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装员工们聚在水牛头标本下面，在一个分屏上观看着两个直播——其中一个是黑色的，上面用纯白字母写着“等待摩洛克”，这是摩洛克随时开始的通告的占位字符；另一个是在大楼倒塌后，无人机拍摄的大量人群聚集在市中心的画面。佐伊注意到，有六个摊贩和食品卡车已经开始向围观群众提供小吃了。就在那时候，同步的天际线高楼视频从之前播放的广告（为了宣传电影《詹姆斯·邦德打入了一个全是忍者的太空站，并与四名女性发生了关系》）切换成了一张巨大的脸，俯视着整个城市。
摩洛克的脸笼罩在险恶的阴影中。当他说话的时候，他的声音被调得像来自天堂的上帝的呼唤，低音震动着下面的街道。观众们都疯了，好像这是一场音乐会，而主角刚刚上台。
“我叫摩洛克，”那声音低沉地说，“我是一个你以前从未见过的人。可以说，事实上，我不再是一个人。我的意思是，就性别而言，当然我还是一个男人，‘我不是一个人’不是指我不是男人。我是所有人，比你所能理解的人拥有更广泛的含义。我有惊人的天赋，我是一位在某种层次上……你看到的时候甚至感到难以置信的男性。”
摩洛克停了一下，向右瞥了一眼，好像屏幕外有人在提醒他什么。
“对。正如你们看到的，我用右手的力量摧毁了利文斯顿塔。这只是一个小小的预告，我将向这座城市、向这个世界展示我真正的力量。建造利文斯顿的摩天大楼和贫民窟的赃款是那些躲在高墙后面，靠你们的薪水发大财的阴谋家收集来的。他们拥有虚假的权力，并且将权力建立在黄鼠狼般的谎言和法律漏洞之上。对他们来说，太阳已经落山，长夜已经开始。因此，他们的最终审判日将在十二月二十一日中午，也就是一年中最长夜晚的前一天到来。
“在四十八小时内，我将用我强大的手摧毁七个目标，七处城市虚假力量的象征，在塔布拉拉萨和全人类面前展示真正的力量。这些虚假的力量是枪支、金钱和迷信，是让懦夫待在豪宅和豪华轿车里的香烟和镜子。因此，首先将是塔布拉拉萨的安全联署——有钱有势之人控制的存放枪支的地方，好像那些人配得上做警察一样；之后，我将粉碎塔布拉拉萨的清真寺，天主教堂会是下一个，你们将会看到，当我在神圣的信仰的废墟上拉屎的时候，你们的神并不会让闪电击中我；然后我要拜访一下一号银行塔。猜怎么着——你们重建了它，我会再次将其摧毁。
“这个过程中会有好多惊喜，这场毁灭之旅的重头戏是阿瑟·利文斯顿的地产，我会走到废墟里去，用他那座豪宅大门上的尖刺刺穿他的猪崽女儿和屎一样的手下的尸体。他们在幕后控制这座城市之前，这里还可以算是一个城市。你们有四十八小时。你们会问，做什么？什么都不用做。我没有任何要求，无论你们采取什么行动，我都会进行攻击。到时候见。”
巨幅显示器里，摩洛克盯着镜头，默不作声，然后他转过身来说：“你关掉直播了吗？灯怎么还亮着？不，是要按那个按钮——”
摩洛克从大楼上消失了，然后大楼的每一面都变成了倒计时的画面，数字有三十层楼那么高。
佐伊说：“我不明白。他警告大家有什么好处？为什么不干脆把这些地方直接炸了呢？”
威尔说：“我们从头开始理一理。他的所有目标有什么共同点？”
“它们都，呃，很突出？”
“还有呢？”
“还有……他们的拥有者不会坐视不管，任由他这么做，他们会反抗。”
“比你想到的还要多——他马上要去摧毁安全联署——那地方是个堡垒，他们有一些军用级的设备可以安置在街道上。但是——”
“这正是他想要的，”佐伊抢先说，“被摄像头拍到徒手撕烂坦克，来进行展示。所以他给了每个人充分的通知，他们就都可以看到。明白了。”
巴德说：“然后他就会坐下来，等着源源不断的出价。这只是一个大的老式电视广告，为他的新产品做宣传。”
安德烈说：“再加上他要炸掉这所房子，所以应该是这样没错。谁快去告知一下卡尔顿。”
埃科说：“安全联署不会坐等他上门。到了早上，摩洛克的总部火宫就会被子弹打得千疮百孔，那个地方已经不再是秘密了。”
威尔说：“你以为摩洛克会不知道吗？这不会有用的。”
佐伊说：“那么，我们的计划是什么？因为我准备建议花钱请人来自己夷平这里。”
威尔说：“首先，我们需要评估一下工作内容。我们需要仔细检查这枚硬币，然后精确地找出我们手里有什么。”
安德烈说：“他说的‘我们’，是指埃科会研究它，而我们其他人只需要远远地避开她，或者偶尔低声说些鼓励的话，拍拍她的肩膀。”
佐伊说：“硬币现在能做出什么改变吗？我们都没有植入物，这个软件对我们有什么用？”
她看着威尔说：“等等，你没有植入物吧？”
“没有。”
“你没有得到一些强化，让你代谢酒精更快？”
埃科说：“这些黄金驱动程序只是硬币上数据的一小部分，其余部分是设备本身的示意图。里面有两千兆字节的文件——植入物的制造者指令，原型机，以及其他各种我们甚至无法识别的设备，因为它们中的大多数都不是用人类语言写的。”
“但这对我们有什么好处呢，考虑到制造这些东西的车间现在变成了一个巨大的黑色火山口？”
威尔点点头，说：“没错。巴德？”
巴德戴上他的牛仔帽，说：“我去打几个电话。”佐伊想，自己在全息影像里也一定要戴个帽子。
威尔说：“安德烈和我要去见见那些受雇的枪手，免得他们做出什么蠢事。佐伊，你留在这里调查一下这里的工作人员。”
“谁？”
“你之前说，有人在内部泄露信息，找出是谁。特别注意场地工作人员，我昨天看到一个人用一种特别可疑的方式清理排水沟。”
“那么，在你大谈英雄主义之后，你给了我一份显然是捏造出来的工作，只是为了在你们出去做英雄之举时，让我安全地待在家里？”
威尔戴上了帽子。“并不完全准确。首先，你在这个房子里肯定不安全。”
“我和你一起去。”
他耸了耸肩。“你是老板。”他转身走出房间，安德烈向佐伊做了个“你先请”的手势。
出去的时候，她问：“那么……我们到底要做什么？”
威尔说：“法式藏币法。”
第46章
四十六
车库里，威尔领着他们来到那辆早些时候运送宝马的黑色平板卡车前。他点击手机上的菜单，卡车四周的LED显示屏都亮了起来，四周都是舞动的动画标志，一只奶牛正在咬一个奶酪做的轮胎，“犹他艺术奶酪”的字样在奶牛头顶上跳动。
安德烈说：“上次我们把它伪装成一辆冰激凌车，但它在每个十字路口都吸引了一群孩子。”他打开一扇侧门。里面有一个类似监视装置的东西，最里面有一个迷你酒吧。“还有一张沙发可以从地板上折叠起来，你现在看不到，因为我们得把宝马装进去。你先请。”
威尔召集的会议是在一个三十层楼高的裸体女人下面进行的。这是一栋位于市中心的矩形建筑物，被显示着3D视频旋涡的屏幕覆盖着，造成了一个深度错觉，使它看起来像一个中空的空间，巨大的脱衣舞娘在经过她的车辆上方摆弄着身姿（佐伊不知道实际上有多少男人对三百英尺高的女性有过幻想，因为它看起来让性爱变得非常不切实际）。威尔告诉她，大楼里只有几百名普通大小的脱衣舞娘和伴游女郎，为那些需要提前几周预订的高端客户服务。在这个女人身上滚动的是闪烁的深红色“裸体之城”的字样。
进入这座建筑的地下室需要威尔在门口出示一张小小的金色会员卡，之后安德烈、佐伊和吴跟着他走过几名高大但穿着考究的门卫。吴不得不放弃他的武士刀，因为俱乐部显然有禁止使用武器的规定。很快，他们发现自己来到了一间摆满黑色皮革家具的高档客厅，身穿法国女仆装的女孩们在那里招待他们，她们提供的盘子里有一排装有五颜六色液体的小玻璃杯，盘子上还放有小方格玻璃，上面有整齐的线状白色粉末。
头顶上的房间里弥漫着一种怪异的、波动的蓝光，佐伊抬头看到一丝不挂的腿悬在那里。他们上方的地板上是有着玻璃底的旋转泳池热水浴缸，从地下室的休息室可以清楚看见，这显然就是这么设计的。他们所处房间的天花板上有六个热水浴缸，像巨大的蓝色外星蛋一样鼓鼓的，而且每个池子里面都有一对蠕动着的毛茸茸的雄性腿，周围围绕着大约六条雌性腿。她昨天说过，阿瑟·利文斯顿的蜡制躯体是她见过的最恐怖的东西，但是塔布拉拉萨一直在超越她的想象。
他们坐了下来，佐伊对威尔说：“别告诉我这地方是我的。”
“好的，不告诉你。”
威尔向安全联署发出的公开邀请再简单不过了：“在你听到我们要说的话之前，别去火宫和冰宫。”很快来了六个人——全都是男人——代表塔布拉拉萨最大的私人安全保障公司。威尔把联署的首席执行官指给她看，一个名叫布莱克的人，头发灰白，皮肤黝黑，以前是军人。佐伊觉得，如果他每天睡觉超过凌晨五点，他可能会做五百个俯卧撑来惩罚自己。他穿着灰色的西装，没打领带，散发着须后水的味道。每个人走进来时，威尔都低声向她介绍，但她很快就忘了他们的名字。其中的一个人看上去像旧时期的黑手党；另一个穿戴着黑色战斗装备，好像他更愿意通过天窗撞进房间；另一个人只穿了一件运动夹克和背心，他的胸肌将纽扣绷得紧紧的。房间里的睾酮激素太多了，佐伊觉得会议结束时她能长出胡子。
威尔好像没有准备开场白，直接说道：“你们所有的人，远离冰宫和火宫。我们会处理。”
佐伊认为，这充其量也只是夸张的说法。
布莱克的回答很冷静，也很实事求是：“我很理解你刚才说的话，出于礼貌。但你我都知道，现在的问题是谁先去找摩洛克。你们如果能提供任何关于他总部内部布局的情报或外来的防御措施，我们将不胜感激。”
“‘外来的’并不能描述你将在那里看到的东西。我们之前的人能进去也只是因为摩洛克故意如此。这……只是他正在玩的游戏。”
布莱克耸了耸肩。“我非常想要没收他的装备，然后好好检查检查。我们会以压倒性的力量进入，布莱克沃特先生。”
“这就像一个祖鲁部落试图用他们的长矛‘压倒’坦克一样。他有好几个月的时间来准备这栋建筑，现在他的设备已经开始工作了。看一眼他现在所拥有的东西，我认为这根本不是一场战斗。我想他可以轻松地……压制你，不管你带去什么。”
肌肉男说：“他说得对，布莱克，你们这些家伙应该退后。让我的人进去，处理好这件事。”
布莱克说：“你们只会碍事。你没有武器，雷吉。”
威尔说：“明天很早的时候，我们会去找摩洛克。”这对佐伊来说是个很重大的消息。“如果你决心要进去，可以，但让我们先来。如果你认为我们没有能力，那就看着我们失败后来完善你的策略。我们至少会为你拧松这个罐子。”
布莱克说：“我们会考虑你的——”
他的话被门外的尖叫声和枪声打断了。
第47章
四十七
佐伊被枪声吓了一跳，但房间里的其他人毫无反应，似乎只是对这种破坏礼仪的行为感到恼火。他们向房门走去，像是剧院里不满的观众，想看看到底是谁的手机响了。
门被踢开了，佐伊看到一个红色尖刺的莫霍克头，身后是一把卡通式的大枪，她怀疑自己甚至举不起来——枪里至少有三根枪管，底部还有一把链锯。浑蛋联盟的首领把他的队伍领进了房间。
“所有人都趴下！”
没人趴下。
那家伙穿着一套迷彩服，里面有护膝、手肘垫，还有大得令人困惑的垫肩。剩下的是纵横交错的带子和装满子弹的绷带。其他的地方都是袋子，甚至他的靴子上都有小袋子。站在他旁边的是有着一对假胸的女人，胸部看起来快要逃离她身上的深红色皮革泳衣了，脚上穿着相同颜色的高筒皮靴。那个女人的靴子上有枪套，大概是用来装她现在挥舞着的巨大手枪的。如果子弹用光了，她可以使用绑在身体各个部位的四把——不，是五把——薄匕首。另外四个人似乎在比赛，看谁能把最多的护具、刀片和子弹装到自己身上，同时还能走动。但他们都没有戴头盔，也没有任何头部或眼睛的保护装置。佐伊认为，如果保护你的脸意味着要在镜头前隐藏它，那就不值得了。
四人匆匆穿过莫霍克头，走向西装员工们。几秒钟后，佐伊有生以来第一次被人用枪顶着脑袋。安德烈、威尔和吴也是如此。威尔叹了口气。
莫霍克发型的男人说：“大家冷静，什么事都没有。我们只是必须进来，仅此而已——我猜我们的请柬在邮寄中弄丢了。我相信你们对我的团队都很熟悉。这是雌狐，你后面的是骨火、血棍、风暴井和狼柄。他们的手指都痒痒得想要扣动扳机。”
佐伊说：“我想他们选择这个职业并不奇怪，因为他们有这样的名字。”
布莱克仍然坐在那里，正在往咖啡里加糖。他说：“李，你到底在干什么？”
安德烈说：“我想我知道这是怎么回事。你们可能看到后面的卡车了，但我向你保证，我们没有奶酪。”
莫霍克发型、名叫李的人说：“我们在拯救这座城市。”他拿着那把巨大的钢锯枪指着布莱克和房间里的其他人，说：“出去，你们所有的人。”
布莱克看了看威尔，说：“会议结束了吗？”
“记住我说的话。明天早上五点左右，在那之前不要采取行动。”
佐伊试图考虑如何在不到十二个小时的准备时间内搞出一个突袭摩洛克总部的办法，但她很难集中注意力，主要是因为有把枪很用力地压在她的太阳穴上，在她的想法上留下印子。她想如果有人朝天花板开一枪，上面的热水浴缸会不会爆裂，把每个人都淋个透湿。
布莱克抿了一口咖啡，放下杯子。“我会和我的人谈谈。”
他向房间里的每个人都点了点头，包括那些挥舞着枪支的浑蛋联盟成员，然后平静地走了出去。其余的武装安全巨头们紧随其后，把这个人质事件抛在脑后，就像他们决定提前离开一场无聊的体育赛事，以便避开交通堵塞。在出去的途中，那个肌肉男停下来，抬头看了看头顶上一双棕色的光腿。佐伊不知道他会不会在这之后直接上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