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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秒钟后,我透过铁笼,看见一只营养充足的粉红猪。
“去他妈的。”约翰在我身后说。
小猪平静地跑到铁笼旁嗅着我,它将前脚搁在铁笼上,我不是很确定,但我好像又看到那个圆周率的符号,跟莫莉和德雷克脚上的一样——这到底是什么意思?我用力一拉电锯的绳索,差点把绳子拔断。电锯吼叫一声发动了。
约翰低头看着莫莉,说:“我们要把这里炸到十八层地狱,你最好给我把炸弹拉出来。”
“放下武器!”
约翰和我转过身,看到约十米外有一名身穿防尘衣的男子拿着巨型来复枪对着我们,枪管似乎有许多支。他的声音透过头套侧面的小麦克风传出来,他一面大叫,一面挤过其他穿白衣的员工。
约翰没有把汽油弹枪放下,反而将点燃的枪口对准男子,说:“浑蛋,你才把枪放下。”
我说:“先生,如果是我就会照做,我们现在很不爽。”
“限你们一秒内把电锯和那个……东西放下。”
这时约翰扑到地上,大声尖叫:“你居然开枪!啊啊啊!”
其实根本没人开枪。我冲到约翰身旁。“你居然对他开枪!他有四个小孩!现在变成四个孤儿了。”
男子走过来,枪口对着约翰。这把枪看起来来自二〇五〇年,外表平滑,还有一个闪着绿光的细小电子瞄准器,小枪管上方则有另一支巨大的枪管,大概可以发射加农炮。
“你,退后站到那边去。”
我说:“去你妈的,你杀了他!”
“现在马上退后。”
我起身退开。男子居高临下地用来复枪瞄准约翰的头。
“你没中枪。给我站起来。”
我心中同时涌起两股冲动:一半想投降,让紧张和恐惧全部结束,接受我的命运;另一半则想大开杀戒。
我不记得自己做出了决定,只知道我的肌肉因为肾上腺素而紧绷,我突然发现恐惧和愤怒是人类最亢奋的情绪。当下我就知道自己敌不过他,但也知道如果要死,我希望这样死——我想在这浑蛋身上留下一道意义深远的疤痕。
我扑向男子,把电锯像球棒一样挥了出去。我瞄得很高,打算从肩膀把他的手臂砍断,结果差了六十厘米,砍中了他的手。
我砍到他握住来复枪把的手,转动的电锯撞上来复枪后弹开,后冲力害我手一松,电锯掉到了地上,随着马达运转嘎嘎作响。
太好了。
然而,男子却痛得惊叫出声。我惊恐地看见他的两根手指掉到地上,落在一摊血迹里,来复枪哐啷一声落在地上。我扑向枪,抓住满是血的黏湿握把,发现扳机的位置跟一般枪支一样,于是我瞄准男子的胸口,站了起来。约翰也站起身,一脸厌恶地看着男子断了手指的残肢。
我说:“先生,你需要让医生看一下。”
男子没有移动。我的心跳得很快,这才惊觉我害这个人下半辈子都残废了。约翰说:“猪头,现在你该跑去找急救箱了。”
男子站起身,踉踉跄跄地走开。在我们四周,数十名或数百名无脸的光头工人站着一动也不动,就像跟他们长得很像的人偶那样。一切都停顿下来,机器也停止了运转。
我试图舒缓呼吸,但我感到膀胱快憋不住了。我说:“还挺顺利的嘛。”
旁边传来“啵”的一声,我们身边的一个蓝桶突然裂开一条缝。约翰和我好奇地看了一会儿,才注意到十几名身穿防尘衣的人几乎从四面八方朝我们奔来,每个人都全副武装,一面跑一面闪躲那些一动也不动的工人人偶,把器材撞倒在地。
我举起来复枪,不确定要怎么做。我听到几声枪响,在巨大的房间里听起来声音好小。我转身,瞄准装满粉红液体和天知道什么东西的水缸,扣下扳机。
来复枪炸掉了,或至少看起来好像爆炸了。枪口没有发出一般来复枪的爆裂声,而是传出如雷般的轰鸣,枪托用力地戳进了我的肩膀。水缸碎成一片片的玻璃,里面的液体和扭动的东西漫到地板上,逼得无脸工人四散逃开。
屋里陷入混乱,凄厉的尖叫声四起,玻璃破裂,桌子被推倒。水缸里流出来的东西在地上抽搐,胡乱挥舞着四肢,我觉得我好像看到一张人脸接在无毛的狒狒身上。四周一片漆黑,约翰开始跑,我也跟了上去。
我们像橄榄球队的跑卫一般躲闪人群,穿过周遭的混乱。眼前的景象宛如诡异事件超级大杂烩,只有在梦里才会出现:我们经过数百名工人人偶,看到有些桌上摆满衣服、缝纫器材和好几卷布料,还有一整柜的内衣裤;我们跑过另一区,这边的工人好像负责牙齿,他们拿着钻子在做牙桥和假牙;我们撞倒椅子、桌子和档案柜,还看到一名年轻女子被绑在桌上,少了一条腿;我们看到一个架子,上面放着好多我们在埃米家浴室见过的脂肪袋,上面都印着数字;我还看到一名男子被铁链绑在墙上,双臂似乎变成了蛇,手掌的位置只有咬动的嘴巴和毒牙。
莫莉跑在前方,看上去像快速移动的低空铜色线条,我惊恐地发现原来约翰是在跟着它跑。我听到更多枪响,两名人偶员工倒下,背上出现好几个大洞。我感到内脏都被吓软了。我抓紧庞大的来复枪,摸到握把上的汗水和黏黏的血液。我们跑到墙边,看见一道宽广的阶梯——另一头是一扇双开光面钢板门,就像银行金库的门——锁着的银行金库门。
我听到喊叫和金属碰撞声,抬头看到悬空走道上有人,周围的人群中也出现穿着白色防尘衣的人,四面八方都有人在大喊指令。公播系统传出洪亮的声音,用类似希伯来语的沙哑音调宣布事情。我突然知道那只土拨鼠的感受了。
我举起来复枪,在握把旁找到一个小按钮,我按下它,希望能启动另一支枪管。我把枪举到肩膀上。
黑得要死……
我试着透过散发绿光的瞄准器瞄准目标。我感到很多只手抓住我,我扣下扳机,来复枪怒吼一声,喷出火花,枪管像钻地机一样跳动,我几乎马上就抓不住枪柄了,枪托不停地将我的肩膀往后推,直到我变成仰身对着上空开枪。三秒过后,子弹就被我发射光了,我睁着夜盲的眼睛,闻到弹药的味道。我听见砰砰砰几声,才发现是尸体从上方的悬空步道掉下来。
又有几只手抓住我,那些机械工人怪物抓着我的外套、拉扯我的头,有人抢走了我手中的来复枪,我听到“咻”的一声,像极了枪支从空中挥过来的声音。我脑中仿佛有炸弹爆炸,眼前火花炸开,我狠狠地倒在地上,听见大狗低吼吠叫,感到莫莉在我附近乱窜。我几乎晕了过去。我听到约翰在混乱中大喊——
“各位先生,我敬大家一轮烧酒!”
接着整个世界都着火了。
热气、火光和凄厉恐怖的尖叫。我跪起来,看到约翰用汽油弹枪扫过每样东西,倾泻而出的橘色火焰划破黑暗,无数焦黑的四肢在火光中挣扎。又有一只手从人群中伸出来抓住我,袖子已经着火了——
火臂!
——我踢了他一脚,挣脱开来,约翰在我身边疯狂给水枪加压,火焰又伴随狂风般的声音喷了出来。突然有人将我拉起来站好,把我往后推,一路推到铁门旁边。门现在显然开了,我们穿过门口进到另一个小空间,感觉像一条走廊。
我听见大门哐啷一声沉重地关上,接着一抹光线亮起——原来是约翰抓着我,他的拳头紧紧地抓住我的外套。他转向门口,我们看到一名细瘦的男子站在墙壁的铁盒旁。盒子上有好几个红色按钮。
那个人是罗伯特·诺思。他打量我们一番,然后简单地说了句:“了不起。”
只有我们这几个人站在走道上,铁门另一端传来各式各样的声音,莫莉看着门怒吼起来。诺思离开我们,沿着走廊往前走,我们跟了上去。我摸了摸发疼的头,手拿开后,手指上都是血。约翰放开我的外套,说:“你还能走吗?”
“嗯。”
诺思领着我们穿过一道又一道门,终于来到一间巨大的环形大厅,前面的楼梯通往一座舞台,整个空间看起来像一座篮球场。大厅中间应该是球场所在的地方,十几个高拱门排成两个同心圆,让我想起英国的巨石阵;大厅周围散落着床铺和实验台,却一个人也没有。地上的一个小台子上放着埃米家厕所里的脂肪袋(侧面写着“四十四点四二千克”),再过去没多远则是我在埃米家沙发上看过的铜线头发假人。诺思领头走过巨石阵房间,几乎看都没看就带我们走出另一扇门。我们穿过另一间大厅,走进巨大的圆顶房间,一根黑玻璃制的圆柱从房间中央一路伸展到天花板。
诺思在我们身后关上门,这也是三十厘米厚的滑动双开铁门。我发现这个房间没有其他出口,逃离暴民的一丝安慰马上消失无踪了。我们走到尽头了。
诺思说:“我有一千个问题想问,但没有时间了。”
我说:“我们得回去!回到地面上,回大卖场!埃米……”
他仿佛听不见我的话,转身走向圆柱。我四处张望,看到房间的墙壁跟这个地方所有的墙面一样,都使用平滑如玻璃的石板,大门和门的控制器似乎都是后来加上去的,因为铁导管包裹的线路都外露在墙上。我又开始猜这里到底是什么地方。我们还在地球上吗?
我跑向诺思,说:“把我们弄出去。让我们出去,然后告诉我们哪里最适合放炸弹。”
约翰说:“没错,这只狗随时都会爆炸。”
约翰摇摇挂在腰上的汽油弹枪的粉红塑料水箱,发现里头已经空了。他吹灭玩具水枪枪口的火焰,把枪丢到地上。我注意到枪口已经有点熔化了。
诺思说:“我觉得你们还没完全理解现在的状况。”
我朝诺思点点头,对约翰说:“我那晚在车上看到的人就是他。”
约翰说:“好吧。他可以告诉我们他妈的这是哪里吗?他们在外面做什么?”
我不耐烦地挥挥手,说:“先叫他把我们弄出去,让我们去救埃米,再把这个地方炸到十八层地狱。废话可以等一下再说,只要赶在外面那些浑蛋冲进来之前出去就行。”
诺思说:“我认为埃米很安全,而且我跟你保证,外面的人进不来。我很了解这间机构。”
“你怎么知道埃米的事?”我问道,“你也参与其中了吗?你替这些人工作?”
诺思说:“我在这里出生。你问他们在外面做什么,这个嘛,他们做的事,每种有思考能力的生物自出生以来都在做——把世界变成他们想要的样子。”
他看着黑色圆柱。
“你们觉得你们能看到什么?”
约翰说:“你再这样,我就先给你尝尝我的拳头,再给你看阿卫的老二,你最好——”
“你们先冷静下来,理解你们看到的一切,”诺思说,“了解之后你们就不会生气了。愤怒蒙蔽了你们的双眼。”诺思环视房间一周,继续说,“如我所说,我一个月前在这里出生,你们懂吗?”
我试着想出威胁诺思的暴力新招,但接着我看到约翰睁大了双眼。我转向黑色圆柱,看到柱体内的黑暗有了动静——旋转的形体流过其中,像一束束光线。是生命。
诺思说:“想象一条线织成的一件衣服。织完这件衣服后,同一条线没有被剪断,直接继续织了另一件类似的衣服。这条线同时属于两件衣服,然而从某个位置开始,这条线便不再属于其中一件衣服,而变成另一件衣服的一部分。”
约翰不耐烦地挥挥手,说:“谁在乎这个?”
诺思指向圆柱。
“这就是那条线。”
我说:“很好。约翰,把炸弹从莫莉的肠子里挖出来,把这鬼东西给炸了。”
诺思说:“你们想要拯救你们的朋友埃米,就只能穿过去。”
我说:“你要我们穿过去?这里面有什么?地狱吗?原来是这样吗?这根柱子一打开,一群你们这种恐怖的混账就会爬过来?所以我们这个小镇上怪事才这么多?”
“虽然很多人试过,但从来没人成功穿过这个通道。”
“那你他妈的到底在说什么?”我尖叫道。
约翰瞥了莫莉一眼,说:“莫莉,把炸弹给我拉出来。”
诺思说:“不,能来回穿越两地的只有黯黑人。”
约翰说:“黑人?所以(不具名小镇)才没有黑人?他们都被吸进去了?”
诺思一脸茫然,好一阵子后才回过神,继续说:“不,黯黑人是曾经活在世界上的人,却因为死亡或你们无法了解的原因脱离了身体。他们来自生物能感知思考的每个世界,不受物质限制,因此可以穿梭于不同的时间和空间,也可以不存在于任何时空当中。他们的数量远超过你们的想象,就像不同世界之间的黑色汪洋。随着更多有思考能力的生物出生、死亡,黯黑人的数量就如暴涨的河水般增加。”
“好吧!”约翰说,“我们把柱子炸了吧。”他弯身抓住莫莉,“我们要你把炸弹拉出来,莫莉。快拉!把炸弹拉出来!”
它连试都不试。
约翰说:“去它的,我们直接把它给烧了。”
诺思说:“你们不能毁掉通道。如果你们把通道炸了,你们的宇宙也会跟着消失。”
我看着他,然后转向莫莉。“快拉,莫莉!现在!快拉!”
诺思好像逐渐失去了耐心。他说:“只有穿过这个通道,你才能拯救埃米·沙利文。”
我转头看着他。“你终于决定要告诉我们怎么救她了吗?”
“你一定要穿过去。”
“你刚刚才说——”
“王先生,你吸引这么多人注意,不是没有原因的。这间机构的老板和其他很多人投注了你无法想象的时间与资金,试图研发来回穿越的能力。你和约翰显然具备这种能力,虽然我们不知道为什么。”
我说:“我知道,但我绝对不会告诉你。”
诺思说:“如果你不穿过去,你要去哪里?”
他说得有道理,况且我们也努力这么久了。我看着圆柱,说:“好吧,我们要怎么进去?”
“只要你决定你想进去,你就进得去。”
我伸出一只手去摸圆柱,表面光滑得像切割过的缟玛瑙。站这么近看,我觉得我在黑暗中看到了颜色——带有几抹白色的蓝。圆柱摸起来跟石头一样结实,然而我的手指突然就压了进去,仿佛柱子是用软蜡做的,我的手腕以下都消失在圆柱之后,接着一路没至手肘。我突然改变主意,想把手抽回来,却发现硬抽只会弄断我的手臂。我转头想叫约翰拿个尖锐的东西过来,这时眼前却陷入了一片黑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