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尔曼多直接进入了他们的埋伏圈。
摩洛克说:“科尔斯,你能听到我说话吗,兄弟?”
最右边那位追随者面具上的摩洛克也消失了,画面切换到科罗拉多,佐伊的母亲正在因为她的劫持者说了什么话而笑得很开心。
科尔斯说:“很清楚,老板。”
“把那婊子埋了。”
那人一句话也没说,伸出手粗暴地拽住佐伊母亲的手腕,把她拉向树林中的一块空地。她又笑了,仍然确信她的新朋友只是在胡闹,可见她很熟悉男人把抓她、拉她作为调情的一种方式。然后她看到了一片空地,地上有个墓穴大小的洞,附近有一只开着的松木箱子。在笑声中,她开始尖叫。
佐伊从桌子上跳了下来,语无伦次地对着播放这个画面的面罩尖叫,仿佛她的母亲能听见似的。在屏幕上,佐伊的母亲试图挣脱他的手臂,但是抓着她的那只手非常熟练且应付自如,毫不费力地预测和反击这个疯狂女人的所有挣脱。他用空着的那只手掏出一个小玩意儿,形状像个卷发棒。他把它按在人质的脊椎上,发出砰的一声和呜咽声,就像一台老式照相机,佐伊的母亲瘫倒在冰冻的泥土和森林地面上的枯叶中。她仰面躺着,眼睛睁得很大,惊恐地抽搐着,身体就像一个没用的布娃娃。
佐伊又尖叫起来。
“别担心,”中间那个面罩上的摩洛克说,“那只会阻止她乱蹦乱跳。她会一直醒着,并意识到这一切。”
佐伊说:“我们会给你的!我们会给你黄金代码!它在硬币里!一个银币!硬币上有块芯片!威尔,告诉他!”
威尔的全息影像显得非常平静,他说:“现在,让我们后退一步,确认我们了解现在的处境……”
“我们不要再做什么声音扫描了!把硬币给他!”
佐伊听到了低沉的枪声。声音来自最左边的面罩,上面是屋顶上的画面。屏幕上,四架机关枪正在喷火。四名持枪的暴徒已经爬上弯曲的玻璃半管形游泳桥,嘎吱嘎吱地穿过没过脚踝的泥浆,黄铜弹壳在玻璃墙上弹跳着,叮当作响。
阿尔曼多走了一半的路,但仍然向他们走来,显然他没有携带武器,径直走向致命的枪口。他越来越近,当四名男子向他的身体开枪时,他没有放慢速度,子弹穿过他的身体,打在桥面干净的墙壁和地板上。然而阿尔曼多就在他们的正前方,直到那时他们才意识到他并不是一个实体,他的脚也并不是每一步都准确地接触到地面。
阿尔曼多·鲁伊斯的全息影像在持枪暴徒面前几英尺处慢慢地停住了,他的腿还在动,在原地走着,一圈一圈的动画从一个小玩具投影车里放出来,这个玩具投影车在之前阿瑟的追悼会上成功创造了“阿瑟·利文斯顿幽灵”。其中一名持枪者跑上前去,像踢足球一样踢飞了玩具车,阿尔曼多的投影在天空中飞舞,原地踏步,一直走到下面的街道上。
当这四个人看着它离开时,一只手从游泳桥的栏杆上伸出来,手里拿着一个弯曲的黄色小玩意儿,佐伊一度疯狂地以为那是一根香蕉。但随后这个小玩意儿爆炸了。一道蓝光闪过,一道裂缝,一声嘶嘶声。前面的枪手弓起了背。他转过身来,四肢紧绷,双手紧握,好像是在承受癫痫发作的剧痛。他的机关枪呼啸着失去了控制,子弹画出一道弧线,把他的一个同伴射得稀烂。
阿尔曼多把他的手提箱扔过栏杆,然后毫不费力地越过栏杆,蹲身落下。突然,吴的武士刀落在他手中。他跑向剩下的两名枪手,开始他的工作。一道飞舞的刀光,一声划破空气的声响,随后是一个令人作呕的声音,就像螃蟹壳被锤子敲碎了一样。一只胳膊滚落在地上。紧接着又是一道刀光在钢铁上闪烁,又是一声巨响,一个男人尖叫着,用仅剩的一只手抱住了自己的躯干。血溅满了玻璃墙。
其余四名枪手在远处观看。他们留在火宫的屋顶上,大概是想弄清楚这是真的阿尔曼多,还是另一种以假乱真的致命全息人像。阿尔曼多转身背对着他们,朝他扔手提箱的地方走去。他用脚尖轻轻敲了一下手提箱,盖子猛地打开了。就在他身后的持枪歹徒开枪的时候,两把手枪从箱子里跳了出来,好像是被什么弹簧装置甩出来的。阿尔曼多在半空中抓住了它们,转过身,没花一点时间瞄准就开了四枪,击中了四个头骨。在远处的屋顶上,四个男人倒在地上。
然后是一片寂静。整场对峙只花了十五秒多一点。
当这位追随者面罩上的画面变暗时,摄像机的视角切换到了空中,佐伊觉得这是一架飞过的无人机视角。阿尔曼多大步离开游泳桥,来到了火宫赌场的屋顶上——摩洛克的总部。
佐伊转过身,对着摩洛克中间的追随者说:“他会杀了你的!我能阻止他!让我妈妈走,我就让阿尔曼多停手,我们一起来讨论这件事!”
摩洛克似乎并不在意。“那些人死的时候做的是他们喜欢的事——不过他们的确搞砸了我最简单的指示。为什么我觉得你男朋友在什么地方做了一点性能提升呢?很有趣。不过没关系,那些人只是为了让罗斯拉缓和一下情绪。”
阿尔曼多在长颈鹿起重机之间悄悄移动,寻找更多的守卫。他慢慢地朝楼梯间的门走去,那扇门立在干涸的游泳池中的一处高地上。
阿尔曼多小心翼翼地朝门口走了几步。突然它爆炸成一团旋转的碎片,四射开来。
一个怪物出现在被炸得破烂的门框里。不是一个怪物——是一个人,变成了一个怪物。他大约有八英尺高,腿很粗,末端是爪子状的金属脚,他的头盔像一个人造金属头,包裹在他的头上,这样他就能从这只机器怪兽的牙齿间向外看,就像一个体育吉祥物。在一块翠绿色的胸板上,画着“罗斯拉”这个词,最后这个字比前面两个字小,似乎他们写完前两个字之后才意识到地方不够了。其中一条腿从膝盖以下仍然是裸露的金属色,就好像他们用完了绿色油漆。
摩洛克说:“罗德决定稍微改变一下他的增强效果——你知道,这一切都是为了能好好表现。但他直到昨天中午才开始,所以……”
罗斯拉跺着脚走上前,停在一辆搬运一堆平板玻璃的叉车前。他用金属爪子抓起叉车,朝阿尔曼多扔去。然而,他显然低估了自己的力量。叉车并没有把阿尔曼多像臭虫一样压扁,而是从他头顶二十英尺高的地方飞过,消失在大楼的边缘,玻璃一块块在空中旋转。阿尔曼多和罗斯拉都看着它飞走,沉默地等了几秒钟,直到隐约听到它和玻璃撞击下面街道的声音。
罗斯拉说:“嗯,我没怎么扔过这种东西。”
阿尔曼多看了看他,说:“油漆涂得不错。”
“让我重新……用你的血液来上个色怎么样!”罗斯拉跳到十英尺高的空中,一拳打在阿尔曼多刚刚站着的地方,他的拳头打穿了池底。
阿尔曼多翻滚着躲开,然后抽出武士刀,向罗斯拉冲去。他跳起来,挥舞着刀片,而罗斯拉用金属前臂挡住,刀在油漆上留下了一道火花和疤痕。
阿尔曼多落地后翻了一个跟头,又向这个金属怪兽冲了过来,往它膝盖后方砍了一刀,一捆电缆被切断了,蓝色的火花迸发出来。罗斯拉踉跄后退,单膝跪地。
阿尔曼多站起来,说:“伙计,你把电缆都暴露在这东西的后面了。”
罗斯拉咆哮道:“我们是有防护的!只不过装上它,我的腿就不能弯曲。我们本来应该还有两天的时间来调试!”
阿尔曼多说:“两天后会发生什么?”
罗斯拉跌跌撞撞地站了起来,嘴角上扬,露出邪恶的笑容。
“发生这个。”
头盔的下颚合上了,遮住了他的脸。金属怪兽的眼睛闪着蓝光。一阵低沉的隆隆声——雷电的声音,聚集力量的声音。
阿尔曼多快速跑开,逃离这激光、闪电或其他从那双眼睛里喷涌而出的致命魔法。
电闪雷鸣。
罗斯拉爆炸成一个极其亮的蓝色光球。
阿尔曼多被爆炸产生的冲击波扔过了肮脏的泳池,重重地摔在地上。燃烧的碎片和机械设备飞向四周。烟雾散去后,罗斯拉和楼梯间通道门所在的凸起的岛都不见了,只剩下一个大坑,里面有几吨重的钢梁、玻璃纤维和两台大型起重机。
阿尔曼多爬起来,掸掉身上的灰尘,意识到自己被困在了屋顶上。
从中间那个人的屏幕上,摩洛克大叫道:“好吧,罗德坚持了三分十七秒!看来比尔赢了,因为他是唯一一个把钱押在罗德身上的人,认为他只能坚持到走上楼梯。现在我们的英雄必须找到一条离开屋顶的路,一层一层向下战斗,就像原来死亡游戏的相反情节!谁来弄爆米花!”
阿尔曼多环顾散落在屋顶上的碎片和设备,然后从焖烧的垃圾中找到了一卷电线。他把它拖到建筑的边缘,然后往下看去。从那个高度看,下面宽阔的街道就像用魔笔画的一条细线。只是间接地看着这一切,佐伊觉得她的肠子都绷紧了。
阿尔曼多把绳子的一端系在边缘的栏杆上,量了大约十五英尺,然后把其余的绳子绕在腰间,紧紧地系着。他拿着武士刀猛击下去,切掉覆盖在这栋建筑上的一块黑色的油布,露出了一扇黑乎乎的窗户,那扇窗户被两年前毁掉这座建筑的那场大火熏黑了。他爬上建筑边缘的栏杆,鞋子在栏杆上摇摇欲坠地保持平衡,他背对着天空,下面是陡峭的悬崖和线一般大小的街道。
阿尔曼多蹲下来,深吸一口气,喃喃自语道:“我向上帝祈祷,希望我们能把这一切都拍下来——”
他的话被子弹的叮当声打断了,子弹扫过他旁边的栏杆。摩洛克追随者组成的冰宫小分队显然已经发现,他们让暗杀他们老板的人直接从身边过去了,现在正冲过满是弹孔的游泳桥。阿尔曼多把手伸进夹克,按下了一个按钮。
他放在玻璃桥上的手提箱被引爆了。
一个球形的冲击波向四面八方扩散开来,把玻璃桥震得粉碎。
在一片嘈杂声中,阿尔曼多被冲击波推下岩架,飞了出去,在空中暂停了一会儿,然后绳子绷紧了,他被拉向黑色窗户所在的地方,破碎的玻璃水晶雨和摩洛克的追随者在他身边一起落下。
阿尔曼多飞向窗户,子弹打在窗户周围的墙上。一名疯狂的枪手在下落的过程中还在开枪,好像他死后还得为摩洛克工作一样。阿尔曼多撞进窗户,从视野中消失了。
最左边那位追随者面罩上的阿尔曼多的画面消失了,切回到摩洛克那张困惑的脸上。
摩洛克慢慢地点了点头,说:“是的,我知道这每一件事都会发生。”
佐伊听到他后面的布莱克·斯科特说:“嗯哼。”
威尔在电话里说:“现在还不晚。我们仍然可以让阿尔曼多停手,你也仍然可以让你在科罗拉多的人停手。我们仍然可以像人类一样谈判。我的提议是这样的,我们给你黄金代码。你让佐伊独自度过她的余生。她离开小镇,你不去追杀她。你得到你疯狂的军火库,然后以数十亿美元的价格卖给全世界。每个人都快乐。”
摩洛克的视频脸说:“反对提议。你给我黄金代码,佐伊的母亲被埋在地里,我得到佐伊。我切断佐伊的脊椎,让她瘫痪,然后把她埋在另一个棺材里,和只有……五千只蟑螂埋在一起。下个月,我在塔布拉拉萨的大楼屏幕上直播结果,吧啦吧啦吧啦。”
“我们不认为这是一种善意的提议,因为这看起来更像是你为了省钱去买过多的蟑螂。让我们暂时把这一切放在一边,叫停我们的人,这样我们至少有时间谈谈。告诉你的人放走佐伊的母亲,她和这件事没有任何关系。”
“与其反驳你,不如我坐下来看着科尔斯把那个妓女给埋了。”
最右边的追随者——面罩上显示科罗拉多画面的那个——播放着科尔斯把盖子盖在箱子上,给佐伊短暂的一瞥——这一眼让她看到她妈妈的脸,眼睛惊恐地睁着,她意识到发生了什么。她的嘴巴试图发出尖叫,但舌头和声带并没有合作。这名男子拿出一个小型枪械装置,朝箱子盖边缘开了几枪。这是一个钉枪。
佐伊尖叫起来。又一次,她无法控制自己。
然而,威尔·布莱克沃特的全息影像仍然完全没有受到干扰,佐伊因此而憎恨他,希望是他在那个箱子里,希望是他听到泥土一铲一铲地落在箱子盖上。但是穿西装的人不会死在森林的浅坟里吧?不会,他们坐在上了色的单向透视窗户后面,开电话会议,通过谈判剥夺像佐伊和梅琳达·阿什这样的小人物的生命。她怎么就落到了这些人的手中呢?
威尔说:“摩洛克,如果你杀了佐伊的母亲,她是不会跟你谈判的。在商业环境中遇到的大多数人都是如此。”
“布莱克沃特,如果你再说一遍‘谈判’这个词,我就去找到你,把你绑起来,把蛆虫塞进你的眼球。这不是谈判。这是一种从软弱中获得力量的方式。我想她说的是真的,你有一个装载着黄金代码的小驱动,是吧?”
“是的。”
“我想它不在佐伊身上吧?”
“是的,不在。”
“在你那儿是吗?”
“是的。”
在屏幕上,科尔斯在棺材盖边缘射出钉子,几秒钟就完成了任务。佐伊尖叫着要他停下来,然后她面对着威尔·布莱克沃特的全息影像,嘶声叫着要他把硬币给摩洛克。没有人回应她。摩洛克的一名追随者笑了起来。
威尔的全息影像叹了口气,看了看表,说道:“我看得出来,你不愿意真心诚意地讨论这件事,摩洛克。等你恢复理智再来找我。威尔挂断电话,全息影像消失了,只剩下佐伊和摩洛克的三名追随者在房间里。她尖声叫着威尔的名字。她失声了。电话的语音指令实际上回应了这一点,并试图拨号,但反馈说布莱克沃特没有接听。
他抛弃了她。
在科罗拉多的直播画面里,科尔斯把棺材推进坟墓,它砰的一声落地。从另外两个面罩的画面里,摩洛克说:“嗯,看来只有你和我了,小猪崽。你明白刚才发生的事表明了什么吗?威尔·布莱克沃特把你从他所谓的谈判里剔除了。我觉得如果我把你带回我的地盘,像磨碎一块奶酪那样磨碎你,他不仅不在乎,而且还会把这当作是帮了他的忙。”
“你死定了!”佐伊尖声叫道,她的眼泪可能使这一威胁显得难以令人信服,“阿尔曼多会把你的头砍下来!”
“你有想过自己保存黄金代码吗?还是你更信任让布莱克沃特保存?当你们两个在计划这个小小的祈祷仪式时,他有没有试图去说服你信任他,让他来保存你唯一的筹码?或者他只是自己拿了它,以为你会心烦意乱而不会注意?你不用回答,我只是想听听他是怎么工作的,仅此而已。我是说,他有没有努力让你相信他是你的朋友?或者他只是坐着等你这个没有父亲的肥屁股盲目地相信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