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故事大全睡前故事上一章:北魏洛阳城南的居民与居住环境
- 故事大全睡前故事下一章:最后的139步
“如果见过,我想我应该早就告诉你了。”
“德雷克叔叔对它开枪,好像也没什么用。”
“他也看得到?”
“对啊,这只是真的。”
所以这只怪物跟大卖场的变形动物是同一类,不像假发怪和影子人。我得列张表才行,不然会搞混。
别忘了,就算德雷克看得见,也不表示镇上随便一个路人都看得见。这个小镇的警察很容易被感染,看看摩根·弗里曼就知道了。
我的思绪又脱轨了,非常需要拉回正途。
我问:“你带打火机了吗?”
约翰点燃他的打火机,一团微弱的昏黄光亮笼罩了我们。我四处查看,发现只有几个架子上摆了书,每本破烂的平装书书脊上都有一条条白色的折痕。《魔戒》《纳尼亚传奇》,某个叫特里·普拉切特的作家写的书,电视剧集《巴比伦五号》的小说,以及《哈利·波特》系列的第一、第三和第四部 ——显然吉姆只敢让埃米看三本,免得她学起魔法来。
其他的架子都摆满了填充玩具和垃圾。我看到一排立在小铁丝架上的盘子,画着《星际迷航》中的角色。
天花板上的怪物没有反应。
“好吧,”我疲惫地叹了口气,“我以为它会攻击你的手。显然它喜欢的是电流,不是光线。”
约翰灭掉打火机,然后说:“我想过打开窗户,开枪把它轰出去。”
“呃,听起来不太好。”我想了一下,模糊地想着我到底有没有打开自家前廊的灯。“它会……呃,怎么讲……穿过墙壁吗?”
“目前为止还没有。”
“跟我来。”
我们走回走廊,我关上身后的门。
“好了,”我说,“只要大家不再打开这扇门……”
“也对,我们在门上挂个标志就好了。”约翰说。第一个问题解决了。“更诡异的东西在这儿,你来看看这是什么鬼。”
我们越过走廊,他指向一间古老的浴室,里面有一个巨大的铸铁浴缸、泛黄的洗脸槽橱柜和一面破掉的镜子。水珠不断从水龙头滴下,一把剪刀卡在其中一个旋钮下,大概是要防止水流个不停。约翰按下电源开关,电灯闪烁着亮起。这盏灯显然还没被怪物侵犯过。
地板上躺着类似透明塑料袋的东西,里面装满粉色和黄色的琥珀状物质,大小差不多跟大包狗粮一样,塑料袋上用奇怪的生硬字体写了些什么。
约翰说:“门原本从浴室里面反锁着,我们是从外面把门撬开才进来的。我们进来的时候,水槽的水开着,牙刷放在洗脸槽上,上面沾着干掉的牙膏。窗户全都被封死了,根本没有路出去,所以她本来在浴室里,然后就不见了。可是她根本没有离开过浴室,对吧?”
浴室的锁是老旧公共厕所装的那种左右滑动的门闩,约翰所谓的“撬开”,其实就是他们不断用肩膀撞门,直到门框上的铁环脱落。我靠过去检查窗户,看来早在我出生前就被封住了。不过这也没关系,因为就算埃米真的锁上门,然后不知道为什么爬出窗户,跳了四米落在雪地上,可她要怎么再关上窗户?
“你觉得有人可以从外面把门锁上吗?我是说他们抓了埃米,然后再从门外把门闩拉上。”
你其实想问:你有没有可能办到,阿卫?
想都别想。我很确定虽然在我不记得的半小时之间,我的枪射出一颗子弹,但这和同一天有人突然失踪完全没关系,这是两件不相干的事。我刻意遗忘的事件搞不好是埃米来我家借一颗子弹,而我很平静地把子弹交给她。
“当然可以,”约翰说,“门关上大概就可以拉上门闩了,只要用一个折弯的衣架,花二十分钟试上四十次就行了吧。但是干吗这么麻烦?只为了让我们一头雾水?”
我用脚戳戳地上的塑料袋,袋子里装着沉重的液体,满满的软泥。约翰说:“袋子上写的是重量吧?”
“我想是吧,”我弯下腰,“四十四点四二千克。”我抓抓头,“我不知道这有多重。”
“你觉得……袋子里装的是她吗?”
“不是。我们先假设不是好了,实在太恶心了。”
“你觉得水母把她吃掉了吗?”
“连骨头也吃?”
“阿卫,我们讲的是会干电灯的飞天触角怪,还有什么不可能的?”
我走出浴室,晃过走廊,经过一间塞满纸箱和破烂椅子的房间。旁边的一扇门被钉死了,门后好像通往虚无。
约翰说:“你知道那是什么吗?以前人们盖房子都会建这种门来骗小偷,他们踏进门就会摔进深深的陷阱里,而屋主则会在门上挂金库之类的门牌,小偷只要撬开门,就会直接掉下去;屋主还会在陷阱底部装尖刺什么的。以前人们把这种机关叫‘爱尔兰电梯’。”
“或者呢,约翰,他们只是几年前拆掉了门外的阳台,但一直没把门也拆掉而已。”
我们走过一间空客房,房里散发出灰尘和旧油漆的味道。走廊尽头的房门敞开着,门后贴着“VNV国度”乐队的海报。
我探头进去,看见一间混乱的卧房,里头塞满了家具,皱皱的衣服散落在每样东西上。每面墙上都贴满了海报,包括我没听过的乐队,还有一张《古墓丽影》中安吉丽娜·朱莉的闪亮海报。没铺的床上摆着枕头,上面搁着一台很不错的苹果笔记本电脑。
“那台电脑,”我问道,“你们来的时候是就是这样放着的吗?”
“嗯,我们什么都没碰。”
床边的床头柜上有四个贴着柳橙汁标签的空塑料瓶,还有六个褐色的处方药瓶,地板上则有一包已经打开的五彩圆圈麦片。
我站在门口张望,却没有走进去。我觉得光是把头探进去,侵犯这个人的个人空间,就已经让我觉得很糟糕了。不过约翰从我身边直接走了进去,我才意识到如果我们要认真办案,我大概没有选择。反正警察天天都这样嘛——乱翻别人的衣柜,搜查他们放按摩棒的抽屉。我注意到床上的电脑开着,讽刺地转到睡眠模式,唯一的电源灯在侧边亮着。我按了一下空格键,黑色的屏幕亮起,露出白色的画面,一排蓝色的文字不断往下滑。
“你看看这个。”约翰朝化妆台点点头。有个抽屉被拉出一半,几副胸罩争先露了出来。化妆台上放着一个黑色的圆形物体,不比一卷底片大,中央有一个镜头。
“摄像机。”我回答。
“这是无线摄像机,”他说,“电脑用的。”
“什么?你是说像网络摄像机吗?”
“差不多。”
“这是吉姆的房间吗?”我问道。不知道为什么,我无法想象埃米·“小黄瓜”·沙利文会购买和使用电脑。几年前,我试着把莫莉还回来的时候碰到过她一次,在那之前,我对埃米唯一的印象来自收留精神错乱学生的松景特殊学校。我在那里度过我的高三岁月,记得每堂生活技能课她都趴在桌上睡觉,我对她的印象只有细瘦前臂上披散的一团红头发。
高三一整年我觉得我只听她说过十几个字,而且大部分都是“请让开,不然我要吐在你身上了”。
约翰喃喃地说着“天知道”。当你问了一个没营养的蠢问题时,大家都会这样回答。我四处看看,在房间另一侧看到另一个方形摄像机,就架在百货公司卖的假木板电脑桌架上,镜头不像一般网络摄像机对着桌前的椅子,而是转向旁边,对着走廊。
“这台摄像机在拍门口。”我推论道。我抬起头看着天花板上的风扇,上面四个小筒灯指向房间的各个角落,其中一盏灯上也粘着一台无线摄像机。“这里还有一台,”我说,“对着窗户。所有的出入口都照到了,就像安全系统一样。”
我的肚子悄悄浮起一丝紧张,但我转速缓慢的头脑还没有想通原因。
“好……”约翰说着,走向笔记本电脑,“我突然想到一件事。如果她一个人住,为什么还要锁住浴室的门?她大便的时候让门开着也没关系,不是吗?”
我点点头。“所以她进浴室的时候可能已经吓坏了。如果现在是在演《法律与秩序》,摄像机一定会清楚地拍到她被绑走的画面。对了,你不用这样看我,我也知道怪事发生在浴室,不在这里。她在浴室没装摄像机吧?”
“你最好重新想一下你刚才问的这个问题。”
约翰拿起笔记本电脑,在电脑桌前坐下。
“好吧,”我说,“她可能拍到了走廊上的人。”
又是同样的感觉,就像脑袋深处的微弱警铃,或是离家去度假时挥之不去的预感,觉得自己把重要物品忘在家里了。
他要在电脑上找摄像机的画面。
那又怎样?我把手插进口袋,在房间里四处游荡。我心想,先不管那只会飞的水母,如果这起案件变成再普通不过的绑架谋杀案,那我们先看过证据八成会害检方起诉不成。欢迎来到不具名小镇。
我摸着口袋里钥匙圈上掉下来的一把钥匙。我快干的头发蓬成了爆炸头,我用另一只手抓抓头发,说:“镇上哪家卖红色激浪汽水的店还开着?我刚才喝了一点,味道像有人融掉一整盒水果糖,再加了一点捣碎的可卡因。列克星敦街上的便利商店二十四小时都开着吗?”
约翰没听我说话,而是仔细看着笔记本电脑平滑的屏幕。
他在找摄像机的画面,看是谁抓走了埃米。
我的嘴巴愈来愈干,心跳有点快,大概是咖啡因害的。我从约翰的肩上看过去,看到屏幕上方显示“我的猫在我床上尿尿”这行字,每行字彼此不相连,都以括号框起来的名字开始。我认出了这个格式。
那是聊天室的对话记录。她去刷牙前还在线,然后有人把她抓走了。对方可能是人,也有可能是怪物,重点是她早就知道它们要来,所以她才架了摄像机,好留下证——
哦,该死。
我猛然挺直身体。
浑蛋,要是摄像机拍到你,你要怎么解释?
这个想法像铁锤敲中我的老二,约翰甚至真的转头看了我一眼,我突然觉得全身赤裸。我努力回想我最放松、无辜的肢体动作,然而等我把手从口袋里掏出来,看见手里的东西时,我佯装出来的效果就全毁了。
我拿着我家后院工具间的钥匙。
平常我都是把这把钥匙挂在后门旁的钉子上,不会放在口袋里。
哦,阿卫,你在工具间里放了什么?
我举起一根手指宣告。“我想到一件事,”然后说,“等一下。”
约翰转向我,他突然投注在我身上的注意力像加热灯照在我脸上。我却发现自己根本不知道要说什么。
“我们不应该……呃,我们不应该乱碰她的东西。”
“好吧,为什么?”
“因为……我觉得最好还是——你看,我们还有一名目击证人,不是吗?”
“有吗?”
“有啊,那只水母怪。我们在这里跟电脑奋斗的时候,那家伙搞不好早就不知道跑哪儿去了。反正电脑又不会不见。”
约翰瞥了走廊一眼,然后说:“你觉得它会说话?”
我直直地看着他的眼睛,说:“我觉得不管它想不想说,你都能让它开口。”
他若有所思地抓抓下巴,说:“我需要烤面包机。”
“我刚看到厨房有一台。来吧,把笔记本给我,你去逼那只黏黏的王八蛋吐露点有用的信息。”
约翰带着全新的目标大步走出房间,换我在椅子上坐下。笔记本电脑的桌面图案是奥兰多·布鲁姆身穿全套《魔戒》戏服的照片。我听见约翰重重的脚步声走下楼梯后,才用手指飞快点过每个文件夹。我开始微微冒汗,心脏怦怦撞着胸骨,膝盖不断颤抖。
我终于找到一个文件夹,里面装满低分辨率的摄像机画面截图。我点开其中一张,看到一团东西窝在棉被下呼呼大睡的昏暗图片;我再点开另一张,也是同样的画面;第三张则拍到空无一人的床;第四张又是那团东西在睡觉。文件夹里有数百张照片。
我听见约翰用力走上楼梯,于是瞥向走廊,直到听见他打开图书室的门,才继续动作。
我现在进退不得。我当然不能把照片删掉,我又不是要毁灭犯罪证据,当下我甚至决定,如果要抓的犯人就是我,我绝对会向约翰坦白。但是我希望他照着我的步调来。我需要时间弄清楚状况、消化事实,稍微控制我的发现。我需要不同的选择。
我将整个装照片的文件夹剪切,移到硬盘上我认为最隐秘的地方,藏在打印机驱动器的附属文件夹里的附属文件夹里的附属文件夹里的附属文件夹中。我关掉计算机,从椅子上跳起来,突然又紧张得充满活力。
你得回家,看看工具间里到底有什么。
没错,就是这样。我将手伸进口袋,紧紧握住车钥匙,甚至在手掌上压出痕迹。我大步踏出房间,走过走廊,感到内疚像发臭的云团环绕着我。我经过图书室时约翰刚好冲出来,摔上身后的门。
他说:“那只飘来飘去的死王八绝对看到什么了,我光看它的动作就知道了。”
我说:“我得走了。”
“为什么?”
“我得回家一趟,马上就回来。”
“也是,你最好去看一下烤的布朗尼。你可以顺便帮我带几双橡胶手套来吗?”
“好。”
他又打开图书室的门,说:“浑蛋,你跑哪儿去了?”然后再次跑进房间并关上了门。
我逃走了。
我上了车,除霜暖气吹着挡风玻璃,冰雪结晶碰到玻璃后融化,下一秒就被雨刷推开。轮胎似乎在我身下飘浮着,无法和雪地摩擦。整条路上只有我。
假设你的工具间里放着一具纤瘦的红发智障女孩尸体,你一定要把事情讲清楚。先去找约翰,一五一十地告诉他发生了什么事,剩下的计划等会儿再说。你得先看看工具间里到底有什么,得先看……
我打开收音机,希望音乐能将混乱的想法轰出脑外,希望罕见的非乡村音乐台能吹散潮湿的噩梦空气。我转过一台又一台的噪声,突然听见一名被掐住喉咙的男子发出窒息般的尖锐喊叫,害我全身缩了起来。过了一会儿,我才听出来那是弗雷德·德斯特和软饼干乐队的歌——箩筐最喜欢的乐队。他们发明了新的音乐创作手法——把一堆普通的饶舌歌词喂给羊吃,然后用重金属吉他配乐,对着麦克风念出羊的粪便内容。
这首歌显然叫《旋转》,因为副歌从头到尾就是弗雷德不断在重复这个词。太好了。旋转,旋转,旋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