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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宗时,拜员外郎。灵太后临朝,以(元)乂妹夫,除通直散骑侍郎……以此意势日盛……寻迁侍中,余官如故,加领军将军。既在门下,兼总禁兵,深为灵太后所信委……(元)乂之专政,矫情自饰,劳谦待士,时事得失,颇以关怀,而才术空浅,终无远致。得志之后,便骄愎,耽酒好色,与夺任情。乃于禁中自作别库掌握之,宝充物其中。又曾卧妇人于食舆,以帕覆之,令人舆入禁内,出亦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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①〔日〕窪添庆文著,陈巍译《北魏的宗室》,《西夏研究》2015年第4期,第73页。
②(北齐)魏收:《魏书》卷21上《高阳王雍传》,中华书局,1974,第555页。
③(北齐)魏收:《魏书》卷21上《高阳王雍传》,中华书局,1974,第557页。
④(北齐)魏收:《魏书》卷9《肃宗纪》:“(正光元年九月)戊戌,以太师高阳王雍为丞
相,加后部羽葆、鼓吹、班剑四十人。”中华书局,1974,第231页。
⑤(北齐)魏收:《魏书》卷21上《高阳王雍传》,中华书局,1974,第556~557页。
之。直卫虽知,莫敢言者。轻薄趣势之徒,以酒色事之,姑姊妇女,朋淫无别。政事怠惰,纲纪不举,州镇守宰,多非其人。于是天下遂乱矣。①
这条史料表明两方面的重要信息:其一,元乂本人不过是帝室疏属,因缘际会,得到胡太后的“宠信”而居显位,但其在人望与正统上皆大有欠缺,本无多少实力依傍,不具备运转皇权政治的条件;其二,元乂与元雍可谓“一丘之貉”,二人同样才疏学浅,侈靡豪奢,荒淫贪婪无度,依仗权势大肆聚敛财富,二人共同执政有“物以类聚”之感。进而言之,元乂正是利用元雍具备宗室近属“政治资源”这把利器,将其推上权势的浪尖。然而他们的命运又是如此悬殊:孝昌元年(525)四月胡太后复政时,放逐并诛杀了元乂,而元雍依旧保住了丞相显职,居位崇重直至武泰元年(528)“河阴之变”遇害。在这种持续显贵的背景下,不难想见元雍生活上的奢侈淫靡及其宅邸的豪奢,亦不难理解连当时的洛阳首富河间王元琛,亦“常与高阳争衡”②。《洛阳伽蓝记》更是以浓墨重彩描摹了位于洛水北岸的元雍豪宅:
高阳王寺,高阳王(元)雍之宅也。在津阳门外三里御道西。雍为尔朱荣所害也,舍宅以为寺。正光中,雍为丞相,给羽葆鼓吹、虎贲班剑百人,贵极人臣,富兼山海。居止第宅,匹于帝宫。白壁丹楹,窈窕连亘,飞檐反宇,轇轕周通。僮仆六千,妓女五百,隋珠照日,罗衣从风。自汉晋以来,诸王豪侈,未之有也。出则鸣驺御道,文物成行,铙吹响发,笳声哀转。入则歌姬舞女,击筑吹笙,丝管迭奏,连宵尽日。其竹林鱼池,侔于禁苑,芳草如积,珍木连阴,雍嗜口味,厚自奉养,一食必以数万钱为限。海陆珍羞,方丈于前。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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①(北齐)魏收:《魏书》卷16《京兆王传附又传》,中华书局,1974,第403~405页。
②(北魏)杨衒之撰,周祖谟校释《洛阳伽蓝记校释》卷4《城西》,中华书局,2010,第148页。
③(北魏)杨衒之撰,周祖谟校释《洛阳伽蓝记校释》卷3《城南》,中华书局,2010,第122~123页。
从这段文字不难看出,杨衒之笔下“羽葆鼓吹、虎贲班剑百人”的描绘,顿使元雍宅显赫威仪、豪华绮丽、奢华无度的生活场景扑面而来,亦使元雍追求豪华排场的癖好一览无余。这所雕梁画栋、色彩艳丽的豪宅,是元雍在正光年间为丞相时,在洛水北岸营建的。至于该宅邸具体规模不得而知,想必不会太小。尽管杨衒之“僮仆六千,妓女五百”的说法难免浮夸之辞,但从其所容纳的人数,仍能窥知元雍的住房面积非常广大,甚至与皇宫并无二致;不仅住居豪宅,元雍还嗜好美味,奉养极其丰富,吃一顿饭每每花费数万钱;除了居住、饮食的豪奢,元雍的日常生活亦以丝竹歌舞相伴,各种乐器应有尽有,不仅有中原传统乐器诸如铙、筑和笙,更有西域乐器笳和箜篌等。此外,元雍宅邸还供养着大量僮仆家妓,不难想象,“僮仆六千,妓女五百”之规模,无疑会带来一项庞大的家庭开销。毋庸讳言,元雍宅无论从建筑规模,还是平素生活起居,没有巨额财富作为支撑是难以想象的。值得一提的是,其宅邸遍植奇珍异木、香草朱兰,“侔于禁苑”,可与帝王苑囿相媲美,其豪奢亦可见一斑。
广平王元怀是宣武帝元恪的同母弟弟,《魏书•广平王怀传》对其生平事迹记载尤为简约:
广平王怀。有魏诸王。召入华林园,禁其出入,令四门博士董微,授以经传。世宗崩,乃得归。①
从文中可知,宣武帝亲政时期,为了巩固王权而抑制诸王,并将其同母弟元怀软禁于华林别馆,令四门博士董徵授元怀以经传,以加强思想禁锢。至延昌四年(515)宣武帝驾崩时,元怀才得以还家,获得人身自由。鉴于元怀本传记载寥寥,现可从《魏书》其他篇章的零星记载、《洛阳伽蓝记》及其墓志文本等资料中寻求元怀富贵奢华生活的留痕。
元怀十岁时已坐享殷阜的食邑。1925年河南洛阳出土的《元怀墓志》给我们提供了有迹可循的资料。其墓志铭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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①(北齐)魏收:《魏书》卷22《广平王怀传》,中华书局,1974,第592页。
魏故侍中太保领司徒公广平王姓元,讳怀,字宣义,河南洛阳乘轩里人。显祖献文皇帝之孙,高祖孝文皇帝之第四子,世宗宣武皇帝之母弟,皇上之叔父也。……享年不永,春秋卅,熙平二年三月廿六日丁亥,薨。①
据志文所载,元怀卒于熙平二年(517),享年三十岁,由此可逆推其生年当为太和十二年(488)。有了生卒年作为参照,我们可以在一定程度上复原元怀的年谱。《魏书•孝文帝纪》记载:太和二十一年(497)七月,“怀为广平王”②,可推测元怀10岁时被封王。对此,刘军先生敏锐地指出,“北魏自太和十六年(492)改革爵制,推行‘五等开建’以来,亲王开国食邑,例封二千户。广平郡隶属相州,当时专设内史管理,以示王国所在郡与普通郡之区别。广平乃河北经济的重心,富庶殷实,能在此立国显见父皇对他的垂爱”。③由此可以看出,元怀作为亲王,年仅10岁就已享有并坐拥经济富庶殷实的广平郡食邑,足证他后来富甲京城,能与日食数万钱的高阳王元雍相提并论④的根源所在。
元怀历任显职,贪纵不法。正史文献有多处提及元怀的奢靡生活印迹,如《魏书•杨播传附杨昱传》记载:“起家广平王(元)怀左常侍,怀好武事,数出游猎,(杨)昱每规谏。正始中,以京兆、广平二王国臣,多有纵恣,公行属请,于是诏御史中尉崔亮穷治之。”⑤《魏书•京兆王愉传》亦载:“又崇信佛道,用度常至不接。与弟广平王(元)怀颇相夸尚,竞慕奢丽,贪纵不法。”①此外,元怀曾任司州牧、骠骑大将军、仪同三司等重任,负责京畿地区行政管理,吴廷燮《元魏方镇年表》将此任命系于永平二年(509)至延昌四年(515)迁转①。由之,在经历了被父亲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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①赵超:《汉魏南北朝墓志汇编》,天津古籍出版社,1992,第92页。
②(北齐)魏收:《魏书》卷7下《高祖纪》,中华书局,1974,第182页。
③刘军:《<魏书•广平王元怀传〉补疑》,《古代文明》2013年第4期,第66页。
④(北魏)杨衒之撰,周祖谟校释《洛阳伽蓝记校释》卷3《城南》:“当世富贵,高阳、广平。”中华书局,2010,第126页。
⑤(北齐)魏收:《魏书》卷58《杨播传附杨昱传》,中华书局,1974,第1291页。
⑥(北齐)魏收:《魏书》卷22《京兆王愉传》,中华书局,1974,第590页。
⑦吴廷燮:《元魏方镇年表》,《二十五史补编》卷4,中华书局,1995,第4534页。
爱,到受皇兄压抑,再到历任显职的转折,延昌元年(515),宣武帝驾崩,元怀走上了宦海生涯的顶峰,其社会等级威望陡升。这些人生经历为元怀的侈靡豪奢埋下了伏笔。
元怀在京城广建豪宅多处。需要说明的是,虽然皇室聚居地主要在城西,但也有不少皇室居民还在内城、城东、城南等地方营建宅邸,元怀就是其中典型。他日常生活奢靡,在洛阳城中的宅邸仅见记载就有多处,而且极尽奢华之能事。一是城东孝敬里宅邸。《洛阳伽蓝记•平等寺》说:“平等寺,广平武穆王怀舍宅所立也。在青阳门外二里御道北,所谓孝敬里也。堂宇宏美,林木萧森,平台复道,独显当世。”①二是城西宅邸。《洛阳伽蓝记•大觉寺》记载:“大觉寺,广平王怀舍宅而立也,在融觉寺西一里许。北瞻邙岭,南眺洛汭,东望宫阙,西顾旗亭,禅阜显敞,实为胜地。是以温子升碑云‘面山背水,左朝右市’是也。怀所居之堂,上置七佛,林池飞阁,比之景明。至于春风动树,则蓝开紫叶;秋霜降草,则菊吐黄花。”②三是乘轩里宅邸。《元怀墓志》所载本籍“河南洛阳乘轩里人”,元怀当在乘轩里有府第。
元怀在城南也应有宅邸。《洛阳伽蓝记》说:“(城南)当世富贵,高阳、广平。”虽然史籍不见元怀在城南有王府的记载,鉴于杨衒之为当时人追忆当时事,所论人事又是京城名人要事,当不会记载有误,从信度较高,故城南应有元怀的宅邸可能性极大。此外,从京城中元怀其他府邸的豪奢程度,不难想象城南宅邸亦尽显富丽堂皇,精美绝伦。
三 各阶层女性群像
如众所知,历史书写主要是社会上层人物的历史,而且是男性社会的历史,缺乏反映社会底层及女性的材料。而杨衒之在《洛阳伽蓝记》中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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①(北魏)杨衒之撰,周祖谟校释《洛阳伽蓝记校释》卷2《城东》,中华书局,2010,第79~80页。
②(北魏)杨衒之撰,周祖谟校释《洛阳伽蓝记校释》卷4《城西》,中华书局,2010,第157页。
动描绘了北魏女性群像,上至太后公主,下至奴婢乐伎社会各阶层,从中可以窥知北魏女性的生活状态及其丰富的情感世界,感受她们的聪慧胆识、才情品性和仪规德范,为我们提供了弥足珍贵的史料。依据文献和墓志文本资料可知,洛水北岸有诸如陈留公主、王肃前妻谢氏、王诵前妻宁陵公主、王诵继室元贵妃、王肃大女儿王普贤、王肃二女儿元湛妻、王绍之女及元雍宅邸奴婢乐伎等女性形象,其中尤以陈留公主、王肃前妻谢氏、元雍宅邸的乐伎徐月华、修容及艳姿等最为典型,她们在杨氏笔下无不个性昭然、气韵生动。
陈留公主。陈留公主是孝文帝元宏的妹妹,正史无传,但见于零星记载。《魏书•王肃传》记载:
高祖崩,遗诏以(王)肃为尚书令,与咸阳王禧等同为宰辅……诏肃尚陈留长公主,本刘昶子妇彭城公主也……装叔业以寿春内附,拜肃使持节、都督江西诸军事、车骑将军,与骠骑大将军、彭城王觑率步骑十万以赴之……肃频在边,悉心抚接,远近归怀,附者若市……景明二年(501)薨于寿春。①
《洛阳伽蓝记》对此有所补充:“肃在江南之日,聘谢氏女为妻。及至京师,复尚公主。”②《魏书》又载:“绍,肃前妻谢生也。肃临薨,谢始携二女及绍至寿春。”③据罗新先生考证:“王肃尚陈留公主,是在宣武帝景明元年(500),这一年王肃三十七岁,陈留公主三十三岁左右。”④
透过这些材料可知,王肃和陈留公主都是再婚,又根据史料时序可以发现,这次婚姻持续时间是短暂的,其间王肃昔日在江南的妻子谢氏曾携带子女北上寻夫,一度想和王肃复合,并作五言诗赠予之:“本为箔上蚕,今作机上丝。得路逐胜去,颇忆缠绵时。”谢氏以“丝”谐“思”,语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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①(北齐)魏收:《魏书》卷63《王肃传》,中华书局,1974,第1410~1411页。
②(北魏)杨衒之撰,周祖谟校释《洛阳伽蓝记校释》卷3《城南》,中华书局,2010,第109页。
③(北齐)魏收:《魏书》卷63《王肃传附子绍传》,中华书局,1974,第1412页。
④罗新:《陈留公主》,《读书》2005年第2期,第130页。
婉约,以期丈夫回心转意,却遭到陈留公主的坚决反对,公主言辞委婉地拒绝道:“针是贯线物,目中恒任丝。得帛缝新去,何能纳故时。”①这段故事既富于论辩性,又不失文采,之后不久王肃便抱病而死。罗新先生认为,陈留公主由于没有子女,所以她在王肃死后主动淡出了王肃家庭,重新回到宫廷寡居生活②。
综观公主的婚姻史,学界多有论述③。第一次婚姻全凭他人,自己没有发言权;再嫁王肃,短暂婚史中还要与王肃前妻谢氏“斗智斗勇”,尽显其才情品性;欲嫁张彝,却遭受外戚高肇陷害;其间又两拒外戚求婚,果敢地捍卫自己的利益。可以想象,这样的人生经历使陈留公主有着无可言说的感伤。然而,一个不容忽视的史实是,陈留公主悲情的人生际遇与她拓跋鲜卑皇室血统息息相关,这亦是一个耐人寻味的话题。
也就是说,“鲜卑族原是一个氏族社会,过着游牧生活。进入中原后,鲜卑氏族组织逐渐转变为地域组织,游牧经济生活逐渐转变为农业经济生活。然而这种改变很不彻底,氏族制遗风仍旧大量残存,加之不曾或很少受到礼教的约束,因而在北朝时代鲜卑妇女有着较高的地位”。①谢宝富先生进而言之:“实际上,当时女子丧偶或离异后,很容易找到如意归宿的怕只是富贵人家的女子,或是年轻貌美的女子,其他女子似乎并不是这样。”⑤在这样的表述里,有着鲜卑族血统的陈留公主既富且贵,历经数次婚史就不足为怪了。她的坎坷命运,可以说是北魏公主的经历写照与宿命代表,不仅真实映射着其背后广阔复杂的社会历史背景,也表明拓跋魏虽已踏上封建化道路,仍与其部落遗俗余绪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王肃前妻谢氏。谢氏北奔寻夫时,王肃已尚陈留公主,面临如此尴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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①参见(北魏)杨衒之撰,周祖谟校释《洛阳伽蓝记校释》卷3《城南》,中华书局,2010,第109页。
②参见罗新《陈留公主》,《读书》2005年第2期,第132~134页。
③庄华峰:《魏晋南北朝时期的妇女再嫁》,《安徽师大学报》(哲学社会科学版)1991年第3期,第344页;罗新:《陈留公主》,《读书》2005年第2期,第132~134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