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也冷静地意识到:是时候隐藏自己,好好学做人再作文了。
怎么办?去部队,去火热的训练场和发射场!那里既有新闻宝藏,更有火热的生活和历练!
我直接下到大西北最艰苦的某导弹发射团,而且谢绝了团机关早给我安排好的招待所,一头扎进了“硬骨头6连”式的某导弹发射连,和发射1排2班的战士们住在一块、吃在一块、训练在一块,同时也玩在一块。后来,与全排、全连官兵们混得都特熟,其间,不但向他们了解到导弹发射连各种诸元业务技术,更重要的是深入了解和感受到,他们之所以成为“硬骨头6连”式的连队,是因为有着一套极为严格的训练传统和作风,以及官兵们自觉形成的“比学赶帮超”、苦练技术本领、争当业务尖子的优良氛围……
我被感染着,同时也被感动着,于是,一篇篇反映部队基层官兵火热生活,以及练兵场和发射场上真实战斗场景的新闻稿件,不断在各种新闻媒体登载播出。
我,自然受到了官兵们的拥戴,更重要的是,成了他们的知心朋友。
一天晚上熄灯铃响后,我拿着采访本悄悄走出班里宿舍,正要到连队会议室写稿,突然被连队年轻的副连长给截住。他悄悄低语道:“张记者同志,我能占用你五分钟时间吗?”
我一愣,马上道:“可以呀,五分钟?五十分钟也可以呀。”
这位副连长姓牛,名豪青,山东人,毕业于天津一所名牌大学,毕业当年与几位热血同学自愿报名参军,部队经过严格考核特招过来的。到部队后豪青表现一直很出色,加上那时部队地方大学生很稀少,所以,他成为部队重点培养的干部苗子。
我想把牛副连长带到会议室去,他却把我拉到一个墙根,说:“我就几句话,或者给你说个建议。”
我“哦”了声,静静地听他说。
“这个建议你来到我们连不久就想跟你说的,但怕影响你的采访计划,迟迟没有向你提出。”牛副连长稍停顿了下,接着说,“你可能知道,我们团有一个高原哨所,那是在五千多米的高原雪山上。他们只有两个季节,一是半年风雪天,一是半年寒冬天。他们没有电,更谈不上电视,最正常的是一个月给他们送一次物资、报纸和家信,但常年是最不正常状态,最严重时半年没送上去任何东西……”
牛副连长说到这儿,把脸抬起望向夜空,长长出了口气,说:“那是一个非常了不起的英雄哨所,从50年代末期建哨,至今已经有四十多年了,那么多年里,就十一个战士,加上一个干部,常年在那里守着!对了,干部是这些年才派上去的,过去只有战士……”牛副连长突然提高声音,“张记者,我一块特招来的同学,也是我大学的班长,还是发起自愿报名参军的带头人,曾在那个哨所待过三年……还有那位牺牲的老班长……都需要你去采访,采访到真实的情况……”
牛副连长突然停住,转身走了。
我愣愣地站在那儿,认真琢磨着他后面没说完的几句话,这话里一定有话!因为这个英雄哨所的英雄事迹,各新闻单位多次报道过,我也熟知,但这位牛副连长建议我去采访,一定有另外隐情。
“去,立马动身去英雄哨所!”我当即下定决心!
此时已是深秋季节,英雄哨所一定是严寒的冰雪大风天气了,能否上得去啊?经了解,今年气候较温和,他们那儿还没有封山,可以上得去,并且令我兴奋的是,近期就有一个后勤小分队要给他们送物资,真是天助我也!
随着后勤小分队上山,只见山路陡峭曲折,雪深风号,加上高原缺氧,所有物资都靠肩背人扛,其艰难程度无法用语言和文字描述。尽管我身上的负担最轻,只是帮他们背了一个小邮包,但我走得最艰难、最痛苦,好在在他们百般关照下,我没有掉队,终于在苦攀了十三个小时后,天刚黑暗下来时,到达了英雄哨所。
英雄哨所上十一位战士,还有一位带班的副连长干部,像见到久别的亲人一样,泪流满面地迎接我们,拥抱着我们……
根据后勤小分队此次进哨所的计划安排,更主要是根据天气变化要求,我们明天凌晨4点多必须下山。因为,根据天气预报预测,明天早上八九点钟之后,将有七八级大风伴随着大雪降临,我们小分队一行,在大风雪来临之前,必须下到最安全的地段,否则后果不堪想象……我曾提出能否自个儿留下来在哨所内住几天,后勤小分队的队长,一位体魄健壮的藏族副营长,瞪大眼睛惊异地看着我,说:“啥?单独留下来住几天,哈哈哈,张记者同志,你留下来不是住几天的问题,而是要至少住上半年甚至七八个月的问题!”
我无言以对,只好在这有限时间内,抓紧完成采访任务。
我采访的第一人,不是带班的那位干部,而是已在这里服役四年之久的老班长郑宏林。我开门见山向他说明来意,他眼睛有些湿润,自我介绍道:“我是陕西延安人,在窑洞出生,在窑洞长大,原想当兵到大城市看看,没想到,新兵连集训一结束,我就被分配在这个哨所。按规定,在哨所待两年,就要换岗到下边连队去,原因嘛,除了身体问题外,还有精神问题。换岗后,我在下边连队工作了不满三个月,听说哨所那位班长身体已不适应工作,我就自告奋勇提出再回到哨所工作,领导批准了我的请求,就这样,我已在这工作了近五年。你有什么话要问就问我吧,英雄哨所的一些事,我是大概知道的。”
没想到,这位郑班长那么直率、那么健谈,这让我打心里高兴,但我不无遗憾地说:“谢谢郑班长!原想能在这儿住几天的,没想到时间那么紧迫。来去两头摸黑,连英雄哨所的模样也观察不到,太遗憾了!”
郑班长一激灵,马上说:“今天有大月亮呢,走,我带你到外面去看看,这里的夜色很美呢。”说着他带我出了门。
出门后,一股寒冷的风吹来,我不由得缩了一下脖子,紧接着叫了一声:“这夜色太美了!”圆圆的银盘样的大月亮悬在头顶上,发出的光是那样柔和、皎洁,把周边凸凹不平的山川映照得不时闪烁着银光。我忘了寒冷,忘了自己在哪儿,有些情不自禁地大呼了一声:“这真是人间仙境啊!”
一旁的郑班长长长叹了口气:“人间仙境?对,人间仙境,这只是一年三百六十多天里极少见的,或者说是可遇不可求的!”
我自感有些忘乎所以说错了话,马上改口道:“郑班长,你给我介绍一下这里的地理和自然情况吧。”
郑班长开口道:“这个哨所,是我军也是我国最边远最艰苦的边境哨所,但地理位置以及担负的责任和任务却十分重要!你看,”郑班长把手往前面一指,说,“瞧,那是邻国A,那边是邻国B,那边不远处是邻国C,边境线和哨所离我们都很近,白天天好时能看到他们的飞机在边境线上来回飞呢,你说,这哨所的位置多重要啊!”
郑班长缓了缓又接着说:“自哨所建立四十多年来,我是第十八任班长,战士们换了一茬又一茬,但英雄哨所为祖国人民站岗放哨的责任感和警惕性,一丝一毫都没有变!张记者,我可以告诉你,你们外边的同志是永远不会知道我们英雄哨所官兵生活和工作苦寂到什么样子……没有电,更不用说看电视了,常年吃不上新鲜的蔬菜和肉食,米饭用高压锅也只能蒸到六七成熟,常年的主食就是压缩饼干和罐头。正常情况下,一个月才能看上报纸和家信,所有的娱乐活动就是战士们编唱的歌谣:白天兵看兵,晚上看星星,想家了对空叫妈妈,寂寞了怒吼声……”说到这儿郑班长低下头,不再说话。
我走到郑班长身边,按了按他的肩膀,低沉地说:“祖国和人民不会忘记你们!”
郑班长猛然抬起头来,欲言又止:“可,可,我们也有不被人理解的时候啊……”
我听出了话音,不被人理解?是否就是牛豪青副连长给我隐晦提醒的事呢?我抓住这难得的机会,直接问道:“郑班长,你们哨所前些年发生的那位班长自杀,以及后来那位带班干部出问题是咋回事呀?”
“班长自杀?”郑班长一把扯住我的胳臂,拉到旁边避风处,说,“你想听听当时的真实情况吗?”
我说:“当然,我来,就是想了解真实情况的。”
郑班长娓娓道来:
那位班长姓闫,入伍已快五年了,是部队树立的班长标兵呢。当时哨所没有带班干部,闫班长出事后,部队才派了带班干部。那年天气非常异常,一场大风从初冬到春季乃至到了初夏,刮了整整半年多。5月哨所一般已经开冻,由于大风时间较长,加上大雪和严寒,上山的路依然被封着。闫班长和十位战士与下面部队断绝来往已经七个月,粮食、罐头以及各种物资基本枯竭,与部队联系的电话也早已中断。更难耐的是战士们的寂寞已经达到了极点,或者几近疯狂,一两位战士已经出现呆滞和不说话现象,闫班长心急如焚!就在这时,意想不到的突发事件出现了。那天早上战士们起床后,找不到闫班长了,他们找啊找,终于,在岗楼旁边的山坡不远处,见到了直挺挺已冻成冰棒样的闫班长……
后来,根据闫班长冻死的位置,以及穿戴整齐,身上还放了一盒压缩饼干等情况,定论是“压力太大自杀”!实际是说,闫班长想抛开战士们当逃兵,走错了方向,被冻死了。最终连烈士都不算!
郑班长说到这儿,好一会儿没说话。
我悄悄问了句:“那你认为呢?闫班长会当逃兵?”
“不,绝对不会!”郑班长义正词严地说道,“根据我自己的体会,他压力大是真,他知道物资已经断绝,肯定是为战士们去找吃的。由于他精神上也已经恍惚,加上体力不支和零下五十摄氏度的寒冷,他再也回不到战士们身边……”
郑班长已经抽泣,我刚想安慰几句,突然郑班长从心底发出了一声质问:“张记者同志,你知道吗,在那缺氧、极端恶劣的小环境下,精神上的苦寂是什么滋味吗?你,你们不懂,永远也不会懂啊!就说前几年那位带班干部出的问题吧,那完全是常年憋在哨所里苦寂出来的心理疾病啊!怎么能说他是作风问题呢?”
借机,我又让郑班长给我详细介绍了牛豪青副连长那位大学同学的“出事”经过。他说:
闫班长事件后,部队为了保证哨所的坚强领导和安全,就长期委派一名素质过硬的连职干部带班。那位动员大学同学参军入伍立志报国的姜明,与最要好的牛豪青同学一块儿被分到了这支边疆特殊部队。到部队不到一年,已担任副连长的姜明,又主动申请到最最艰苦的英雄哨所工作,他的申请得到了批准。到哨所后,姜明确实没有辜负组织的信任,他把哨所的全面建设提升了一个等级,当年哨所就荣立了集体一等功,还受到总部表彰,他自己也荣立了三等功。更感人的是,他为了哨所战士们都能探家休假,或到山下部队休整一段时间,自己几乎两年没下哨所。问题就出在两年后从哨所下来休假旅途的第一餐!在餐馆里,他要了一碗兰州拉面,一位服务员姑娘把拉面端到他的餐桌时,他呆呆地盯着那位服务员姑娘,站了起来,而后突然抱住了那位服务员姑娘……大庭广众之下,穿着军装“耍起流氓”,这还了得,部队处理相当严厉:撤职,除名,押送回家……
郑班长说到这里,十分鸣不平地说道:“这怎么能给他定性为‘耍流氓’呢?姜明在高原缺氧的恶劣环境中,已经丢失了人性的一些东西,下山后,突然见到女孩,他那本能的人性一下又复活了。我敢说,他当时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他一位优秀的大学生军人干部,怎么会在大庭广众之下做出常人不可为的流氓举动呢?!……张记者,对姜明的处理,我这个小战士认为,太重了啊!”
一切我都听明白了,我一边拍着郑班长的肩膀,一边安抚道:“我非常理解你的心情,你也应该理解当时部队对问题处理的合理性和局限性。请你放心,作为记者,我会向有关部门和领导反映当时真实的客观情况。”
别的我不好再说什么,郑班长高兴地连连说道:“谢谢你,谢谢你呀!”
我突然心里一热,暗暗念叨:“多么可爱可敬的老班长啊,事情过去那么多年了,他还在为没见到过的老班长鸣不平呢!”
回到单位后,我立马把发生在英雄哨所的两件旧事写成内参,报给了有关部门和领导。当然,这篇内参内容,我主要是从对特殊环境下特殊人群的人文人性关怀出发,做具体分析和呼吁的。从结果看,效果还是不错的:一是,那位闫班长被补评为了烈士;二是,那位姜明同志,地方政府也给他重新调整安排了工作……
这次深入部队生活和采访,收获满满,同时信心也满满。于是,在征得有关部门和领导同意及批准后,我联合几家新闻媒体,筹划了一次导弹实弹发射现场的报道采访。
那是导弹实弹发射现场的第一次对外公开报道,也是现场新闻报道的一次重大创新和突破。
然而,由于我们违背新闻采访纪律和规定,犯下了一次刻骨铭心甚至是差点付出生命代价的重大错误!
事情是这样的:
发射部队领导对这次现场采访报道高度重视。为了让新闻记者获得最精彩的导弹瞬间起飞的场景,为记者们在发射现场最靠前端,修建了一个带有半个钢化玻璃窗的水泥安全地堡。同时,对记者们提出了发射场上严格的纪律要求和规定,特别强调,在导弹发射期间,绝不允许走出安全地堡,因为这个地方已大大超出安全临界限。
然而,几位平时我行我素惯了的记者,根本不把这些纪律和规定放在心上,他们为了采拍导弹发射瞬间最真实的场景,暗暗打起“小九九”来。当安全地堡广播中传来准备发射以及倒数口令时,一位摄影记者和两位电视台采访记者,突然打开安全地堡的小铁门,疯了一般地猛冲了出去。
我这个现场主要组织者和采访者,下意识地惊叫一声:“太危险!你们不要命了,回来!”喊叫着,本能追了出去!
我刚冲出安全地堡,顷刻间,一股天昏地暗海啸般的热流卷着尘沙扑面而来!瞬间,我像一片树叶被巨大无比的沙尘气浪卷裹着,飞向了空中。我意识到出了什么事,紧闭着眼,心中不停念叨着:“完了,一切都完了,我会被活活烧死或摔死在这儿!完了……”
就在我紧闭着眼睛和嘴唇,准备视死如归时,突然间,“咚”的一声重重地摔到了沙地上,我的半个脸埋进了沙堆……
过了好一会儿,我下意识地晃了晃身子,还好,身体只是有些痛,还能动弹。我抬起头,甩了甩头顶和脸上的沙子,睁开双眼,刚想慢慢爬起来,忽然听到人们在焦急地喊叫我们的名字……
不幸中的万幸,我们违规跑出安全地堡的四名记者,除一位胳臂和腿部摔成骨折重伤、一位中度烧伤外,我们两位都是轻伤。
这显然是发射场上不该出现的一场重大事故,我们几位记者受到各单位的批评教育和处分之外,发射部队也受到了牵连,有关领导受到纪律处分。
尽管机关领导保护了我,没给我纪律处分,只是让在单位党小组会上做了个检讨和自我批评,但我心里很不是滋味,特别是在听到一些带有讽刺意味的议论后,更是有了思想压力,情绪上明显表现出闷闷不乐。
张大记者担心我一时从阴影中走不出来,于是,一边开导安慰我,一边安排我参加由军报社新闻老前辈组织的“湘西寻访红2革命军、红6革命军和红32军,共同创建中国工农红军第二方面军的足迹”的新闻采访小组!
张大记者在我临行时,说出了他安排我这次随团采访的良苦用心,他说:“君成啊,这次随团采访,就是要你借实地寻访,好好学习补上我党我军初创阶段艰难困苦革命历程这一课。当然,这次寻访因为没有硬性报道任务指标,你也可以放松放松了,前期太累太拼了。”
“湘西寻访行”之后,张大记者良苦用心安排,让我学习、放松的两个目的都圆满实现了。
先说第一个。当我们满怀崇敬之情来到贺龙元帅家乡桑植县,参观过贺龙元帅纪念馆后,我心里不单是震撼,更重要的是让我明白了一个既浅显又深奥的道理:“中国革命为什么会胜利?”试问,从古至今,哪一位革命者为了信仰,家族一百零九位亲人、两千多位乡亲,义无反顾地去追随、去殉难?贺龙,只有有着坚定共产主义信仰的贺龙及其追随者才能如此!
再说第二个目的——放松。所有的采访活动结束后,寻访团带队领导给我们放假半天,安排我们到较近的张家界观观风景。
临到山根时,由于几位新闻老前辈腿脚不好爬不了山,根据部队一位陪同领导的建议,去附近的一个漂流景点去漂流。
旅途中,恰巧遇到武汉大学几位年轻的男女老师,其中一位年轻女老师怀抱周岁婴儿,不愿爬山,选择漂流,于是和另两位女老师一起,与我们同行。
很快就到了漂流地点。10月下旬的张家界山区,天气已经有些寒意,可以说已不是漂流的好时节,游人很少,我们一行的到来给冷清的漂流活动带来一股生机。
近十位漂流的筏老大热情迎了上来,各自介绍并吹嘘自己撑筏漂流的年头和高超技巧,有的还拿出了地方有关部门颁发的撑筏漂流技术证书,其中一位还亮出了“红五星”漂流证。
我们从这些漂流筏老把式中认真甄别和挑选着。那位手握“红五星”漂流证书的筏老大,自然成为我们的首要人选:他四十多岁,中等身材,故意显露的发达胸肌和两只堆满腱子肉的胳臂,充分印证着他那健壮如牛的体格。据他自己介绍说,在二十多年的漂流生涯中,无论河水多大多激,从来没出过任何问题。漂流队几十号筏老大中,被评为“红五星漂流老把式”的,除他之外还有一位,但因年龄大已退休。那意思,漂流队中就他一位获“红五星漂流老把式”称号的了。
我们人多,只能乘坐两个漂流筏。军报那位老新闻工作者、武汉大学三位女老师和孩子,还有我和年轻的曹记者乘坐同一艘筏。
大家没再有异议,各自上了自己的漂流筏。
我们乘坐的“红五星”筏率先出发!
由于有“红五星”筏把式掌舵,加上水流不急,大家说说笑笑嘻嘻哈哈,好不快意!随着漂流筏起起伏伏如箭般进入河中央,在大家的吆喝鼓动下,“红五星”筏把式高兴地扯着嗓门,唱起了湖南山歌和情歌!武汉大学的三位女教师也情不自禁随唱起来。老把式的歌声刚落,军报年轻调皮的曹记者,情不自禁地站起身来,举起双臂高呼道:“啊,快乐的漂流,幸福的漂流,就让它永远定格在这儿吧!啊,我多么想有一个英雄救美人的壮举啊……”
没等他“啊”完,三位武汉大学女教员“呸呸呸”道:“乌鸦嘴,乌鸦嘴,你快坐下吧,听老把式师傅继续给我们唱歌。”
说着,大家不由得哄堂大笑起来。年轻的曹记者还嘴硬地逗哏道:“嘿,怕啥呀,有君成同志庇护着我们呢,你们就放心吧,我的愿望实现不了。”
我很不好意思地回答道:“我有那么神奇,将来我就去保险公司工作去了。”
就在这时,只听“红五星”把式转过身来对着大家吆喝道:“请游客们注意了,前面是一个激流大弯儿,也是漂流最后一个激流弯儿了。你们都往中间坐坐,坐稳了,等过了这个弯儿,你们就能看到终点的码头了。”
“红五星”把式话音刚落,大家对着后面紧追我们的另一艘漂流筏的朋友摆手致意,高呼道:“噢——噢——,朋友们,马上就要胜利啦!噢——噢——”
大家“噢——噢——”的欢呼声还没完,突然一片惊恐的“啊啊——”怪叫声,瞬间我们那艘漂流筏底朝天地翻滚了下去……
在我慌乱的不停下沉中,我下意识的第一反应:“完了,就要淹死在这儿了!”随即,本能的第二反应,“不好,要赶快救人!特别是要赶快救那女老师母女俩!”
我的游泳技术实在太差,只会简单的“狗刨”,即便如此,本能告诉我:“快快,快去找那母女俩,快去救人!”我拼命胡乱地游啊游,突然发现不远处,军报年轻的曹记者正一手托举着孩子,一手拽着年轻的母亲,踏着水拼命地往岸边游去……
我露出头,长出了一口气,边游边四处查看,只见那位“红五星”老把式一只手推着一位女教员,另一只手拉着一位女教员正爬上河岸。此时,我也气喘吁吁地摸到了岸边。等我爬上岸,焦急地清点岸上人员时,心里一紧:军报那位新闻老前辈呢?还没上岸啊!我大声呼喊道:“不好,新闻老前辈还没上岸呢,快,快救他!”
大家听到我的喊声,慌乱地四处张望寻找,大声呼叫。就在大家十分焦虑地寻找之时,只听随行的一位部队同志喊道:“看,你们看,新闻老前辈在河对岸呢!”
大家齐刷刷地望去,只见那位新闻老前辈在河对岸正穿着大裤衩用力拧甩衣服上的水迹呢!……
……
时间来到80年代末那个不平静的岁月。当时我被抽派到新闻采访第一线,面对形势,我一时很茫然,甚至想不明白、万分困惑!在这种情况下,领导布置下来的新闻内参稿件迟迟发不出来。在万分苦恼、感觉无路可走的一个炎热的深夜,我突然想到第一次探家时,父亲交给我的海大爷留下的那封珍贵的信,海大爷说等我心结难解,十分为难,感觉无路可走之时,再拆看……
海大爷说的不就是我现在的情景吗!我激动起来,迅速翻箱倒柜,找出了那封珍藏已久的海大爷的信。我急不可待地拆开信,不承想,信封里边还装着一封信和一张叠得整整齐齐有些发黄考究的笺纸。我疑惑不解地把那封信拿出来一看,信封上写着一行小字:“若干年后,感觉无路可走时再打开!”
我一愣,这是怎么回事啊?稍一沉吟,急忙把那张叠得整整齐齐的笺纸展开了,一行行竖版的、用毛笔小楷书写的俊秀隽永的格言诗映入眼帘:
己巳华夏必起风,学子激情奸佞用。
情感迷失最癫狂,华平民安遇迷茫。
国运开启雄狮醒,风妖岂能撼旌旗。
行稳大道不问天,风雨过后彩虹现。
我呆呆地站立在那儿,脑袋先是一片空白,又渐渐清晰过来。我反复把海大爷留给我的这首格言诗看了几遍,把信笺原封不动叠好,连同那封更加神秘的信一同装回信封。我静呆呆地思索着、思索着……慢慢地,好像悟懂了海大爷的几句格言诗……
我更加敬佩海大爷,也更加思念海大爷和那位敬鎏老师。还能找到他们吗?还能见到他们吗?敬鎏老师去寻找海大爷了吗?找到了吗?这一连串问号常让我浮想联翩……
在以后的军事记者生涯中,随着中国改革开放的突飞猛进,随着部队大刀阔斧的整顿改革,作为社会最前沿的新闻记者,在汹涌的改革开放大潮中,在千年不遇的社会大变局中,我始终踏浪前行,以新闻记者特有的敏锐嗅觉和眼光,捕捉那些撬动、影响社会变革的新闻事件和新闻人物,用锐利的笔锋记载这伟大不凡的历史进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