她父亲的衣钵。这么个人,若收己用,便是如虎添翼。若不能纳入帐中,那就决不能留下后患。刘义隆想到这里,眼中竟隐了一丝杀意。
邀雨想到秦忠志之前与拓跋破军也是宾主一场,叹了口气告知他,“拓跋破军死了。今日之后,我得去北魏接娇娘和钟儿,我答应了他。”
秦忠志闻言眼圈一红,吸了吸鼻子才没真的落下泪来。他惋惜地摇了摇头,“原本不至如此。”
邀雨知道秦忠志是真的替拓跋破军伤怀,也不知该怎么安慰他,只能生硬地学着子墨的样子,拍拍秦忠志头顶。
秦忠志被拍得一愣,等明白邀雨到底在做什么,便硬挤了个笑脸出来,“臣多谢女郎宽慰。”
邀雨点点头。其实她和秦忠志都知道,当初秦忠志若不离开拓跋破军,拓跋破军今日或许不会死。只是在这大浪淘沙的乱世之中,谁也不能只靠别人的相助活着。
想到此处,邀雨很快便收敛神色,视线转而落在了始终站在一丈开外的赢风身上。
嬴风觉得邀雨大约是不懂得美丑之分,看她手下得力的,竟只有子墨一人还谈得上人模人样,真不知道有朝一日她见到自己真面目时,会不会认为他的潇洒不凡,与祝融的青口獠牙其实没什么区别。
邀雨缓缓走向赢风,“万护卫,哦不,或许该称你巴拉?还是小师弟?”她歪着头想了想,“估计这都不是你的真名字。”
邀雨半抬起右臂,手掌外摊做了个请战的手势,同时左手一抖,手中便多了把精巧的短剑。
看到邀雨摆出请战手势,留守在船上的子墨立刻挡住了正要下船的拓跋焘和刘义隆。
“你们这是什么意思?”刘义隆讶异地质问子墨。方才赢风不是还同邀雨一同抗敌,怎么转眼间就兵刃相见?
拓跋焘也很不解,不过他乐得见仇池与刘宋不合,所幸一副作壁上观的模样,退回到船沿后。
刘义隆显然不肯退,子墨淡淡道,“雨儿从来不是无事生非的人。三皇子与其拦着,不如让他们把事情分说清楚。”
子墨说完也不再拦着,任由他自己决定下不下去。
可刘义隆就算想下也下不去。邀雨的罡气突然间暴涨,自她周身掀起一圈气浪,直接吹飞了一地尚未及收拾的尸体,漫天的尸首被摊开,看得人胆战心惊,汗毛倒竖!
庞大的御船也被邀雨的气浪波及,猛烈摇晃起来,让人站不稳脚。
秦忠志心中连声哀叹。女郎前一句让他带人闪开,后一句就闹这么大阵仗!他跟邀雨打交道前前后后算来也有大半年了,从来没有感觉她的内力如今日一般庞大。压得人喘息不得!
邀雨周围百米内,只有赢风还直直地站着。方才罡气暴增的一瞬间,赢风只觉得有一堵墙碾向自己,非要将自己压碎不可。他凝聚自己所有的内力到下盘,才将这波气浪顶了过去。
其实邀雨以前一直刻意压制着自己的罡气外放。一是怕真气失控,二来她很清楚罡气对外界产生的压迫会伤害到周围的人。
这也是她此生第一次将自己的内力全都释放出来。此刻邀雨竟然觉得周身每一丝血液都在飞速流转。她的皮肉,骨头,甚至发丝都在喧嚣着从未体会过的酣畅淋漓。
气浪过后,赢风觉得自己身上的压迫感陡增,像是有一双巨大的手正按在他头顶上,用力地想将他按进土里。赢风试着移动身体,却怎么也做不到。
“果然,”邀雨冷冷地扯了扯嘴角,“我就知道你能受得住。”
“你并不是我师弟对不对?”邀雨不容赢风逃脱,用罡气死死地将他压在原地。
赢风缓缓摇摇头,此时说谎意义不大了。
“那你的内功是从何处偷学而来!说!你将我师傅怎么了!”邀雨的罡气再次提升,猛地压向赢风!
赢风没想到邀雨还有余力,猝不及防地被罡气压得单膝跪倒在地上,喷出一口血来。
“你们做什么?让本王下去!”刘义隆挣扎着要下船。不用子墨出手,自有他身边一班护卫和内侍拦着。
“子墨!”刘义隆见闯不过去,索性冲着子墨大吼,“万程若是出事,本王之前同你们的约定便一律作废!”
在旁观战的拓跋焘双眼微眯,心想檀邀雨果然同刘宋达成了什么协议。只不过,照今日的情形看,怕是很难履约了。
子墨定定看着前方比斗中的两人,“他不会死的。”
没有人比子墨更了解邀雨的罡气。经历过不知多少次内力失控的场面,子墨很清楚,方才赢风被压得跪倒在地的瞬间,邀雨撤掉了小一半的力,否则,赢风至少要被压断几个肋骨。
“你终究是舍不得对他下杀手……”子墨喃喃道,胸中烧起了无名的嫉妒之火。
赢风以为邀雨最多只会恼怒自己几次三番假扮他人蒙骗她。这期间他们几次都出手帮过对方,就算邀雨会生气,哄哄她也就过了。因此赢风才承认自己不是她师弟。
却没想到邀雨竟误会自己暗害了她的师傅,偷学了内功!


第一百一十一章 、两厢对决
邀雨会这么想一点儿也不奇怪。自从她离开地宫,多少势力派人暗杀她,以求得到她的无上心法。邀雨便认定自己的师傅,怕是更会被这些人觊觎。所以才这么多年也不敢露面。
邀雨一直怀疑自己是因为拥有罡气,所以对毒性药性都抵抗力低。师傅很有可能也同她一样。赢风在北魏装作巴拉时,并没有与自己硬拼,而是先用迷药迷晕她。
这种种迹象串联起来,很难不让邀雨联想到,赢风是知道什么内情。或许赢风就是用这种办法治住了师傅,所以才如此肯定迷药也能治住她。
赢风这次真是妄受这不白之冤。他想要开口辩解,却被罡气压得一个字都说不出。
“你想说话?”邀雨留意到了赢风嘴唇翕动,她冷笑一声,“只可惜你这种骗惯了人的,说的话本宫也不敢信。”
邀雨忽然扬天长啸一声,感受着真气在自己体内行走无碍的痛快,“本宫先让你看看,真正的罡气,与你这偷学来的,到底有多大差距!”
只见邀雨左手中的短剑剑尖翻转,人陡然如离弦一般射向赢风!
赢风感觉压制自己的罡气忽然消散,立刻便起身防御。他身上只有侍卫标配的长剑,虽不十分趁手,却也还用得。
他将长剑于周身飞速舞动,速度之快竟形成了一道屏障!
只听“叮叮”两声金属相撞之音,赢风便觉持剑的手虎口发麻,而邀雨则鬼魅般,转瞬间于二十步开外站定。
“很好,你这样才不浪费本宫用全力与你一战。”邀雨将左手的短剑抛到右手,指尖一拨,剑尖便转向后贴在她露出的半截藕臂上。
她这是打算拿短剑当匕首用?赢风一惊。短剑比匕首长出很多,稍微使用不慎,便会伤了自己。可邀雨显然是惯常这么干,十分有自信。
“你可准备好了?”邀雨足尖发力,比方才更快地冲了过来!
可她却没有直接攻击赢风,反倒在赢风周围踩起八十一道昆仑阵。她脚下运转极快,辗转腾挪间引得尘沙漫天。
赢风在混沌中似乎看到无数个邀雨的残影,又转瞬即逝。
“刺啦”一声,赢风只觉得自己左臂一麻,低头便见手臂上大股的血流了出来。檀邀雨的出剑到底有多快?才能让他被刺时连痛都没来得及!赢风甚至不确定自己是被邀雨刺伤了还是被这风沙划破了。
紧接着,两剑同时向赢风袭来,再是四剑同时,八剑,十六剑,三十二剑……檀邀雨同时击出的剑数不断倍增。赢风只能勉力抵挡。他甚至怀疑邀雨是学了分身术了。
当同时刺来的剑数达到二百五十六剑时,邀雨终于停了下来。
此时的赢风像是刚从血池里捞出来一样,身上没有一处未被血浸透的。
邀雨看到赢风的样子,心情大好,“早就想试试昆仑阵和嵩山无影剑合用是什么效果。还要多谢你做了我的靶子。让本宫看看……嗯,中了一百四十六处。你防御的还不错。”
赢风的剑插在地上,强撑着他站着。他吐出一口血沫子,硬扯起嘴角笑道,“可惜你用昆仑阵法时,求快便不能求狠。你刺中的第一剑深约一寸,可最后一剑却只剩三分。若非如此,在下今日便要英年早逝了。”
见他连站着都费劲,还有心情调侃,邀雨黛眉紧蹙,“你果然很有天资。可惜了……你若真是我师弟就好了。”
赢风方才抵挡邀雨的剑阵时便已经用尽全力了。此时又说了堆废话,耗尽了最后的力气,身子一歪,直直摔倒在地。
子墨带着盈燕走到邀雨身边,“快去换衣服吧。还湿着呢。”
邀雨低头,见到湿着的裙子上血迹斑斑,不禁厌恶地皱眉,却又看向赢风。
见邀雨看向已经昏了过去的赢风,子墨又推了推她道,“去吧。此处有我。”
盈燕不敢见地上那一大滩血,也劝到,“仙姬,走吧。您体寒,千万不能因此再受凉了。”
自己的衣物还都在御船上没卸下来,此时也只能再上船去更衣。她转过身,正看见刘义隆急冲过来。
刘义隆完全没有理会邀雨,直接跑到赢风身边,又冲身边大夫模样的人吼道,“快!快救他!”接着便一阵急咳。
子墨也走到赢风身边,不待刘义隆质问,便极快地点了赢风周身大穴,又自赢风头顶为他输了些真气。
赢风倒抽一口气醒转过来,看到是子墨救了他,心里竟有些开心。果然,他能勘破昆仑阵的破绽,邀雨又怎么可能勘不破?她终究是对自己手下留情了。
邀雨偷瞄见子墨救了赢风,心想果然,自己做什么都瞒不过子墨。
“檀女郎真是好身手。”邀雨跨过船沿时,一直站在那儿观战的拓跋焘突然开口道。
邀雨含笑,“多谢陛下夸奖。本宫向来脾气不好,若是看谁不顺眼,难免会控制不住。”
邀雨冷冷地瞟了一眼拓跋焘,眼神中尽是威胁,看你还敢不敢打纳我入后宫的念头!
拓跋焘却没被吓到,裂开大嘴笑道,“可巧,朕亦是如此。”
邀雨哼了一声,懒得再理他,转身带着盈燕去客舱换衣服了。
秦忠志刚刚趁着大家都注意战局的时候,悄悄遣散了从檀道济手中借来的兵。此时只带着仇池来的人收拾残局。
见赢风已经被救回了一口气,又由刘义隆带来的御医包扎伤口。秦忠志悄悄蹭到子墨身边问,“女郎可是要把这人带走?”
秦忠志虽不知道赢风和邀雨的纠葛,不过他很清楚,邀雨要是想杀谁,那人早就死了。子墨更绝对不会再出手相救。
子墨淡淡地看了秦忠志一眼,“这人很值钱。你记得向刘义隆多讨点好处。”
秦忠志也看出来刘义隆对这个侍卫的重视,立刻点头表示知道了。
等邀雨换好衣服,重新梳妆完毕,众人已经都下了船,行李笼箱也都绑上了马车。
邀雨客气地对刘义隆道,“此去建康路途遥远,殿下若不嫌弃,就让我的人护送殿下入关吧。本宫怕是要陪魏皇走上一段,免得贼人再趁机下手。日后咱们有缘再见。来人,把万护卫抬上,咱们走。”
“你敢!”刘义隆猛咳了几声吼道,“你若敢动他,本王定让仇池倾覆。”


第一百一十二章 、后位
见刘义隆拼命也要保下赢风的样子,邀雨却是眼中含笑,对刘义隆这种虚张声势的威胁毫不在意,“您与本宫的约定本宫还记着呢。为防有变,总要留个人质才好。况且你问问你身边的御医,万侍卫没有我和子墨的真气吊着,还活不活得过两日?”
见御医有些胆怯地微微点头,刘义隆只觉得胸口一股浊气发泄不出。自己曾在蓬莱岛上羞辱过檀邀雨,看来今日她是特意还回来了。真是睚眦必报!
秦忠志此时上前,略微恭敬地对刘义隆道,“殿下还是随外臣早日启程吧。早日达成仙姬所托,这位万侍卫才能早日回到荆州。您说是不是?”
刘义隆瞪了秦忠志一眼,扭过头对檀邀雨道,“你若伤他性命,本王定会百倍奉还。”
此时刘义隆已恢复了平静冷淡的面孔,看来这位三皇子也城府颇深啊……
港口不宜久留,很快两边人马各自上路。来迎驾的官员因为涉嫌通敌,都被圈禁了起来,等拓跋焘回平城后再发落。
邀雨因为拓跋破军的死,对魏皇拓跋焘极其反感。一路上两人照面不过数次,还都是远远地隔了好几拨人。
拓跋焘已经下令缉拿逃匪,各州郡发了疯似的四处调查。几乎每日都能见到官兵自官道经过时,跪在路的两边拜见拓跋焘。
这么多官兵同时出动,路上自然顺顺利利,很快就离平城只剩两日车程了。
晚上邀雨随大队人马草草吃了干粮就打算休息,拓跋焘却差人来请。子墨和祝融也要同去,但被守卫坚决地拦在马车外。
邀雨进入车厢时,拓跋焘正边看书边揉额角,见她进来,竟然对她吐苦水道,“汉字真烦。”
“鲜卑文也没好到哪去。”邀雨毫不客气地反驳道。
接着两人便都不说话了,盘腿在车厢里坐着。邀雨眼睛不停地四下打量,拓跋焘的马车可不比平常,所谓天子仪仗,就连个帘钩都能弄点儿出花花文章来,她一时看出了神。
可马车就那么大,看一会儿也就看完了。接着就变成了无聊的跪坐。直到邀雨闷了,连换了几个坐姿后,拓跋焘才气恼道,“就没见过像你这么坐不住的女人!”
邀雨狠狠白了他一眼,要坐定是吧?好,就坐定给你看!她干脆腿一盘,真气行小周天,开始调息打坐。以她的功力,不吃不喝,不眠不休,坐个十天半月不成问题。
拓跋破军见她大有神游仙外,不再理自己的架势,终于忍不住开口问,“你不杀朕?”
邀雨不答。
“朕说不定会杀了你。”
邀雨继续不答。
“你为了行刺朕跟来北魏,何故迟迟不动手?”
邀雨还是不答。
“你再不答,朕便下旨送聘礼去仇池。”
邀雨猛地睁开双眸,瞪了拓跋焘一眼才道,“他是甘心赴死的,为了你。他觉得你会是位明君。”
拓跋焘显然不信。可当他在脑中将当日情景重新走了一遍后,他清楚,邀雨并没有信口雌黄。自己的皇叔,是真的心甘情愿,做了他皇位的垫脚石。
拓跋焘忽觉悲从中来,只是他身为君王,心是早晚要舍弃的,他只能略低下头,掩去眼中的哀色。只怪天家无情,一山容不得二虎。
拓跋破军用他的死,为新登基的魏皇打消后顾之忧,更为他在朝中重新建立了威望。只是这代价太过惨痛。拓跋破军乃皇室一代名将,如今正值多事之秋,所谓千金易得,良将难寻。
真不知拓跋焘这一步棋,走得是对是错。
邀雨心里却清楚另外的内幕,北魏先皇是死在娇娘手里的。虽说是那老皇帝不仁在先,但在拓跋破军心中,先皇是受了奸臣挑唆,并非真的想至自己于死地。
先皇被自己妻子谋害,这种内疚,怕也是拓跋破军甘愿赴死的原因之一。
两人各怀心事,沉默了好一会儿,拓跋焘才道,“朕不会让你带走拓跋钟。他是皇室血脉,理应由皇室人照看长大。”许是担心邀雨怀疑,拓跋焘又补了句,“皇叔无论如何都是救驾有功,他的儿子,朕不会怠慢。”
或许吧……邀雨托着腮帮子想,可谁又能保证他日拓跋焘不会斩草除根?他甫登基,又才刚十五岁,猜忌心和顾忌还没有很多,但五年后呢?十年后呢?那时的拓跋焘,又是否会记得自己的皇叔为了他的皇位稳固,甘心赴死?而他又信誓旦旦地要照顾遗孤呢?
他既然猜到自己此次跟来北魏是为了钟儿,便不会轻易放过那孩子。看来有必要好好筹谋一番。
邀雨心里这么想,嘴上只道,“本宫是那孩子的师傅,今番出了这样的事,本宫是一定要陪他熬过这一关的。”
这回倒是拓跋焘像是没听见一样。
他合上了手中的竹简,望着檀邀雨的眼睛认真道,“你若是无意杀朕,那是否有意嫁给朕?”
邀雨的双眼像刀片儿一样刮过拓跋焘的脸,“你不怕死?不是我吓唬你,只要你在我五十丈之内,我杀你便是易如反掌。你娶了我,就等于架了把刀子在自己脖子上。”
拓跋焘点头,“朕知道。不过朕觉得你是个有野心的聪明人。你想要至高无上的地位,朕可以给你。朕可以封你为皇后。我们两人将会一统南北,成为开创盛世的帝后。这难道不是最好的结果吗?”
拓跋焘并没有夸夸其谈。他说的没错,如果邀雨嫁给她,以她的武功和谋算,拓跋焘的皇权和军队,南北一统便不再是难事。只可惜,他估算错了邀雨。邀雨想要的,从来不是后位。
本着鲜卑人喜欢什么就抢回来的原则,拓跋焘觉得自己将利害讲明已经是对檀邀雨最大的尊重了。“朕回去就同崔司徒好好商议,尽早把聘礼……”
“先谢过陛下的抬举。”邀雨打断他,“本宫对陛下的后位没兴趣。”
拓跋焘沉了面色,作为皇帝,他的地位不允许他被女人拒绝,他手里的竹简越握越紧,势气逼人道,“可是因为那个子墨?”


第一百一十三章 、以阳谋算阴谋
听拓跋焘污蔑她和子墨,邀雨立即不满道,“子墨乃我兄长,魏皇莫失了礼数。”
“好,你既不愿入朕的后宫,那么就把仇池早日归还吧。”
邀雨冷笑,“陛下在蓬莱岛上的金口玉言,怎么还不如小子们口头的誓约值得信任吗?”
拓跋焘竟嗤笑,“你尚且连仇池国内的老臣都没收服,便是朕反悔了你又能怎么样?”
邀雨不禁懊恼,果然当时就该要他拿圣旨白纸黑字的写下来才对。
邀雨想了想,“既然如此。本宫就便跟陛下讨一道能让仇池群臣信服的圣旨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