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两个高手又能做什么大事?我明尊教数十万教众,转眼可起数万雄兵,攻上大都夺取帝位指日可待,一两个高手岂能阻挡我的去路?”陈越越发的猖狂,几乎以为自己已经明尊教的教主一般。

“可是,你怎么不想想昔日光明皇帝陛下独斩三千铁骑,七百高手的一战?一个两个高手未必不能挽狂澜于既倒。”

“我就不信……”陈越还没有说完,忽见裘禅双眼忽然从书上移开,精芒四射。陈越一惊,顿时就停下了。

“来了。”裘禅低声道。

“哪里?”陈越大惊。

“山路的另一头,”裘禅无奈地指点道。

山路上,一双清澈的眼睛静静地看着二人,那袭火红的裙衫掩映在道边的树木间。

“你……怎么从山上下来?”陈越骇然。

“谁也没有说她一定从山下上来,对手从哪里来都有可能,难道这一点你还不明白么?”风红没有说话,裘禅却代她回答了。

而后,裘禅微笑着对风红点头道:“妙水,许久不见了。”

风红走出了树丛,一步一步,缓慢而轻盈的走向陈越和裘禅,风间红衣烈烈,鬓边的一缕黛发飞扬,如同纤纤手指无声地撩拨着人心。陈越不是第一次见她,也明知她抱着杀心而来,可此时依然能感觉到她玲珑的躯体在红衣下的诱惑,他的呼吸一阵紧促,只得急忙侧过脸去。

裘禅微微叹息,咳嗽了一声,这才唤回了陈越的心神。

风红站在他们身前约六七丈处,和两人势成三角,她修长的手按在缠于腰间的金色剑鞘上,苍白的脸上没有半分喜怒。

“你不在泉州草庵,为何孤身到此?”裘禅缓缓问道。

“我来杀他。”风红平静地说。

“为何杀他?”

“清净气,该知道的他都已经告诉你了,何必多此一问?”

“是因为徐州的事情么?”裘禅在她直截了当的回答下,也只得直言以对。

“不错。”

“陈越是在徐州杀了那些人,可是那些人不尊圣教,勾结官府,为恶不少。陈越杀了他们也无不可,你何必执意与他为敌,令教内手足相残呢?”

“圣教,不是逼迫无辜的百姓去尊崇,更不是掠夺他们的家财米粮。陈越身为火部首领,纵容属下肆意拉人入教,不入则威逼其妻女,甚至重刑加身。又逼迫教友贡献所有的财物入教,购买兵器火药,自己在徐州购置楼阁……”

“胡说!我购置楼阁乃是为了教中体面,哪里有堂堂圣教缩在深山野林里做野人的道理?”陈越脸上血红,大声喝问,打断了风红的话。

他话音落下,风红却说了下去,好像根本没有听见他的吼叫:“被他烧死的七十六个人都是徐州的小商户,一生辛劳也不过积累百十银两。他们不愿意交出家产,就告诉了官府。徐州守备派遣了官兵守在巷子里,陈越却不就就此罢手,他亲自去徐州城穿风巷,杀了七十多官兵,又派人将所有的商户带回火部总堂。最后召聚弟子,一把大火将七十六人烧成一堆骨灰。自此火部弟子再没有人违抗他的命令,只因为再没有人有这个胆量了。”

“就因为这你要杀他?”裘禅挥手让陈越不要说话。

“这理由难道不够么?”风红一双美丽的眼睛深不见底,一直盯着裘禅的眼睛。

“光明天焚也是圣教的刑罚,那些人身为我教中弟子,却和蒙古人勾结,妙火烧死了他们……虽然惨烈,却也情有可原。”裘禅缓缓说道。

“清净气,你对妙火有情,却对那些死去的人无情。他们被逼着入教,被逼着纳金,被逼着去死!你可曾想到过他们手无寸铁,自始至终连一点反抗的力量都没有……”风红的手微微颤抖,而后猛地捏紧了金色的剑柄,“难道所谓光明,就是逼迫那些弱小的人么?”

“可天下大事变更,怎么会不死人?又怎能因几条普通教众的性命而杀我明尊教首领?风红,你可知道你这样做是在毁我教大业?”裘禅见风红全身忽然逼出勃勃英气,知道她杀心已起,急忙劝阻道。

“我不知道大业,我只知道他杀的人不该死!”风红缓缓走向了陈越,她和陈越间的空气忽然飞速流转起来,无数水纹横空而过,周围的一片都笼罩在清亮的水声中。一道又一道大潮般澎湃的力量已经推到了陈越的胸口,绵绵不尽地压住了他的呼吸。

“贱人!不要假装清高,也不想想自己是什么货色!你不要逼我出手!”陈越见裘禅并没有出手阻止的意思,心里发寒,厉声呵斥道。

“我是什么货色与你无关,”风红冷冷地说,“前来受死,不要败坏了明尊教五明子的名声!”

陈越知道势无可避,低吼一声,全身一股火气涌动,瞬间明尊教妙火的真魂之力已经贯彻了他的全身。他右手手指弹开,将水晶一样的指间刃握在掌中。刹那间,近乎透明的刀身忽然化作鲜艳的火红色,灼热的气流在刀身旁卷动。

此时,一道清亮的光华冲出风红的腰间,她手中的武器不像一柄长剑,更像一条湛青色的绢带,在水纹间盘曲如一条灵蛇。风红带着无数水纹忽然腾空,那柄名为束衣刀的软剑上似乎卷起滔天狂浪,以万钧之势压上陈越的头顶。

可是陈越的光明炎却更快,只见一团耀眼的光亮在陈越的刀上炸开,辉煌的炎火分开剑势直扑风红的脸。陈越此时心中暴怒,首先想到的就是烧毁她娇艳却又冰冷的容颜。

千钧一发的关头,风红轻喝一声,长达九尺的长剑自己在空中急振,化作了一个圆满的剑圈。绵绵的气劲再一次从剑圈里逼发出去,将光明炎止住,又缓缓地推了回去。

陈越周围一片树木已经给烧尽了枝叶,一招方尽,新力又生,数道火劲被他用指间刃连连摧发出去,风红旋身舞剑,剑如流水,又将火劲一道一道融化在水纹里。

陈越气势如虹,而风红挥剑如舞,他们两人在明尊教里分掌水火,各自动用全力尤不能突破对方的招势。陈越的光明炎火势爆裂,且力量几近于无穷,无数火劲被他摧发出去却丝毫没有力竭的征兆,而风红的劲道合于水相,过而复生,再强的火劲也无法破开她护身的剑势。

老者裘禅在一边静静地观看着这场恶战,若有所思,任身边两人生死相搏,他却仿佛无动于衷。直到看见陈越的火劲越来越逼近风红,他这才微微点头道:“终于到时候了。”

陈越此时占尽上风,狂喜之下,左手凭空推出火劲,而右手的刀忽然转到了指间。他身为妙火,最强也最险的一招就在指间刃的“星火燎原”上,只有刀尖的一点火劲,却是真魂聚集在一起所发,也只有这一招才能突破风红“流水千山”的封锁。

眼看风红再退一步,陈越暴喝一声:“死吧!”右手硬是插进了无边的水纹,指间的刀锋刺向风红的额头。他自信这一刀再也无人能够阻拦,已经抱了必胜之心。

“以火迫水,终究一败。”裘禅轻声叹息道。

“你永远都不知道那些人是何等无辜……”忽然间,陈越耳边传来风红幽幽的话语,静得生寒。

水纹全部消失了,束衣刀在一瞬间绷得笔直,近丈长的青光破风斩落,那上面浩荡的劲道再也不是剑势,而是刀劲!陈越浑身彻寒,恍然大悟。他忽然明白了束衣刀的名字,在这柄软剑灌注了风红真力的时候,它就不再是长剑,而是九尺长刀。这一势“天河大梦”才真的是水部的必杀招数,也是他把水纹逼到了极处后水势自己的反击。

银河大浪天上来!

陈越狂嚎一声,眼睁睁地看着长刀就要把自己分为两半……

血隐隐地从红衣下渗出。风红站在那里看着陈越惊恐的双眼。她低笑了一声,笑得凄凉,放手任束衣刀落在地下。

陈越连退了几步,急忙捂住了左肩喷血的伤口。翻身拾起了风红的束衣刀和自己的指间刃。

一条近于无色的长鞭缠在风红的胳膊上,鞭的另一头持在裘禅的手中,。裘禅依然坐在凉轿里,依然在看书,看着看着,他手腕猛的发力,将风红扯退了一丈。他发力的时候鞭身一绞,只听得一声脆响,显然是风红小臂的骨头裂了。

“不是我偏袒妙火,随意杀人固然是妙火的错,可是我教中兄弟最忌自相残杀,你要杀他,就是犯了我教第一条大忌,我也不得不稍加惩罚。”裘禅冷冷地说道。

“不是你偏袒妙火?”风红疼得满头冷汗,无声地冷笑。她看向裘禅,“教内教外是天壤之别么?为什么他杀了七十六个无辜的人却不该一死呢?人命可有贵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