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有那么轻巧?人言可畏,人心更是可以杀人。遨游江湖,说的好听,到头来还不是一个无家可归的孤身女子?”卓安婕淡淡地道。
谢清芳歉然道:“想不到卓女侠也是伤心人。”
“伤心?”卓安婕不禁失笑,“怕早已是无心可伤了。豆蔻年华,流年似水。如今余下的,不过是一具行尸走肉而已。”
谢清芳的脸色微微一变,旋即笑道:“是我错解了你。想来你也是喜欢苦中作乐的人才对。”
卓安婕将手一拍:“这话说得贴切,苦中作乐,但凡这世间的女子,出身有几人不苦?纵是生于豪门大内,又须终日看男人眼色行事,想方设法地讨婆婆欢心,让妯娌喜欢。稍有不妥,便遭叱责,更兼风言风语,指桑骂槐。那三从四德的大学问套了下来,真要学得一辈子。若不早早学会自个儿苦中作乐,又有几个能活得下去?错非是那些破落户,将性子放开,把脸拉下,指天骂地的把一切剖解个明明白白,反倒是无人敢惹。”
谢清芳黯然道:“不错,既生为女子,想得一世的安乐,便已难之又难。许了人家,一片心思都在丈夫身上,更是自身没了着落。只不过有情有义,换来的却未必是善始善终。都说红颜命薄,想那红颜本就花开花谢般转瞬即逝,更兼了风雨糟蹋,那命便如悬丝似的,岂有不薄的道理?”
卓安婕笑道:“你这话说得太苦,却不耐听。”说着掏出酒葫芦,向她一晃,“来,我们喝一杯。管它红尘滔滔,情觞万顷,我且把盏东篱,偷闲片刻。”
谢清芳先是本能地摇头,随即又微微露出心动之色。
卓安婕戏谑地将酒葫芦抛给了她。
谢清芳捧着个酒葫芦,站也不是,坐也不是,偷偷看了外面一眼后,捧起葫芦大大地饮了一口,饮罢后长呵了一口气,脸色娇艳欲滴,红润了许多。
两人相视一笑,谈得越发投机起来。
“两位真是好兴致啊。”两人正聊得兴起,一个淡淡的声音却在门口响起。
谢清芳慌忙将葫芦搁在桌子上,一时放得猛了,虽已离手,那葫芦却依旧在桌上滴溜溜地转个不休。
“哪里,鱼真人才是好兴致,大雪封门,还要深夜到访。那参同契可不用参了么?”卓安婕不动声色地道。
来人果然便是那秀丽的女羽士,此刻她身着黑色的道袍,更衬得肌肤如雪,别有一番风韵。她将手中的拂尘一甩,先给二人见了礼,方道:“得知崔小姐遇了不净之物,鄙师门对此倒还有些手段,此次贫道前来,只想尽一点心。”
卓安婕颔首道:“我倒差点忘了,真人可是峨嵋雨成的弟子。江湖传说,雨成真人道法通神,想必这鬼物的小小手段是不入方家之眼的。”
鱼辰机微微一笑,在明欢的身边坐下,用手在明欢的额头上摸了摸,又把了把脉,翻开她的眼皮看了看。沉思了片刻后道:“崔小姐应是没有什么大碍,只是受了惊吓,心神一时无法恢复。待我用真气给她梳理一番便无妨了。”
“哦,那就有劳真人了。”卓安婕淡淡一笑。
只见鱼辰机先是取出银针在解溪,历兑等穴上用针,然后又伸手将掌心按在明欢的丰隆穴上轻揉着。
房间中一片静谧,谢清芳和卓安婕都不敢打扰鱼辰机施针。
过了一会儿,明欢的眼皮微微跳动,最后终于缓缓张开。
当她看清四周的人们时,先是身子微微一缩,然后轻声喊到:“喜姑……”
卓安婕在她的身边坐了下来,握住她的小手,柔声道:“没事了,明欢,师姑在这里。”
“喜福呢?”明欢本能地问。
“你师父想办法去抓坏人了,一会儿就回来。”卓安婕安慰着她。
“对了,方才我看到王捕头,他说云少侠在陈启那里,莫非他有了什么线索不成?”鱼辰机在一边整理着银针,随口问道。
“幼清在子通那里?那我过去找他吧。”谢清芳急道,说完便匆匆告辞离开了。
“魏夫人好像很着急啊,灯笼都忘了拿了。正好贫道出门倒忘了灯笼,不妨一用。”鱼辰机提起谢清芳来时打的灯笼说。
“毕竟是尘世中的人,哪能像鱼真人这么悠闲。”卓安婕淡淡地道。
“既然崔小姐已经无碍,贫道便告辞了。”鱼辰机起身道。
“哦,也好。此番多谢真人了。真人药到病除,想来这样遇到邪祟的病人定是医过不少吧?”卓安婕漫不经心地问。
“卓女侠说笑了。”鱼辰机淡淡一礼后,提着那红色的灯笼飘然离开。
箫声开始变得低沉起来,晦暗的箫声忽高忽低,扑朔迷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