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瑟平静地说:“我们都是商人,摩洛克。”
“你是商人,我只是个人。”
“好吧,我这样说吧——我是个现实主义者。我知道你的能力,我知道我别无选择,只能合作。像我这样的人,如果不知道怎么顺应和配合,是活不了这么久的。”
摩洛克把机械臂从一只手抛到另一只手,发出白痴般的咯咯笑声。
“是啊,就像一条肥美的鱼,沉在河底,等着虫子漂过,对吧?只是待在那里,吃你想吃的东西,慢慢变胖。但你知道我是什么吗?我是鲨鱼。”
摩洛克用他的真手挥了一拳,接着是一声令人作呕的骨头裂开的声音。佐伊跳了起来。
摄像机的镜头旋转着,先是地板,然后是天花板。
摩洛克耸立在阿瑟上方。“不不,你知道吗,我想到了一个更适合你的动物。你是一只熊猫。你听说了吗?它们被关在动物园里,被强迫做爱,因为它们本身不会这么做。看,很久以前,熊猫忘记了它们是熊。停止狩猎,停止战斗,开始吃树叶而不是肉。它们没有了兴奋汁液,很快,熊猫不见了。如果都是你这样的人,我们人类也会走同样的路。所以,我决定要去拯救世界。”
阿瑟喘着气,想说:“听……听我说!现在还不晚——”
摩洛克说:“希望不会太晚。”
然后,摩洛克又一次挥舞手臂,一次又一次,每次都发出可怕的撞击声。
接着他抓住机械臂,把手伸了下去,发出湿漉漉的撕裂声。
佐伊猛地摘下眼镜,站起身来,试图喘口气,然后她冲进浴室,吐了起来。
第22章
二十二
阿尔曼多出现在浴室门口,拔出了枪,因为在他的世界里,呕吐很明显是一个可以用一颗子弹治愈的问题。佐伊告诉他她很好,他有点尴尬地把手放在她的肩膀上,好像他曾经在电视上看到过有人这么做。佐伊耸肩摆脱他的手,冲了马桶,试着振作。正要开口说话时,卡尔顿出现在门口,问她是否一切都好。
佐伊犹豫了。摩洛克直接告诉了阿瑟,他的团队里有个叛徒,他显然不是在说辛格,因为他说这话的时候,辛格已经四分五裂了。如果他不是在玩心理游戏的话,那么这个叛徒就是一个可以足够接近阿瑟的人,他知道密码或钥匙,可以让摩洛克进入一栋核掩体般的建筑。除了西装男人,还有谁呢?会不会是卡尔顿?
佐伊说:“我很好,你能给我们一分钟吗?”
卡尔顿离开了,佐伊告诉阿尔曼多,“我刚刚看到阿瑟·利文斯顿被摩洛克用一只机械手臂杀死了,他偷走了阿瑟很多有魔法力量的武器。”
阿尔曼多皱着眉头,想把这句话理清楚。
“哦。我……我很抱歉……”
“不,没关系。我的意思是,这很可怕,我清楚地看到了摩洛克的脸。”
“大家都离开了,不过我们可以打电话给——”
“等等,还有一件事。在杀死阿瑟之前,摩洛克说阿瑟的团队里有个叛徒。”
“你认为他说的是实话,还是只是在演戏?”
“我不知道。我该怎么办?”
“打电话给威尔。”
“我们怎么知道他不是那个叛徒?”
“我们无法确定任何事,但我敢说他是最不可能背叛阿瑟的人,而且他绝对不会为了摩洛克这么做。我不完全了解威尔,但就我对他的了解,已经足够让我有信心这么说了。”
“也许是摩洛克逼他的,威胁他那么做。”
“哈,你不了解威尔。”
佐伊回想起第二段视频的开头,威尔护送阿瑟,他看起来对这件事毫不知情。如果他当时知道将要发生什么事,那他就演得太好了。
“那其他人呢?”
阿尔曼多思索着,用手捋了捋头发。“你要明白,我所知道的都是从小道消息里听到的。所以……埃科在这里的时间不像其他人那么长,所以她是个需要留意的对象。但是对于西装员工来说——你最好假设他们呈现给你的一切都是真实的镜像。这是他们的游戏。如果你想知道你应该提防谁,那就从工作得最努力来赢得你信任的人开始考虑吧。”
“嗯,那绝对不是埃科。”佐伊说,“第一天晚上,是安德烈来找我,然后想要说服我。”
“我知道的很少,佐伊,我是不会相信他的……但这是塔布拉拉萨,在这里,你不能相信任何人。”
佐伊做了一个决定。十分钟后,威尔到了。
他们一起在曾经放着断臂房间的墙上观看了眼镜上的视频。佐伊提醒威尔结局的画面太血腥和生动,并提议向他简单描述一下就可以了,这样他就不用看着他的朋友被一个戴着帽子的兄弟会男孩残忍杀死。但威尔坚持要看,这并没有让她感到惊讶。威尔没有表现出任何感情,直到阿瑟遭遇可怕结局的那一刻。他让视频播放完,然后重新播放,在不同的地方停了下来,仿佛是为了注意上次错过的细节。看过六遍视频后,他在摩洛克清晰可见的地方停了下来,然后站起来给自己倒了一杯威士忌。
威尔低声说:“只是个孩子。看来他要错过联谊会才能赶到那里。这么多年来,这么多事情,都只是一个该死的孩子做的。”
“你认出他是谁了吗?”
“不知道,但是要么巴德知道他是谁,要么我们可以通过面部识别来找到他。不管怎样,到明天早晨我们就能知道他真正的名字了。”
“我第一次看的时候,以为摩洛克一直说他听从于‘犹太人’[1]。”
“我也听成了犹太人。”
“我敢打赌,他的真名是查德,他长得很像。你有没有听到阿瑟问他是怎么进入仓库的,他说——”
“团队里有人背叛了他。是的,我注意到了,佐伊。”
“那么是谁呢?”
威尔想了一会儿,说:“你为什么那么肯定不是我?”
“阿尔曼多说你和阿瑟的关系太密切了。”
“他告诉了你那个故事吗?关于我们是怎么认识的?”
“没有。”
“很好。”
“那么会是谁?”
“应该不是核心团队里的人,也不是卡尔顿。”
“你确定吗?也许是其他为阿瑟工作的——”
“不是,我可以拿生命做赌注。我不是在用这个比喻,我是说,明天我真的要拿我的命来做赌注。如果有人背叛我们,我会知道的,就是这样。”
“所以阿瑟就是把这些小玩意儿,这些致命的超能力的东西,带到世界上的人。”
“看来是这样。”
“你一直都知道这一点,是不是?”
威尔把杯子放在会议桌上,看起来像是在收拾东西准备离开。
“不知道确切的细节,但知道他在研究一些东西,这些东西落入坏人手里会十分危险。有人开始死去,从他的反应中可以明显看出,阿瑟也参与其中。但他不肯跟我们谈这件事,因为在某个时候,他觉得自己不知道该相信谁,包括我。经历过这一切,他仍然不确定我是不是会背叛他。”
威尔咬紧牙齿,磨出了声响,试图压制愤怒和悲伤,以免被整个世界看到。不一会儿,他的脸几乎变成了一个轮廓分明、冷漠无情的机器人脸。
佐伊说:“我很抱歉。”
“抱歉什么?”
“为你所失去的感到抱歉。我早就应该说的。你第一次打电话给我的时候就跟我说了你很抱歉,但那时候我并不在意,甚至觉得很蠢。但现在我明白了,你失去了重要的朋友,我应该意识到的。”
威尔挥手让她走开。“不,没……没什么。不管怎样,这就是为什么会有这么多疯狂的人要抢夺他保险库的钥匙,我们试图拼凑出他到底在做什么,因为它看起来是如此……像世界末日一般。我们希望在那里找到原理图、机器原型,任何东西,或者备份。希望它没有和仓库一起被毁掉。然后我们终于把它打开了,剩下的事情你都知道了。”
“但这也说不通啊。摩洛克现在已经拥有了这些小玩意儿。他是唯一一个不需要进入保险库的人。他应该很高兴,对吧?你看过视频——他赢了。他得到了他想要的。”
“但是,现在他想要金子。”
“不管那是什么。”
威尔喝完他的酒,说:“他明天肯定会告诉我们的,就是这样。”
“如果他没有先把我们都杀了的话。”
[1] 犹太人的英文Jews和汁液的英文Juice发音相似。
第23章
二十三
佐伊醒了,有一个幸福的瞬间她以为自己回到了家,从一个异常怪异的梦中醒来。然后她意识到自己躺在一张奇怪的床上,可以随意地滚来滚去,而且不会碰到墙壁或热水壶。紧接着是死一般的寂静,那种可怕的感觉就像她是地球上的最后一个人。没有人在外面争吵,甚至没有她妈妈在厨房里叮当作响的锅碗瓢盆声。庄园的大门外可能正在进行一场激烈的战争,而佐伊的卧室里听不见任何声音。
她忘记了那只会说话的马桶,当它说话时她放了个屁,这被马桶认为是她同意观看早间新闻的指令。头条新闻是即将在塔布拉拉萨举行的追悼会所面临的恐怖威胁,这段视频展示了这座城市的公园,工作人员已经在那里布置了一个看起来不太像葬礼,而更像是大型冬季音乐节的场地。他们看起来像是在给一个充气蹦床城堡充气。
接下来的故事对佐伊来说是新的。某个艺术画廊里的一座一百一十英尺高的阿瑟·利文斯顿铜像被盗了(接受一座俗气的雕像显然是接受这名男子一大笔捐助的代价),是被两位肌肉发达,背上安装了飞行装置的男人偷走的——他们都不是摩洛克,但毫无疑问在为他工作。雕像被拖到几个街区之外的金融区,那里有一座真人大小的铜牛雕像。在接下来的一个小时里,这两个人用爆炸的电流把利文斯顿的雕像和这头公牛雕像焊接在一起,新的雕像看起来像是利文斯顿正在和这头牛进行某种跨物种的亲密交流。这个任务花费的时间远远超过了需要的时间,因为两人都忍不住咯咯地笑,或者每隔五分钟就停下来给围观的人展示一下。最后,他们的工作完成了。他们把手臂举在空中,拖着蓝色的电光尾巴飞快地飞向天空。一秒钟后,他们朝着不同的方向旋转飞行,撞向附近的建筑物。佐伊认为那不是计划的一部分。
她关掉了视频。当她走出客房时,卡尔顿马上跟她搭讪,请求为她做早餐。她的胃现在还打着结,所以她把喂食恶臭机器的工作交给了他。不知道卡尔顿是否认为这个任务贬低了他,他没有表现出任何迹象。他们顺着大厅楼梯往下走,佐伊在楼梯底下看到阿尔曼多,他盘着腿坐在地板上,擦拭着被拆卸下来、铺在一条脏毛巾上的枪。他所做的事情似乎有仪式性的一面,一种使人平静下来的仪式。佐伊没有打扰他。
她漫无目的地走进厨房,发现吧台上放着一个棕色的纸包,是阿瑟之前购买的每周都送来的新鲜烤咖啡豆。佐伊闻了闻,这气味让她神魂颠倒。她走到厨房的咖啡吧,把它们扔进了研磨机。她甚至不想喝浓缩咖啡,她只想感受制作过程。她开始磨咖啡豆,问卡尔顿是否需要。他谢绝了,因为从他的雇主那里接受这样的东西可能会违反他职业的神圣准则。她对阿尔曼多喊出同样的话,阿尔曼多表示需要一杯。她开始预热机器。
阿尔曼多大步走进厨房,佐伊问他:“有多少人要去那里?去追悼会?”
他耸耸肩。“一晚上,也许有十万人吧。追悼会对公众开放,人们会整夜在公园里进进出出。利文斯顿的狂欢派对总会传遍全城。”
“什么派对?”
“这是个城市规模的节日,只要阿瑟找到合适的借口,他就会庆祝这个节日。那时候会封锁整个市区,交通总是一场灾难。”
“不过,就葬礼而言,这听起来还是挺酷的。”
“除非你需要在一个已知的暗杀目标周围组织安保工作,在这种情况下,派对就像是后勤部门的噩梦。”
佐伊把热牛奶倒进阿尔曼多的咖啡里,在咖啡表层的奶泡上画了一条龙(用的是咖啡机的喷嘴,不是牙签——她没有作弊),然后把杯子从桌面上滑给了阿尔曼多。
“你的咖啡,试试。”
他喝了一小口,完全没有注意到她画的图案,说:“哦,哇!非常……不错。”
“这是一杯摩卡咖啡,里面有肉桂和一点辣椒粉。酒就在那边,如果你想给这杯咖啡增添一些爱尔兰风味。”她开始擦拭设备,“我不知道星期一我是不是应该请假不去上班。”
阿尔曼多说:“上班?”
“是的,我星期一早上本应该要去爪哇咖啡屋开门的。他们星期日不开门,所以如果我今晚有可能被杀,那就意味着我今天得打电话叫人替我上班。”
阿尔曼多愣住了。
佐伊掏出手机打了过去,没人接听,她进入经理阿里亚的语音信箱,说:“嘿,我是佐伊,我还在塔布拉拉萨参加一场葬礼,星期一早上我可能不在,你能帮我找一下切尔吗?告诉她,我会给她一万美元。这不是开玩笑,告诉她,如果她给我银行账号,我可以随时汇款。哦,告诉她别忘了换价格标签,除了薄荷口味外,所有的节日口味本周都恢复正常价格了。再见。”佐伊挂了电话,想了一会儿,然后说:“我想知道我应该给妈妈打电话吗?她会被吓到的。我是说,我怎么和她告别才不会吓着她?”
阿尔曼多说:“佐伊,我们会尽一切努力去——”
佐伊转过身去,对卡尔顿说:“到时候你能照顾一下恶臭机器吗?”
“请问你的意思是?”
“我的猫,那是它的名字。如果这次我没有活着回来,你能喂养它吗?如果你不想要它,那你会给它找个家吧?我妈妈从来都不喜欢猫。”
“嗯,我可以——”
“它不仅仅需要一个住的地方,而且需要一个爱它的人,它会想和你睡在一起的。”
卡尔顿还没来得及对这句话做出反应——很明显,他和阿尔曼多都希望能离开这个房间——巴德、威尔和安德烈依次走了进来。
佐伊问:“埃科在哪儿?”
威尔说:“她在公园里安装价值七百万美元的设备。”
佐伊问他们要不要咖啡。威尔说不用。巴德要了福爵的黑咖啡。安德烈要了六份浓缩咖啡,三杯花生酱芝士蛋糕糖浆,上面放鲜奶油和巧克力屑。佐伊开始工作。
威尔说:“我给他们看了录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