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个‘声音沙哑的人’给警方打电话让我们去调查路易斯·费迪蒙特的房子,但是打电话的人不是泰尔福特太太。听到她的供认之后,我认为她不太可能在这个细节上撒谎。难道她背后还有其他人?我越是思索,就越觉得背后另有其人。一栋闹鬼的房子,一片闹鬼的墓地,幽灵穿墙而过,走过尘土而毫无痕迹……这些和其他案情似乎没什么关联,唯一的关联就是鞋子。但是给我们打电话并伪装声音沙哑的人肯定知道有这样一个声音沙哑的角色存在,也就是有一个知道假犯罪团伙的人为了某种目的特意让警方注意到这些奇怪的现象……当时这种想法还很模糊,却是唯一能够贯通事情前因后果的推测。等我仔细思考‘为什么’之后,我才开始考虑‘是谁’,之后我的怀疑就指向了一个特定的人。我还要强调一点,能够
实现这些戏法的人必然是一个非常灵巧的人,在各方面都非常灵巧。他的手指、他的动作、他的身体,更不要说他的头脑。我当时不知道他是如何做到的,但是我已经对于自己的判断很有信心,而温斯洛是唯一一个具有这些品质的人。”
马克阿里斯特上校的眼光望着远方,语调中带着遗憾:“他的灵巧和敏捷无与伦比。他的剑术同样超群,年轻人中也很少有人能比得上。”
“要我说,他最令人钦佩的是他做模型的时候所表现出来的耐心和手巧。”布瑞狄不无骄傲地说,“特别是那些瓶子里面的帆船。”
图威斯特博士点了点头。“我以前就认识他,但当看到他制作的圣殿关的模型之后,那些细节的处理让我不得不报以赞叹。他在苏格兰场的经历已经证明了他的冷静、灵巧,他的这些优点是众所周知的。正因为如此,有一段时间我怀疑他是最可能的嫌疑人。可是后来我发现泰尔福特太太已经将实情向他和盘托出,温斯洛的守口如瓶让我看清了真相。更重要的是,泰尔福特太太是在幽灵闹事前几天找温斯洛谈心的。凭借这些信息,我可以断定温斯洛是一个救星。虽然不知道原因,但是我感觉得到温斯洛在试图保护泰尔福特太太,来对付那个所谓的‘犯罪团伙’。温斯洛当时大概已经猜到了那是一个假的‘犯罪团伙’,而且已经展开行动。我不打算详述他那时的心理活动,那样会耗费太多时间……”
赫斯特警官不无讽刺地说:“真是感激不尽。”
图威斯特博士瞄了一眼布瑞狄,接着说:“查尔斯·温斯洛受了重伤,没来得及解释。不过在他去世之前,他还是让我明白了他想说的话。我不知道他是否……”
“是否是泰尔福特太太的情人,您是想说这个吗?”布瑞狄冷冷地说。
众人尴尬地沉默了几秒钟,只有那只蜜蜂继续嗡嗡作响。
“他的年龄,”布瑞狄接着说,“他还很……”
“不管怎么说,”图威斯特博士清了清嗓子,“他决心要保护泰尔福特太太。和我们一样,温斯洛明白她实际上是受骗了。他很可能还猜到了谋杀的真正意图。他比我们有优势,毕竟他熟悉这其中的相关人物,但他无法断定凶手的身份。因为那会儿泰尔福特太太刚刚和她的情人断绝关系,所以沃尔特·林奇正怒火中烧,很可能认定是她的丈夫从中作梗——为了重新赢得劳拉。林奇有动机设计一个复杂的诡计来报复泰尔福特夫妇。从时间上考虑,这个诡计的起点是在她提出断绝关系之前两个月,不过沃尔特可能早就察觉到了她的意图。实际情况是,阿瑟想要报复妻子和同僚,他可能完全不知道妻子已经和沃尔特断绝了关系。沃尔特
是凶手的可能性比较小,但是温斯洛是一个谨慎的人,他希望彻底搞清楚。
“温斯洛开始了一个早就设计好的计划,其实是为了另一件事所准备的计划。这个计划就是要让警方的注意力转向必斯福德,让那位凶手措手不及。同时他可以从容地观察两个嫌疑人的反应,并最终确定谁是真正的凶手。现在我们已经知道凶手是谁了。
“这是一个非常有效的策略,就像是向死水中投入一块石子,惊动了所有人。我相信阿瑟·泰尔福特因此开始心神不宁,甚至感到恐惧,因为嫌疑人的圈子就在他所居住的地方,你们明白吗?可是,哎呀,温斯洛的洞察力在这里突然失效了……他无法断定两个人当中谁是凶手,谁是无辜的。听说林奇被谋杀,他立刻就明白了。请注意,那是在第二天下午,泰尔福特太太已经被带到了苏格兰场,很晚才回到家里。我们当时都在泰尔福特家,查尔斯·温斯洛看到她的表情就知道她已经向警方供认了一切。我们已经知道了赃物的藏匿地点,所以很快就会去查看。温斯洛在心中盘算,如果要利用排水管使阿瑟被怀疑,他必须立刻行动。可他这次太鲁莽了,后来他也承认,这个做法可以把嫌疑指向阿瑟,也同样可以让劳拉罪加一等,所以失败了……这也是他为什么希望亲自动手来将凶手绳之以法的原因。按照我们给凶手设计的陷阱,他原本是没有任何风险的——考虑到他的职业背景和经验。可是,凶手在最后一刻派了一个信使,还要求他换了衣服来骗过我们。温斯洛应该明白其中的风险,那简直是闯入虎穴,可是他接受了。”
“我认为,温斯洛叔叔想的是要么成功,要么惨败。”布瑞狄的声音发颤,“如果最终能抓住凶手,他可以维持自己的荣耀,还能多多少少地洗清他不愿意公之于众的东西……”
“您说得很对。”图威斯特博士表示赞同,同时眼光变得温柔起来,“再看凶手这一边,尽管他对路易斯·费迪蒙特的房子里发生的事情一头雾水,而且当时警方就在附近侦察,但他还是决心实施他计划的最后一部分。我觉得阿瑟要把他的‘朋友’引诱到那栋废弃的房子是轻而易举的事情,也许他完全就没用什么诡计,只是发出平常的邀请就行了。至于在林奇的口袋里发现的珍珠,肯定是阿瑟塞进去的,那是为了让警方相信林奇也是盗窃团伙的一员,最好认为他是那个团伙的头目,在一次火并中被对手杀死,之后我们再也听不到这个盗窃团伙的消息,也就合情合理了。”
“这还不够吗?”诺威仪停顿了片刻,然后问,“可是您还没有告诉我们最重要的!温斯洛是如何不留痕迹的进入那个房子里的?”
那只蜜蜂过于执着,让图威斯特博士受不了了,他站起来,想把剩余的甜点扔到远处。可是,他又有点儿舍不得了,他原本打算把它全都吃掉。
“饿着肚子的家伙最凶猛!”博士接着说,“我认为蜜蜂也遵循这个准则。我说,马克阿里斯特,您不打算请我们喝咖啡吗?我希望向你们解释其中的某些戏法,不过需要您的协助。另外,我需要一把钥匙和一扇门。”
第四十五章 尾声
图威斯特博士检查了一下马克阿里斯特上校递给他的钥匙。
“很好,这把钥匙应该用得上,这和费迪蒙特家正门的钥匙很相似。我还需要一根非常结实的细线。对了,我应该先提醒你们,查尔斯·温斯洛并没有向我解释他用了什么手法,我是靠哲学方法找到了答案,我相信我的解答没有错。因为我已经验证过,再没有其他可行的方法!”
“靠哲学?”赫斯特警官听后几乎要昏过去了。刚才从小山丘回来的那么一小段路,他的车子又抛了两次锚,这已经足够让他恼火了,“您靠哲学解开了这个奇案!还有什么更不靠谱的吗?”
图威斯特博士略微低头,从眼镜片上方看着赫斯特警官,平静地回答:“没错,靠哲学,您没有听错。哲学的起源就是惊诧——对于不理解的东西产生仰慕之后转而发生的思考。我可以毫无保留地说,在那个时代,哲学完全是一种艺术追求,是寻求对未知现象的解答的过程,人们从中得到乐趣。您很清楚,我按照这种方式研究哲学已经很多年了,只有穷追猛打,把秘密逼到无处可逃才能得到真相。”
赫斯特警官正准备反驳,却被布瑞狄抢先了,她似乎对于这个话题毫无兴趣。
“您刚才说到查尔斯叔叔的另一个计划,我完全不明白……”
图威斯特博士笑着说:“是的,当然是这样。我曾经提到的‘幽灵计划’最初的目的是让凶手完全现形。他的准备工作和手法就能证明这一点:夜间的灯光、闹鬼的墓地……都已经有好几年了。为什么已经有好几年了?这个问题曾经让我非常头疼。实际上,我想这个准备工作是一石二鸟,因为‘闯入’路易斯的房子是早就计划好的,而且预定的时间就是最近,事情的起源也是路易斯。我想所有人都知道他的侄子和侄女并不关心他,他们甚至无法向我提供一张路易斯的照片。路易斯也知道跟这两个亲人之间的亲情有多淡薄,所以他从一开始就打算剥夺他们的继承权。这就能解释为什么他立了那个奇怪的遗嘱。我们从公证人那里了解到,最开始路易斯制订的条款对两个继承人更加不利。可条款并不容易安排,因为那时已经有一些风声说路易斯神智有问题。如果路易斯不给他们一点儿甜头,理查德和艾玛肯定会试图让遗嘱无效,而且很有可能会成功。我相信那位公证人也在有意无意地纵容路易斯。但是,您的叔叔是路易斯的朋友,完全支持路易斯。他看到老头子孤孤零零,而两个亲人如此冷漠,肯定会义愤填膺。不仅如此,他对理查德·费迪蒙特有着强烈的憎恶感。一方面是针对理查德本人,更重要的反感理查德所代表的东西:粗鲁的、反传统的、专注
于破坏的、喜欢钢筋水泥的家伙,简单地说这些要素完全违背温斯洛的审美观。你们都知道,温斯洛花了很长时间制作缩微模型,重现古老的建筑,而理查德·费迪蒙特则专门破坏那些残存的老建筑。”
图威斯特博士的蓝眼睛里罕见地出现了憎恶的光芒,不过那种光芒让他显得更加高大。他毫不掩饰地说:“在很多案件中,凶手并不是我们所期望的人。在这个案子中,两个在幕后操纵的人恰恰都是我喜欢的人。泰尔福特教授的作为确实不可原谅,但是除此之外,他是一个非常有教养的、温和的、没有野心的人。理查德·费迪蒙特则正相反,要我说,应该把他送到月球上去,让他有充足的时间欣赏那些巨大的陨石坑,而且他无法破坏那些巨大的坑。”图威斯特博士清了清嗓子,“总之,现在你们应该能理解查尔斯·温斯洛的情绪和想法了。在他眼里,费迪蒙特的旧房子是一个象征,他必须想尽办法确保那栋房子不会落入‘破坏者’的手中。这五年间的种种异相都是温斯洛作为,我甚至怀疑路易斯的遗嘱也是受了温斯洛的影响。现在我们能清楚地看到温斯洛的目标:让人相信老疯子的幽灵仍然在那栋房子里徘徊。因为路易斯不喜欢坟墓,所以他会时不时地回到家里休息——正如他在遗嘱中暗示的那样,这样能吓跑潜在的买家,让理查德的开发计划落空,最好让理查德明白那块地无利可图,彻底阻止他对那栋房子进行翻修。温斯洛花了五年时间准备。他喜欢循序渐进,而点睛之笔就是震惊整个必斯福德的那件事。”
“确实如此。”马克阿里斯特一边继续在一个架子上搜索,一边说,“把老朋友的尸体从坟墓里刨出来……”
图威斯特博士点点头。“我不知道温斯洛是否从一开始就打算利用费迪蒙特的尸体。不管他用什么,必须是某种非同寻常的东西!越是令人震惊,令人不安的东西,就越能阻止理查德·费迪蒙特。我并不是要为他辩护,只是在陈述事实。好了,现在我们说说技术问题。
“当我明白他如何在灰尘中行走而不留痕迹,我就明白他肯定是从正门进入房子的。那么,我们面临的主要问题就是插在房门内侧的钥匙。既然如此,我可以把问题简化为:房门是用一把复制的钥匙从外面锁住的。其实在路易斯去世后的那几天,任何人都可以进入房子拿到备用钥匙,然后复制一把钥匙。之后的问题就是如何从房门的外侧让‘真正的’钥匙插入房门内侧的锁孔,这确实有点儿难度。我考虑过用一种牵线系统,但是这需要一个支点,一个圆环之类的东西,而且必须离房门很近。实际上,那里确实有这么个东西!不是一个显眼的
圆环,却是能够用得上的东西:在楼梯下面有一个小储藏间,储藏间的门上有插销锁。你们都去过那里,应该记得。那个储藏间的门距离大门不到两米,而且在大门偏左侧的位置。那个插销的一端是一个圆环,你可以用手指头插进去拉动插销,也可以用一根结实的绳子穿过那个圆环……就是这样的绳子。谢谢,上校……”
试验几次后,图威斯特博士成功地把绳子系在了钥匙的两端,一端是齿孔,另一端是圆环。
“很遗憾,我不擅长打结,不过应该是这样的。请看,我要拉动这根绳子,让绳子和钥匙成一条直线,就像这样。我现在没有特别用力,如果我干脆利落地拉几下,看!”
一个绳结松开了,钥匙留在了绳子的另一端。
“一个假绳结……”诺威仪说道。
“没错,年轻人,您可以试着松开另一端。我拉着钥匙,您拉动绳子,就像我刚才做的那样……”
他们的试验成功了,钥匙和绳子完全分开了。
“看吧,这样就能不留痕迹。”图威斯特博士兴奋地说,“我现在重新系好绳结,进行真正的演示。”
他们都来到后门的位置,那把钥匙就是后门门锁的钥匙。他们都到了房子外面,只有诺威仪留在里面,他在距离房门大概一米远的位置,手上拿着一个小钩子。
“就这样。”图威斯特博士又说,“都准备好了。我的钥匙和两端的绳子都就绪了。诺威仪手里拿着的钩子相当于路易斯家的储藏间的插销锁上的圆环。年轻人,现在稳住,一毫米都不能移动……很好。现在我就是温斯洛,已经完成了在房子里该做的事情。我把绳子穿过锁孔,把钥匙和绳子系在一起,留绳子的一部分在房门外侧,绳子另一侧连到储藏间的插销锁上。这时候绳子并没有受力,钥匙仍然落在地上——正如你们看到的,就在我们的朋友诺威仪的脚边。我相信温斯洛把钥匙放在更远一点儿的位置,不过这并不影响试验的结果。我要说的是,这个试验多多少少会在灰尘中留下一点儿痕迹,但我们进去的时候鞋子也破坏了那一点儿痕迹。现在我出门把门关上,拿出另一把备用钥匙,转动钥匙把门锁好,此时锁孔里还有一根细细的绳子,不过应该不影响钥匙的转动。现在我拿起绳子,以及房门下面穿出来的绳子,轻轻地拉动,直到绳子受力拉直……当然我不能过度用力,否则绳结将会脱落。我们看不到房门里面的情况,不过诺威仪应该看得一清二楚。他看到一根绳子从房门下面的缝隙连到他手上的钩子,形成一个大概四十五度的角,然后又有一根笔直的线指向后门的锁孔,绳子中间是一把钥匙,钥匙的齿孔方向对着锁孔……是这样吧?”
“没错。”诺威仪在房门内侧说,“我现在明白了,先生……您将会轻轻地拉锁孔里的绳子,同时轻轻地送门下面的绳子,这样就能让钥匙进入锁孔。”
图威斯特博士就像一个孩童那样兴奋,他一边操作一边说:“很简单。你们看到了吧,如果没拉紧绳子,也就是说如果钥匙不是和锁孔完全平行,钥匙就不可能进入锁孔。另外,锁孔上有专门给齿槽部分留出的凹槽,如果钥匙没有转到正确的角度也无法进入。幸好绳子是系在齿槽上的,齿槽受力,就会处于正确的角度而不是歪斜着,当然前提是绳子必须非常精准地系在齿槽上……用这个方法,我可以把钥匙拉进锁孔。”
在这一刻,他们听到了一声轻微的金属碰撞声。同时另一侧传来诺威仪的声音。“太棒了,成功了!”
图威斯特博士满意地点了点头。“现在我只需要用力抖绳子,把两个绳结松开。诺威仪,做好准备,我要拉了。”
他扯了两下,先把两根绳子抽出来,再把绳子卷好,放进口袋。
“就是这样,完全没有痕迹。我们在现场发现的钥匙就是原先和其他钥匙一起挂在小储藏间里的备用钥匙,它已经在那里沉睡了好几年,是温斯洛用灵巧的手把它插进了锁孔。”
大家都回到客厅。因为演示有足够的说服力,没有人对此提出异议。
图威斯特博士接着说:“这是第一个戏法。第二个就是所谓的‘违背重力地行走’。现在,你们都知道那个在灰尘上行走的人就是温斯洛,所以我的调查就容易了很多。我想起苏格兰场曾经有一个著名的盗窃案,其中的难题就是小偷如何在不触发警报系统的情况下拿到了宝物。那个难题让很多人想破了脑袋,但是没有难倒温斯洛。我们的朋友布瑞格斯帮我恢复了记忆,并且在极短的时间里找到了相关的卷宗,那就是瑞特案。当我向布瑞格斯提到瑞特案的时候,他就明白我已经洞悉了温斯洛的戏法。
“那个案件中,小偷需要经过一个很长的走廊,走廊上感应器密布,只要脚一落地就会触发警报。他做了两根大概两米长,截面是4厘米×6厘米的木条。木条每一端都装了两颗大钉子,这样把木条放在地上的时候,是四颗钉子在受力。这两根木条有6厘米宽,足够结实,完全可以支撑人的体重。你们可以想象出他的做法,他把一根木条放在地上,举着另一根木条作为平衡物帮助他的身体保持平衡。到了木板的末端,小心地蹲下,把第二个木条放下,然后小心地把第一根木头搬起来,他用这个方法穿过了走廊。那个小偷有可能不小心把钉子落在了警报器上,不过那种风险很小。他成功地偷走了东西,也证明这是一个非常有效的
方法。你们觉得这些动作很困难?当然,执行的人必须平衡感很好,而且需要预先练习。在只有6厘米宽的木板上行走算不上壮举,很多人能在钢丝上行走!”
“我认为完全可行。”马克阿里斯特上校平静地说,“可是,我记得我发现地面的灰尘上毫无痕迹。如果靠四颗钉子作为支点,总归会留下一点儿痕迹。警方如果仔细勘察应该能够觉察。”
“您说得很对,地面上没有任何痕迹。”
“鞋子上也没有痕迹,对吗?”
“您离答案只有一步之遥……”
“您还曾经说过,在鞋子内部,也就是说能看到的鞋跟上面的部分也没有痕迹!”
“是的,我曾经这么说过,不过并不完全准确,应该说绝大部分鞋子都没有痕迹。多数鞋子都是普通的鞋子,鞋跟部分的材质是光滑的皮革。但是有的鞋子里面衬了绒,还有的是拖鞋。这些鞋子内侧表面覆盖的灰尘并非平滑的,而是蓬松的,因此很难辨别这些鞋是否曾经被尖细的东西戳过。虽然我们的警员仔细查看了每一双鞋子,但是他们不可能把每只鞋子放到显微镜底下……温斯洛的手法相当精致,他把有绒毛的鞋子混在其他鞋子当中,完全看不出有什么规律。这当然是障眼法,因为他在每个必须放钉子的地方都准备了一双有绒毛的鞋子,布满了走廊和房间。我不得不承认,线索就在我们眼前,我们却视而不见。更妙的是,那些鞋子所引发的种种猜测和联想很容易让我们误入歧途……”
上校点了点头,有点儿惆怅地说:“是啊,这就是温斯洛最擅长的。不过他当时带着一具尸体。”
“最多二十公斤,也许就被他装在一个背包里。只要将尸体固定好了,运输起来并不是什么难题。我觉得困难的是如何把那东西既能摆放在扶手椅里面,又能保持平衡。他当时应该在一根木条的末端,而木条的支点是在靠近壁炉的最后一双拖鞋,距离扶手椅还有一米远……”
“真的难以置信。”诺威仪焦急地望着布瑞狄,“他搞得这么复杂就是为了……”
“他一辈子都在追捕那些善于使用这些诡计的人。”马克阿里斯特上校郑重地说,“我可以骄傲地说他是当之无愧的专家。”
布瑞狄显然感到窘迫,腼腆地提议:“不如说点儿别的事情?”
“我还没说完。”图威斯特博士朝她温和地笑了笑,“最后的秘密就是路易斯·费迪蒙特的鞋子。不过不要担心,我会说得很简短,我知道这个话题让你们不舒服。那个老人为什么突然开始收集鞋子?这个问题让我绞尽脑汁,甚至把其他重要的问题放到了一边。我刚才说过,是‘哲学’让调查者进步,越是令人困惑的问题就越能激发灵感。现
在重新想想这个让人‘发疯’的事情,你们会发现,只要仔细地、有条理地分析,结论自然就会呈现在您面前。
“第一,有人曾经看到路易斯·费迪蒙特在教堂附近朝牧师的助手扔雪球,然后悄悄地逃走,表现出心满意足的样子。
“第二,有人看到他推了一个正在玩滑梯的孩子。
“第三,有人看到他藏在树丛后面看木偶剧。
“第四,玩具商店的主人西蒙说他看到过路易斯把脸贴在橱窗上,就像我在那里心醉神迷地欣赏橱窗里的玩具一样。
“基于以上现象,你们自然得出一个结论:路易斯·费迪蒙特返老还童了。他是一个孤儿,他的童年恐怕并不美好,这使他的生活中缺乏亲情,而他的侄子和侄女对他又毫无感情可言,致使他会带着这种缺憾走向坟墓。不过西蒙先生的一句话让我恍然大悟,他说路易斯当时的样子和我很像。我当时正在回忆童年,回忆美妙的圣诞节。可对于路易斯先生来说,那是多么不幸的童年。我记得那时西蒙先生还补充道:‘他似乎很伤感,又似乎陷入了梦境。’你们想得到那个老人脑子里在想什么吗?他想补偿失去的那些年,让圣诞老人给他带来许多礼物。在壁炉前面只放一双鞋子?那可不行。应该多放几双,甚至在整栋房子里都摆上鞋子!这样圣诞老人就会相信屋里有很多人,必须送出很多礼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