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长大了,我才明白过来,因为父亲当小队会计太认真,母亲又太讲理,经常主持公道,得罪了一些人,而更主要的也是因为家族太小,没权没势。
不过在受到欺负后,十次里我也能找回两三次报复的机会。
我印象比较深的就有这么一两次,其中一次是在我八岁那年。那是初夏季节里的一天上午,天气不是太热,我去南坡一个高粱地割青草,然后卖给生产队挣工分。由于南坡的草比较多、比较肥,一下来了七八位和我差不多大的小朋友。我到得早一点,占据了一个草肥旺的地方。由于我下手快,又比他们能干,所以我比他们收获得多得多,一个大背叉塞得满满的,最后只能塞进一个胳膊背着走。就在大家背着收割来的青草要回家时,村里领导的一个孩子,心生妒忌,突然生出一个歪点子。他说:“你们都听着啊,都背起草叉子,一直到生产队收草处,不能歇着,否则的话,我们每人就踢他两脚!”
我一听,这个坏点子就是冲着我来的。我刚要反驳,就见平时跟我非常要好的二娃子带头拍手叫好:“好的好的,谁要不同意,现在就把草分给大家!”另外几个小伙伴,都在那里连蹦带跳地叫好!无奈,我只好硬着头皮背着沉重的草叉子跟着他们一崴一崴地走。他们有两个人走在我前边,其他的都跟在我后边,实际上是在监督我。走了好长一段时间,我累得实在坚持不住了,想放下草叉子休息,但又怕他们真的每人踢我两脚。他们下手很重,我受不了,就咬着牙强撑着。快走到村头时,由于天热,加上我实在累得没有一点劲儿,不知不觉就倒在了地上。
就在他们幸灾乐祸之时,从一边的小路上走来了胡奶奶。她一看我倒在地上,而且被草叉子压着,急忙小步跑了过来,一边扶我一边问:“这是咋啦?”见周边几个小孩拍着手又是笑又是叫,便明白过来,马上向他们吼道,“你们这几个该挨打的淘气小东西,怎么把成成欺负成这个样子了?还在笑?还在闹?还不快来扶他起来!”
听到胡奶奶的叫骂声,他们一溜烟地跑开了……
这件事对我刺激很大,尽管很憋屈,但我没有给父母亲说。跟他们说又能怎么样呢?小孩子的事,我想只能小孩子自己解决,不到万不得已不告诉大人。
这口气一直憋在我小小的心里,并一直想寻找时机报复一下,特别是那位过去跟我好、这次出卖我的二娃子,更想找他出出气。
机会终于等到了。
这件事后不久的一天下午,我正在西北坡地瓜地里割草。这时,二娃子和另外一个叫星星的小朋友也来到这里。显然,二娃子已经把那天帮人整我的事忘光了,见了我笑眯眯地套近乎。我点了点头,他俩就走开,自己找草地去了。没过多久,忽然听到二娃子高声叫道:“成成、星星,你们俩快来看,我捉到了一只蛇利子(也叫四脚蛇或石龙子),它的尾巴被我掐掉了,正在地上一卷一伸地打转呢。”
听到二娃子的叫声,星星跑了过去,我也好奇地跟了过去。只见他们俩正蹲在那儿认真地观察一卷一伸翻滚着的蛇利子尾巴。就在这时,不承想二娃子脱掉裤子,夹起小鸡鸡,对着蛇利子尾巴一阵狂尿,那蛇利子尾巴泡在尿液里翻滚得更凶了。
尿液差一点溅到星星身上,星星不高兴了,骂道:“二娃子,你不得好死!”就站起身来。
二娃子满不在乎地哈哈笑着,提起了裤子。我恶心地看了两眼泡在尿液里的蛇利子尾巴,就要转身走,突然间,心生一计:“何不利用这个事,整一整二娃子!一来,让他不敢再做这些恶作剧;二来,也出了我那天受他们欺负的恶气!”
想到这里,我突然绷起脸,带一点神秘色彩,对二娃子说:“二娃子,你知道蛇利子是谁吗?”
二娃子疑惑地看着我,问:“是谁?不知道。”
我更加认真地追问:“你真的不知道?你就没听大人讲过?”
“我真的不知道。”二娃子有点恍惚,催问着,“你快说,它是谁?”
我反而露出不想说的样子,佯装要离开。二娃子拦住我的去路,着急地说:“你快说,不说我不让你走。”
我就一本正经地向他说道:“我说了你不要害怕,也不能怪罪我。”
二娃子“嗯”了一声,点了点头。
我更加认真地说:“大人们都知道呢,蛇利子是长虫(蛇)的舅舅!”
星星也像忽然记起什么似的,应和道:“对对,我也听姥爷说过,蛇利子是长虫(蛇)的舅舅!”
“长虫(蛇)的舅舅?”二娃子望着我们两位,疑惑地重复着,而后又满不在乎地说,“是长虫(蛇)的舅舅又怎么了?”
“怎么了?”我更加神秘的样子,“我可告诉你,你伤害了长虫(蛇)舅舅的尾巴,长虫(蛇)不会饶过你的。这里不远处,肯定躲藏着一条大蛇看着你呢!”
听我说到这儿,星星害怕地东张西望,不由自主地向我这边靠拢过来;二娃子也东张西望了好一会儿,没再作声。
我见二娃子还有点半信半疑,便又煞有其事地编了个谎话:“你们没有听说过吧?我听大人们讲,前两年,临村牛庄的一个小男孩,因为把蛇利子的尾巴揪掉,并用尿浇它,得罪了它的舅舅——一条长虫(蛇),晚上长虫(蛇)爬到他床上,缠住了他的脖子,差一点把他憋死,多亏让他父亲发现了,才救了他一命。”
二娃子听到这里,吓得两眼发直,脸也发黄了,哆哆嗦嗦带有哭腔地说:“我害怕,我害怕……那可怎么办啊?成成你有办法帮我吗?”
星星在一旁也央求道:“成成,你有办法帮帮他吧。”
我煞有其事地说:“那好,看在我们是朋友的分儿上,我帮你,你可得听我的。”
二娃子迫不及待地连声说道:“我一定会听你的,包括以后,我如果不听你的,我就是龟孙子!”
见二娃子发了毒誓,我说:“那就好吧。我们先把蛇利子尾巴给埋葬起来,给它插上九根香,你跪在那儿,向它好好求饶。”
说着,二娃子、星星和我就用周边的土给蛇利子的尾巴堆起了一个圆圆的大坟头。
星星问:“我们没有香,去哪儿找香啊?”
我马上接话道:“就用九根蒿草棒子作香吧。”
于是,我们找到了九根蒿草棒子,插在了蛇利子尾巴的坟头前。然后我让星星指挥二娃子给蛇利子尾巴的坟头磕了九个头。二娃子就要起身时,我马上制止道:“你不能起来,你还要跪到这儿。”又装模作样地说,“嗯,按道理说,你要跪到香燃尽才行。不过呢,我们插的不是真香,这样吧,我在心里帮你算时辰,我让你起,你再起来。”
二娃子十分虔诚地连连点头,应承道:“好好,我听你的。”
没过多久,我放过了二娃子。可是二娃子再没有心劲割草了,傍晚回家时,他的草叉子里只有薄薄的一层草。
回到家里,我忍不住沾沾自喜地把这个恶作剧告诉了母亲。母亲一听,脸马上变了,非常严肃地指责我道:“你怎么能做这种恶作剧啊,要吓着二娃子如何是好?”母亲不由分说,拉着我的手就要往外走,边走边说,“走,跟我去二娃子家赔礼道歉去。”突然又停了下来,指着我割回来的草说,“装上一半草,不,一多半,一块儿给二娃子送去。”
望着从来没因为生气变得那么严肃的母亲,我只好照母亲说的去做了。母亲见我装好了草,说了句:“背上它,跟我走吧。”……
我承认,母亲对我的管教是正确的,可是我受气后怎么没有人来给我赔礼道歉啊?当然了,有时候在外边受了欺辱,回家不敢跟母亲说。可有时跟母亲说了,母亲也总是说:“你们小孩子,那是玩呢,我们成成不跟他们计较,以后玩时注意点,不合脾气远离他们就是。”
唉,有什么办法呢?这就是母亲!
母亲哪里知道,小孩有时候只是给我气受罢了,有的大人比小孩更可恶,也莫名其妙地整我呢!
真的。生产队那位心术不正的小组长,就经常找碴欺负我。原因嘛,听说是母亲严厉斥责过他的不公平,他把复仇的账全算在我身上了。
那次他又动了歪心眼算计我。
我记得很清楚,在我就要入学的那个夏季,小麦刚收过,全生产队的人都在忙着夏播。我们小孩子们也全都动员起来,组织捡麦穗、打翻耕过的坷垃、插地瓜秧等。那天一大早,生产队领导就让那位小组长组织我们小孩子,到村南边的一块刚翻耕过的麦茬地,打碎那些翻起来的硬土坷垃(土块)。
生产队里有二十多位和我差不多大的小朋友,都被召集来了。小组长让我们排好队站到地头(田地)边,然后他用步子丈量着地头,给我们每名小朋友分配任务。我属于那种年龄较小的,站到了队伍最里边。可是分到我时,小组长叫我先让开,等全部都分配过了,小组长把我领到紧挨着路边的田地上——这是土坷垃最硬的地方!但他假惺惺地说:“这是留给你的,砸完后,让你父亲多给你记上一分。”
我很不高兴地争辩说:“我不要多记那一分,这土坷垃太硬,我砸不动。”
小组长听也不听地扬长而去。
我知道,他又在利用手中的权力整我。
无奈,他是专门分配活的小组长,我只好听他的安排。
我气愤地瞪了他背后一眼,气呼呼地挥起·头,狠狠地向一个硬土坷垃砸去,边砸边愤懑地小声骂道:“欺负小孩算什么本事?将来肯定不得好报!”
这次被他算计得太狠了一些,太阳升到一竿子高时,其他小朋友们干完分到的活儿往回走了,可我连一半也没有砸完。我擦拭着满头满脸的大汗,望着嘻嘻哈哈已往回走的小同伴们,心里又酸又气又恨,委屈的眼泪不由得流了出来。
又砸了好长时间,太阳已升到大东南的天空,火辣辣的太阳把我全身烤得火燎燎的痛,汗水已经流干,口渴得嗓子直冒烟,肚子也饿得咕咕叫,两只小手上都磨出了几个隐红色的血泡,浑身感觉一点劲儿也没有了。我抬头往前看看,还有两三步远的大土坷垃没有砸完,因为又饿又累又委屈,不由得一屁股坐在土坷垃地里,忍不住呜呜哭起来。
就在我埋头哭泣时,突然间,感觉有人在抚摸我的头。我吃惊地抬头一看,身边站的是海大爷。
“咦,小朋友哭鼻子啦?是不是受委屈了?”海大爷笑容可掬地挨着我蹲了下来,抓起我的两只小手,捧在他两只厚厚的大手掌里,不无心疼地说道,“哦,还真是的呢,看看这小手,真是受了不少委屈!”说着,他从衣兜里掏出来一块饼,递给我说,“吃吧,肚子饿了吧?”而后从我手里抓过·头,一把又拉起我来,说:“起来吧,不哭了,男子汉有泪不轻弹呢!剩下的大爷帮你砸完。”而后又摸了一下我的头,安抚道,“你啊,就跟在大爷旁边,咱们说说话儿。”
我边抹着泪珠,边感激地点点头,说:“谢谢海大爷!”
我跟在海大爷的身边,看着他挥舞有力的·头,慢慢地往前移动着。海大爷每砸碎两三个大土坷垃,就停下来给我说说话。他说:“我知道,你是个懂事的孩子,也是一个倔强有出息的孩子,但你还小,长大了你慢慢就懂了。有的小孩儿,包括有的大人为什么要让你受委屈,这是他们在不自觉地磨砺你啊!”
海大爷又挥舞着·头砸了下去,接着说:“听不懂大爷在说什么吧?听不懂没关系。大爷说句你能听懂的,你们小孩子呀,受些委屈吃些苦不要怕,它是帮你长心眼儿、长个头的。”
海大爷说的这番话,我真的有些不懂,但我明白,海大爷是在开导我、教育我呢!听了他的话,感觉不那么憋屈了。
海大爷接着说:“成成,你知道人什么最强大吗?”他见我摇头,又停下挥舞的·头,认认真真地对我说:“知识,知识让人最强大!孩子,你尽管现在听不懂,但大爷要你记住这句话啊!只有好好上学读书,有了更多的知识,别人不但欺负不了你,还要敬重你呢。”
海大爷越说越深奥,我越听越入迷。我眨着眼睛,似懂非懂地望着海大爷,想问什么,却什么也没有说出口。
海大爷又抡起·头,狠狠地把田头剩下的几个硬土坷垃砸碎,直起身来,深深喘了口气,扶着·把子,望望天空火辣辣的太阳,又摸了一把脸上渗出的汗珠,继续对我说:“成成啊,大爷给你讲一个小故事,你现在可能也听不太懂,但要记着这个故事,长大了,读书了,你就明白大爷为什么跟你讲这个故事了。”
我像听明白似的,会意地点了点头。
海大爷缓缓地说道:
“那是很久远的年代,大约离现在有两千二百年了。那个年代叫汉朝,在中国历史上是一个顶了不起的大朝代呢!在汉朝开国时期,有一位了不起的人物,叫韩信。他呀,很有政治和军事才能,帮刘邦打下了天下,建立起了大汉朝,是汉朝三大功臣之一,也是汉朝初期的三杰之一!
“可是啊,在他童年和青年时期,他是个挺苦挺苦的流浪汉,靠乞讨生活。但他爱读书,爱练武,很有志向,别看他穿得破破烂烂,身上还常背着一把别人瞧不起的宝剑,但他满腹经纶。许多人不但看不起他,还时常欺负他,找碴羞辱他。有一次,一群地痞流氓挡住了他的去路,其中一位提出,要和他比试比试剑法,如果韩信不敢比试,那就要从他裤裆里钻过去!韩信为了实现远大的志向,不愿与这位地痞流氓比剑,怕万一失手……他宁愿从他裤裆里钻过去!于是就有了那个流芳千古的‘胯下之辱’的故事呢……”
海大爷望着听得入迷的我,一把牵起我的小手,说:“饿坏了吧?走,咱们回家!”
因为小,海大爷讲的“胯下之辱”的故事,尽管我听不太懂,也不太明白其中的道理,但还是朦朦胧胧地像是明白了点什么。明白了什么呢?也说不清。不过,从心里还是特别喜欢这个故事。这让我对海大爷除了有好感和感激之外,还产生了几分好奇:“海大爷为什么对我那么亲近、那么好?海大爷为何给我讲这些故事?海大爷怎么会知道那么多?海大爷……”
回家后,我忍不住怯生生地问父亲,而父亲也是十分纳闷地望着我,好一会儿才简简单单地回答了一句:“你海大爷是非常了不起的人呢!”然后就再也不说什么了。
我猜想,父亲不对我讲海大爷的事,总是神神秘秘的样子,肯定有什么东西隐瞒着我,不想对我说。
后来,再后来,还是听村里人陆陆续续、断断续续地讲了一些关于海大爷零零碎碎的传奇故事。之所以是陆陆续续、断断续续、零零碎碎听来的,是因为村里无论是谁,都难讲清楚海大爷那些真真假假的传奇故事。
关于海大爷的故事有很多“据说”:
据说,海大爷家是一个破落的官宦人家,爷爷的祖爷爷曾经是乾隆时期的一个州官呢。后来不知啥原因,到了海大爷祖爷爷那一代,家境就落败得不成样子,按解放后的成分划分标准,应是雇农。海大爷小时,家里穷得基本上养活不了他。怎么办?闯关东!山东穷人的活路,就是闯关东!
海大爷的爹爹毫不犹豫地把只有八九岁的儿子小海,交给了打算闯关东的叔叔。传说海大爷打小就非常聪明,比如,老先生教他背诵古诗词,只念一遍,他马上能一字不差全背诵下来……尽管如此,爹爹为了他能活命下去,只好让他跟着叔叔去闯关东!
据说,海大爷跟着叔叔到了关东,一次偶然的机会,只有九岁的小海大爷(为了顺嘴,简称小海爷),由于特别聪明乖巧,被叔叔相识的一位社会朋友,推荐给一位大官僚家做小用人兼陪读生。小海爷果然不负众望,去后没多长时间,那位官太太就喜欢上了,随后,便做了官太太身边的小跟班。
据说日本浪人为了收买这位大官僚,就把他太太和家人安置去了日本。小海爷自然也跟官太太去了日本。随着年龄的增长,小海爷不但帅哥坯子长出来了,还越发聪慧干练会来事。官太太更是喜欢得赛亲生儿,一高兴,连同她儿子和小海爷一块送去东京最好的学校就读。
小海爷不像官太太的那位纨绔儿子,除了吃喝交女朋友外,不干别的事。小海爷由于学习好,会来事,人又长得青春帅气,很快成了学校的顶流,结交了一批日本上层的官二代、富二代。据说,日本上层的一个大官僚,因为儿子和他是好朋友,对他格外喜欢和看重,还暗许了将来准备把女儿嫁给他呢!聪明的小海爷觉察出来,但他从心底不喜欢这家的日本姑娘,更压根儿不想找一位日本姑娘做妻子,只好选择了疏远回避。越是这样,那位日本大官僚和他那位女儿越是喜欢小海爷!小海爷知道得罪不起日本大官僚,只好求助官太太,并实情相告。谁知对小海爷早有隐情的官太太一听,二话不说,带着儿子和小海爷搬离了东京,来到了大阪。
来到大阪的小海爷十七岁了,长得英俊帅气、气宇轩昂,还成了官太太家不可缺少的大主管、大当家。他很快帮官太太一家在大阪站稳了脚跟,并与上流社会打得火热。同时,小海爷还结识了日本鼎鼎有名的大神父,拜了大神父为师。不久,大神父就决定把小海爷内定为自己的继承人,并毫无保留地把他们神道祖传秘法传给了小海爷。
然而,愈发帅气的小海爷,早就摇动了那位官太太的芳心。
这的确不能怪那位官太太,且不说她守空窗太久,有着说不清道不明的无限孤独和寂寞,就是天天面对着十分俊美的帅小伙,又有跟随多年的感情,能不让她动芳心吗?从东京匆匆忙忙地搬家,不就是担心别人从她身边抢走小海爷吗?
对官太太这点小心思,小海爷也早已心知肚明。但他表面上依然是对官太太敬重三分,暗地里也做好了各种准备,而最大的准备就是选择最佳时机脱离官太太家。
最佳时机到了!——也就打从这儿开始,不能再称呼他为小海爷了,嗯,应改口称他为青年海爷——对,青年海爷通过他的人脉关系和聪明劲儿,暗中结识了孙中山革命党人,并秘密加入了他们的组织。很快,青年海爷就实现了他蓄谋已久的逃离计划!
他通过孙中山革命党组织,回到了中国上海……
再后来,关于青年海爷的传说就有点五花八门,大杂烩汤似的,真真假假更难以分辨……
传说最多的版本是这样的:
青年海爷回国后,便投入了国民党,并取得了高层的信任。在日本宣布投降之后,他还被蒋委员长亲切地召见了一次,俩人进行了一次幕后密谈。
其密谈的内容传得更是神乎其神!说是因为青年海爷利用天机推算出国民党政府和国民党军的垮台和失败,他想以自己一己之力规劝蒋委员长和共产党和好,不要再打内战……这还了得!密谈的后果是可想而知的,怒不可遏的蒋委员长不但下令当场抓捕了他,还要让他永远消失!
可令国民党中统局和军统局大失脸面的事发生了……
据说,抓捕的当晚,青年海爷竟然从他们戒备森严的眼皮子底下突然失踪了。听到这消息后,蒋委员长暴跳如雷,还恼怒地扇了军统头子戴笠两巴掌。……据说,国民党军统局用尽了各种招数在全国布网搜寻,其结果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再后来……青年海爷真的像人间蒸发一样,永远消失了。
再后来……据说,青年海爷突然在解放战争时期又出现在共产党高层内,帮共产党做事!……当然,这都是据说。
让村里人万万想不到的是,刚一解放,在1950年桃花盛开的春季,海大爷突然在一天中午,带着两个儿子出现在村里。
下面的事儿是靠谱的、真实的,这是父母亲后来共同告诉我的,我把它综合了一下:
父亲说:那时,村里顿时炸开了锅,如同村里出现了天大的事儿,村里村外闹得沸沸扬扬。全村老少,甚至还有外村来看热闹的人,把海大爷家,包括他住的那条胡同,都塞得满满当当,大伙像等待观看外星人似的,等待着海大爷出现。
母亲说:村里担心出现拥挤踩踏事件,还派出了强大的民兵队伍维持秩序呢!
母亲还说:这也难怪乡亲们那么好奇,海大爷过去的种种传说,实在是太传奇、太神秘、太精彩了,他的突然现身,大家能不好奇吗!
父亲说:千呼万唤,海大爷出场了!面对这位五十岁左右、操着一口关东口音的普普通通的男子,大家未免对传说中的这位神话式的人物大感失望。
下面是父亲说的,还是母亲说的,我已分不太清。其实他俩谁说已无关紧要,重要的是都是关于海大爷的。
也确实难免让大家失望,与传说中十分了不起的神秘人物一比较,现实中的海大爷也太稀松平常了!
形象嘛,与农村五十岁左右男人虽有一定差别,但差别也没有太大,只是像过去乡里的教书先生,文质彬彬,皮肤白净些。穿戴嘛,好像讲究一些,但也没有什么惊人之处:一身农村人少见的灰色中山装,干干净净,整整齐齐,中山装上衣口袋里别着一支钢笔;鞋子是圆口的布鞋,布料是黑马格尼的;袜子是灰白色的,这也是农村人很少见的。头发也是那种农村见惯的板板正正的寸头,有些花白,不过根根直挺挺,显得刚劲有力,像是施过肥在茂盛生长。说起话来,倒是让大家感觉有底气、有文化,声调慢条斯理,慢声慢语,脸上还总是泛着微笑,让人感到亲切。特别是当他大大方方地走进围观好奇的人群,很有礼貌地问长问短说些家常话,见了岁数大的老人亲切地拉着手问寒问暖时,大家从一般中感觉到他的不一般了!不过,很多人还是感到莫大失望,嘀嘀咕咕道:
“这哪是传说中的神秘人物啊!”
“难不成,过去那些对他的传说,都是编造的?”
……
当海大爷跟村里人混熟后,那些仍怀有好奇心的人,不止一次询问海大爷那些传说的真假。可海大爷既不纠正也不认同,或一笑了之,或答非所问:“乡亲们啊,还是家乡好啊,特别是这解放后,天是蓝蓝的天,水是清清的水,父老乡亲都是热心肠的人。哈哈哈,你们不知道啊,让我这位少小离家老大回的游子,见到你们是多么亲热、多么高兴啊!”
总之,海大爷的回答,总是让你摸不着头脑,对他那些传说,信也不是,不信也不是!
不过,据说村里一位老私塾先生,对海大爷的表现总是“嘿嘿”一笑,而后便一副高测莫深的神态说:“人家那才叫高人呢!俗话说得好哇,‘大隐隐于市’!高人,高人啊!”实际上,这位老私塾先生等于什么解释也没说,反而更引起大家的猜测。
下面是我后来的“活思想”:
在海大爷这件事上,父亲的态度让我感觉怪怪的,甚至让我猜测,父亲知道他的事不少。特别是父亲对海大爷那种极端尊重的态度,还有,父亲对海大爷那些传说,始终保持着不参与、不猜测、不议论的独有神秘态度,更是让我怀疑父亲肯定知道海大爷什么秘密。他那句重复多次的老话“海大爷是位了不起的人啊”更暗藏着什么玄机。
不过,海大爷回村后那些年里的表现,确实没有什么奇特,就是一个普普通通的老百姓。这就让大家对他那些传奇往事淡忘了许多,甚至完全否认了他过去的那些传说。
如果硬要找海大爷有什么奇特表现吧,也还是能找出那么一点点的。比如,平时他很少和村里人来往,更是很少跟别人交谈;再比如,参加生产队的一些劳动,基本上都是干些人少、劳动强度不大、清静的农活——他说了,不图挣工分,甚至他不要工分,他呀,就图为建设社会主义大厦尽一份心,添一块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