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这箫声,黑暗中的道路似乎也开始变得很难辨认,王延思经常失足踩入路边的积雪中。很快,靴子就变得湿漉漉的,脚趾也感到一阵阵针刺般的寒意。他轻轻跺了跺,去掉靴子上的积雪,咒骂了一句,继续前行。
“谁在那里?”前面传来沉着的男子声音。
“是我,王延思。”他高声回答。
“王捕头,夜这么深了。老爷已经睡下了。有事的话,请明天再来吧。”那人平静地回答。
王延思听那人声音耳熟,忙道:“是杨管家吧?我不是来见魏公的,只是想问问陈启有没有来过他这里。”
“陈启?”杨世贞的声音显得颇为诧异,“他来这里做什么?老爷很早便休息了,这里什么人都没有来过。”说着,这位管家扶着一盏油灯走了出来,微弱的灯光下,一身青衣似乎隐隐地与夜色融为一体。
王延思遥望着不远处的铿然居,果然一片漆黑。
“原来如此,恕王某打扰了。”王延思准备转身离开,却突然停下又问,“杨管家,你是什么时候来这里的?”
杨世贞不悦道:“我自半个时辰前便一直守在这里,从未离开过。怎么?”
“哪里,只是料不到杨管家如此忠心护主,王某佩服。”王延思笑道,“不知杨管家到魏府多久了?”
“三年。”杨世贞不动声色地回答。
“三年……”王延思斟酌着,问道:“不知魏府大公子魏继儒去世的时候,杨管家是否已经入了魏府?”
杨世贞想了想道:“小人是大公子去世大约三个月后才入了魏府的。”
“哦,我记得那时魏夫人刚刚嫁给魏大人不久吧?”
“正是,夫人本是老爷的红颜知己,当时正是为了安抚老爷的丧子之痛才下嫁给老爷的。”杨世贞躬身道。
“那杨管家入魏府之前可曾和魏夫人相识么?”王延思大有深意地问。
“不曾,小人是夫人嫁给老爷后才来到镇子上的,因为当时魏府原来的管家告病还乡,蒙老爷慧眼相待,这才授以管家之职。”杨世贞矢口否认道。
“原来如此。”王延思点了点头,忽然又问道:“那魏夫人和大公子之前可曾相识呢?”
杨世贞脸色一变,语气转厉:“王捕头何以有此一问?”
“没什么,王某只是对当年大公子之死甚感奇怪,所以才多问了几句。”王延思不慌不忙地解释道。
杨世贞双目锐利地盯了王延思好一会儿,才哼了一声道:“夫人当初结识老爷时,大公子正在外游学,所以见面的机会不多。大公子病后,一直都是夫人帮老爷照顾大公子的,直到他去世。大公子对夫人极为尊敬,一直以姨相称,两人之间清清白白,王捕头可不要想得歪了!”
“清清白白……”王延思微微一笑,“是王某多虑了,管家莫怪。对了,夜路难行,不知杨管家这里可备有灯笼?王某来得匆忙,倒是忘记了。”
“小事一桩,灯笼一向在偏房备着。王捕头自己去那里挑上一盏就是了。”杨世贞道。
“如此多谢杨管家了。”王延思一拱手,向一边的偏房走去。
房间里没有点灯,王延思掏出了火折子点上。
微弱的火光中,房间内的影子都怪异地倾斜着。几盏灯笼被随意地摆在一边的彭牙炕桌上,失去了光芒的它们宛如没有灵魂的尸体,散发着莫名的死气。
王延思提起一盏灯笼看了看,又放下,又举起中间的一盏,点亮。
屋子里顿时亮起一蓬红色的光芒,照亮了王延思那满意的笑脸。
箫声悠长而呜咽,似乎在为失去了什么而悲戚着。
箫声中,谢清芳一个人在蜿蜒的小路上缓步而行。她的神情有些恍惚,淡淡的哀愁将她那秀美的双眉轻轻锁住,只留下眉头正中那一点朱砂,瑰丽地红着。
她走了一会儿,低下身去,握了一团雪在右手中,紧紧攥了片刻,然后又轻轻地将手掌摊开,借着月色看那雪渐渐淋漓地化在白玉般的手中,不由得痴了。
“是师娘吗?”前面突然传来云寄桑的声音。
谢清芳忙将手中的雪丢掉,尴尬地将手在罗裙上擦了擦,背在了身后:“是幼清么?你不是在子通那里么?怎么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