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痉挛突然消失,我又累又困惑。我眨眨眼,想看清楚周围的状况。
我坐起身,看到女孩跌跌撞撞地走着,仿佛有人用棒子敲了她的头,把她打晕了。她弯下腰,深深吸气,然后吐在地上。
我也好想吐。我觉得身体油腻腻的,好像刚排出什么不干净的东西,譬如拉了条虫出来。我还感到挥之不去的恶心和耻辱,就像有人喝醉后勉强清醒过来,却发现他跟好朋友的妈妈上了床。
约翰震惊地看着克里斯。他转向我,露出怀疑的质问表情。
“你看我干什么?”我大叫,“快去帮她啊,浑蛋!”
约翰点点头,显然相信我没事了。克里斯不太妙。她大声尖叫,跪到地上,接着颤抖着倒了下去。我挣扎着站起来跑过去,约翰却抓住我的外套,拦住我。
“不!”我尖叫道,“那个怪物在她身体里面!让我碰她,让怪物回到我身上,然后开枪杀了我!”
“今天不行。”
“她快死了!”
“不会,她没事。她要杀掉它了。”
“什么?”
克里斯抬头看着我们,她的双眼充血,汗湿的头发黏成一束束垂在旁边。她的眼神蕴含了深沉且黑暗的怨恨,我感觉好像被她揍了一拳。
我从来没在人类的脸上看到过这种表情。躲在她体内的生物如此憎恨人类,因而显得无比恐怖,简直是陌生、冷漠又不讲理。
我只服侍克洛克。
黑暗中的一只蓝眼睛。
它能控制你,就像控制蟑螂一样。
我想跟小婴儿一样缩起来,开始吸吮大拇指,让眼泪和口水统统流到身体底下。
对不起,我试着活着,试着有感觉,但我做不到,我没办法和那个东西活在同一个宇宙。
她又开始大声尖叫,声音跟歌剧女伶一样响亮,大得不可思议。她抓住头发,紧紧闭上眼睛。我们周围的空气爆出巨响,类似海浪撞上码头的悠长吼声。几片玻璃碎片打中了我的脸颊。
一百块天窗玻璃同时爆裂,从空中落下一圈玻璃碎片,如池塘水面的涟漪般扩散开来。玻璃片从我们周围倾泻而下,重重掉到地上,打在我们的头和肩膀上,发出尖锐的声响。
接着一片寂静。她躺着一动也不动。
啊,她死了。
不对……她的胸口还在动,她还在呼吸。
“快走!快走!”
约翰拉着我的袖子,把克里斯扶起来。
一根铁横梁砸在她身后。
整个房间快要散了,我们拔腿就跑,半拖着她冲出美食区。屋顶梁柱、照明设备、线缆、木板和玻璃如雪崩般冲了下来。
我们踉踉跄跄地跑出铁门,回到走道,跌坐在地上,美食区的天花板在我们身后掉下,残骸一路堆到铁门口,一股加压的空气和灰尘像沙尘暴般从我们身边吹过。
克里斯试着坐起来。她看起来累坏了,伸手擦掉眼里的小石屑。
我拿下脖子上的项链,交给她,她马上接过去戴上。
“她打败它了,”约翰说,“那个怪物就像高烧,从你身上传给她,却没办法在她身上存活。”
他转向女孩。
“你还好吗?”
“我觉得我可以睡上一千年。”
我打出的子弹擦过约翰的头皮,他说他没事,但是我的天哪,伤口流了好多血,他的上衣都湿透了。
我们在大卖场晃了一圈,寻找莫莉和其他怪物,但什么也没找到。
克里斯留下来陪韦克斯勒,并用手机打电话叫了救护车。她坚信他还活着,虽然我们都看不出来。等到远方传来第一声微弱的警笛声,韦克斯勒终于勉强恢复意识,他对克里斯一笑,用手指拨开她脸上的一束头发。他对她说了几句话。我们听不见,反正也不关我们的事。
救护人员到了,问了我们一大堆问题。约翰一五一十地告诉他们事实——我没有骗你,他真的说我被附身,而我们杀死恶魔的过程摧毁了美食街。他拒绝接受治疗。
救护车离开后,我们一起走向克里斯的车,她问约翰:“你确定你的头不用包扎吗?”
“还好啦,只是擦伤而已,我本来就想把头发剃掉。你要去医院看丹尼吗?”
“嗯,不过……我得先做一件事。他问我看过录像带了没有,你们知道他在说什么吗?”
我说“不知道”,约翰则同时说“知道”。
“他之前拍的录像带,”约翰说,“在他的公寓里。”
半小时后,克里斯在韦克斯勒公寓的沙发上坐下,约翰把录像带倒带,开始播放。韦克斯勒跟先前一样出现在屏幕上,看起来疲累又颓丧。
“嗨,亲爱的,你在吗?如果在的话,回答我一声吧。”
克里斯一脸疑惑地看着我们,我们也无法回答。她转回去看着屏幕,继续等着。
“别担心,不用怕。说‘哈啰’就好了。”
“呃,哈啰。”克里斯说,她看起来有点害羞,一颗泪珠滑下她的脸颊,“丹尼,你看起来好糟……”
“我知道,这几个礼拜很不好过。”
丹尼在克里斯开口的整整三小时前,就对着摄像机回答了。
“宝贝,我做了一件蠢事,现在抽不了身,你绝对无法想象是怎么回事。”
“什么?”克里斯啜泣着说,“发生什么事了?”
“如果我告诉你细节,你反而会希望自己还是不知道比较好。”他说,“但你已经知道我不是我了。我的灵魂来来去去,现在我没事,但每一秒我都得拼命维持掌控。我的力量不断流失,宝贝,我为了浮到表面、抓住控制的方向盘,得消耗好多能量。我只要一放松,它就会占据我的身体,取代我。我只能在一旁看着,无能为力。”
他忍不住哭了起来,克里斯也跟着哭,听起来无比疲倦。
“你还好吗?”
他一面啜泣,一面问道。
“你受伤了吗?”
“我很好,我不会有事。这好奇怪。”
“我根本不知道我是怎么做到的,现在我能看到东西,听到跨越时空的声音……克里斯,你不要知道比较好,继续相信这种事不可能发生,你下半辈子会过得比较快乐。但是我还得告诉你另一件事。我已经想告诉你很久了。如果我还活着,我可能没有勇气当面对你说。不过现在……”
韦克斯勒的眼睛微微移动。我感到脊髓一阵发冷。
他看着我。
我往左边移了几厘米,他的眼睛也跟着我移动。
他说:
“你是王大卫吗?”
不是!说不是!
“是啊……大概吧。”
跨越时间的视频对话。天啊,我需要吃派,最好现在就给我派。
“我不知道所有细节,现在我脑袋里的事情非常……混乱。但是那只眼睛在监视你,你懂我的意思吧?”
我发现自己无法回答,我的嘴巴干到粘在一起了。
“大卫,只有你完全了解现在的状况有多严重。”
我脑中冒出一千个问题,然而我只能撑开嘴唇,说:“但是……我不……”然后就说不出话了。
“我想和克里斯单独谈一下,好吗?我很高兴你也没事。”
约翰邀请我到他家过夜,跟他一起狂喝啤酒。我婉拒了他的好意。我很饿,而且还有别的事要处理。
我搭出租车到麦当劳,请司机让我在停车场下车。
没错,麦当劳叔叔还在门上,他剖开自己的肚子,拉出自己的肠子塞进嘴里。我感到外套口袋里有一样坚硬的东西。我伸手掏出生锈的美工刀,却不记得曾把刀子放进外套里过。我像摸到响尾蛇一样,松手让刀掉到地上,然后用两根指头捡起来,丢进垃圾桶。
我又盯着海报看。
我真的很饿。
店已经关了,但是二十四小时无休的得来速车道还开着。我走过去,站在冰冷的秋风中,颤抖着点了两个德国香肠堡。
我坐在停车场另一端的人行道边,一直看着门上的海报,把两个香肠堡都吃掉。
阿尼开进杂草丛生的泥土地。如果开发商当初把地铺好,这里就会是大卖场的停车场了。
“我懂了,”阿尼说,“基督教薄荷糖、十字架、《圣经》,这整个故事只是夸张的引言,你其实是想要我订《路标福音报》吧?你现在要给我印了耶稣图片的宣传手册,然后去跟下个罪人讲同样的故事吗?王先生,传教不需要这么拐弯抹角。”
“我没有要传教。十字架跟那堆东西为什么有用?要不是我们相信有用,不然就是坏人认为有用,或者世界上就是有某种力量。只要有门路,大家都能掌控。”
“你是山达基教派的人吧?”
我说:“我们再也没见过克里斯和韦克斯勒,连在电视上也没有。他一出院,他们就一起离开了这座小镇。嗯,没错,他们搞在一起了。”
他眯起眼,看着面前延展的大卖场废墟,然后问:“就是这里吗?”
“你觉得一座小镇能有两个这样的地方吗?”
我用手捋过头发,看着逐渐崩解的卖场大楼上黑暗的空洞。原本那里都是窗户。我隐约听见塑料防水布在微风中拍动的声响。“你怕了吗,阿尼?”
“我应该害怕吗?这里闹鬼吗?”
“没这么简单,而且我也希望事情不用这么复杂。你提到闹鬼时,脑袋里想的是老太太的鬼魂漫无目的地到处飘动吧,但是我甚至不知道这附近来来去去的东西过去到底是不是人,或许它们只是不记得自己的前身——想象一下希特勒跟德古拉伯爵,还有偷摸地把它们活埋的垃圾场怪老头——现在继续想着这些人,但去掉所有的限制:它们没有身体,永远不会死,也不会累,拥有无限的时间。你可以想象它们的恶意,一团愚蠢的怨恨飘过永恒,像油井燃烧的火焰一样永不熄灭。”
阿尼等我继续说下去,但我停了下来。
我突然发现接下来的故事有多难说。我以为把整个故事告诉别人,会让我好过一点,然而接下来的部分感觉更像我的告解。
我下车,走向一道水泥斜坡,这里是胎死腹中的百货公司可能需要的卸货区。我听见阿尼关上车门,接着沉重的脚步声从背后传来,我知道他跟上来了。
我说:“去年镇上有一名女孩失踪了,事情没有闹大,你可以去查。”
“我猜猜看。你是最后一个和她说话的人。”
我没有回答,只是爬上卸货斜坡,走到敞开的门口,再次闻到熟悉的霉味和尿臊味。
我扯掉一条黄色警戒线,走进室内清凉的黑暗中。
“你可能会觉得我疯了……”
第十章 失踪的女孩
韦克斯勒事件后的来年夏天,我发现有人在透过电视监视我。
我可以感觉到他的视线,就像你会觉得有人在身后盯着你瞧——屏幕后面有一双眼睛在看我。
我尽可能地忽略他,并告诉自己,不会有人想监视二十三岁的单身男子每天坐在沙发上吃塔可钟餐厅的豆子墨西哥卷饼(一个八十美分,两个加一杯可乐是三美元)。但我知道事情没这么简单,显然有一群人除了欣赏我跟著名雕像大卫像一样完美的屁股,还有其他监视我的好理由。
有天晚上,电视上的历史频道正在播放史上最强战舰特辑,我转头去照远处墙上的镜子,想用梳子梳开头上打结的头发,却赫然僵在原地。
我从镜子里我的肩膀上方瞄到了电视画面。
是一张脸。
那张脸的形状很奇怪,虽然有人类的五官,位置却不太对劲,感觉像迈克尔·杰克逊的脸,像一张面具——圆睁的巨大双眼,鼻子有点偏离中线。他从电视屏幕上直勾勾地盯着我的背影。
我猛然转头看向电视,惊恐地吸了口气,梳子从我手中飞了出去。
电视又恢复正常,俾斯麦号战舰在一片烟雾中沉没了。
我已经说过,大部分的人遇到这种情况都会担心自己发疯了,不过现在发疯只是要做些检查,拿处方药而已,没什么大不了的。但是,我现在真的担心有人透过他妈的电视机在看我。
我告诉约翰这件事,身为我的好朋友,他马上就来到我家。他说我们继续照常生活就好,于是我们诅咒了电视半个小时,然后他脱下裤子,把老二贴着屏幕。他建议我休息一下,说我可能因为珍妮弗的事太累了——过去的六个月间,她已经搬进搬出两次。我们喝了点酒,玩起电动曲棍球,直到太阳升起。
接下来几周,我都过着这样的生活——睡得太少,喝得太多,又玩了太多电动曲棍球。事态逐渐失控,很快我们就不派守门员,直接六对六在冰上较劲,玩出七十四分比六十八分的结果。最后我们开始玩同一队(红翼队),对抗计算机控制的无能队伍,等我们以一百二十六分比零分大胜时,我知道我的人生已经触底了。
我知道还是有人在监视我。我知道这不太妙——怪事又要发生了,我必须集中精神才行。
我把酒瓶丢掉,刮了胡子,甚至考虑要不要整理房间,还开始烫起衬衫。有人寄给我一个小瓶子,声称里面装了圣水,我把瓶子放在床头柜上,又在前门挂上从跳蚤市场买来的十字架。
圣诞节过后,诡异的事又发生了。
一切完结的开端发生在某个酷寒的周五晚上。我下班回家,开着越野车在近年来最严重的冬季暴雪中奋力前进,整个世界看起来像上帝的刨冰机爆炸了似的。
我推开大门,皮外套上的积雪逐渐融化,我的肌肤适应着室外和客厅之间十摄氏度的温差,浑身泛起发痒的燥热汗水。狂风转了个方向,吹得整栋房子嘎吱作响,窗户上的碎冰叮叮当当地飘落。
我刚在沃利出租店值了两段班,整整十六个小时的噩梦让我的灵魂都麻木了。晚班经理声称暴风雪害她出不了门,问我能不能替她代班,还说我是个大好人,她这回欠我一次,以后如果我有什么需要,都可以跟她说。我不觉得她是说真的,不过我没说什么,只是努力撑过死寂且没有客人的一千分钟,不停地跟疲倦以及想把同事打死的冲动搏斗。现在我只想擦干身体,上床缩起身——
眼角瞄到的某样东西让我停了下来。我往回靠了一点,从敞开的卧室门往里看。
我床头柜的抽屉开着。
我把枪收在那个抽屉里。
我的屁股瞬间夹紧,仿佛连光线都无法逃脱,我仔细聆听小偷的声音,但周遭一片寂静。我轻轻地往前踏了一步,心想必要时我能不能假装自己会功夫——我看过阿诺·施瓦辛格在电影里抓住一个人的头,徒手把他的脖子扭断——这个动作很难吗?没有经过训练,随便谁都做得到吗?
我平常把枪藏在被挖空的《古兰经》里,那是约翰送我的生日礼物。然而现在,《古兰经》躺在床上,书页摊开,里面没有枪,而房里其他的东西都完好如初。他们居然把我的《古兰经》打开来检查里面有没有枪。我知道我碰上狗娘养的变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