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是越来越离奇了。”图威斯特博士评论道，“对了，您知道那个老人为什么搞这样的条款吗？为什么要让他的房子在五年之内完全封闭？”
这个问题似乎让上校很尴尬。“啊……似乎是说……他希望在他的房子里多享受一段宁静的时光。”
第十九章
“享受宁静。”赫斯特警官说着，额头上渗出的汗越来越多，“在我看来，那个老头子真的是疯到骨子里了。在我这个年纪，还没有必要相信幽灵……上校，您怎么看？”
“考虑到您的发现：封闭的房子，到处是没有脚印的尘土，真让人不由得浮想联翩。如若老费迪蒙特没有自己回到房子里，那么他的尸体是怎么进去的，只有不受重力影响的生物才有可能做到……”
“自己跑回去！”赫斯特警官忍不住惊叹，“上校，如果您看到他的样子就不会这么说了，所谓的老头子就只剩一个骨头架子了！”
“赫斯特，这并不影响其中的逻辑。”图威斯特博士插嘴说，“一具骷髅自己走路并不比新鲜的尸体走起来更困难。”
“骨头架子不会……见鬼，骷髅或者尸体都不可能自己移动！”
“我可没说过他们会动。很显然，如果他在地上走动也会留下痕迹。”
赫斯特警官的脸涨红了，他已经到了爆发的边缘。“请问，这个‘他’是谁？”
“当然是尸体！算了，别说绕口令了。上校，您曾经向我提到过系列盗窃案，您似乎对此感兴趣。”
上校向两个人介绍了他曾经向查尔斯·温斯洛提到的案件。
“就是这么回事……不过更让我吃惊的是我在报纸上看到的报道，一个男人神秘地死在阁楼里，周围有成排的鞋子。我不由自主地想到了老费迪蒙特和他的鞋子收藏癖！在必斯福德，有这种联想的人肯定不止我一个人！因此，当昨天那个孩子惊慌地从墓地跑回来后，我就想到跟你们联系一下。在这么短的时间里，竟然发生了这么多离奇的事情！”
图威斯特捋着胡须，问：“说到盗窃案，您没有告诉我们那位对付盗窃的专家的意见？”
“温斯洛？我觉得他对这事情没兴趣。他认为我是一个没事找事的老头子。”
“说起来，他过得怎么样？”赫斯特问道，“他已经很久不来苏格兰场转悠了。”
“他算是如鱼得水。现在他的击剑技术可不得了，我可以作证，我们每周至少练习一次。”
“老伦敦之友俱乐部……”图威斯特博士眼神迷离，嘴上不住地嘟囔，“真有趣……上校，你们这个俱乐部的会员很多吗？”
“最多也就十几个人，不过很多成员都住在必斯福德或是附近的区域。我和查尔斯·温斯洛住在这里，还有我刚才提到的沃尔特·林奇和阿瑟·泰尔福特。”
“这个俱乐部具体做什么？”
“我们试图重现古老的街区，尽量收集信息，整理各种资料。我自己不过是一个小角色，甚至只是个旁观者，是被查尔斯·温斯洛拉进去的。他对这个俱乐部很热心，既负责制作缩微模型，也进
行资料汇总。我觉得他的成就已经很可观了。”
“别跑题了。”赫斯特警官说，“我们的主要问题不是俱乐部。值得注意的是，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当中有一个共同的联结：声音沙哑的男人。是这个人雇用了约翰·帕克斯顿和罗森沃特太太，让他们把空白的信件从伦敦的一头送到另一头。对了，我已经派人暗中保护罗森沃特太太。另一个人，诺威仪·理查德森曾看到那个神秘的女子和声音沙哑的男人会面。那个女子要去赴约的地点就是约翰·帕克斯顿遭到谋杀的地点……一个星期后，这个声音沙哑的男人又冒了出来，甚至胆敢给苏格兰场打电话，让我们即刻去一栋废弃的房子，并声称如果你们想搞清楚鞋子事件是怎么回事……剩下的你们都知道了……房子里简直就是鞋子商店，还有令人费解的种种现象。”赫斯特闭了一会儿眼睛，深深地吸了口气，补充道：“我们现在唯一知道的就是，不仅对这个谜团的调查没有进展，反而被越来越多的事搞得晕头转向。我只能说，这些事情背后都跟声音沙哑的男人有关。我曾经考虑过团伙犯罪的可能性，也不算鲁莽的猜测。当然在经历了这些事后，我认为应该换个角度来考虑。上校，再说说盗窃案吧。您觉得盗窃案和‘鞋子事件’有关系吗？”
“说起来，我没有往这个方向考虑……”
“上校，最近一段时间，我们手上有好几起无法解释的盗窃案，其中多数是珠宝失窃，地点不限于伦敦区域。换句话说，这也有可能是有组织的盗窃团伙干的。虽然我还没有时间仔细研究所有案子，但是我感觉这个方向没错。综上所述，我认为可以考虑是一个犯罪团伙干的，而这个团伙的首脑就是声音沙哑的男人……”
马克阿里斯特上校郑重地点点头。“您说的不无道理。”
“另一个值得关注的猜测是，那个头目就住在必斯福德或者附近的区域。我们还不知道老泰尔福特和整件事情的联系，但是这其中肯定有什么联系，我确信。”
“我也有这种担心！不过我想提醒您，警官，要想让必斯福德村子里的居民提供信息可没那么容易，这里的人通常对外来者感到抵触。”
“这方面我很有经验。”赫斯特警官自信满满地说，在停顿的片刻，他的嘴角露出一丝笑容，“会有办法解决这个问题。如果您同意，上校……”
“我不明白您的意思……”
“首先，我们会简单地调查一下破坏路易斯·费迪蒙特的墓穴的事情，假装一无所获，然后放弃调查。与此同时，我们会有一个侦探展开行动……”
“我明白了。”马克阿里斯特上校突然来了精神，“秘密调查。您是需要帮助还是需要获取信息
的专家？哎呀，能够帮助你们，我真是……”
“上校，恐怕您理解错了，我们没有打算让您直接……”
上校的脸色立刻阴沉下来。“你们打算找温斯洛？可是，既然找他，为什么让我……”
“当然不是查尔斯·温斯洛！他是退休的警官。难道要让他突然和平时没有什么接触的居民搭话，问各种问题吗？罪犯肯定立刻就能明白他在干什么。如果换作您也一样，只是比查尔斯稍微隐蔽一点，我猜本地居民并不知道您在上次世界大战期间的职责。我们想到了一个年轻人，精力充沛，对于这件事情非常热心，而且勇气可嘉。另外，他是唯一见过那个神秘的女子的证人。如果您能够让他在您那里住一段时间，就说是您的侄子，或者以其他借口。您知道，一个年轻人因为种种缘由被迫在小镇子里落脚，自然烦闷得要死，他去和本地人聊天时就会显得很自然……”
“真有意思，要知道温斯洛，确切地说是他的侄女就是这种状况……”上校突然换了腔调，“那个年轻人叫什么？”
“诺威仪·理查德森。他已经获得了法学学位，但是对于进入司法系统没什么热情……”
马克阿里斯特回答：“他有诚实的品性和清晰的头脑，算是有些优点。”
“当然，他还年轻。”赫斯特警官用余光观察着上校，“不过有您这样经验丰富的人指点，他应该能发挥作用……”
“您说得对。”马克阿里斯特思虑了片刻，然后斩钉截铁地说，“如果将其稍加培训，他应该能比我和温斯洛更容易获取信息。我同意您的建议。我们什么时候开始？”
“越早越好。如果您没有什么问题，今天晚上怎么样？不过，上校，要知道，这种事情不是没有风险……”
上校差点儿笑出声来。“坦白地说，如果没有风险，我肯定会立刻拒绝。”
他们就这样决定了，并且都保证保守秘密。知情的人只有在场的三个人和诺威仪·理查德森。
上校离开之后，赫斯特警官对他的朋友说：“您知道吗，在这起鞋子事件上，我开始有点儿眉目了，我越研究，越觉得找对了方向，那些没有内容的信……”
“在制订策略之前，您至少应该询问一下那个年轻人是否同意！”
“您觉得他会拒绝吗？”
“当然不会，但是做事情应该有先后顺序。”
“这么说，您同意我的策略？”
“同意。其实我也往这方面想过，理由也和您马上要告诉我的内容一样。”
警官惊讶地转着眼珠。“什么！您竟然知道我会说什么！”
“我有这个把握。”图威斯特博士从他的夹鼻眼镜上方平静地望着他的朋友。
“哈哈哈！您可真会开玩笑！那么，请说吧，我的
朋友！说实话，我不相信您能猜到我的想法，那可是对整个案情有关键作用的决定……”
“赫斯特，您打算告诉我您把空白信件和这些鞋子联系在一起了吗？上校关于盗窃案的说法更支持了您的这个推测，对吗？然后您打算吊我的胃口，说仔细想想的话。找人一整天跑来跑去送空白信件，只有一种可能，如果稍加用心，就会发现这个看似荒唐的做法并不仅仅是为了让一个可怜的家伙磨破鞋子。至于那个雇主所指定的路线是重要的线索，否则任何人都会选择最近的路线到达终点，而您已经想到了这样绕远路的原因。您打算告诉我的就是这些吧？”
赫斯特警官尴尬地举着空酒杯的样子已经足以作为回答。
“那好，图威斯特，能不能告诉我答案？”赫斯特警官嘟囔着，预先准备的如此绝妙的推理竟然派不上用场，这让他既吃惊又懊恼。
“我们现在还有比这些更紧急的事情，比如说找到诺威仪·理查德森。”
第二十章
“马克阿里斯特，再添一点儿？”
上校犹豫了片刻，把杯子递了过去。
“真的就添一点儿，查尔斯，我们都要节制，我们的原则是不能超过……”
“在我这里，原则就是不要有什么原则。”查尔斯·温斯洛笑着说，“另外，我的医生总是对我说威士忌是所有饮料当中最高尚的一种——也许只有啤酒能够与之媲美……啊，年轻人对我们的话题就没什么兴趣吗？”
上校清楚地听到了他的朋友的最后一句评论，但是坐在那里的诺威仪和布瑞狄则完全没听到。那两个人貌似满不在乎地相互打量着彼此，实则在认真地进行着评判。
“他看起来还不坏。”布瑞狄作出了判断，“也可以说不错。”
诺威仪坦率而略带忧郁的眼神让布瑞狄着迷，他笑的时候，右边嘴角有个小酒窝。另外，诺威仪说话的语气和认真倾听的态度都不错。再说，他一看就是受过教育的聪明人，不像那些对她的话题毫无兴趣的笨蛋。她应该说什么？其实都是琐碎的事情，完全没什么意思，她都不明白自己在说什么，要知道平时她可是妙语连珠。难道他让自己乱了阵脚？哎呀，她不得不承认。自从到了必斯福德，她就没有遇到一个“值得认真对待”的人，导致她的判断力都退化了，比如她对阿瑟·泰尔福特的判断就失误了。她曾以为阿瑟对研究的热情就像冒险家，只有在面对危险的时候才表现出真性情。她想象着阿瑟·泰尔福特恳求她一起去遥远而陌生的国度探险，想象着自己骄傲地站在他的可悲的妻子面前——那时的劳拉·泰尔福特一定会嫉妒得发疯。可是她完全想错了。阿瑟·泰尔福特和冒险家毫不沾边，他只是把布瑞狄当作本地的居民之一，她再怎么浮想联翩也只是梦幻泡影。而今天，面对诺威仪，她不知道自己的判断力是否又产生了偏差。不过面前的这个男孩真不错……
这清爽的脸蛋、丝般柔顺的头发，面前的这个女孩赏心悦目。诺威仪想着，更不要说她那双狡黠的眼睛，是蓝色还是绿色？或许两者都有。不管怎么说，她的目光中有某种神秘的、无法捉摸的东西在吸引着诺威仪，加上她苗条的身段……简直无可挑剔。这样的女孩可不多见！他喜欢布瑞狄纤细的手，感觉那双手的一举一动都那么优雅。他开始庆幸自己在几个小时前接受了赫斯特警官的提议。他立刻就接受了，甚至在听警官介绍最近的情况之前就已经决定了。听完，他的好奇心更加无法抑制。总而言之，诺威仪心花怒放。
“我觉得年轻人对我们的话题没什么兴趣。”查尔斯·温斯洛重复了一遍。
“抱歉……”诺威仪嘟囔了一句，然后慌乱地环顾四周，
这才找到了主人的位置，“啊，当然……我是说不用了……”
温斯洛微笑着从他的椅子里站了起来，说：“不管你接受与否，我们都必须离开一会儿。我要带您的叔叔去我的‘巢穴’，给他看几样东西。您应该知道，我们这些老家伙喜欢故弄玄虚……马克阿里斯特，要不您跟我去？”
两个年轻人似乎没有领会主人的俏皮话，更没有心思作出评价。
查尔斯·温斯洛带着道格拉斯·马克阿里斯特走进他的工作间，打开电灯，轻轻地关上门，完全没有去看他的那些作品，而是直直地盯着朋友的眼睛。
“道格拉斯，您这个侄子是怎么回事？”
“什么怎么回事？我不明白……”
“哈，算了吧，你们开玩笑也该有个限度。我们今天下午在车站碰上，您聊了各种话题，但是完全没有提到什么家人。等晚上回来的时候，您的身边就多了一个侄子，我可从来没有听说过您有侄子，我感觉您也是今天才认识这个侄子。”
上校垂下头。“说对了，您的判断很准确。但是现在我没法儿向您解释。”
“没法儿向我解释？可是……”
“把您的推测和赫斯特警官和图威斯特博士说一说，也许他们能够解释。”
查尔斯·温斯洛点了几下头。“我明白了。”他沉寂了片刻，“看来事情不简单……”
“我想他们明天会来找您……”
查尔斯·温斯洛盯着他的朋友看了好久，最后说：“说真的，你们没有必要给我演这出闹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