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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致钦鄙夷的看胡天围一眼,轻哼一声。
本来胡天围立刻就想动身,但蓝田玉建议大家稍事休整,好与刚刚逃入洞穴的白毛犼隔远些,万一在洞穴中撞上,到时狭路相逢,就不知胜负了。
众人均觉此言甚是。
于是大家铺开包袱,或盘膝调气,包扎伤处,或啃些干粮,喝两口酒暖暖身子,并从山驴背上的行李中寻些要紧的带在身上,还有功夫溜进别的冰洞方便一番。
既有了出去的希望,冰窟中的气氛便和睦许多,美中不足的是从几个洞穴中断断续续窜出来几只白毛硕鼠。
众人发觉这白毛鼠的体型较一般老鼠更大,双目赤红幽动,闪动着恶毒的光芒,更生有一口密集的小小利齿,看的人心底发毛。胡天围与周致钦一脚一个,一气踩死了十好几只。
金保辉却似乎很喜欢这白毛鼠,甚是惋惜:“可惜如今时候不对,不然我定然带几只回去养养看。啧啧,瞧瞧这牙口,果然是要在万载冰川中打洞的,比寻常刀剑都利啊。”
休整片刻后,众人吃饱喝足,精神一振,连东方晓都能恢复了七八成。
胡天围殷勤的背起蓝田玉,绮浓温柔的扶上陈复光,周致钦要照看东方晓,金保辉只能委委屈屈的缩到慕蔡二人身后,盼着他二人能关照自己。
刚要启程,又有十几只白毛鼠从四面八方的冰洞中窜出来。
胡天围皱眉:“怎么没完没了的,算了不理它们,咱们先动身。”
“慢着。”慕清晏忽道,“你们有没有听见有什么东西在冰层内滑动的声音。”
胡天围烦躁道:“你别疑神疑鬼的,哪有什么声音,没有没有,赶紧上路……”
“等一下。”周致臻凝神侧耳,“我也听见了。”
这是一种低沉缓慢的声响,有点像冬日冰嬉时脚底刀刃划拉的声音,又有些像溜滑的鲤鱼在冰面滑动,嘶嘶的,沙沙的,沉闷而又隐含未知恐惧。
慕清晏看着地上乱窜的白毛鼠,“你们听说过‘蛇鼠一窝’的说法么?”
众人一怔,不知他的用意。
慕清晏自顾自道:“为何蛇与鼠要一窝呢。因为蛇虽然喜欢居于洞穴,但它偏偏自己不会打洞——而老鼠会打洞。于是蛇类总爱寻找鼠类聚居之处,既得了洞穴,又能以鼠类为食,一举两得。”
“求求你,别别别说了!”金保辉牙齿打颤,“我觉得身上发寒……”
话音未落,砰的一声巨响,一处略小的洞穴被猛烈撞开,一个巨大无比的白色蛇头昂然钻出。它的鳞片犹如冰雪凝成的薄片,蛇吻将近有两丈宽,蛇身也有七八人合抱那么粗。因它只露出半个身子,尚不知道究竟有多长。
人类在它面前,分外渺小孱弱。
此刻,它睁着一双碧光莹莹的冷血凶目,竖起四五层楼高的身体,紧紧盯着众人,嘶嘶吐着鲜红的信子,犹如恶魔。
胡天围也傻了,冷汗涔涔:“这这,这是什么乱七八糟的畜生……”此时他再不敢说什么‘天有异相必降神物’的豪言壮语了。
他们不动,白鳞巨蟒先动了——滑动时带着凛凛风势,口气中满是浓重腥臭,巨大的蛇头朝众人所在之处扑去,轰然撞碎地面冰层与相邻冰壁。
惊慌的众人奋力四散扑开,被碎冰块砸的生疼,冰窟再度剧烈震动,绮浓抱着陈复光滚入一口小洞躲避,千雪深被凌厉风势扫进另一口洞穴。
蔡昭想他在里头躲躲也好。
“没法子了,动手吧!”周致钦拔剑,东方晓亦是。
胡天围从腰间拔出判官笔,咧嘴笑道:“大家别怕,再厉害也是个畜生,大家一起使劲,回头蛇身众人平分!”他虽不如金保辉懂行,但也看得出这条大白蛇异常珍惜罕有。
慕清晏长袖鼓起,蕴足气劲,显然也决定出手了。
周致钦大喊:“东方贤弟,你在正面引它注意,我们侧面进攻。”
东方晓高声应下。
胡天围白了周致钦一眼,知道他是有意关照自己义弟——以东方晓的轻功,只要始终离蛇头四五丈的距离,就不怕落入蛇口。若它敢吐信去卷人,东方晓还能趁势斩断蛇信。
反而是他们侧面攻击的,一旦大白蛇吃痛,立刻回转蛇头,他们躲闪不及就会处于险境。
既然无人异议,东方晓便向蛇头重重掷去几枚冰块,蛇头当即向他扑去。
清风观的轻功当年在江湖上也是一绝,只见东方晓在冰壁半空中腾挪辗转,姿势潇洒轻盈,蛇头连续几次都扑了空,除了将冰壁砸的冰碎四溅,连东方晓的衣角都没碰到。
周致钦,胡天围,慕清晏,三人各自认准一处蛇身要害,预备一齐进攻。
蔡昭在底下护着金保辉,另一手紧紧捏住银链。
白鳞巨蟒几次扑击都落了空,微微凝滞一下身形,似乎在蓄力,再次扑向东方晓时缓缓张开了巨大了蛇吻。
不知为何,蔡昭的脑海中忽的出现那个进食时被活活冻住的死尸,尸体脸上难以置信的惊恐表情,她感到一股寒气从背脊爬上——
“避开它的嘴!不要正面朝向它的嘴!”她尖声大喊。
然而已经晚了。
仿佛能吞下整匹骏马的蛇口缓缓张开,露出两枚等人身高的尖牙,周围是密密麻麻的碎齿,然后一口宛如来自幽冥地府的冰寒蛇息向着东方晓猛然喷出,连地上的蔡昭与侧面的慕清晏等人都感到一阵刺骨寒冷。
东方晓被蛇息喷了个正着,当即僵硬了身子,啪的一声直直坠落。然后众人听见钝器碎裂的声音,仿佛顽童砸碎了砚台,婢女碰碎了花瓶。
待白茫茫的寒气散去,众人才发觉东方晓竟然被活活冻成了冰尸,从高处落下,径直摔成了四五块,拦腰截成两段,上下身再各裂成两三块,断口还有凝固成寒晶的血肉与骨髓。
周致钦双目发红,不顾安危的扑上去,抱住东方晓的尸块嚎啕大哭:“是我害了你,是我害了你……”
其余人全都惊呆了。
蔡昭也是。
——她做梦也想不到,众人中第一个死的竟然是东方晓。
“这是碧眼冰晶巨蟒啊,飞升不成落地成魔的碧眼冰晶巨蟒啊!”金保辉忽的大喊出声,眼中放出痴迷的光芒,“我以为它只是故事中的杜撰出来的,没想到是真的啊!”
就在这个时候,千雪深跌跌撞撞的从一处洞穴中跑出来,似乎适才被震晕了此刻才醒,不住的揉着脑袋。
蔡昭疯了似的大喊:“快回去!你快回去!别出来别出来!”
千雪深循着声音望过来,满脸困惑茫然。
巨蟒很快注意到了站在地面正中的千雪深,俯头张嘴一喷。
“啊——!”蔡昭发出一声惨叫。
她眼睁睁看着千雪深也被冰寒蛇息喷中,顷刻间冻成僵硬尸体,然后被蛇头重重一拍,尸身犹如冰块般四散碎裂,冻成冰球的头颅骨碌碌的滚到她面前,神情宛然。
这一番剧烈动静,再度在冰窟中引起了震动。
地面猛烈抖动,头顶冰碎纷纷落下。
慕清晏一把拉起女孩闪入一口较大的洞穴中,一旁的金保辉赶紧跟上。
第55章
黑暗寒冷的冰洞甬道中, 慕清晏一手拉着蔡昭,一手高擎着夜明珠向前。
珠光虽微,总算还能照亮前行之路。每到一个洞穴岔口,他就以布条探测气息流动的方向, 在岔口留下记号择路而走。
蔡昭被拉的踉踉跄跄, 比一旁的金胖子还步履艰难。
千雪深的头颅滚到她脚边, 脸上惊惧哀求的神情牢牢留在她脑海中。
所以刚才她扒着冰壁吐了,眼泪一滴一滴落下, 扶着冰壁的手几乎抠下冰块来。
这是她人生中,第一次经历朋友的死亡。
不知何时起, 她就模模糊糊的察觉到,自己和姑姑的差异。蔡平殊对未知的远方永远充满着热情与好奇,从不畏惧——若是眼前出现一口深不见底的黑暗洞穴,她会兴奋的举着火把进去;若是航行时遭遇狂风暴雨,她会迎着风浪以决绝之力一把击碎旋涡。
蔡平殊生来豁达乐观, 在她精彩纷呈的冒险旅途中也失去过挚友弟兄, 但她从未气馁或自怨自艾, 依旧昂扬的向着前方而去。
三人不知走了多久,蔡昭觉得仿佛有一辈子那么长, 地势还越来越高。听到金保辉粗重的喘气声, 蔡昭轻声问:“也不知咱们走了多久。”
慕清晏居然冷静张口就答:“走了一个半时辰, 可以稍稍歇会儿。”
金保辉刚要坐下就被慕清晏踢了一脚,让他到前边离的远些, 金保辉自知毫无依仗,只能举着火折子嘟嘟囔囔的走开。
慕清晏扯下灰毛大氅铺在地上让女孩坐。
蔡昭抬起头, 神情迷茫:“……你怎么知道我们走了一个半时辰。”
“我摸着你的脉呢。”慕清晏在她身旁坐下, “起初有些快, 后来就好了。”
两人就这么挨在一处坐着,心跳可闻。蔡昭觉得身旁之人高大冷静,像座山岳一样坚实可靠,心绪渐渐宁静。
“昭昭。”
“嗯。”
“千雪深的事不怪你,他原本落在那帮人手里,利用完了,迟早也是个死。”
“我知道。”
“那你还浑浑噩噩跟掉了魂似的。”
“……我姑姑说了,我心肠太软,不该行走江湖的。”
“这话武断了。”
“一点也不武断,我从小就这样——隔壁砂锅叔年纪大了,把铺子盘给别人后回乡下养老了,我难过的足有一年没吃过馄饨。”
“新来的馄饨不好吃?”
“不,挺好吃的,底汤还是用筒骨加虾粉熬的,风味犹胜之前。可我还是难受,觉得世事无情,岁月如流水,总留不下美好的东西。新的再好,也不如以前。”
蔡昭喜欢安定闲适的生活,清溪流水,市井欢闹。
她和姑姑,终究是不一样的,
慕清晏皱眉,正面对着女孩,“……你是几岁知道蔡女侠命不久矣的?”
“七八岁?五六岁?不记得了。”蔡昭摇头,“家里没瞒着,告诉我姑姑病了,不知什么时候会走——其实要瞒也瞒不住,姑姑见天的喝汤药洗药浴针灸药炙,我又不是傻子。”
慕清晏靠回去坐:“你家人的本意是让你早有防备,不至于猝不及防难以承受。可他们也不想想,叫一个小小孩童日日想着至亲命不久矣,会有什么后果。”
“这话我姑姑也说过,其实她也不赞同让我早早知道。”蔡昭耸耸肩,毫无所谓,“不过我娘说,这年头江湖儿女小时候没点故事的都不好意思出来混。”
“我娘她小时候就天天惧怕自己长大了要剃光头发,再没鱼肉可吃,姑姑和爹爹小小年纪没了双亲,他们三个后来不都好好长大了嘛,成年后还光明磊落锄强扶弱呢,比一路顺风顺水长大的姓宋的姓杨的强多了。”
慕清晏轻笑出声:“令堂真是个妙人。”
“嗯,是很妙。我小时候许愿,希望花常开,月常圆,人间喜乐永远不散——我娘叫我赶紧洗洗睡了,少胡思乱想。她说,花若不谢,如何显得花开明媚;月若不缺,如何显得月圆可贵;人间若是无有悲情,人们也不会期盼喜乐了。”——蔡昭年幼时,曾经多么的畏惧失去,畏惧死亡,畏惧所有可能改变美好现状的事。
慕清晏:“那你现在明白这话了么?”
“还在明白,将来总能彻底明白吧。”她必须学着面对了。
女孩的神情了然又无奈,慕清晏对她生出怜悯,伸臂将她揽紧些。
“哥哥。”
静坐片刻后,女孩忽出声。她一路上叫的习惯了,此刻也没改。
“说。”
“聂恒城是个怎么样的人?”
慕清晏有些惊异:“你怎么突然问起这个了?”
“小时候去青罗江畔玩耍,只见行舟走船的,少有打鱼的。后来才知道,那年青罗江大战,聂恒城的心腹党羽死的尸骨累累,堆山填江,是以江畔的渔民相约,十年不食此江之鱼。”
“我爹说,那天夜里其实赵天霸韩一粟他们很快就知道自己中计了,落入重重包围,然而他们宁死不退,无论如何也要给聂恒城报仇。我爹觉得,他们虽是魔教妖孽,但对聂恒城的赤胆忠诚,也令人敬佩。”
慕清晏沉默了半晌,才道:“我教历代教主,法王,长老,甚至四大坛主,都不乏用丹药控制手下者——但聂恒城没有。不但他自己没有,也不喜欢别人这么做。家父曾说,聂恒城雄才大略,世所罕见;年轻时身先士卒,年长后威严果敢。对于你们北宸六派来说,他可能是妖魔鬼怪,但对许多教众而言,他却是擎天一柱,定海神针。”
“听起来是个不错的人,那为什么他晚年会倒行逆施嗜杀无度呢?”蔡昭好奇起来。
慕清晏:“因为他偶然间学成了一门神力无边的功夫。”
“就是尹岱老宗主拼命想知道的那种武功么?”
“正是。”慕清晏声音低沉,“其实那武功究竟如何,我也不清楚,家父只说那是一种早该消失于世间的上古神功。”
蔡昭悠然远思,“原来是这样啊。”
慕清晏:“人知其有所不能,便会对天地间的法则有所顾忌,可是一旦知道自己翻山倒海无所不能,就会失去这份顾忌——家父对聂恒城的下场,颇是惋惜。”
蔡昭苦笑:“话这么说是没错,可现在若你我有翻山倒海的能耐,早就出去了,也不会饶上千雪深的性命。”
慕清晏眉头一皱,正想说什么,忽听前方甬道传来金保辉的尖利叫声,“快人来啊,快来快来,你们快来……”
慕蔡一怔,二人立刻起身奔去,只见金保辉手持匕首,疯了似的挖凿着一面冰壁,嘴里大喊大叫,“你们快来,快来帮我挖出来……”
慕清晏抓住金保辉的肩头,沉声道:“你先定一定神,好好说话。”正说着,忽听到身后的女孩轻声惊呼,他连忙转头去看。
原来这是一处多岔路口,四周甚至头顶都有许多冰洞,不知通往何处。
兴许是因为适才的巨大震动,原本封在冰壁内的几具尸首被震出了一部分,蔡昭身旁的冰壁上露出一只僵硬青紫的手,五指曲伸,阴森诡异。
慕清晏身后的冰壁也露出半个青紫色的脑袋,面目狰狞扭曲,双眼突出,仿佛地狱刚跑出来的恶鬼;金保辉拼命挖凿的那面冰壁同样露出了一具尸首的左半个肩膀。
“快快快,帮我把这具尸首挖出来!我重重有赏…啊不,我定会尽我所能酬谢晏公子的…”金保辉语无伦次。
“你不说清楚,我是不会帮你的。”慕清晏道。
金保辉纠结再三,但想到这冰壁坚硬胜铁,自己武功低微,无论如何也凿不破。他咬牙道:“好,我说。你们看,这尸首的右手上握着个小瓶子——我要这个瓶子!”
蔡昭伸脖子去看,果然见这尸首尚在冰壁内的右手握着个三四寸长的杏黄色小小玉瓶,瓶口镶了一圈黯淡铜线,“这瓶子怎么了?瓶子里面有什么宝贝么?”
她看金保辉眼神躲闪,似在犹豫要不要当场编个谎,便微笑道:“金前辈最好照实说了,若真与我们兄妹无碍,举手之劳不是问题。若是金前辈存心欺瞒……呵呵,我哥哥脾气可不好,反正我们兄妹与金前辈本也没有什么交情,”
慕清晏很配合的重重冷哼一声。
金保辉立刻软了,连声道:“我说我说,咳咳,不骗你们,真与你们没什么用处,这瓶子里头是一种异兽的涎液——雪鳞龙兽你们听说过么?”
听见这个名字,慕蔡二人齐齐一震,互看一眼后,面无表情的一起摇头。
金保辉不疑有他,继续道:“那是传说中的一种异兽,成年的雪鳞龙兽比一座三进的小院还大,肋生双翅,四爪锋利,除了不好下海,天上地下就没它不能横行的地方,号称‘苍穹神武,陆上龙王’。传说中北宸老祖就养过几头,群魔大战时派了大用场。”他说的两眼放光,向往之情溢于言表。
“就算那瓶子里是雪麟龙兽的涎液,你隔着冰层怎么知道的?”蔡昭有些奇怪。
金保辉着急:“你们有没有闻到一股气味,辛辣甜腻,还带着青草气息……定是这具尸首奔跑时不小心洒出来的,没等他出这冰洞,就被活活冻饿死了。”
经他提醒,慕蔡二人均发觉周遭的确有那么一抹淡淡的青草气息,夹杂着古怪的辛辣甜腻。蔡昭不确定:“这是雪鳞龙兽的涎液气味?看这尸首少说有几十年了吧,洒出来的气味还能在?”
金保辉咽唾沫:“哎呀你不知道,雪麟龙兽的涎液遇寒不凝,遇热才化。这雪山冷的见鬼,涎液的气味便能经久不散。”
慕清晏哦了一声,将手掌贴在冰壁上,运气发力,只听喀喇数声,坚如铁板的冰壁沿着几条缝隙陆续裂开,冰碎簌簌而下,露出里头的僵尸。
蔡昭注意到,慕清晏在冰层裂开的那刻似乎微微一怔。
就这么一怔的功夫,金保辉迫不及待的用匕首凿下僵尸手指,将小玉瓶子抢到手中,晃了晃瓶子,听见里头液体缓慢的流动声后,再拔开玉塞在掌心倒了一滴,先嗅再尝,脸上露出狂喜疯癫的神情:“……不错不错,就是这个,就是这个!”
蔡昭看不下去:“几十上百年的东西,金前辈小心别吃坏了肚子。话说回来,这真是雪鳞龙兽的涎液么,别弄错了。”
金保辉欣喜若狂:“是真的,是真的!北宸老祖那会儿雪鳞龙兽有十好几头呢,到处撒欢乱跑,修行之人时不时就能撞上。后来越来越少,直到一百六十年前这异兽彻底绝迹,但许多门派都存了些它的涎液,毕竟有滋补之功嘛。我家祖上是驯兽的,当然也存了,我小时候就见过最后一瓶呢。我闻过,也尝过,决计错不了!”
捧着小玉瓶,他乐的几乎要跳起来,可惜下一刻,就被慕清晏劈手夺去了那小玉瓶。
“你你你,你要做什么?快还给我!”金保辉愤恨的要扑上去。
慕清晏轻轻松松将他一掌拍飞,微笑道:“好好说话,不许这么凶巴巴的,万一吓着我妹妹,你赔得起么。”
金保辉被摔出两丈开外,他将自己肥胖的身子从冰面上一节节拔起来,浑身都痛,却不敢抱怨。
慕清晏将小玉瓶夹在修长的手指之间轻轻转动:“如此说来,你们上大雪山为的就是这雪鳞龙兽的涎液了?”
金保辉小心翼翼:“是,是的。”
“既然此物如此珍贵,我为何要把它给你呢?”
金保辉急了,立刻一连串道:“不不不,它一点也不珍贵呀…也不是,它是珍贵的,但没那么珍贵!哎呀……”
一阵慌乱后,他重新组织好语言,“是这样的。雪鳞龙兽的涎液确有滋补之功,但功效并不出众,许多别的药物也有同等效用。拿这山上的雪参来说吧,用年份好些的雪参给修为之人补气疗伤,功效更在这涎液之上。”
“你们想啊,若这涎液真那么珍贵,各门各派怎会那么轻易的就早早用光呢?我家还是因为存的多,我小时候才能亲眼见到真货啊。那会儿不觉得这涎液有多稀奇,我祖父有一次受伤,新鲜熊胆刚好用完了,就拿了那瓶涎液作补。”
说到这里,金保辉痛悔不已,“早知道日后有用,怎么也该拦着留下那瓶涎液!”
蔡慕二人对视一眼。
不论雪鳞龙兽的涎液是不是十全大补丸,他们都不可能送给金保辉的,青阙宗内的冒牌货还等着蔡昭去扒皮呢,不过他们想多套些话。
金保辉见他二人默不作声,以为他们正在犹豫,便愈发卖力道:“是真的,不信你们回家问问长辈,雪鳞龙兽的涎液真不是什么肉白骨活死人的神药,只是寻常的滋补之物!雪鳞龙兽值钱的不是涎液,是它的心肝和犄角,据说能将修为功力提升数倍啊!”
对着这么一副贪婪险恶的面孔,蔡昭嫌恶不已。
慕清晏不急不缓的出言:“你说的再天花乱坠,此时又拿不出证据来,左右不过是欺我们兄妹年纪轻见识少,天知道这玉瓶中装的是不是天下至宝。要我信你也不难,既然你说雪麟龙兽的涎液只是寻常滋补之物,那你说说为何这么卖力寻它?究竟有何用处。”
金保辉神色变幻,忍着不肯吐露:“江湖中人皆有辛秘,晏公子何必强人所难。总之,你若肯将这涎液给我,我家祖传的三件宝物由你挑选——火麒麟之眼,血沼蜥蜴的毒囊,还有蓬莱仙岛的七珠莲蓬,怎样?我可以现在就咬破手指,写一份誓书给你们!”
慕蔡二人再度一怔,能以这样的宝物相换,可见金保辉用心之切。于是慕清晏愈发不肯松口,来来回回用言语引诱金保辉说出涎液用途。
金保辉被逼迫的几次张口又闭了回去,眼看就要破防说出真相,忽听洞穴前方顺着流动的气息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
“老蓝你撑着点儿,好歹引我们出去再咽气,你家中老母我来照看就是了!”
然后是一个更加熟悉的虚弱声音,“家母就不劳你操心了,我早给她留足了银子和田地,她前些年收养的小姑娘孝顺又泼辣,会照看好她的。”
这两个声音赫然就是胡天围与蓝田玉!
金保辉如闻仙乐,当即欢呼一声,头也不回的向洞穴前方狂奔而去,一面狂奔一面大喊,“胡公子,胡天围,胡天围,我在这儿…啊呀…”谁知因为奔跑太急,一头扎进转角处的碎冰堆中,整个人被埋入一半,只有腰部以下在外挣扎。
被慕清晏抓着足踝拉出来后,他捂着喉咙连连咳嗽,一张胖脸涨的通红,似乎适才吞入了些大冰块,更堵的半死。
蔡昭一面给他拍背,一面劝道:“赶紧先吐一吐,不行就抠出来吧,这里的冰层都裹着冰尸,别把碎在冰里的尸块咽下去了。”说这话,她自己都觉得恶心发麻。
金保辉居然异常狠绝,闭上嘴巴梗着脖子,强行深吸几口气,然后一扭头继续向前奔去。
蔡昭都被镇住了。
等慕蔡二人走到洞穴出口处,发现这里居然是个豁然开朗的冰室,方圆十余丈,高约七八丈,光线充沛,空气流畅。二人抬头,看见阳光透冰而入,显然顶部的冰层极薄。
在黑暗狭窄的冰洞中闷了这么久,见到这么明亮的阳光,蔡昭既惊又喜,还有点不敢置信,“这这,我们这是能出去了么?”
靠墙而坐的蓝田玉喘气道:“是,我们走到上层冰缝了。也不用再找出口了,顶上这冰层不足两尺厚,以你们的功力,打碎冰层后出去就是了。”
他口中的‘你们’,指的自然是胡天围与慕清晏。
蔡昭这才发现只有冰室中除了金保辉慕清晏和自己,只有胡天围蓝田玉和哑仆,还有一具巨大如山的白毛犼尸体,皮毛上血迹斑斑,还有一目受伤,显然是体型较小的那只白毛犼。
她不禁问道:“这这,它怎么死在这儿了?”
胡天围得意道:“这畜生适才想偷袭我,被我击毙了,另一只也被我打伤了。”
独自击毙一头白毛犼,蔡昭顿时对胡天围的战力刮目相看,“胡公子这么厉害啊。”
蓝田玉冷笑一声,“厉害的是这位老仆,功力深厚,招式狠辣,毒针用的也准。魔教真是卧虎藏龙,失敬失敬。”
蔡昭忍不住看了那老仆两眼,慕清晏则走到白毛犼尸首旁,细看它口鼻上的黑血。
胡天围冷哼一声,不再理他们。
蔡昭走到蓝田玉身旁:“蓝前辈,周大侠人呢?还有绮浓姑娘他们呢?”
蓝田玉摇头:“适才冰窟震裂时走散了。你放心,他们身上都带着干粮,只要不撞上那条碧眼冰晶巨蟒,顺着气流的方向慢慢走,总能找到出路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