蔡昭略略放心,蹲到蓝田玉身旁,柔声道:“蓝前辈,待会儿我背你上去吧,我轻功挺好的,等下山你就能好好治伤了。”
蓝田玉苦笑着摇头,“我不成啦,上不上去都一样。你别费劲了,我自己知道。”
蔡昭看他面白如纸,气息微弱,瞳孔时不时的涣散一下,就知道他受伤太重,又延误治疗太久,此刻已是油尽灯枯。
蓝田玉断断续续道:“我,我这辈子,没做几件好事,坏,坏事倒做了不少,如今,如今死了也不可惜。小姑娘,你心地挺好,别耽搁了,赶紧下山去吧。”
“对呀,赶紧把瓶子交出后下山吧,别耽搁了。”
胡天围笑吟吟的走来,身旁的金保辉满脸的得意狠毒,显然已将玉瓶的事全盘道出了。
蔡昭哼出一声冷笑,心想自己和慕清晏加起来还打不过你一个么?谁知一扭头,却看见慕清晏神情冷漠,身形紧绷,以戒备之势挡在自己跟前。
蔡昭:“?”
胡天围步步紧逼,脸上透着狰狞笑意:“晏公子,放聪明些,把瓶子交出来吧,那东西与你们毫无用处,何不痛快的交出来呢。要知道,与人方便,就是给自己方……”
话音未落,金保辉忽然高声惨叫起来,捧着肚子在地上滚来滚去,“痛,痛死我了,我肚子痛,里面有东西,快,快来救救我……”
事起突然,大家都愣住了。
蔡昭起初以为有诈,然而看金保辉痛的脸色都变了,大颗大颗的汗水滚落,才知不假。然而他究竟为何腹痛,却无人知道。
金保辉痛的声音打颤,使出最后的力气扯开衣裳,露出白花花的滚圆肚皮。
令人惊惧的是,他腹中似有活物在钻动,将他肚皮顶的一凸一凸。
胡天围一掌按住金保辉的肩头,一手握着判官笔,沉声一句‘老金忍着点’,便凝视金保辉肚皮上的凸起之处,然后将判官笔的尖端那凸起即将滑去之处一划一挑。
随着金保辉一声变了音的大叫,一道圆乎乎的血箭从创口飞出,慕清晏掰下一角冰块掷过去,只听吱的一记尖细叫声,那物被砸到冰壁上,化成一团血赤糊拉的肉泥。
忍着发麻的头皮,蔡昭凝目一看,那肉泥竟是一只小小的白毛鼠,身体和脑袋虽已砸烂,但一嘴细密尖利的鼠齿还露在外面。
慕清晏淡淡道,“应当是在冰碎堆里扎窝的幼鼠,金保辉刚才扎进冰碎堆时不小心吞进去的。”他丢过去一团大大的冰碎,将鼠尸盖住,不让蔡昭再看,
金保辉还在虚弱哀嚎:“救我,快救救我,我不想死,我不想死……”
胡天围低头看他肚皮上的伤口,起身道:“你肚里的脾脏肠子都被那小畜生咬烂了,救不了了。你认命吧,要不要我给你个痛快。”
金保辉听到噩耗,绝望的再度嚎叫起来,可惜力竭气弱,叫不大声了。
“……刚才你赶紧抠出来多好。”蔡昭对这人既鄙夷又怜悯,“真是人为财死。”
“小姑娘说的好啊。”胡天围不再理睬金保辉,继续逼近,“既然知道人为财死不好,还不赶紧劝你兄长将瓶子交出来!”
慕清晏挡到蔡昭身前。
胡天围笑道:“哟呵,晏公子有话说么。”
“还真有一件事。”慕清晏清俊肃穆的脸上忽的浮起笑容,“这么多天了,胡公子你看出我的来历了么?”
胡天围一愣——他当然没看出,慕清晏的功力与招数他都从未闻听。
慕清晏微微一笑,“看来是没看出了。不过,我却看出你们主仆的来历了。”
胡天围神色一沉,“你什么意思。”
慕清晏忽然提高声音,“天玑长老段九修,藏头露尾十几年,我没想到你居然潦倒落魄到这个地步。”
此言一出,冰室内数人俱惊。
紧张寂静片刻后,一路上低头装哑巴的老仆缓缓抬起头,露出阴恻恻的笑容:“后生眼力不错啊,居然看得出老夫的来历。”
见这哑巴说话了,胡天围又恭敬的站到他身后,蔡昭知道慕清晏所言不虚。她忍不住道:“你,我……我听说蔡平殊女侠当年对你下了格杀令啊,原来你没死么?”
段九修笑了起来,一张风干褶皱的老脸愈发难看,“蔡平殊那贱人当年不可一世,还不是死在我前头了,真是可笑,可笑极了!”
蔡昭冷下脸:“人当然没乌龟活的长,这也没什么可高兴的。”
慕清晏冷冷道:“蔡女侠虽寿数不永,可她活着时不是痛快肆意,就是锦衣玉食,比你这么畏畏缩缩不得见人,可强的多了。”
段九修阴恻恻:“小兔崽子少逞些口舌之快,等我将你俩拿住了,兴许还能发发善心叫你死的痛快些。不过你放心,你这花容月貌的‘妹妹’,老夫定然好好‘照顾’。”想到得意处,他发出桀桀笑声,满是淫邪恶毒。
“那要看你有没有这本事了,别到时候反落在我手里,我可不会看在天玑长老的名声上,姑息你这把老骨头。”慕清晏神色不变,“哦,我忘了,如今的天玑长老已经不是段老您了。”
段九修大怒,“哼,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兔崽子,不见棺材不掉泪!”他转头吩咐,“天围,我们动手吧。这姓晏的有些辣手,你不可轻敌。”
“别磨磨蹭蹭的,赶紧来罢。”慕清晏清啸一声,当即扑将上去。
段九修师徒凝神以待,慕清晏忽在半空中转了个向,朝四面冰壁飞快的重重拍出几掌,随后再虚拍向高高的冰顶与脚下的冰面。
之前落入冰窟时,慕清晏仔细观察了前后两次巨震,无论是那两头白毛犼还是碧眼冰晶巨蟒,都是撞到冰壁上引起冰窟震动。
这间冰室也不例外,支撑空间的四面冰壁碎裂,冰室立刻摇摇欲坠。
趁那对师徒没有反应过来,慕蔡二人各展轻功,飞快的向上跃去,段九修师徒紧跟其后,慕清晏手中扣了两枚适才在毒血中浸过的冰碎片,正欲向下射出时,忽闻一声野兽巨吼,那只形体较大的白毛犼不知从何处窜出,越过慕蔡二人,径直冲向段九修师徒。
它先是一头撞翻了胡天围,让他重重摔在冰面上,又咆哮着扑向段九修。
段九修知道这白毛犼欲为配偶复仇,已存了心同归于尽,来势凶猛异常。他不敢托大,只好双脚在冰壁上一蹬,运起全身功力双掌拍出。
白毛犼悲鸣一声,被重重打在冰壁上,但段九修出掌之后,也只得落到地面。白毛犼知道力不可敌,哀嚎着从上方飞跃离去。
这惊心动魄的一幕结束时,慕蔡二人终于攀至头顶出口处,然而顶部的冰层已直直裂成两半,两片巨大厚重的冰层同时向冰室内坠落,恰如一面厚墙将二人隔开。
也在此时,慕蔡二人攀爬的冰壁居然向后裂开倒去,他们这才发现,原来这间冰室只是一座巨大冰窟的隔层,周围巨大面积的冰层之下也是中空的。
漫天冰碎落下,无边无际冰雪涌入,两人只能奋力向各自头顶上的空隙飞跃而去。
彻底被分开千,慕清晏全力向女孩吼道,“等脱身后,我们山下汇合!”
蔡昭也高声回应:“说定了!”
将将脱离冰窟前,蔡昭回头看了一眼——
冰室完全倒塌时,段九修师徒还在底部,再飞身跃起已来不及了,于是他俩麻利的钻入另一口冰洞,估计打算再找出路。
金保辉躺在冰面上,满身鲜血一动不动,应是断气了。
蓝田玉坐在快要倒塌的墙边等死,从他喃喃自语的口型中,蔡昭知道他似乎反复说着‘报应’之类的言语。
蔡昭不敢留恋,生怕被涌入的积雪再埋回去,只能不停的向冰层的外部边缘飞身跃去,足足飞跃了小半个时辰,双脚才踩到实实在在的地面,而非中空的冰层。
她起身四望,周围白茫茫的一片,既无人烟,也无兽鸣,孤寂清冷仿佛到了世界尽头。
她一下坐倒,取毛皮水囊喝水时,发现怀中有一异物,摸出来一看,居然是那个杏黄色的小玉瓶,也不知慕清晏什么时候塞进她怀中的。
“他应该能脱身吧?”蔡昭喃喃自问。
慕清晏的轻功不逊于自己,功力更是胜出不少,连自己都出来了,他应该没事吧。
来的时候三个人热热闹闹,现在只剩她一个孤零零的,不免叫人心情低落。好在背上的行囊完好,干粮衣裳都在,她慢慢走下山去,沿途等等慕清晏也好。
对着晃瞎眼的太阳,蔡昭歪头坐了许久,越想越觉得憋屈。
忽的一下立起,指着冰树叶上自己的倒影,沉着嗓子怒骂起来,“走什么走,等什么等,上山时说了一堆大话,结果身边之人死的死散的散,还要跟个龟孙子似的逃下山,姑姑的脸都叫你丢尽了!”
“你的事办完了么?不是涎液,是另一件事——你办完了么,你能心安理得的下山了么?以后出去别说是姑姑养大的,姑姑丢不起这个人!”
狠狠骂了自己一顿,蔡昭果然舒畅许多,心中飞快的打算起来。
——第一步,先找个安稳地方调息恢复,以应大战。
既然都想明白了,她就不能揣着明白装糊涂。
——第二步,她要找个俯瞰视野最大的高处。
将行囊整理好后牢牢绑在身上,她高高的昂起头,大步前行。
作者有话说:
1、女主没有想歪,她有把握的。
2、到现在为止,所有的线索都给出了,能猜对的算你本事。
大家放心,就算有读者猜对了我也不会改变故事大纲的,这么干太没逼格了,我的偶像阿婆会气死的,我的主角和我的读者一定会在同等位置进行头脑风暴的。
当然,纸片人肯定有主角光环的。


第56章
这片悬崖是方圆百里之内唯一的平整雪地, 离悬崖二十丈立有一座茅屋,外头已被厚厚的积雪覆盖的严严实实,只有背面矗立着的几棵挺拔雪松,上端的陈旧红绸带随风飘动, 给这纯白世界带来一抹亮色。
屋内正中烧着热烘烘的火炉, 段九修在屋角盘膝调息, 闭目养神,胡天围坐在炉旁烤火, 周致钦呆呆的靠在另一个屋角。
胡天围笑着招手:“周大侠过来烤烤火罢,东方大侠惨死, 我等也甚是悲戚,你还是节哀顺变的好。”
周致钦喃喃道:“没想到,真没想到,我们八拜之交,情同手足, 出生入死这么多回, 他居然死在了这里…”
“不止东方大侠, 老金和老蓝也没了,这回真是伤亡惨重啊。”胡天围叹息。
周致钦冷冷道:“哼, 惺惺作态, 我可没瞧出你有多悲伤。”
胡天围打了个哈哈:“故人已逝, 悲痛何益。说起来你还得谢谢我,吃了你儿子的那白毛畜生叫我打死了一头, 另一头也伤及脏腑,命不久矣。”
周致钦:“我没亲眼看见, 怎么知道不是你胡吹大气。”
胡天围皱眉:“怎么着, 你还要接着追杀剩下那头白毛犼么?!万一再遇上那条碧眼冰晶巨蟒怎么办。”
周致钦冷哼一声, 没有说话。
“算了,还是喝口酒暖暖身子吧。”胡天围拿起搁在火炉旁的酒囊,先自己喝一口,随后举向周致钦。
周致钦犹豫一下,还是朝胡天围走去,接过酒囊擦擦壶口,正要仰脖饮酒,雪屋大门砰的被撞开,一个雪团疾速飞来,啪嗒打掉了周致钦手中的酒囊。
蔡昭气喘吁吁的扶着门框:“周大侠,别喝那酒,肯定有毒!”
周致钦一惊,胡天围一喜,段九修闻声后猛然睁开眼睛,目中暴□□光,宛如瞧见了猎物的毒蛇。
“小晗姑娘,你,你不是下山去了么?”周致钦很是惊讶,“你兄长呢?”
蔡昭摆摆手:“周大侠,先别问这些了。你知道么,那人根本不是姓胡的老仆,他是天玑长老段九修!他没死,他死遁逃过了当年的格杀令!”
周致钦一脸难以置信,但还是果断的离开胡天围,走到蔡昭身旁。
段九修缓缓起身,桀桀而笑:“正愁找不到你呢,没想到你自己送上门来了。”
胡天围恭顺的走去扶住他。
蔡昭恨恨道:“像你们师徒这样作恶多端的魔教妖孽,早该碎尸万段!周大侠,咱们联手杀了他们罢!”
周致钦缓缓拔出自己那把刃上重重缺口的长剑,然后将东方晓完好的长剑递给蔡昭,沉声道:“段九修,当年你血洗清风观,犯下累累血债,既然我东方贤弟不在了,我这做兄弟自然责无旁贷!”
“周大侠真乃慷慨君子!”蔡昭接过长剑,眼中流露赞赏敬仰之意,然后转头娇斥一声,“奸贼!纳命来!”说着,就向段九修师徒扑去。
“说的好!”周致钦随后也跟上。
段九修师徒始终面沉如水,做出戒备之姿,然而当蔡昭扑至半途时,胡天围终于抑制不住微微张嘴,露出几颗尖尖的牙齿,眼中闪现期待喜悦之色。
说时迟那时快,蔡昭左腕忽的飞出一道银光,磬的一声钉在左侧房柱上,手腕猛然使力,整个人便如一只轻巧的浅色风筝疾速向左侧飞去。将将撞上房柱之际,她单足在柱上一点,便如满弓而出的羽箭再度飞回,而此时周致钦已在她身前……
刹那间,犹如一道金红色的光芒破晓而出,锐不可当的一轮矫健旭日直直落下,周致钦惨叫一声,在半空中划过一道弧线,重重的摔到墙角。
屋内忽然寂静。
段九修师徒震惊到难以形容,半晌没有动静,由着周致钦在地上嚎啕痛呼——一道深极见骨的狰狞血痕从他左肩贯至下腹,持剑的右手齐腕而断。
其实从蔡昭飞离自己面前,周致钦就知道不对了,他也算北宸六派中响当当的高手,向前虚拍一掌,硬是在半空中腾挪转身,举剑抵挡。
可惜,他遇上的不是寻常兵器。
“艳,艳阳刀?!”周致钦一手紧紧捂着破开的肚腹,强忍剧痛坐起,定定的看向蔡昭手中那轮绚烂无比的人间利器,“你,你是蔡昭?!”
“自幼时一别,许久未向周叔父问安了。”蔡昭语调缓慢,“周叔父近来可好?”
周致钦满脸悲怆:“你这孩子难道疯了么,为何要向我出手?!”
蔡昭面露微笑,“别装了,我姑姑和父亲在佩琼山庄长大,闭着眼睛都能认出周家的剑法来。我虽背上没长眼睛,但在跃开的那一瞬,清清楚楚的看见周叔父手中之剑摆出的正是‘月下小酌’的起剑势。”
“彼时你我离他们师徒还有半个屋子的距离,‘月下小酌’却贴身搏杀的招数,周叔父,你当时想杀的是谁啊?”
周致钦冷汗涔涔:“不,不是。是他们说你是魔教中人,害死了蓝田玉与金保辉,所以我才,才……”
“周叔父别逗了好么。”蔡昭冷漠道,“我是不是魔教中人还两说,胡天围却是板上钉钉的魔教长老首徒,手上更是血债累累,你与他都能一屋烤火分酒而饮,反而对我痛下杀手,你欺谁是傻子呢。”
周致钦无话可说,求助的目光投向屋角。谁知他刚动弹了一下,蔡昭冰冷的声音立刻响起,“段长老与令徒最好一步也别动。”
段九修师徒果然正要上前,猛的瞧见蔡昭左手握着个杏黄色小玉瓶,而她离火炉近有半步距离,伸手就能将玉瓶丢入火种。
他们立刻止步。
“想来金保辉都跟你们说了这瓶子里头是什么。”蔡昭将玉瓶亮给他们看。
师徒俩凝目而望,果然是金保辉描述的那个三四寸长的杏黄色小玉瓶,瓶口还有一圈陈旧的铜线。胡天围却道:“谁知道瓶子里有没有涎液,少装神弄鬼的!”
蔡昭眉间一蹙,“你们不信?不要紧,我洒一点儿出来给你们闻闻好了。”说着左手拇指一顶,就要顶开瓶口玉塞。
“不用不用!”胡天围立刻大喊——才那么个小瓶子,里头装的涎液必然不多,肯定得先紧着师父,只有多出来的才能轮到自己,他当然不愿浪费半分。
“麻烦段长老与令高足站远些,最好贴墙而站。”蔡昭笑吟吟的。
段九修哼一声,“别狐假虎威,我们杀了你,一样能拿到这瓶子。”
蔡昭沉下脸:“雪鳞龙兽的涎液逢寒不凝,遇热即化。段长老觉得是我将涎液泼进火堆快,还是你们师父扑过来快?是你们师徒制住我快,还是我自断心脉快?”
女孩刚才杀伤周致钦那一下虽是有意算计无意,然而出手之准,发力之狠,均是上上之选。师徒俩心中清楚,哪怕二对一,他们也无法三两下就制住女孩。
“小姑娘花容月貌,舍得就这么死了?”胡天围强行调笑。
蔡昭淡淡道,“我叔祖父蔡长风当年与天璇长老同归于尽,毫无所惧,我姑姑蔡平殊为杀聂恒城,不惜施展天魔解体大法自残,以命抵命——贤师徒以为我舍不舍得自己这条命。”
胡天围笑容消失,转头去看自家师父,发现他同样沉默。
换成别人,他们师徒未必肯信对方会置生死于度外;但换成姓蔡的疯子,他们不自觉就信了九成。
“我死不死不要紧,要紧的是贵师徒没了这雪麟龙兽的涎液,未来恐怕会很难堪。”蔡昭笑颜如花,“当然,你们若能找到雪鳞龙兽,一样可以取得涎液。不过……”
她微微仰头,仿佛看向屋外山顶,“人们最后一次真真切切看见雪鳞龙兽已是一百六十年前了,后来虽屡有传闻说听到雪鳞龙兽的叫声,但究竟只是传闻。对了,那个眼线是怎么跟你们说的?他怎么知道雪鳞龙兽现身了?”
“什么眼线!”胡天围沉不住气。
蔡昭:“就是客栈里死掉的那个掌柜啊,他不是你们留在山下的眼线么?”
段九修咧嘴一笑:“小姑娘挺聪明的。不错,冯三(掌柜)是我们的眼线,他从山民手中得到一片鳞片,我拿去给金保辉看了,确认是雪鳞龙兽的鳞片不假!”
蔡昭轻笑出声,“我还当是什么呢,只是鳞片啊,说不定那异兽早就死了呢。或者,人家拍拍翅膀早飞走了呢。”
女孩笑起来,“还是拿我手中这瓶涎液容易些吧。”
段九修紧咬牙根,无奈之下还是妥协了,退后数步直至贴墙,刚好就在周致钦身旁。
胡天围也只好跟了去,便走便道,“你究竟要怎样才将涎液给我们!”
蔡昭:“很简单,你们杀了周叔父就行了。”
胡天围愣了,“你,你说什么?!”
蔡昭补充,“为了防止你们作假,我要你们割下周叔父的头颅。等我见到他身首异处,我自会留下玉瓶离去。”
女孩生的像桃花般清艳,一张嘴却要割人头颅,便是随意杀人的胡天围也一时悚然。
周致钦连忙抱住段九修的腿连声哀求,“别,别杀我,求求你……”
段九修一动不动,森森冷笑:“果然是蔡平殊那贱人养出来的小贱人,一般的毒辣!”
蔡昭立刻沉下脸色:“我忽然不想活了,我要与你们同归于尽。”说着便去拔瓶口玉塞,作势倒掉涎液。
“别别别,打住打住!”胡天围连连吼叫,“有话好说,你发什么疯啊!”
蔡昭冷着脸:“我不想再听见对我姑姑任何不敬之言。”
胡天围急出一头汗:“家师胡言……啊不,家师只是一时顺口,并非有意轻慢令姑母啊!再说了,你姑姑当年几乎将我们一脉赶尽杀绝,我们不骂她才奇怪吧!”
见蔡昭又要去倒玉瓶,胡天围只好服软,“好好好,我们不说就是了,不说就是了!”
蔡昭这才堵回瓶塞。
段九修被气的半死,咬牙道:“你别虚张声势,真逼急了老子……哼哼,我未必非要这涎液,你却非死不可!”
蔡昭摇头,“就算我非死不可,贤师徒也一定死的比我惨——魔教大戒,决不许教外之人修习教□□夫,违者受刑而死。都有些什么刑呢……”
她回忆慕清晏半夜给她讲的吓人故事,“百年前,有人偷习魔教功夫,被捉回去后点了天灯。据说用的还是小火,足足烤了两天才死,死的时候人缩小了一半,都烤成人干了。”
“七十年前,驷骐门有个胆大的混入魔教偷功,被凌迟而死,好像被片了一千多刀吧,全身皮肉片完了,据说人还能喘气呢。”
“五十多年前,一个不要命的江洋大盗又犯了戒,被魔教刑堂用烧红的铁钎贯入他魄门,惨叫了三天三夜才死……”
“够了,别说了!”胡天围惊骇的脸颊上的肉不住抖动。
“你们师徒已被魔教革除了。”蔡昭看着神情自如,实则心中对魔教的刑法恶心不已,暗骂慕清晏那混蛋没事乱吓人。
“……若是被人知道你们不但想偷功,偷的居然还是聂恒城的神功,我倒很好奇你们师徒最后会有什么下场。”
段九修脸色难看至极,一脚踢开犹自哀求的周致钦,“杀了你,甚至不会有人知道我还活着。”说话间,眼中已冒起浓浓杀气。
蔡昭轻轻一笑,反问:“你怎么不问问我‘兄长’去哪儿了呢?明明他也逃出来了啊。”
段九修一怔,停下脚步,“你兄长去哪儿了?”
“又错了,你该先问问周叔父,我有没有兄长。”蔡昭态度和蔼。
段九修忍着气,他的眼光一扫过周致钦,周致钦连忙道:“没,没有。蔡昭只有一个弟弟,上头没有兄长。”
“那他是谁?”胡天围追问。
“自然是我的护卫。”蔡昭道,“晏公子适才受了些伤,便奉我之命先下山去了。该知道的,他都知道。不论我回不回去,他定然不会给贤师徒遮掩的。”
“他会将你一人留在山上?”胡天围怀疑。
蔡昭坦然:“我是他的主人,奴仆自然要听主人的话。”
——这理由取信了胡天围师徒。
段九修满脸煞气:“也就是说,不等几日,神教中人皆知我尚在人间了?”
蔡昭点头,“对呀,所以你非要这雪鳞龙兽的涎液不可,只有它才能保住你们师徒的命。”
胡天围愈发紧张,手足无措。
段九修忽的一笑,“小姑娘别胡说八道,什么偷功云云,都是你们北宸六派编派出来诬陷我的。当年你姑姑杀我不成,如今又想挑拨神教来杀我,教中兄弟不会那么容易上当的。”
蔡昭知道他不肯轻易服输,当下便道,“行吧,那咱们好好说道说道。”
“自从在客栈中见到你们,到这一路上的艰难凶险,我始终十分奇怪——你们师徒,陈复光,金保辉,蓝田玉,还有周叔父与东方晓,明明八杆打不到一处。究竟是什么缘故,让你们几个齐心协力上雪山冒险呢?”
“直至金保辉在冰洞中吐露他此行为的就是雪鳞龙兽的涎液,以及段长老身份暴露,我才隐隐生出一个念头。而随着这个念头愈发清晰,周叔父与东方晓就藏不住了。”
她鄙夷的瞥了地上的周致钦一眼,继续道:“按时间前后来算,先是清风观血案。我猜那回段长老屠戮清风观时,东方晓并非幸运逃脱,而是长老手下留情了。”
段九修桀桀一笑:“不错,清风观不论男女老幼都是硬骨头,老子正杀的没趣,忽然碰到个软蛋,吓的尿裤子不说,还跪地磕头求我别杀他!呵呵呵,老子便留他一条狗命,想着将来说不定有用。”
“长老真是远见,后来可不是用上了么。”蔡昭语带讥嘲,“我姑姑领人逐一清除长老的门人与桩口,最后终于抓住了长老——若我猜的不错,是东方晓暗中动了手脚,让长老逃过一命吧。”
段九修露出一口黄牙,“那软蛋虽然没种,但脑子不错。他师兄云篆道人那会儿已经废了,清风观只剩他一个,蔡平殊便将我交他处置。软蛋便说要让我受尽折磨而死,提出将我沉入鳄鱼潭被活活咬死,同时暗中送出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