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①李久昌：《20世纪50年代以来的洛阳古都研究》,《河南大学学报》(社会科学版)2007年第4期，第27～35页。
②张占仓等：《千年帝都洛阳人文地理环境变迁与洛阳学研究》,《中州学刊》2016年第12期，第118页。
③宿白：《北魏洛阳城和北邙陵墓——鲜卑遗迹辑录之三》,《文物》1978年第7期，第42～52页；徐金星、杜玉生：《汉魏洛阳故城》,《文物》1981年第9期，第85～87页；王仲殊：《中国古代都城概说》,《考古》1982年第5期，第505～515页；段鹏琦：《汉魏洛阳城的几个问题》,载《中国考古学研究——夏鼐先生考古五十年纪念论文集》,文物出版社，1986,第244～251页；陈桥驿主编《中国七大古都》,中国青年出版社，1991,第149～160页；史念海：《汉魏洛阳故城在历史上的作用和地位》,载《中国古都研究(第十三辑)——中国古都学会第十三届年会论文集》,1998,山西人民出版社，第122～126页。
窟及社会经济等方面，对北魏洛阳城的相关研究进行了较为全面的综述，继而分析了该学术领域存在的局限性，并为以后的研究提出建议，具有一定的参考价值①。
此后，学界陆续发表出版了关于北魏洛阳城的相关论著。
城市规划方面。刘涛研究员主要从考古学的角度出发，指出北魏洛阳城的营建，虽多沿用魏晋洛阳城的旧制，又独具特色，充分体现了以宫城为核心的规划理念及皇权至上的统治思想，无疑是拓跋魏政权锐意汉化改革在城市规划上的充分展现，由此开创了中国古代都城布局的新阶段，影响深远②；聂晓雨等根据近年汉魏洛阳宫城太极殿、阊阖门等遗址考古发掘材料，并结合相关文献记载，对汉魏洛阳城宫城布局演变进行了翔实的论述，并就汉魏洛阳故城的形制、布局、沿革重新加以探讨，主张北魏洛阳宫城形制对隋唐以降历代都城规划都有影响，在中国古代都城建设史上有重要地位③；岳东先生尝试从渡口对城市形态、市场布局的牵制，交通路线、经济腹地、政治形势等对市场分工的影响，孝文帝、李冲的心境与政治抱负对规划境界的制约等角度分而论之，指出这样壮美的城市布局，是北魏加强中原王朝正统地位的硕果，并认为北魏洛阳城规划格局的主体性、包容性与创新性浑然天成④；周胤主张北魏洛阳城佛寺的增多，无疑与里坊规划产生矛盾，寺院常常毁坊开墙、阻碍道路，不仅给城市管理带来压力，也不断改造京城的面貌⑤。笔者认为周文的主要特色，一是对当时洛阳城寺院布局和里坊内的街巷格局进行了较为细致的推测，二是认为佛教及佛教建筑在推动城市变迁进程中发挥了不可忽视的作用，这都对北魏洛阳城研究颇具启发借鉴意义。
都城文化方面。于涌综合分析了相关正史、墓志及文学典籍，他认为，孝文帝定鼎嵩洛后，以北魏宗室为核心的文人群体，带动了城市文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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①方钢：《北魏都城洛阳相关研究综述》,《新西部》2016年第5期，第62～63页。
②刘涛：《北魏洛阳城的规划与改建》,《唐都学刊》2016年第4期。
③聂晓雨等：《汉魏洛阳城宫城形制及其影响》,《中州学刊》2017年第8期。
④岳东：《北魏洛阳市场布局环境、格局与境界》,《三门峡职业技术学院学报》2018年第3期。
⑤周胤：《北魏武、明时期洛阳寺院布局与里坊规划》,《社会科学战线》2018年第10期。
的复兴，使洛阳迅速成为当时北方的文化中心，该城由此迎来了继西晋太康之后的文学复兴与开拓时代①；魏斌研究员又以中古洛阳城的圜丘为出发点，详细分析了孝文帝重启圜丘所承载的复杂文化内涵，认为圜丘祭祀是一种承载着思想和秩序的仪式，为我们更好理解北魏洛阳城的文化提供了丰富的维度②；蔡丹君否定了学界提出的“南北朝时期北方文学的复苏，主要是由于南朝文学力量的北传”的观点，提出北方地区文学复苏的真正引领者是迁都洛阳后的鲜卑贵族，他们在洛阳城引领了新的文学风尚，最终将北方地区文学的发展推进到新的历史阶段③；杨柳透过大量史籍资料，认为北魏都洛后，文人的文学空间发生了较大变化，他们的文学活动已然渗透到日常生活中，其文学观念也较北魏前期有了较大变化，又指出当时南北文化在礼乐典章、饮食服饰、语言风俗、思想学术、宗教文学等方面都有了不同程度的交流与融合，并分析这种状况的出现与统治者的文化策略密不可分④；柏俊才教授则主张北魏文学自拓跋鲜卑族建国后缓慢发展，迁都洛阳后凸显繁荣，这是孝文帝全面汉化的结果，并进一步指出，北魏文人出现了学习、模仿汉族文化的高潮，是有意识地继承与发展，促进了拓跋鲜卑文学风格的改变和文学的繁荣⑤。
里坊制度方面。陈建军等在前人研究基础上，依据相关文献及出土墓志资料，对北魏洛阳城的里坊数量及名称进行了翔实考证，又通过分析里坊内道路体系构成和推测封建等级制度下各级官员住宅规模，探讨北魏洛阳城里坊的平面布局，为学界深入研究里坊制度提供了线索⑥。
佛教方面。陈建军以北魏洛阳皇家首刹永宁寺的泥塑为研究对象，指明在南北朝抢占中华文化制高点的大背景下，鲜卑人锐意汉化，将佛教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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①于涌：《定鼎嵩洛与北魏洛阳诗赋之复兴》,《中国韵文学刊》2017年第1期。
②魏斌：《思想的圜丘》,《读书》2017年第6期。
③蔡丹君：《鲜卑贵族与北魏洛阳文学风气的形成》,《民族文学研究》2018年第2期。
④杨柳：《从《洛阳伽蓝记〉管窥北魏中后期士人文学生活的新变》,《北方论丛》2018年第2期；杨柳：《从《洛阳伽蓝记〉看北魏后期南北文化的交流与融合》,《名作欣赏》
2018年第12期。
⑤柏俊才：《洛阳时期的汉化与北魏文学的繁荣》,《石家庄学院学报》2019年第1期。
⑥陈建军：《汉魏洛阳城里坊搜佚》,《三门峡职业技术学院学报》2017年第3期；陈建军：《北魏洛阳城里坊平面布局之探讨》,《三门峡职业技术学院学报》2018年第1期。
入汉化的大潮之中，加速了西来佛教与中国传统文化的会通融合，使印度佛教逐渐发展成为富有鲜明民族特色的中国佛教，极大地丰富了中华文化①。
丝路贸易方面。张爽从胡商和僧侣相互依赖的关系出发，认为北魏迁都洛阳后，大批西域胡商来到洛阳从事丝绸贸易，西域胡商、北魏各界投入奉佛活动的大量贵金属物资，与丝绸贸易沿线各国胡商间的战争和经济往来有密切关系②；张乃翥研究员对洛阳地区的文献史料及地下出土文物进行系统考察，他表示，由于中古时代丝绸之路的畅通，丝路沿线日益密集的人事流动，包括物质层面和意识形态领域的资源交流，已日渐为洛阳社会生活注入崭新的活力，北魏洛阳曾无疑受到西域文明的深度熏染③。
此外，韩国的金大珍先生对北魏洛阳城进行了综合研究，他以城市风貌为主题，从建筑材料、建筑色调、夯筑技术、建筑渊源等方面考察洛阳的建筑风貌，借助交通网络、经济结构和里坊制度等内容分析洛阳的社会风貌，以礼乐制度、宗教信仰、文学特色为例展现该城的文化风貌，进而评判其在中国古代文化史上的地位，可谓一种新尝试④；刘连香先生以北魏墓志为切入点，她认为，孝文帝迁都洛阳之后，墓志在洛阳大量出现，北魏洛阳的墓志无疑是古代墓志形制统一和制度化的关键时期，这一现象既说明以孝文帝为代表的鲜卑族群统治集团对汉晋以来传统中华民族墓志文化的继承和发展，也反映了其对此后唐宋时代墓志文化流行的重要影响。她的学术观点为我们深入理解北魏洛阳城提供了一个全新视角⑤。
很显然，自2016年至今，学界对北魏洛阳城的研究可谓方兴未艾，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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①陈建军等：《北魏洛阳永宁寺塔基遗址新出土的彩绘泥塑造像》,《文物天地》2018年第10期。
②张爽：《从平城到洛阳：北魏丝绸贸易与佛教兴盛关系略论》,《四川师范大学学报》(社会科学版)2017年第3期。
③张乃翥：《北魏晚期洛阳地区的胡人部落》,《石河子大学学报》(哲学社会科学版)2018年第5期。
④〔韩〕金大珍：《北魏洛阳城市风貌研究》,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2016。
⑤刘连香：《民族史视野下的北魏墓志研究》,文物出版社，2017。
究深度和广度均有不同程度的提高，诸如城市规划与佛寺和里坊布局的探讨、城市规划与市场环境的深层分析、佛教寺院繁荣与丝路贸易的关联、丝路畅通对城市风貌的浸染、都城文化的深入研究等。但总体来看，关于北魏洛阳城的综合性系统宏观研究仍相对薄弱，这一时期的研究范围仍是集中在城市规划布局、都城文化、里坊制度、佛教等方面，研究内容多偏重对宫城空间和礼制建筑的论述，兼及郭城里坊区、市场、寺院等方面，而在城南尤其是洛水南岸的开发上依然略显沉寂①。值得一提的是，作为具有综合性与交叉性的学科，历史地理学素来注重人地关系研究，但学界对北魏洛阳城“地”的一面关注较多，对“人”的一面重视较少。
如众所知，北魏洛阳城的诸多规划形制，承上启下，在我国都城发展史上有重要地位。尤其值得注意的是，拓跋鲜卑在北魏洛阳城南的拓展上，亦出现了划时代的变革，为隋唐洛阳跨洛水建城开创了先例，对后世影响极大。进而言之，当前学界对北魏洛阳城研究可谓方方面面，然而无论哪一主题，城市居民的一切活动都不可能脱离其所处居住环境，正因为如此，笔者尝试以城南一隅为研究对象，以居民与居住环境的互动为研究主旨，以期指出北魏洛阳城南的居住环境，不仅是朝廷政策运作的结果，更是居民在日常生活和社会活动的影响下逐渐形成的。本书正是基于这一学术诉求，依据相关史料，展开对中下层社会的研究，从而展现丰富立体的北魏洛阳社会面相，继而尽可能真实地反映当时当地的人地关系情状。
三 可以利用的文献资料和考古资料
北魏洛阳城的面貌早已今非昔比，其地面上的建筑大多早已不复存在，但其昔日的荣光，仍能通过正史、地方志、笔记小说、佛教典籍、诗人的吟咏篇什，以及考古勘察及墓志资料等，或多或少地保存下来。笔者认为不妨先从古籍文献的记录入手，透过这些文献记载，去遥想当年都市的辉煌，看看不同时期的古人对这一地理范围有何认识，或许可以从历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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①当前学界对洛水两岸风貌有较为全面描述的，就笔者目力所及，仅见张乃翥研究员的《元魏畿下的洛水两岸绎述》(《中州学刊》1985年第6期，第100～106页),该文对洛水两岸的寺院、市场、里坊等进行了复原描述。
中汲取一些思路和看法。
西晋陆机所著的《洛阳记》是“古代城市史志中较早的一部，也是写得较好的一部”。①该书对当时洛阳城的规模、形制、城门、街道、宫殿、官署、里坊、市场、苑囿等均有翔实记载，为研究北魏洛阳城市史提供了大量可资参考的珍贵史料。需要说明的是，此书早已亡佚，但我们可从隋唐以来的类书、总志的征引中窥其概貌。
北魏时人郦道元的《水经注》,是我国第一部水文地理专著。作者在卷10《浊漳水》、卷15《洛水》及卷16《谷水》中都有论及当时的都城洛阳，主要体现在河川水利、水陆交通、城门宫殿、街市、园林、寺观等方面，为我们重绘汉晋魏洛阳城的历史图景提供了丰富的素材。尤其值得一提的是，仅《谷水》一篇，郦道元作注7000余字，是全书最长的一篇。对此，陈桥驿先生认为，在魏晋南北朝时期，与洛阳关系最密切的是谷水，洛阳又是北魏当代首都，郦道元身历其境，故而所记内容不仅生动真实，而且丰富多彩②。由此不难认识到，在研究北魏洛阳的资料中，《水经注》所具有的重要价值毋庸置疑。
与《水经注》相肩随的又一北魏历史地理名著——《洛阳伽蓝记》,是作者杨衒之在北魏迁都邺城十余年后，重游洛阳，追忆劫前城郊佛寺之盛的一部记叙性作品。该书对北魏洛阳城70余所寺院的建置、规模、形制等进行了详细记载，并论及当时的政治、经济、军事、风俗、人物、地理、中外关系等诸多方面内容，生动再现了当时的城市社会风貌，还原了历史的真实，可补《魏书》《北史》之阙，颇具历史价值，有“拓跋之别史”的美誉，这已是学界的共识。而且不容忽视的是，《洛阳伽蓝记》具有强烈的文学性，不仅文笔优美，还蕴含着鲜明的思想性和强烈的人文关怀，亦具有极高的文学价值。
笔者认为，《洛阳伽蓝记》难能可贵之处在于，它给我们提供了不少描绘当时市井生活的重要史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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①史为乐：《陆机《洛阳记〉的流传过程和使用价值》,《殷都学刊》1991年第4期，第28页。
②陈桥驿：《郦道元笔下的洛阳》,《文史知识》1994年第3期，第107～108页。
其一，《洛阳伽蓝记》不乏对一般居民生活情状的记载。通常情况下，正史偏重政治史等重大叙事，比如都城的核心——内城作为重要的礼仪空间，被经常提及，而外郭城居民及其日常活动的寻常坊里和公共场所，则较少出现。于是，都城洛阳丰富而生动的日常生活风貌，便多在诗赋小说类作品的文学叙事中得到保留，比如《洛阳伽蓝记》收录有儒生荀子文、张斐常及裴子明，乐伎徐月华、修容、艳姿、朝云及田僧超，军人马僧相和张车渠，庶民刘宣明、杜子休、韦英、张弓、侯庆等，以及酿酒人刘白堕、大商人刘宝、奴仆春风等的事迹。很显然，这些文字对于我们了解北魏洛阳城一般居民生活情状，是不可或缺的稀有史料，继而通过这些记录可以推知，居住在洛阳城的居民开始有了共同感受悲喜哀欢的契机，他们在各种居住环境中的记忆，随着时间一层一层在意识中不断加深，并作为一种洛阳城的历史为时人所共有。
其二，《洛阳伽蓝记》中诸多神异市井故事中地名所具有的真实性，使得虚构的作品在北魏洛阳城地理研究上具有了信史的价值。杨衒之在写作中虽多有对神异故事的记载，但这些故事的产生均以洛阳城内各种实有场所为背景。可以想象，这些发生在具体地点的神异故事因时间的流逝而日积月累，于是对这些故事有着共同记忆的人群就大量产生，进而促进了不同于因政治权力建立起的自上而下相联系的居民之间的联结纽带，洛阳的都市市井社会生活遂得以形成。也就是说，讲述城内外特定场所、建筑及物品的起源和由来的故事传说描述出洛阳城内外特定场所各自的特征，带来了洛阳城迥别于其他城市的神圣化和特别化，或许可以说，杨衒之通过采录当时居民的传说逸闻，进行了洛阳城的神圣化尝试。不可否认的是，杨衒之编纂的或许是民间道听途说的记录，但他充分运用了北魏洛阳城的地理背景史料，例如故事的起源、转折都有北魏洛阳城真实存在的坊名及街道名称出现，不仅使得故事本身具有还原现场的逼真感，也展现了当时城市市井社会的生动画面，即“地理空间观”。这种借助地理空间的真实外壳以增强真实性、现场感的文学手法，在《洛阳伽蓝记》中比比皆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