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外还有其他一些重大的变化。球根种植者现在已经掌握了保证郁金香全年供应的培植技术。低温可以防止球根发芽,这样就可以让鲜花在任何人们希望的时间开放。曾经让无数花卉爱好者抓狂的漫长等待就不会出现了,所以郁金香狂热发生的先决条件就不存在了。

最根本的是,郁金香本身也发生了变化。在狂热平息后的250年里,荷兰种植者引进了一些与原来的郁金香有本质区别的品种。包括鹦鹉郁金香,它有扭曲的叶子和鸟嘴一样的大花瓣;还有双郁金香,它有额外的花瓣;还有达尔文郁金香,它是19世纪培育的一种杂交的巨型郁金香。曾经红极一时的杂色郁金香现在已经几乎绝迹了。这种原始的品种因为被马赛克病毒感染而比较脆弱,像总督和“永远的奥古斯都”这样的品种,都避免不了存活时间短的弊病,即使是这些品种的后代也都已经消失不见了。英国的几个郁金香俱乐部里还保有一些真正的杂色品种,而其他花园里多年来绽放的火焰紋郁金香则顶多只是杂交培育的仿品。

球根产业有充足的理由认为消除马赛克病毒是一项值得骄傲的成就,就像花商们消除了花卉界的天花一样具有重要意义。但是同样很难否认的是,这场战争的胜利不是没有代价的。每一种杂色郁金香可能体现的无穷的变化随着病毒一起消失了,同样带走的还有郁金香那让人为之神魂颠倒的魅力。

今天,球根交易为人们提供了丰富繁多的郁金香品种。而且这个数量还在不停的增加。在克劳修斯的时代,人们能欣赏到的郁金香不过几种,而现在,人们已经培育、描述并编目分类的郁金香接近6000种。

这样让人眼花缭乱的选择范围本身是很惊人,但不可否认这种丰富在一定程度上削弱了个体品种的重要性。当代流行的大面积同类同色郁金香的画面肯定会让那些在小片花圃里种植多种郁金香的17世纪鉴赏家们觉得粗俗。肯定也不会有哪个现代园丁能像过去的郁金香迷一样,对自己的每一朵花都了如指掌。

而郁金香狂热则是一种永远不会彻底消失的病毒。它-是一种纯粹的人性疾病。人类对美好的追求和对金钱的贪婪是这种疾病发育的温床,一旦时机成熟,随时可能爆发。举例来说,在1838年的法国,大丽花热兴起。就像255两个世纪前,郁金香对欧洲人来说很新奇一样,大丽花是在1790年前后才从墨西哥引入的。园艺家们很快就开始培育这种新奇花卉,而它的美丽也受到了广泛的认可。他甚至被用来反驳卢梭的“出自造物主之手的东西都是好的,而一到了人的手里,就全变坏了”的论点。大丽花在很短的时间内就升到了很高的价格,一花圃的大丽花可以卖到7万法郎,而一朵美丽的大丽花也可以兑换一颗上好的钻石。然而,流行总是多变的,大丽花也像郁金香一样退出了历史的舞台。到1912年,荷兰唐菖蒲又一次引发热潮,但同样也在很短的时间内就消散了。

这种痼疾最近一次出现是在1985年的中国,整个事件的发展几乎与郁金香狂热一模一样。这次人们投机的对象变成了君子兰,或者叫石蒜。这种兰花体积不大,花朵成漏斗形,一簇一簇聚集在一起像一团缠绕的毛线。雄蕊极长,向外伸展超过花瓣,整体有一种精美之感。君子兰原产于非洲,但是早在20世纪30年代就在长春广泛培育。起初是封建统治阶级的最爱,种植君子兰一度成为彰显贵族家庭的标志。中国共产党执政后,40年代末期才形成的小范围的球根交易市场被叫停,但是君子兰仍然受到人们的喜爱并且被指定为长春的市花。到1980年大概长春一半的家庭里都有君子兰。

短短几年之后,中国政府开始实行经济体制改革,君子兰狂热就爆发了。在长春的情形与17世纪30年代的荷兰省十分相似。经营活动在此时是受鼓励的。但是虽然人们有饱满的致富热情和高涨的精力,可投资的机会却少之又少。在这样的环境下,长春的君子兰种植者抓住了周边群众对君子兰需求增大的机会,价格不可避免地迅速上涨了,投机君子兰球根的行为便随之而来。①13

在1981年和1982年,君子兰的价格是100元人民币,约合15英镑一个球根。考虑到当时中国人的年均工资收入,这已经是相当高的价格了。但是到了1985年,有报道称最贵品种的球根交易价达到了天文数字的20万元,约合3万英镜。这个数字让郁金香狂热时期的巅峰价格都自叹弗如。一个“永远的奥古斯都”球根最高价为5000 ~ 10000荷兰盾,相当于当时一个富有商人收入的4~8倍。而君子兰狂热时期的最高价,则相当于一个中257国大学毕业生年收入的300倍还多。这不得不说是一个令人震惊的数字。

在这样的情况下,君子兰热持续的时间即使以花卉狂热的标准来衡量也算很短了。1985年夏天价格就下跌了,一些重要报刊上将此类投机行为描述为疯狂之举,这显然影响了一些投机者对这个新兴市场的信心。

君子兰市场里很快就挤满了急切出售球根的卖家,球根价格急转直下。正如君子兰热的疯狂程度超越了郁金香狂热一样,其崩溃的程度也更加剧烈。到价格最终稳定下来时,价格跌幅普遍超过了99%。

长春位于中国北部,北纬四十度略北。距天上山谷仅2000英里。狂热病毒终于又回到了它的家乡。

 

 

注释

 

 

概述


人们对郁金香历史的了解程度惊人得深入。一方面是由于郁金香的名气之大;另一方面则得益于郁金香盛行之时也正是园艺写作开始盛行的初期。此外还有一些优秀的早期简述作品,如Sir Daniel Hall, The Book of the Tulip。以及其他十分稀少但是非常珍贵的区域研究成果,比如著名的Michiel Roding and Hans Theunissen, The Tulip:A Symbol of Two Nations。此外还有Sam Segal, Tulips Portrayed:The Tulip Trade in Holland in the Seventeenth Century。然而,所有作品中最重要的综合概述性作品无疑是Anna Pavord, The Tulip。

适合于对17世纪荷兰历史感兴趣的读者的作品数量也很丰富。比如近期出版的Jonathan Israel,The Dutch Republic : Its Rise,Greatness and Fall,1477一1806。这本书是对17世纪荷兰历史的综述,获得了很好的评价。而对于社会历史学家来说,则有一些更具争议性的作品可以参考,如Simon Schama, The Embarrassment of Riches:An Interpretation of Dutch Culture in the Golden Age和A. T. van Deursen, Plain Lives in a Golden Age:Popular Culture,Religion and Society in Seventeenth Century Holland。

然而,关于郁金香狂热的历史仍然谜团重重。至今仍然没有人就这一题材,充分利用荷兰档案馆庞大的原始资料,进行详尽的学术研究。很多对于这一问题的简略研究依据的往往是存在重大缺陷的流行结论,其中最主要的莫过于Charles Mackay,Memoirs of Extraordinary Popular Delusions and the Madness of Crowds。这本书于1841年首次出版,至今仍可买到,虽然有趣易读,但是具有误导性(这本书实际上以Joseph Bulgatz, Ponzi Schemes, Invaders from Mars and More Extraordinary Popular Delusions and the Ma^ew o/Cww;&为基础,原著并未引起多少关注,而麦凯加入了现代的分析,虽然也是依据二手资料的硏究,但相对可靠。

除了在 E. H. Krelage, De Pamfletten van den Tulpenwindhandel 1636 -1637中收录的当时一些小册子之外,最有价值的荷兰语资料就是当时的法律文件。很多被卷入郁金香狂热的城市都留存了类似的记录,不光有购买郁金香球根的买卖文件,还有1637年价格暴跌之后导致的各种诉讼的记录。已出版的一些案例摘要类作品都算不上全面系统。比如最著名的汇编A.van Damme, 259 Aanteekeningen Betreffende de geschiedenis der bloembollen:Haarleml899 -1903 (这是一本对世纪之交时期杂志文章的汇编,最终于1976年在莱顿出版),以及Nicolaas Posthumus在Economisch-historisch jaarboek上发表的小册子及 "De Speculatie in tulpen in de jaren 1636 en 1637" parts 1 -3中的一些资料来源。范,达梅自己都说他出版的汇编作品与其说是系统研究的成果,还不如说是意外的发现。

迄今为止,最详尽的关于这一时期的研究要数Krelage, Bloemenspeculatie in Nederland: De Tulpomanie van 1636-37 en de Hyacintenhandel〗720 - 36。这部作品具有里程碑式的意义,也是本书最主要的研究依据。在仔细审读了所有可以收集到的资料之后,作者个人认为,即便是在宣告了尊重事实的重要性之后,历史学家和某些经济学家的研究结果还是难免过分地宣扬了郁金香狂热的重要性和涉及范围。

 

 

引言


Success synonymous with virtue Paul Zumthor Daily Life in Rembrandt's Holland, p. 137.

Gathered around the campfire'"" 弓|自 Peter Garber "Tulip mania" , Journal of Political Economy 97 (I),June 1989, p. 535。

 

 

序言 为郁金香而疯狂


1637年2月举行的阿尔克马尔拍卖会的相关信息主要来源于 A. van Damme , Aanteeheningen Betreffende de Geschiedenis der Bloembollen0 关于荷兰郁金香交易者衣着外貌、言谈举止的描写,参考Zumthor或较晚出版的、分析更透彻的A. T. van Deursen, Plain Lives in a Golden Age。

暴跌:Geoffrey Cotterell, Amsterdam : The Life of a City p. 48 。

郁金香的价值:Peter Garber, "Tulipmania",p. 537n, 指出在1637年每个荷兰盾中含有0.865克黄金。所以1克黄金的价值相当于1.17荷兰盾。一个总督球根在2月5日的阿尔克马尔拍卖会上的成交价达到了146荷兰盾每克,相当于每克黄金单价的125倍。

最富有的人:Jonathan Israel,The Dutch Republic,p. 348 。

郁金香财富:Garber, p. 550。

 

 

1 天山山谷


260 郁金香的早期历史很多是模糊不清的。它的亚洲起源问题的探讨参考Turhan Baytop, "The tulip in Istanbul during the Ottoman period",以及Michiel Roding and Hans Theunissen ( eds) , The Tulip:A Symbol of Two Nations 0 Wilfrid Blunt, Tulipomania,其中简要介绍了波斯对野生郁金香的狂热。

郁金香的亚洲发源地:Baytop, pp. 50 -6。

早期对郁金香的喜爱:公元前2000年控制着小亚细亚地区的希泰人已经懂得欣赏球根类野花之美。根据古代铭文的记录,在希泰人的领土内,人们每年都要举行仪式庆祝春天的到来,这个节日叫作《a/i.wm-Sa/",意为“球根节”,节日的时间恰巧也是红番花每年初次盛开的时候(到今天仍有很多安纳托利亚人保留了类似的传统, 在每年5月都有名为/^^e"e2,即庆祝春天到来的节日,人们会出门野餐,传统的节日食品是用保加利亚小麦制作的蒸粗麦米饭配上搗碎的红番花球根)。对于生活在西伯利亚大草原上的人来说,他们经历的冬天比小亚细亚地区要严酷得多,所以肯定更加渴盼春天的到来,因此郁金香大概也有类似的象征意义。见Baytop, p.51。

波斯的郁金香:Daniel Hall, The Book of the Tulip, p. 44 ; Blunt , pp. 22 - 3 ; Valerie Schloredt , A Treasury of Tulips, p. 620 "

土耳其历史:奥斯曼帝国时期的郁金香历史较之早期有更完善的档案记载。关于这一时期的土耳其历史可以参考Halil Inalcik, The Ottoman Empire : The Classical Age 】300 -16000

1453年以前土耳其历史中的郁金香:Yildiz Demiriz, "Tulips in Ottoman Turkish culture and art", in Roding and Theunissen, pp. 57 -75。

哈桑·芬迪的故事:Demiriz, p. 57。

巴布尔和土耳其的园艺传统:Alexander Pallis, In the Days of the Janissaries,p. 198。

郁金香作为宗教象征:土耳其人并不是唯一将郁金香视为宗教象征的民族。17世纪到美国东海岸的德国移民, 即"德裔宾州人"就用有三个花瓣的郁金香代表"三位一体"。这个图形经常被用于重要文件的纹饰,比如出生证明。见Schloredt, p. 43。

 

 

2在极乐家园里


园艺学在奥斯曼帝国的历史上从来没有占据过核心地位,在其他传统历史中也不被重视。关于土耳其郁金香时代历史最好的参考文献是伊斯坦布尔人的作品。其中最出色的要数Philip Mansel, Constantinople: City of the World's Desire, 1453 -!9240对于研究奥斯曼宫殿的人来说,不可或缺的资料来源包括Baraette Miller, Beyond the Sublime

Porte : The Grand Seraglio of Stambul。该书作者米勒教授可能是第一个获许进入托普卡匹宫殿内花园的西方人,她在20世纪初有幸成行。当时的托普卡匹宫殿与原貌更相似。

经过大量的工作,米勒教授尽可能地还原了宫殿本来的布局——包括后宫和花园——这些地方已经不再被使用而且年久失修。她的研究成果也成为后来奥斯曼宫廷生活硏究的基石。

科索沃会战:Noel Malcolm, Kosovo: A Short History, pp.58 -80。关于编年史,参考Anna Pavord, The Tulip, p. 31。

巴耶济德:Halil Inalcik, The Ottoman Empire: The Classical Age 1300 - 1600,pp. 14-18; John Julius Norwich , Byzantium: The Decline and Fall, pp. 343 一5,364 一9。

巴耶济德的衬衫:关于巴耶济德的衬衫的实际年代存在一些争论。土耳其和伊斯兰艺术博物馆中陈列的藏品标记年代为大约公元1400年,而根据Yildiz Demiriz, "Tulips in Ottoman culture and art", 及Michiel Roding and Hans Theunissen, The Tulip : A Symbol of Two Nations , p. 71,由衬衫的样式可推断出其年代应为大约公元1550 年。至今还无法确切证明衬衫的年代,但即使Demiriz的理论是正确的,巴耶济德也完全有可能穿过类似的衬衫。君士坦丁堡和苏丹穆罕默德:Mansel, chapter 1 0

苏丹穆罕默德的花园:Andrew Wheatcroft,The Ottomans: Dissolving Images, pp. 26 -9, Mansel, pp. 57—8。苏丹苏莱曼和伊斯坦布尔郁金香:Arthur Baker, "The cult of the tulip in Turkey" , p. 240; Baytop, in Roding and Theunissen , pp. 52 - 3 ; Demiriz , pp. 57 - 8 , 74 - 5 。 某些权威人士认为伊斯坦布尔郁金香是直到17世纪下半叶才培育出来的(比较Pavord, pp.39, 45),但这一问题至今还没有明确的结论。

伊斯坦布尔的花商:Baytop, p. 51。

苏丹塞利姆及波斯和叙利亚的球根:同上,P.53; Baker, pp. 238 - 40。

苏丹的皇宫与花园:Demiriz, pp. 59, 67; Mansel, pp.60-1, 71, 73-5, 221-2; Miller, pp.4 -21, 151 -6; N. M. Penzer, The Harem, pp.40, 252 - 60; Lavender Cassels, The Struggle for the Ottoman Empire , 1717 - 1740, pp. 53 -4, 57 -8Q

园丁: Mansel, pp. 74 -5, 221 -2; Cassels, p. 53; Penzer, pp. 62,185。

首席园丁的赛跑:现在还不能明确认定这种怪异的习俗是从何时产生的。见Miller, pp. 145, 250,n31D

3来自东方的稀罕物

262 郁金香在欧洲的早期历史——无论是已知的或推测的,最早做出综述性整理的是Hemrnmi, Grafen zu Solms-Laubach, Weizen und Tulpe und deren Geschichte,英文整理版本是Sir Daniel Hall, The Book of the Tulip。最新的硏究结果是Sam Segal,Tulips Portrayed:The Tulip Trade in Holland in the Seventeenth Century。

洛波,瓦斯·德桑帕约:瓦斯与郁金香的关系在Wilfrid Blunt, Tulipomania,p. 8n中有所提及。而他的事业信息参考了 R. S. Whiteway, The Rise of Portuguese Power in India 1497 - 1550, pp.208 -13, 221-3。努尼奥·达·库尼亚(Nimho da Cunha),恰巧是特里斯唐·达·库尼亚(Tristao da Cunha)的儿子,他用自己的名字命名了大西洋上的小岛,达·库尼亚岛至今还是不列颠帝国最遥远的前哨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