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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知道,北魏洛阳城南礼制建筑群始建于东汉初年,终东汉洛阳时代,这里曾是庄严神圣的大型国事活动中心,又有着三万多太学生游学于此的辉煌过往,魏晋时期因袭修缮沿用之,到了北魏时期“三雍”礼制建筑及皇家学府太学逐渐式微。何以出现这种局面,这难道不与拓跋魏锐意汉化改革、力主打造中原正统形象的初衷相行而悖?现从相关史籍记载分析个中缘由,以期得出更趋客观的解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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①(北齐)魏收:《魏书》卷66《李崇传》,中华书局,1974,第1470~1471页。
②(北齐)魏收:《魏书》卷72《贾思伯传》,中华书局,1974,第1613~1615页。
③(北齐)魏收:《魏书》卷41《源贺传附孙子恭传》,中华书局,1974,第933~934页。
④(北齐)魏收:《魏书》卷85《邢臧传》,中华书局,1974,第1871~1872页。
⑤(唐)李延寿:《北史》卷43《邢峦传附邢臧传》,中华书局,1974,第1580页。
⑥(北齐)魏收:《魏书》卷32《封伟伯传》,中华书局,1974,第766页。
⑦(清)徐松撰,高敏点校《河南志》,中华书局,2012,第56页。
⑧(北齐)魏收:《魏书》卷9《肃宗纪》,中华书局,1974,第237页。
⑨(北齐)魏收:《魏书》卷41《源贺传附子恭传》:“正光元年……转为起部郎。明堂、辟雍并未建就。”中华书局,1974,第933页。
孝文帝时期主要忙于对南战事,未遑顾及礼制建筑经营。孝文帝于太和十七年(493)九月开始营建洛阳,并于太和二十三年(499)四月崩于南伐途中,这期间他主要忙于对南战事,正如《魏书》所言:“自皇基徙构,光宅中区,军国务殷,未遑经建。”①也就是说,在短促的六年时间里,孝文帝尽管比较关注礼制文化建设,但迫于军事需要及都城初建等原因,这一时期的礼制建设尚属草创阶段。逯耀东先生也言明孝文帝迁都心情之急切及营建都城时间之紧迫:“孝文帝匆促间选定洛阳为他的新都,又迫不及待地从平城南迁,所以洛阳的建构工程,到他死后还没有完成。”②
宣武帝时期,出于战争、饥荒、朝议意见不一及宣武帝本人笃信佛教等原因,礼制建筑营建无甚成效。宣武帝朝关于礼制建筑建设的相关事宜,史籍多有记载,其中涉及礼制建筑营建迟缓的原因,《魏书•郑羲传附子道昭传》记载:“军国多事,未遑营立。自尔迄今,垂将一纪,学官凋落,四术寝废。遂使硕儒耆德,卷经而不谈;俗学后生,遗本而逐末。”③《魏书•礼志》又言:“世宗永平、延昌中,欲建明堂。而议者或云五室,或云九室,频属年饥,遂寝。”④这一时期积极拥护修建明堂的朝臣,诸如李宣茂、裴延俊、袁翻、袁跃、封轨及逸士李宣茂⑤等纷纷上书言事,但在他们明堂是“五室”还是“九室”的规制上,争议颇多,莫衷一是。不可忽视的是,朝廷甚至出现反对修建明堂的政声,如政治家郭祚从军事角度出发上书宣武帝:“‘……征兵发众,所在殷广,边郊多垒,烽驿未息,不可于师旅之际,兴版筑之功……。’(世宗)从之。”⑥可见,朝廷是比较重视礼制建筑的经营事宜,但迫于军事、自然灾害及朝议不决等原因进展不大。
此外,宣武帝元恪专心释典,不事坟籍,朝臣裴延俊因此上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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①(北齐)魏收:《魏书》卷8《世宗纪》,中华书局,1974,第198页。
②逯耀东:《从平城到洛阳:拓跋魏文化转变的历程》,中华书局,第160页。
③(北齐)魏收:《魏书》卷56《郑羲传附道昭传》,中华书局,1974,第1241页。
④(北齐)魏收:《魏书》卷108《礼志二》,中华书局,1974,第2767页。
⑤(北齐)魏收:《魏书》卷49《李灵传附孙宣茂传》,中华书局,1974,第1102页。
⑥(北齐)魏收:《魏书》卷64《郭祚传》,中华书局,1974,第1425页。
“……《五经》治世之模,六籍轨俗之本……俯愿经书互览,孔释兼存,则内外俱周,真俗斯畅。”①然而,终宣武帝朝,“世宗笃好佛理,每年常于禁中,亲讲经论,广集名僧,标明义旨。沙门条录,为《内起居》焉。上既崇之,下弥企尚。至延昌中,天下州郡僧尼寺,积有一万三千七百二十七所,徒侣逾众”。②凡此种种,都在一定程度上延缓了礼制建筑的经营。
孝明帝时期,胡太后佞佛、朝廷仍久议不决及工程主持者不固定、不专业,亦影响了礼制建筑营建进度。孝明帝即位后,其母胡太后专权,然而胡氏是位佛教信徒,对于修寺院建佛像等“功德”极为慷慨,“锐于缮兴,在京师则起永宁、太上公等佛寺,功费不少,外州各造五级佛图。又数为一切斋会,施物动至万计”。③《资治通鉴》天监十八年(519)条也提及胡太后崇佛耗资巨大:“太后好佛,营建诸寺,无复穷已,令诸州各建五级浮图,民力疲弊。诸王、贵人、宦官、羽林各建寺于洛阳,相高以壮丽。太后数设斋会,施僧物动以万计,赏赐左右无节,所费不赀,而未尝施惠及民。府库渐虚,乃减削百官禄力。”④
统治者的佞佛侈靡引起一大批士族官僚的关注。《资治通鉴》记载,天监十五年(516)十一月,扬州刺史李崇上表,以为:
“高祖迁都垂三十年,明堂未修,太学荒废,城阙府寺颇亦颓坏,非所以追隆堂构,仪刑万国者也。今国子虽有学官之名,而无教授之实,何异兔丝、燕麦、南箕、北斗!事不两兴,须有进退;宜罢尚方雕靡之作,颇省永宁土木之功,并兼瑶光材瓦之力,兼分石窟雕琢之劳,及诸事役非急者,于三时农隙修此数条,使国容严显,礼化兴行,不亦休哉!”太后优令答之,而不用其言。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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①(北齐)魏收:《魏书》卷69《裴延俊传》,中华书局,1974,第1529页。
②(北齐)魏收:《魏书》卷114《释老志》,中华书局,1974,第3042页。
③(北齐)魏收:《魏书》卷19《任城王澄传》,中华书局,1974,第480页。
④(宋)司马光编著,(元)胡三省音注《资治通鉴》卷149,天监十八年条,中华书局,1976,第4646~4647页。
⑤(宋)司马光编著,(元)胡三省音注《资治通鉴》卷148,天监十五年条,中华书局,1976,第4628~4629页。
从表奏中不难看出,佛寺修建已严重影响了明堂和学馆的经营。很显然,在这种举国佞佛的社会大背景下,教育事业无疑受到了极大影响,使学校教育处于崩溃和停滞的边缘。《资治通鉴》又言,天鉴十七年(518)四月:“普惠又以魏主好游聘苑囿,不亲视朝,过崇佛法,郊庙之事多委有司,上疏切谏。”①可见,李崇、张普惠等有识之士纷纷上书纳谏,认为佛教是误国之源,在一定程度上推动了此类工程的进度。
此外,这一时期李崇、贾思伯、源子恭、邢臧、邢邵和封伟伯等朝臣,对明堂的规模格式,仍久议不决。不可忽视的是,工程营建负责人也极不稳定,胡太后专政时,诏令武周安为营建明堂都将,武安周兄墓志有如是记载:“神龟元年(518),除城门校尉,营构明堂都将。”②正光二年(521),元乂执政期间,领军将军元乂亲为明堂大将,以心腹崔励为长史③,欲征用多才多艺的王椿为营建明堂的将作大匠,却遭到王椿的婉拒④,遂又任命心腹卢同,“授平东将军,正黄门,营明堂副将”⑤。概言之,在这些非工程建筑设计专业人员的共同努力下,明堂最终建成并投入使用。
从上述记载可见,北魏在宣武朝和肃宗朝,儒生们曾就明堂的形制多次,持续了相当长时间。关乎此,梁满仓先生认为,平城地区的明堂建制,具有不成熟的特点,所以迁都洛阳后,朝廷没有急于建造明堂,而是发动儒家学者对明堂制度进行讨论,以期在学者的充分讨论的基础上建立符合规范的明堂。⑥因此上述或五室之制,或九室之议,久而不决的讨论持续了二十多年,在梁氏看来是很自然的事情。
之所以出现这种众说纷纭的局面,逯耀东先生的解说亦颇有启发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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①(宋)司马光编著,(元)胡三省音注《资治通鉴》卷148,天监十七年条,中华书局,1976,第4636页。
②赵超:《汉魏南北朝墓志汇编》,天津古籍出版社,1992,第247页。
③(北齐)魏收:《魏书》卷67《崔光传附励传》,中华书局,1974,第1500页。
④(北齐)魏收:《魏书》卷93《王椿传》:“雅有巧思,凡所营制,可为后法。由是正光中,元乂将营明堂、辟雍,欲(王)椿为征将作大匠,椿闻而以疾固辞。”中华书局,1974,第1992页。
⑤(北齐)魏收:《魏书》卷76《卢同传》,中华书局,1974,第1684页。
⑥参见梁满仓《魏晋南北朝五礼制度考论》,社会科学文献出版社,2009,第203~204页。
义:“许多重要的工程,如明堂、辟雍等,到孝明帝元诩正光元年(520还没有完成。参与洛阳新都建筑计划的人除李冲、穆亮、董爵外,还有蒋少游和王遇等,这一批人同时又是孝文帝改建平城时,各项重要工程建筑的主持人。在他们完成平城的改建工程后,又立即参与洛阳新都的规建工作……洛阳的规建到景明二年(501)才告一个段落,但李冲却卒于太和二十二年(498)八月,也就是孝文帝迁都洛阳工程告一段落的前三年。李冲死后,余下的工程当然由蒋少游、王遇、董爵继续进行。案《蒋少游传》载,少游卒于景明二年(501),董爵、王遇的卒年不可考。但既与蒋少游并列,他们三人的卒年应相去不远……明堂的始基在永平三年(510)开始,虽然用的是李冲的设计图样,不过这时李冲的墓木已拱,蒋少游、王遇、董爵又相继而亡。”①很显然,负责营建新都明堂、辟雍的工程主持人相继离世,致使这些礼制建筑建设人才缺乏,故而出现诸多朝臣争议不休的局面就不足为怪了。
太学是中国古代都城中的皇家学府,也是当时礼制建筑重要的一部分。北魏时期恢复了汉晋时期的太学,又在城内新建了国子学,其间多次朝议,历经近三十年方才完工,纵然营建迟滞有诸如上述多种解释,但这与北魏洛阳时代私学兴盛也不无关系,“时天下承平,学业大盛。故燕齐赵魏之间,横经著录,不可胜数”②,陈寅恪先生对当时私学有着精辟概括:“中古私学乃学术之中心。”③刘军先生敏锐地指出:“宗室教育更多地选择弃官从私,其较官学拥有底蕴深厚、学风扎实、教学灵活等优势,因此北魏后期私学逐渐取代官学成为训导宗室的重镇。”④也就是说,在官学不兴的情况下,私学在发展教育、培养人才方面发挥了十分重要的历史作用。
从这个意义上来讲,北魏后期私学所占比重增大,尤其备受宗室特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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①逯耀东:《从平城到洛阳:拓跋魏文化转变的历程》,中华书局,第160~180页。
②(北齐)魏收:《魏书》卷84《儒林列传》,中华书局,1974,第1842页。
③陈寅恪:《隋唐制度渊源略论稿》,生活•读书•新知三联书店,2001,第20页。
④刘军:《论北魏宗室阶层的文化参与及角色嬗变》,《东北师大学报》(哲学社会科学版)2012年第6期,第89页。
阶层的青睐。基于他们有求知所需的富贵和闲暇,势必影响到当时官学教育的发展,这是不言而喻的,诚如王永平先生所言:“孝文帝迁都洛阳之后,北魏后期统治者之兴学重教,营造出了浓郁的汉化环境和氛围,这是不容忽视的,但具体就鲜卑王公子弟的汉文化修养的提升而言,其途径恐怕主要不在于学校,而在于其宗族内的教育。”①值得注意的是,《洛阳伽蓝记》所载儒生荀子文城东受教,当为私学兴盛的显例。
实际上,北魏官学教育式微的局势更有着深刻的历史根源。众所周知,东汉太学的太学生最多时达三万多人,是为太学鼎盛期,到了魏晋时期,太学的官学学术地位已大大降低,“首都洛阳之太学,失其为全国文化学术中心之地位,虽西晋混区一宇,洛阳太学稍复旧观,然为时未久,影响不深。故东汉以后学术文化,其重心不在政治中心之首都,而分散于各地之名都大邑。是以大族盛门乃为学术文化之所寄托。中原经五胡之乱,而学术文化尚能保持不坠者,固由地方大族之力,而汉族之学术文化变为地方化及家门化矣。故论学术,只有家学可言,而学术文化与大族盛门常不可分离也。”②可见,从历史的脉络来看,官学教育式微是其与当时的选官制度不相适应而引发的。
也就是说,东汉末年以来社会动荡不安,官学受到极大冲击,加上世家大族门阀政治形成,以及九品中正制的选官制度,传统的官学教育机制已不再适应社会发展需要,而私学教育模式正是在这种形势背景下日益成为时代发展的主流。正是在此意义上,北魏初、中期,尽管未行九品中正制③,然而到了孝文帝时期,班定族姓,确立九品中正制①,这一改制无疑促使社会文化教育呈现多元化发展趋势。由上观之,太学由东汉三万余太学生的鼎盛,经西晋初年各地文人儒术万有余人齐聚京师的盛况,至北魏时期营建迟滞、规模紧缩的景象,亦为时代的必然反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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①王永平:《北魏后期迁洛鲜卑皇族集团之雅化——以其学术文化积累的提升为中心》,《河北学刊》2012年第6期,第57页。
②陈寅恪:《崔浩与寇谦之》,载《金明馆丛稿初编》,上海古籍出版社,1980,第147~148页。
③参见罗欣《北魏选官制度的变迁》,南昌大学硕士学位论文,2007,第44页。
④参见(北齐)魏收《魏书》卷113《官氏志》,中华书局,1974,第3014~3015页。
另外,据《洛阳伽蓝记》所载:
开阳门御道东有汉国子学堂……高祖题为劝学里……里内有大觉、三宝、宁远三寺。周回有园,珍果出焉,有大谷梨,承光之奈。承光寺亦多果木,柰味甚美,冠于京师。劝学里东有延贤里,里内有正觉寺,尚书令王肃所立也。①
透过这条史料不难看出,北魏时期太学内不仅设置有劝学里和延贤里等居民区,还有寺院多座,周围又有果园。可见这一时期,汉魏太学遗址的规模严重紧缩,这不仅在某种意义上反映了这一时期官学不兴的局势,也说明了朝廷对官学亦重视不够。诚如张乃翥先生所言:“终太和之季(太学)这一文化故迹亦未能恢复到它汉、魏时代的郁郁旧观。此后宣武、孝明二世对周、孔教化未遑建树,太学及石经再未得到北魏当局的递创。”②
我们知道,辟雍最早是西周时期为天子设置的大学,历史上皇帝们大都亲莅辟雍,为文武百官和太学师生宣教化倡儒学。简言之,辟雍和太学是相配套的国家级教育基地,以宣扬儒学为治国、立国之本为主旨。在这个意义上,我们似乎可以肯定地说,北魏洛阳时代太学营建迟滞、辟雍甚至未能落成(该工程断断续续,属未完工的形象工程),足证魏廷对儒学作为统治方针的不重视,但这又与拓跋魏锐意汉化改革的初衷背道而驰,故而直接得出这一结论略显草率。回顾历史,“如果说曹魏时期重建太学,提倡儒学尚有标榜正统、合法的因素,则司马室晋朝的尊儒重教,就是发自内心地勾画着一幅全面恢复两汉儒学治国的政治蓝图”。③那么,作为落后草原民族入主中原,由于自身发展水平所限,拓跋魏似乎和阉宦出身的非儒家寒族曹魏集团相类,仅仅是“标榜”而不是与尊经重儒世家豪族司马氏晋朝那样“发自内心”以恢复两汉儒学治国为必然政治理想,这或许能为上述结论提供另一种解释。从这个意义上来看,礼制建筑营建过程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