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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他说完详情,涂爻也有些意外,“照你这么说,那位马姑娘果然是个人才。”
任如此人才流落民间,岂不可惜?
谢钰点头,“是。”
涂爻叫他坐下,将手边一盘点心推过去,“你婶母方才做了送来的,还热着,尝尝。”
谢钰一瞧,正是婶婶拿手的三鲜饼和豆沙方糕,笑了笑,果然去铜盆里洗了一回手,这才坐下来吃。
三鲜饼是以猪油揉的酥皮里裹了细肉、火腿和鲜虾仁,烤制后外皮金黄酥脆,油汪汪的透着亮,内里却是咸香怡人,美而不腻。
这点心是荤的,又只有婴孩拳头大小,两口一个,不会弄脏衣服,办公时用来垫饥最合适不过。
而那豆沙方糕则是精豆沙扣在糯米粉里,用模具压成玲珑可爱的方形,蒸熟后外皮隐隐透出里面的色彩,合着模具的纹路,十分美丽。
方糕的味道淡雅却醇厚,乍一吃,似乎说不出什么过人之处,但却意外回味悠长,唇齿留香,叫人忍不住想一吃再吃。
谢钰慢慢吃了几块点心,又用了一碗八珍茶,就听对面涂爻说:“我见你似有未尽之意,还有什么话,尽管说来。”
谢钰也知道瞒不过他,略一沉吟,便道:“五石散的事,或许徐朗并未说谎。”
涂爻亦是这样想,不然不可能一点儿都审不出来。
“你可有线索?”
谢钰拿过手巾,慢条斯理擦了指尖,“我怀疑一个人。”
涂爻一怔,闻弦知意,“那位马姑娘?”
谢钰道:“徐茂才是个官迷,他的话不足信,但徐朗是个蠢货,身边的人也无甚城府,又一早被隔开问话,不可能事先串供……”
所以,他们说的应该是真的。
徐朗在外跋扈,对着开封府却没坚持多久,压根儿不必用刑,就竹筒倒豆子似的交代了个干净。
他曾在三年前吸食五石散,后被徐茂才发现,一怒之下打个半死不说,还寻由头将暗中制作五石散的一家道观剿灭,并顺势将道观聚敛的钱财收入私囊。
没了来路,又被狠狠管束一番的徐朗着实安分了两年。
可就在大约一个月前,他竟无意中捡到一包五石散!
吸食过的人弄不到也就罢了,可一旦碰到,身体就会自动回忆起曾经那种癫狂迷离飘飘欲仙的感觉……
“徐朗日常去处皆有迹可循,最近并未接触可疑之人,我之前曾问过徐茂才,这半年间,徐府里只来过马冰一个生人。”
徐朗复吸五石散不奇怪,徐府来了大夫不奇怪,但恰恰那大夫来了之后,徐朗“捡到”五石散,难道不值得细究么?
大夫,恰恰就是会制作五石散的人群之一。
作者有话要说:
这两样点心都是历史上真实存在的哈,选自上海科技出版社出品的《中国糕点大全》
第8章 留下吧
涂爻有些意外,“我以为你欣赏她。”
所以才想方设法把人往开封府拉。
谢钰没有否认,可该有的怀疑也不会因为欣赏而消减分毫。
他见过太多才华横溢的人误入歧途,其中不乏意气风发的青年才俊、纵横多年的国之栋梁。
那些人不值得欣赏么?可他们照样会因为种种原因堕落。
马冰到达徐府的时间和身份都过于巧合,况且她确实有这样的能力……在真相大白之前,所有人都有嫌疑。
涂爻能理解他的想法,“不过事关一个人的清白,还需谨慎行事。”
谢钰道:“自然。”
如今他没有证据,就不会将怀疑置于明面。
人一旦被先入为主的想法困扰,就再也不能做出公正的判断。
正因为是人才,所以他才需要时间,需要慢慢地,细致地观察。
“也好,就照你的意思办吧。”
如果那位那姑娘确实是罪魁祸首,放在眼皮子底下,也不怕翻出什么浪来;若不是,在这里任职绝不比她孤身漂泊在外差,而开封府也喜得人才,两厢得益。
谢钰道了谢,略说几句,起身告辞。
“你不怕她下毒?”涂爻带着几分揶揄的声音从背后传来。
谢钰摇头,“不会。”
说来,那位马姑娘着实有些矛盾。
她光明正大地爱财,不放过任何一点赚钱的机会,连多送一餐都要加钱。可又会连续数月在宁安州义诊,甚至还会为在城门口偶遇的陌生人看病、送蜜橘……
这样的人,不是会任意妄为的滥杀之辈。
从书房出来时,日头已经升得很高,暖融融的阳光温柔洒落,晒得院中那只波斯猫儿昏昏欲睡。
墙角的迎春花开得极旺,一丛丛一簇簇,你挨我挤,几年下来,已然繁衍出一溜儿春日连廊。
谢钰沿着那鲜花连廊往前去,还没到前院,就听见一阵杀猪般撕心裂肺的嚎叫。
正假寐的猫儿被惊得跳了起来,浑身的毛都炸开了,留下“喵”一声叫,滋溜一下钻到花丛中不见了。
谢钰的眉心跳了跳。
他叫住不远处的杂役,“前面在做什么?”
那杂役神色复杂道:“就是方才元大人带回来的一位姑娘,好像是个大夫来的,才刚问完了话出来,说来都来了,顺便给大家义诊……”
道理谢钰都懂,唯独不明白那一声惨叫从何而来。
那是看病还是行凶?
杂役张了张嘴,“大人,您还是亲自去瞧瞧吧,这三言两语间,如何说得清呢?”
谢钰真就去了。
前院有一处极大的空地,日常做演练之用,此时被无数来看热闹的官吏、杂役围得水泄不通,只看到乌压压的人头,听见此起彼伏的哄笑。
看着眼前的人墙,谢钰下意识放慢了脚步。
老实讲,他有点想挤进去看,但……又实在做不出扒拉人的举动,着实左右为难。
可巧有个衙役正歪头与同伴说话,无意中往后一瞥,“谢大人?!”
这声儿一出,周围一片人齐刷刷回头,瞧见谢钰后齐齐抱拳行礼,“大人!”
谢钰嗯了声,站在原地没动,也没说话。
大人来这里做什么?
最先出声那衙役眨眨眼,试探着往外让了让,“大人,您请?”
谢钰递给他一个赞许的眼神。
能在开封府做事的,眼力见都不差,于是众衙役顿时恍然,纷纷向两侧退让,瞬间空出来好大一条通道。
下属们一番好意,若拒绝未免太不近人情,谢大人勉为其难地走进去,一抬眼,正中央极具震撼性的一幕扑面而来:
老大一个汉子侧躺在地上,血气上涌满面赤红,嗷嗷叫着乱扭。而传说中被带回来问话的马姑娘一只膝盖杵在他胯骨上,一手按肩,一手反向扭着对方的胳膊,视对方的挣扎为无物,笑眯眯发力。
就听咔嚓嚓几声闷响,众衙役们纷纷变色,那汉子猛地瞪大眼睛,浑身一僵,然后就像条被丢上岸的死鱼一样,软趴趴瘫了下去。
“行了,”马冰站起身来,用脚尖踢了踢他的后背,“别装死了。”
那汉子的魂儿好像都被方才那几下扭飞了,躺在原地放空许久才慢吞吞爬起。
他的目光涣散眼神呆滞,行动间十分僵硬,仿佛已经死过一次。
他试探着走出一步,咦?!咦咦咦?!腰不疼了!
“妙啊!”
马冰笑道:“你早年发力不当,又累得狠了,腰背的骨头都有些错位,如今虽然按回去,但这些年造成的损伤却无法弥补。不过若日常保养得当,再不会像以前那样每逢阴雨天就痛了。”
“这就很好了,”那汉子喜不自胜,“多谢多谢,马大夫这一手正骨之术当真神妙!”
马冰爽快一摆手,“不客气,诚惠二两银子。”
那汉子点头不迭,急忙去掏钱袋,“不贵不贵,值得值得。”
这些年因为腰背痛,他几乎大半个人都废了,遭罪不说,也只能做点轻省的营生,俸禄自然也少了。
如今既然治好,日子必然会慢慢好起来,区区二两银子又算得了什么?
默默围观的谢钰:“……”
你是不是对二两有什么执念?
带你回开封府,是让你来这里做生意的么?
马冰美滋滋收了银子,顿觉干劲十足,又对众人道:“还有谁?”
咦,那不是世子爷?
她没什么诚意地对谢钰颔首示意,然后视线就从他身上划过去了,不带半点留恋。
谢钰:“……”
我不值二两么?
众衙役面面相觑,一时竟无人上前。
若说心动,自然是心动的,可方才同僚那一声声惨绝人寰的惨叫着实可怖,万一自己忍不住,岂不是当众丢人?
马冰扬了扬眉毛,忽然似笑非笑道:“我打赌你们没人敢上,也就只有方才那位好汉罢了。”
谢钰的表情瞬间变得极其复杂。
这法子……你还真就马上活学活用了?
有些法子之所以老套却还屡试不爽,就是因为直戳人类内心深处的冲动,一点就炸。
果不其然,马冰此言一出,现场顿时躁动起来。
打赌?
你说这个,兄弟们可就不干了啊。
也不必马冰再如何动员,当即一人阔步上前,将自己的胸膛拍得砰砰作响,傲然道:“上就上,还能按死我怎的?”
方才被按过的汉子沉默片刻,上去拍了拍他的肩膀,“兄弟,是真的有那么几次以为自己会死。”
有那么一瞬间,他似乎看见死去多年的奶奶冲自己笑。
新的勇士:“……”
谢钰看不下去了。
总觉得再这么下去,开封府的脸面就要像外面剥落的墙皮一样,刷拉拉掉光了。
他上前两步,“马姑娘,借一步说话。”
众人见他开口,不便打扰,只得散了。
离开之前,毛遂自荐那衙役暗自松了口气,兀自嘴硬,“你们都瞧见了,我是要上去给她按的……”
众人便都笑道:“这有什么?人就好端端站在那里,你只管等大人与她说完话再去按也不迟,还能飞了怎地?”
“是极是极,只怕你到时候不敢去,空说大话而已。”
那人便涨红了脸,额上的青筋条条绽出,狡辩道:“习武之人的事……能说不敢么?”接着又是些好男儿、大丈夫之类听不清的话,引得众人哄笑起来,路上顿时充满了快活的空气。
马冰目送他们离去的样子,活像在看一堆不翼而飞的银锭子。
因此,她看向谢钰的眼神中充满了明晃晃的不善,“谢大人,该说的我都说了,能走了吗?”
谢钰不觉失笑,主动上前帮她收拾医囊,“马姑娘没想过留在开封府么?”
留下?马冰一怔,这可是开封府哎!全国上下不知多少人挤破头想来都来不了呢。
谢钰将医囊上沾染的尘土拍了拍才递过去,“你依旧可外出义诊,每月亦有固定俸禄可拿,不必风餐露宿四处奔波,姑娘以为如何?”
阳光落在他的眼底,波光粼粼,似溢满了柔和的春水。
马冰忽然有点不自在。
她顺手接了医囊,歪头一想,眼前一亮,“那我照旧在外行医,每日往这边来一趟,两不耽误,岂不是好?”
还能赚两份银子呢,岂不美滋滋?
谢钰:“……”
你想得还挺美!
马冰自己也觉得不大可能,不由讪笑起来。
开封美则美矣,一应开销确实数倍于别处,她虽不缺银子,可若长期在外居住,只怕也禁不起消耗。
若果然在这里谋个缺,房租和每日伙食都可省下,又有俸禄可拿。这一进一出,每月少说也能多出几两银子。
况且谢钰也说,并不妨碍自己外出和义诊……
谢钰也不催,就这么安安静静等着,不消片刻便有了答案。
“也好。”马冰痛快应下,“那日后就打扰啦。”
解决了老大难问题后,马冰也不着急走了,“对了,徐大人的案子怎么样了?”
之前她不是开封府的人,不便询问,现在问一下,不过分吧?
谢钰不答反问,“马姑娘觉得徐家父子为人如何?”
马冰啧了声,停住不动了。
她发现他们两个有个共同点,看似平和,实则谨慎,从不轻易被人带着走。表现在言谈上,就是一贯问的比答的多。
与人说话实在是一门了不起的学问,你一旦对别人有问必答,就意味着已经沦为弱势,被人牵着鼻子走,落败只是迟早的事。
马冰将问题丢回去,“我一介弱女子的看法重要吗?”
谢钰深深地看了她一眼。
抛开后半句不提,他对前面的“弱女子”着实不敢苟同。
一直到现在,他脑海中还回荡着那衙役的惨叫呢。
“重要。”谢钰淡淡道。
人家都答了,自己也不好一直回避,马冰略一沉吟,吐出八个字,“尸位素餐,德不配位。”
谢钰惊讶于她的直白,眉梢微抬。
“你想说,既然我早知道,为什么还替他们治病,对不对?”马冰问。
谢钰点了点头。
这实在是个很聪颖的姑娘,你只要略表现出一点苗头,她就轻而易举猜到后面的。
马冰仰头看着蔚蓝的天,“大人看这天空何其辽阔,可即便如此,却仍时有乌云蔽日,天力尚不可为,人意又如何?”
普天之下,真正的好人又有几个呢?
作者有话要说:
注:那人便涨红了脸,额上的青筋条条绽出,狡辩道:“习武之人的事……能说不敢么?”接着又是些好男儿、大丈夫之类听不清的话,引得众人哄笑起来,路上充满了快活的空气。
改编自鲁迅的《孔乙己》
第9章 山楂蜜煎
马冰的新住处在开封府的“药园”,之前里面只住着前任太医王衡和两个药童,宽敞到近乎冷清。
见搬进来个年轻姑娘,王衡很是高兴,当日就提着麻绳捆的小油纸包登门拜访新邻居。
老爷子出身医药世家,往上数三代都是做太医的,如今王家留在太医院的是他儿子和孙子,他便功成身退,来开封府做了供奉。快六十岁的人了,依旧耳聪目明面庞红润,一张口中气十足。
“哎呦,有日子没见这么俊的小姑娘啦。”
马冰一点儿不害臊地接了油纸包,“您好哇,我也有日子没见您这么俏皮的老爷子啦。”
老头儿就哈哈大笑起来,伸出保养得极好的手指戳那油纸包,努着嘴儿道:“自己做的山楂蜜煎,比外头买的强。”
刚一打开,酸甜的香味就钻了出来,里面挨挨挤挤的紫红色果脯没了约束,像得了自由的顽童,哗地朝外散开。
马冰略嗅了一回,“呦,里面加了陈皮、枣花蜜……”
她每说一样,王衡就笑着点一下头,等凑够了六样,眼睛都亮了。
“小姑娘好灵的鼻子,这正是祖师爷赏饭吃。”
唉,他怎么就没遇到有这般天分的弟子?
马冰笑眯眯挨夸,又拿了蜜煎来吃。
确实比外头卖的好。
因是自己做来吃的,王衡都是蹲在摊子上挨个挑的山楂,颗颗饱满,粒粒匀称,割出来的山楂肉分外肥厚,扎扎实实透着沙。
齿尖儿压下去,柔韧而有嚼劲,唇齿间立刻沁满津液,叫人胃口大开。
见老头儿眼巴巴瞧着,时不时还偷偷咽下口水,马冰试探着将油纸包往他面前推了推。
王衡四下看看,飞快地捻起一颗放入口中,“人老了,牙齿不大好,家里人不许我吃甜的。”
可忍不住呀。
没点甜味儿的日子,那还能叫过日子吗?
马冰缓缓眨了眨眼睛,带着点不易察觉的羡慕道:“老爷子好福气呀。”
他还有家人关心哩。
老头儿就嘻嘻笑起来,饱满圆润的老脸上沁了光。
“马姑娘?”
一老一少正说着,元培的大嗓门就在院门外响起。
马冰探头一看,就见他和霍平一左一右站着,手里各自提了几个纸包,“贺乔迁之喜呀。”
王衡往外看了眼,“唔,你们年轻人说,我走啦。”
说完,也不顾挽留,倒背着手,溜达达回自己那半边小院儿去了。
这开封府的人还挺热情……马冰压根儿没想到他们会来贺喜,把人请进来时都有些懵。
等王衡的身影彻底消失不见了,元培才小声道:“快给老霍瞧瞧,他头上给人砸了下,才刚都见血了。”
“你们怎么不找方才那位王太医?”马冰去一边洗手,顺口问道。
霍平有些不自在地说:“他老人家什么都好,就是……忒磨人。”
太医们常年给皇亲国戚看病,小心谨慎惯了,当真絮烦又唠叨,不管来瞧什么症状,总要二话不说掉书袋,东拉西扯一大堆,听得人头昏脑涨。
好不容易忍着听完,这病症到底要不要紧呀?又绕来绕去不肯给个明白话。
马冰忍笑,戳戳霍平小山一样的身板,“你倒是坐下呀。”
那么老高,她得跳起来才能看到头顶。
“哦。”霍平抓了张凳子乖乖坐好,瓮声瓮气道,“有劳。”
“不劳,”马冰拨开他的头发看,“诚惠纹银二两。”
霍平:“……”
还是熟悉的味道!
元培惊得原地跳起来,“你都在开封府供职了,竟然还要钱?二两二两,你干脆叫马二两得了!”
马冰理直气壮道:“具体的聘用文书得明儿才能下来,也就是说,现在我还是自由身,你们来看伤,当然得花钱!”
元培给这一通话说懵了,站在原地砸吧下嘴儿:
按大禄律法,她说得好有道理!
霍平头上的伤口约莫半寸长一分宽,尚未完全干涸的血把附近几缕头发根都泡透了,看着还是挺唬人的。
不过其实只是表皮撕裂,如今天气干冷,小心养几天就好了。
“怎么弄的?”
马冰取了剃刀和烈酒,“这几撮头发要剃掉,不然没法儿上药。”
霍平浑不在意道:“赌鬼醉鬼罢了……”
之前他奉命带人去掀了几个地下赌坊,几个赌鬼输得眼都红了,正吃得烂醉想赢回本来,眼里哪儿还有什么王法尊卑,只知道谁拦着他们发财就跟谁拼命。
一时间,那赌场里人哭鬼嚎,胳膊腿儿乱飞,也不知谁扔了个铜制烛台过来,霍平光顾着看护手下了,自己却冷不防挨了一记。
“对了,听说不少百姓来揭发徐家父子的恶行,案子查得怎么样了?”
马冰貌似不经意地问道。
结果就见元培和霍平对视一眼,前者为难道:“二两啊,并非我们有意隐瞒,只是按大禄律法,与人犯有关的亲朋需回避。你们毕竟连续数月往来甚密,勉强也算得上半个朋党啦……”
“这样啊,”马冰点头表示理解,旋即暴怒,“谁是二两啊混蛋!”
元培放声大笑,霍平也难得跟着笑了几声,憨憨的。
马冰三下五除二处理好伤口,没好气道:“给钱,走人!”
霍平默默掏银子。
元培挠脸,干巴巴道:“二两,生气啦?你再问点别的呗。”
“你才二两!”马冰翻了个白眼,“那老六的案子呢,我能帮上忙吗?”
闲着有点难受。
“这个可以说!”元培快乐道,“他的案子说简单也简单,说麻烦,还真有些棘手……”
目前看来,老六死于仇杀、情杀的可能性比较大,不然就是意外撞到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被人顺道灭了口。
马冰哇了声,“他那样的泼皮,竟还可能因情而死?!”
居无定所游手好闲,竟也会有女人喜欢么?
元培眯眼瞅她,“啧啧,没见识的样儿,据他的同伙说,那小子生得还算端正,又能说会道,惯会哄女人开心,坊间多有几个姘头呢。”
男人不坏,女人不爱嘛。
马冰露出个嫌弃的表情。
元培看得乐不可支,方才谢钰听了衙役们的回话,差不多也是这样的表情。
马冰又问了几句,听得入神,又抓了山楂蜜煎吃,时不时跟着哇一声。
开眼了开眼了。
元培看得眼馋,也跟着抓了吃,一入口就把个脸皱巴成麻核桃,“唔,嘶溜,好酸!”
因命案发生在夜间的野坟场,完全没有目击者,能用得上的线索也就只有一开始马冰发现的跛足脚印和凶器,嫌疑人太多了。
现在几乎大半个开封府的衙役都撒出去了,人手一份脚印图和嫌犯身高体重的推测数。
“挨家挨户找啊,”马冰喃喃道,“那得找到什么时候?”
开封府内外人口近百万,这得找到猴年马月去?!
“而且虽然说他跛足是条线索,可也不一定是残疾还是受伤,万一是后者,估计没等你们找到门上,人家就好了!”
元培和霍平齐齐愣了下,又惊又喜道:“哈,大人也是这样说的,所以已经命人赶制悬赏通告,让百姓检举昨夜外出未归的可疑人士,想来今天就能贴遍大街小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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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深了,喧闹了一日的开封府衙也渐渐安静下来。
几处小衙门的人还没睡,不时又公差来去,步履匆匆。昏黄的灯光从纸窗内透出来,映出几个伏案工作的剪影。
王衡年纪大了,熬不得夜,天刚擦黑就睡了,药园里静悄悄的。
马冰收拾好床铺,坐在那里发了会儿愣。
屋子宽敞又干净,火炕也烧得足足的,热乎乎的干燥。
被子是白日里晒过的,蓬松又舒适,人往里面一躺好像就要陷下去,瞬间被一种好闻的味道包围。
“啪!”
烛心突然爆了下,火苗一跳,将马冰从思绪中惊醒。
她来到桌边坐下,开始画画。
她下笔极快极稳,中间完全没有任何停顿,仿佛已经演练过千万遍。
不多时,纸上就出现了一家四口,男的高大沉稳,女的俊雅娴静。两人身前还搂着一男一女两个孩童,男孩儿约莫八、九岁,是哥哥,女孩儿也不过四五岁,是妹妹。
马冰歪头看了会儿,口中不自觉哼起小调。
其实完整的曲子她早已记不清了,只残留着几个断断续续的片段,可只要听着,便觉快活。
一刻钟后,墨迹干透,马冰用指尖轻轻蹭了蹭画上人的脸,眼神柔和。
她从行囊中掏出一只细细的纸卷,展开一看,竟是一副一模一样的画,只是有些皱巴巴的。
她熟练地以旧换新,又将旧画烧了,灰烬泼了,一点痕迹不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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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清晨,谢钰的居所。
看着眼前几大盒子明显精致过头的花色点心,谢钰的眉心狠狠跳了跳。
“父亲让你们送过来的?”
来人笑道:“是长公主的意思。”
昨儿谢显家去后,就巴巴儿告诉了宁德长公主,说宝贝儿子难得跟个漂亮姑娘走在一处。
宁德长公主大喜,可还没喜上几息,就听他话锋一转,“可惜是个嫌犯。”
宁德长公主:“……”
不过夫妻俩细细琢磨一回,觉得以儿子素日脾性,那姑娘必然不是嫌犯那么简单。若果然是,一早押到开封府受审就是了,哪里还由得她骑着高头大马招摇过市?
两人一合计,就特意叫厨子做了许多女孩儿们爱吃的精致点心,送来试探一回。
然后就被谢钰一眼看破。
他面无表情地招来侍从,“把这些点心都给赵夫人送去。”
赵夫人就是开封府尹涂爻的妻子。
长公主府的管家:“……”
谢钰叫人将那糟鹅摆出来,正好就着米粥吃早饭,见他杵在那里不动,冷着脸问:“还有事?”
管家:“……小人告退。”
都说了世子爷肯定不上当的嘛!
作者有话要说:
元培:二两啊……
马冰:滚蛋!
第10章 荷叶夹肉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