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准备就绪,舒宁先烙了五块儿葱油饼,碗口大小的葱油饼,每块儿都只有茶杯杯壁那么厚,两面金黄微,中间点缀着碧绿色的葱花,淡淡的咸香扑面而来。其实葱油饼各地都有,做法也不尽相同,舒宁的这款葱油饼是根据她的口味来的,爸爸妈妈哥哥也都喜欢吃。
饼好了,笋肉馄饨也下了锅。
一只只元宝状的小馄饨在汤水里下沉,沸水稍微煮一下,很快就浮了起来。薄薄的一层皮包裹着饱满的馅儿,快出锅前撒入香油、葱花、紫菜、盐调味。舒宁还准备了两个小碟子,一碟放醋一碟放王府大厨私人调至的牛肉酱,随便穆王取用。
别看只是两样小吃,因为和面醒面,舒宁竟然在厨房忙了将近一个时辰。
她端着托盘一走,王府的大厨们立即抓紧时间准备王爷的午膳。
穆王仍然待在书房,老皇帝给他安排了两位先生,轮流给他补皇子们从小到大该上的各种课。
舒宁恭敬地站在门外,等万公公通传。
穆王早已听得不耐烦,趁机让教书先生休息休息,他来到了中间的小厅堂。
万公公领着舒宁一块儿进去了。
穆王的目光落在了舒宁手里的托盘上。
舒宁紧张地行了一礼,恭声解释道:“王爷,这是民女最常做的两样小吃,葱油饼、笋肉馄饨,不知是否会和王爷的胃口。”
穆王认得这两样。
养父家里没出事前,他常吃这些,因为吃的频繁,觉得没什么稀奇,甚至不喜欢吃。等家里出事了,他在码头赚的那点铜板连每日填饱肚子都无法支撑的时候,街头那些小摊铺叫卖的馄饨、糕饼,突然就成了他想吃又吃不起的美味。
进京之前,他是关押在死牢的囚犯。
圣旨一下,当地官员争先恐后地来奉承他,请他吃大鱼大肉,那些人准备什么,他就吃什么,没有提过任何要求。再之后,他被官兵护送着来到京城,身份是高了,但仍然被一些人看不起,这几日穆王都在熟悉京城的人和事,暂且还没有考虑口腹之欲。
如今,只是两样扬州小吃,竟看得他必须压抑吞咽口水的冲动。
“王爷,您要尝尝吗?”万公公察言观色地问道。
穆王淡淡颔首。
万公公亲自将托盘放到了王爷面前。
沈穆用筷子夹了一块儿葱油饼,咬了不大不小一口,薄薄脆脆的,再咸点他会更喜欢。
小馄饨他也舀了一个,皮薄却又劲道,馅儿满而不腻,就是味道仍然有点淡。
穆王并不是很满意,他的脸上也露出了这种情绪。
舒宁背后又开始冒汗了,结结巴巴地道:“王爷,其实,其实我最擅长的是三丁包,只是蒸包子耗时较久,刚刚我就没做。”
穆王冷声道:“现在去做。”
舒宁一听,立即退下去,回厨房大展身手了。
万公公看眼桌子上的两样吃食,试探着道:“那,老奴把这个端下去?”
穆王又冷冷看了他一眼:“出去。”
万公公果断地退下,带上了房门。
在门外默默地等了一刻钟,里面传来主子的吩咐:“进来收拾。”
万公公躬着腰推开门,抬头一看,王爷已经回书房了,紫檀桌上的托盘……
托盘还在,碗碟也在,只是那五块儿葱油饼、一碗笋肉馄饨,全不见了,连汤水都喝得干干净净,只剩碗底几块儿翠绿的葱花!
万公公惊呆了!
他来王府伺候王爷有五天了吧,第一次看到王爷胃口这么好!
吃吃喝喝看起来不是大事,却是每日都要应付的差事,一日三餐,厨房东西做的好吃,王爷心情就好,做的难吃,王爷心情一差,那他们这些身边伺候的人就得胆战心惊,早上惊、上午惊、下午继续惊,谁受得了?
原来王爷喜欢吃扬州菜!
万公公抄走东西,交给小太监送去厨房,他喊来干儿子小路子,叫小路子赶紧去京城各大酒楼挑一个会做扬州菜的厨子来,做的越地道越好吃越好。
小路子肩负重任去找厨子了,小太监则把空碗送回了厨房。
大厨小厨们见了,纷纷惊叹起来。
正在揉面准备蒸包子的舒宁虽然没有凑过去,可她都听见了,然后就又想到了原著中的剧情。
那段居然不是为了水字数,心狠手辣的穆王殿下还真是个傲娇,明明喜欢吃的东西,非要表现地不在乎,然而别的事能藏,东西吃光了留下空碗,太容易露馅儿了。
厨艺得到了穆王的肯定,舒宁松了一口气,接下来的三丁包再好好表现,穆王吃得香心情就好,心情一好,对宋家的仇恨值就会降低一些。
晌午一到,教书先生去客房休息,穆王殿下也走出了书房。
“王爷,现在用膳吗?”万公公堆笑问。
穆王看他一眼:“包子蒸好了?”
万公公懂了,今儿晌午王爷就想吃宋姑娘的包子,大厨们做的饭菜都不算午膳。
“回王爷,包子还没好,宋姑娘做馅儿料讲究,非要用隔年母鸡、新鲜春笋、五花肋条,后两样咱们厨房都有,隔年母鸡得现去采办,所以一时片刻吃不上,王爷要不要先吃点别的垫垫肚子?”
穆王虽然爱吃三丁包,但他也是第一次听说馅儿料还有这么多讲究,小时候做饭都是母亲与厨子的事,他只管吃,不曾问过该怎么做。
“不用,包子熟了,直接把人带过来。”
丢下这句,穆王去了正房。
他不饿,舒宁饿了,备齐馅儿料捏好包子终于蒸上了,舒宁一边吃着王府大厨给她分出来的饭菜,一边看着大厨添火。她在现代用的都是燃气灶,木柴的她真没弄过,所幸大厨很懂火候,舒宁装饿肚子没力气的时候,热心的大厨主动揽下了蒸包子的差事。
等舒宁吃饱了,包子也蒸熟了,尚未掀开锅盖就有浓郁的馅儿香飘了出来。
专做面点的大厨吸吸鼻子,小声嘀咕道:“这馅儿的包子还挺香。”
可惜宋姑娘只蒸了五个,注定没有他们的。
将小小的蒸屉放到托盘上,舒宁又一次端着托盘跨出了厨房。
这一次,万公公将她带到了正房这边。
所谓正房,就是穆王殿下平时休息、招待亲信的地方。
“王爷,宋姑娘给您送三丁包来了。”
“进。”
万公公心领神会,让舒宁自己进去。
男人的声音是从东次间传出来的,舒宁来到次间门口,先打声招呼,得到许可再一手端着托盘,一手挑开帘子。
次间临窗的地方搭了一方长榻,像老年代北方常见的炕,更精致贵气,此时穆王殿下就侧躺在长榻边上,修长的身形几乎占据了长榻整个外沿。他一手托着脑袋,一手把玩着腰间的玉佩,狭长的凤眸轻阖,似是在盘算着什么。
舒宁看了个大概,立即恭敬地低下头,面朝穆王站定,将手里的托盘递过去:“王爷,三丁包做好了。”
穆王这才抬眸,看清托盘里的抽屉,他皱眉道:“打开。”
舒宁连忙揭开抽屉盖子。
热气升腾而起,带着扑鼻的诱人香气,里面四围一摆了五个婴儿拳头大小的包子,面皮莹白润泽,上面匀称地捏出了十二道褶,包子尖儿浑然天成,小小的包子色相动人,看得出厨子的技巧。
穆王又扫了一眼她端着托盘的手,大概也只有这么好看的手,才能捏出这么精致的包子。
“烫吗?”
穆王想吃了。
舒宁点点头:“可能要晾一会儿。”
穆王嗯了声,长长的眼睫垂了下去,就这么晾着了。
舒宁不敢出声,只能端着托盘站在原地不动,站久了,她偷偷地打量这间房,古色古香的,一应器具都是新的。
“既然知道赔罪,你爹他们怎么没来?”穆王忽然问。
舒宁惊吓地看向前方,发现穆王仍然是那副假寐的姿势,她咽咽口水,解释道:“我爹我娘还有哥哥弟弟都很害怕王爷,不敢来。”
穆王唇角翘了下,抬眸,看着她问:“这么说,你不怕本王?”
舒宁摇摇头,对着地面道:“民女也怕,只是错了就是错了,民女一家欠王爷一声道歉。”
穆王冷笑:“我是王爷,所以你想起欠我了,我若还在牢狱,你可还会记起曾经有个未婚夫?”
舒宁手臂开始颤抖,带着青色的袖子也轻轻抖动:“王爷要听真话吗?”
“说。”
舒宁回想宋二姑娘的表现,如实道:“我与王爷虽然有过婚约,但我从未见过王爷,王爷在我心里只是一个门当户对的未婚夫。当年王爷家中生变,落魄到了必须卖力气的田地,我自然不想嫁王爷,随父进京后,我也不曾想起王爷,极有可能连王爷入狱都不知道。”
穆王把玩玉佩的手渐渐攥紧。
舒宁继续道:“可若易地而处,王爷前途无量,民女突然痛失父母,从衣食无忧的官家小姐变成街头唱曲的卖艺人,日日抛头露面,真那样,王爷的父亲可愿意继续履行咱们两家的婚约?王爷会想娶我这样的女人吗?”
穆王没说话。
舒宁飞快地看了看他,忽然笑了,目光清澈道:“如果王爷冤死在牢狱,民女不知道也就罢了,知道后肯定还是会替王爷惋惜的,或许也会反思自己的罪过。幸好,王爷吉人天相,一朝进京封王。民女只是虚荣,心底并不坏,民女宁可来王府负荆请罪,也不想多年后辗转听闻王爷的噩耗。”
“花言巧语,我若死了,你只会高高兴兴地改嫁高门子弟。”穆王坐了起来,幽冷黑眸审视她道,“或许,你现在就巴不得我死了,免了你们一家担惊受怕。”
舒宁顿时跪下:“民女不敢。”
穆王不在乎,无论她敢与不敢,宋家一家人的命都捏在他手里,随时可取。
第38章
说了会儿话,包子应该可以吃了。
托盘上放着筷子,穆王就让舒宁端着,他拿起筷子,夹了一只精致小巧的包子。
舒宁紧张地提醒他:“王爷拿只碗接着吧,可能会有汤汁滴下来。”
穆王脸色一冷:“你在讽刺我不懂规矩?”
舒宁差点又要跪下去。
穆王哼了声,直接咬了一口。
所谓三丁包,就是用鸡丁、笋丁、肉丁做馅儿的包子,三种馅儿要新鲜,蒸熟后咸中有一点清甜,甜中带着一丝清脆,油却不腻。做包子皮的时候也讲究计较,太软太硬都不好吃,必须软中带韧,一口咬下去面皮不会粘在牙上,这才是正宗的扬州三丁包。
穆王并不是美食大家,他只是太久没吃三丁包了,听她一说,馋了。
此时包子入口,穆王垂着睫毛,忽然就想起来很多小时候的事,母亲还活着时的事。
那是家的味道。
可他的家,只剩他自己。
穆王忽然没了胃口,将只吃了两口的包子放回托盘。
舒宁发现,她真的看不出来这人是真嫌弃,还是明明爱吃却故意装出来不喜欢。
“王爷,民女做的不好吃吗?”舒宁蹙着眉头看着自己的包子,别的美食她不敢夸口,她做的三丁包,爸爸妈妈哥哥都抢着吃,每隔一段时间哥哥就会主动跑去菜市场买来最新鲜的食材,又发红包又说好话地求着她做。
“尚可,放下吧。”穆王重新躺下去,手掌托着脑袋道。
榻上摆了一方小桌,舒宁将托盘放在上面,垂下手,她忐忑地看向掌握着她小命的穆王殿下。
穆王也在看她,微眯着眼睛,看不出在想什么。
舒宁慢慢回到他面前,双手捏着两边的衣摆,试探着问:“王爷,退婚的事,您原谅我们了吗?或是稍微消了一点气?”
穆王嗤了一声。
一顿小吃就能抵消被退婚的恨?
不可能。
不过,宋家一家五口,有四口都是贪生怕死的窝囊废,倒显得这位宋姑娘稍微顺眼了一点。
其实今日之前,穆王也从来没有见过这位曾经的未婚妻,只是听养父说她小小年纪就有了动人美貌,当然,养父主要是看在宋大人、宋家长子都有才学的份上才定下了这门婚事。
当他落魄时,有纨绔子弟跑来嘲笑他,说他貌美的小媳妇去京城享受荣华富贵了,不要他了。
那些时候,穆王除了恨宋大人,连她也开始恨上,本该是自己的女人却背叛了他。
如今,这女人又站在了他面前,诚惶诚恐地来赔罪,求他原谅。
原谅是不可能原谅的,憋在心底的气的确消了一些。
“两年的恨,岂是一日之餐可消?”
舒宁听了,思路快速转动,道:“王爷,两年共有七百二十日,一日分十二个时辰,其中大概六个时辰睡觉,六个时辰清醒。如果王爷清醒的每个时辰都在恨我们,两年便一共恨了四千三百二十个时辰。时辰不好计量,咱们这么说,假设王爷对我们的仇恨值有四千三百二十点,今日民女所为,能让王爷的仇恨值减去多少点?”
穆王还在算时辰的账,太久没有读书学算术,他一时跟不上她的计算速度。
穆王也不想承认自己的算术输给了她,冷冷道:“本王入睡时也在恨你们,仇恨值该是八千多,且一年不止三百六十天,本王不跟你计较那些琐碎,总仇恨值就按一万点算。”
舒宁心中暗喜。
她也不在乎具体多少点,只要穆王肯接受这个仇恨值的设定,那就像欠债还钱一样,等她还清了这个债,穆王就没有理由再杀他们了,而且,这就像一个游戏,只要宋家不再触怒穆王,穆王应该都会投入到这个要债的游戏里,不急着杀人。
就像《一千零一夜》里的残暴国王,他随时都可以杀了讲故事的姑娘,但追求结局是人类的一个天性,听故事也好,玩游戏也好,在故事、游戏都不那么复杂的前提下,人人都想玩到结局,的一个结果。
偷乐归偷乐,舒宁面上还是露出了一丝委屈与懊恼,像是在控诉穆王的狮子大开口。
穆王见了,眼底闪过些许愉悦。
舒宁继续问:“王爷还没说,民女今日的赔罪,能让王爷的仇恨值减去几十点?”
穆王冷笑:“几十?一个点都算本王便宜你。”
舒宁的小脸更苦了。
垂头丧气了一会儿,舒宁请求穆王借她纸笔一用。
穆王猜到她要做什么,吩咐万公公准备一个账本,以及文房四宝。
东西都送过来了,舒宁走到书桌前,不敢坐穆王殿下的椅子,她站着记账。
穆王仍然躺在榻沿边上,从他这里看过去,身段纤细的美人一手按着账本,一手提笔沾墨,低头写字时,她上半身倾向桌面,腰与臀的曲线便意外地展露出来。
鬼使神差的,穆王的耳边,响起了码头那些搬运工凑在一起吃饭时喜欢说的丝毫不加掩饰的粗鄙荤话,桃啊捣的。
是她不知道这个姿势的不妥,还是故意在施展美人计,想要诱惑他,诱他重新收了她做妾,再跟着他在王府吃香喝辣?
穆王按捺下了那股冲动。
舒宁写好了,她双手托着账本,轻轻吹干上面的墨迹。
美人樱红的嘴唇微微嘟起,穆王移开视线。
“请王爷过目。”
舒宁走过来,恭敬地将账本交给他。
穆王单手接过,看到她记了两行帐,第一行注明了宋家共欠他一万点仇恨值,在这行的上面,还写了一段小字,交代了两家结仇的原因、仇恨值的来历,一旦仇恨值还清了,宋家与穆王恩怨两消,穆王不得再找宋家报仇,报仇方式包括穆王本人出手或派人找宋家麻烦或公报私仇等。
第二行则注明仇恨值减幅一点,减幅原因为她做了葱油饼、笋肉馄饨、三丁包,减幅年月日,最后剩余仇恨值变成了九千九百九十九点。
清清楚楚,一目了然。
穆王瞥了一眼她的裙摆,宋大人就擅长算账,她一个姑娘家竟然也继承了宋大人的这份本事。
“如果王爷确认无误,请在这里盖印。”舒宁探身,指着每行后面她特意空出来的地方道。
穆王的视线越过账本,落在了她的眼上:“这个账,你过来之前就想到了,是不是?”
舒宁摇头:“没有,民女过来之前,因为担心王爷不肯见我,或直接降罪于我,惶恐不安,哪有心思会想到这些,发现王爷并没有民女想象地那么不近人情,民女才忽然有了这念头。”
穆王不置可否,让万公公取来王印,在账本上盖了一个戳。
舒宁如获至宝,喜形于色。
穆王看了刺眼,想了想,忽然下地,抢过账本走到书桌前,在账本的扉页添了一句话:如果宋家无法在今年除夕之前抹消所有仇恨值,他有权随意处置宋家五口。
舒宁看完他煞气外露的字,再也笑不出来了。
“退下吧。”
穆王心情好了,想吃包子。
舒宁带着这份账本,心情复杂地回了宋家。
宋大人、杜氏、宋泽、宋润都在焦灼地等待家里唯一能指望的救星。因为女儿去的太久,杜氏既希望穆王殿下被女儿的美貌打动,直接要了女儿解了恨,又担心穆王是不是要的太狠了,女儿受了伤,甚至送了命。
杜氏只想女儿献身解了一家人包括女儿自己的围,尤其是穆王府已经成了女儿最好的去处,别人家谁也不敢娶退了穆王婚的女人,可杜氏不想女儿死啊,如果女儿有个三长两短,那她也不活了。
一个上午,杜氏哭了不知多少回。
宋大人父子三人也都忧心忡忡的。
终于,舒宁回来了。
“怎么样怎么样,有没有受伤?”杜氏第一个冲了出去,扶着女儿的肩膀上下打量。
舒宁苦笑,当一家人都到齐了,她拿出那个账本,当众解释了起来。
宋大人傻了眼,傻完忍不住数落女儿:“你啊你,好好的你跟王爷算什么帐?这下好了,年底还不清债就要任由王爷处置,你这不是拉上咱们全家一起去送死吗?”
舒宁平静地看着这位父亲:“如果没有这个账本,咱们一家可能连今年的冬天都熬不过,他现在是王爷,要不要杀咱们,何时杀,不过一个念头罢了。哪怕有了账本,咱们也要谨慎行事,别再得罪王爷,否则他撕毁账本,咱们也无可奈何。”
宋大人忽然无话可说。
当年退婚,女儿催他,妻子催他,最终去找穆王退婚的人,是他。
宋大人还记得当年的穆王,十七岁的少年郎,一身布衣狼狈脏污,明明个子很高,却因为吃不饱而饿得骨瘦如柴。看到他,少年郎眼中冒出了星火般的希望,希求却不敢开口,等他说出退婚二字,少年郎低下头,因为袖子太短而露在外面的拳头,攥得手背上的青筋都冒出来了。
要说穆王殿下最恨谁,那一定是他。
宋大人无颜再指责女儿,他只希望这个账本真的能保佑一家人平安到年底。
“这么多仇恨值,咱们怎么抹消?凝凝做一顿饭只减了一点,哪怕凝凝每天都去穆王府做饭,一天减三点,一年也抹不平一万的账啊。”杜氏愁眉苦脸地道。
“我去给王爷牵马。”宋大人忍辱负重道,然后分别看向妻子与两个儿子:“我牵马,你洗衣,泽儿、润儿同去王府当小厮,再加上凝凝的厨艺,咱们一家五口齐心协力,还清了最好,还不清,咱们死也死在一起!”
此言一出,杜氏扑到丈夫怀里痛哭起来。
宋泽、宋润也低头抹眼泪。
舒宁:……
这样还债,真的能行吗?
第39章
胆小的人最惜命,只要命能保住,面子是可以割舍的。
吃过午饭,宋大人详细地部署了一家人该怎么齐心协力地还债,估摸着穆王殿下应该也歇完晌午了,一家人就挤进了家里唯一的那辆马车,心情悲壮地前往穆王府。
舒宁并不认为这法子管用,但她也没有打击这世亲爹的积极性,暂且都听宋大人的安排。
穆王府前的侍卫刚刚换了四个人值岗,这四人没见过舒宁,见马车里下饺子似的连着下来五人,看穿衣打扮不像太富贵的人家,侍卫脸色不悦地询问来意,再派小厮去里面通传。
就在宋家五口等待消息的时候,万公公的干儿子小路子办完差事回来了,身后跟着他跑了半天在京城各大名菜馆搜罗到的三位擅长扬州菜的大厨。小路子没吃过扬州菜,他准备今晚让这三位大厨一起露一手,王爷爱吃谁的手艺,厨房就留下谁。
回到王府,瞧见宋家五口,小路子认出舒宁了。
他奇怪道:“宋姑娘,您这是?”
他走的时候舒宁还在厨房给穆王蒸包子。
舒宁一言难尽,扫眼小路子身后那三位颇有厨子气质的四旬男人,她反问小路子:“路公公,您办差呢?”
小路子笑道:“还要谢宋姑娘,这几日王爷胃口一直不怎么好,我们也不知道怎么回事,今日才知道王爷喜欢扬州菜,干爹就派我赶紧找几位扬州大厨。”
舒宁:……
万公公的办事效率要不要这么高?
这下子,她靠厨艺还债的计划是彻底行不通了。
宋大人、杜氏、宋泽、宋润的心头也都是一沉,舒宁不能做饭,一天就少了三个点!
小路子领着人进去了。
不多时,带路的小厮来传舒宁一家进去。
穆王在王府的西花园。
春暖花开,花园里的风景如同梦幻,可惜从舒宁到宋大人,谁也无心欣赏。
绕过一片花丛,眼前视野开朗,有一片清澈的湖水,一条木桥一直通到湖中心的六角亭。此时穆王就坐在凉亭当中,身边站着一位白胡子老头,滔滔不绝地在讲着什么。
当宋家五口整整齐齐地跪在他面前,穆王继续听了会儿课,才让老先生先去湖边走走,他要处理一点私事。
“宋大人胖了。”冰冷目光淡淡扫过这五人,穆王看着低头发抖的宋大人道。
宋大人抖得更厉害了,磕头道:“小人有眼不识泰山,对不起王爷,今日特携家人来赔罪。”
穆王靠在长椅上,从旁边搁置的碟子里捏了一把鱼食,撒到湖里。
几条红鲤鱼馋嘴地游了过来,一二三四五,不多不少,刚好五条。
穆王笑了下,似乎看这五条鱼抢食是多么有趣的事。
尊贵的王爷殿下不理他,宋大人额头的汗一滴滴地砸在地上,杜氏见丈夫这就吓破了胆子,赶紧朝身边的长子宋泽使眼色。宋泽第一次见到王爷这种身份的人物,也不敢说,继续朝身边的妹妹使眼色。
舒宁也可以将球提给弟弟宋润,不过宋润都快哭了,舒宁无奈,低头道:“王爷,家父说,我们一家都对不起王爷,那将近一万点的仇恨值也该全家一起还,如果王爷同意,家父想日日替您牵马,家母为您洗衣……不知王爷意下如何?”
“牵马?”穆王又洒了一把鱼食,看向舒宁道:“我要他牵马有何用?本王憎恨的人,只想他彻底在眼前消失,一眼都不想见。”
宋大人只是抖,杜氏突然失控哭了起来,见穆王皱眉,活阎王似的,杜氏赶紧捂住嘴。
舒宁硬着头皮问:“那我们如何做,才能抵消王爷的仇恨值?”
穆王冷笑。
一口气杀了便能抵消了,不过,死得太痛快,不如慢慢折磨。
穆王想了想仇恨值的算法,对舒宁道:“宋大人辞官,我给你们抹去一千点,宋泽自愿放弃秀才、举人的功名,分别抹去五百。如果宋大人父子三人每日去码头扛米搬货,三人一天算十五点。”
此言一出,宋大人、杜氏、宋泽兄弟都如丧考妣。
书生埋头苦读就是为了考取功名封官,宋大人好不容易进京当了六品官,宋泽考上举人也不容易,多少年的付出说不要就不要了,这不仅仅是要他们的命,连杜氏都跟丢了自己的命一样。宋润虽然还没有功名,可他不想去码头做苦力!
只有舒宁,垂着头快速算账。
一共还剩九千九百九十九点。
宋大人辞官减去一千,宋泽两个功名减去一千,距离除夕还有……按照九个月二百七十天算的话,一天减去十五点,父子三人一共能减四千零五十。
这样就只剩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