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再想了,真的该回去了!
离开老连队仅仅十个月时间,老连队却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
首先,连队从武汉农场调防回到老团队,据说刚刚领受新的重大国防工程任务,整个连队按指令分驻在深山沟内几个小山村的农户家里(由于部队刚搬迁过来,还没建自己的营区住房)。
其次,我原所在的4排,一多半的战友留在并编入了武汉农场,而随老连队回来的战士,在今年老兵退伍时又走了大半,目前排里同志除了补充来的新兵外,大都是其他排抽调而来的。不过,老班长王琦畅等几位骨干还在,那位调皮兵文国庆也在,可惜让人喜爱的通信员李宝忠留在农场了。
再次,老连队的几位连队领导干部全转业走了。新的连长是原来营里的一位助理员,与转业走的老连长同年入伍、同为广西籍;指导员则是从机关下来的组织干事……
我是下午赶到连队报到的。
恰好连队领导刚开过会。连队文书小孙,领着我来到指导员半间农房的办公室兼宿舍报到。
白白净净文质彬彬的新任指导员张方云,很热情很高兴地接待了我。没等我开口,张指导员便笑眯眯地抢先说道:“新任4排排长张君成同志,欢迎你学满归来,连队和你们排的同志都期待着你回来呢。你不用自我介绍,我来到连队工作不满三个月,但对你的情况了解得很清楚。我呢,可以给你简单介绍一下,姓名你肯定知道了,早你六年入伍,河北保定人,在团里教导队当过文化教员,在团机关工作过,就这么简单。走吧,我带你去见一下连长。”
张指导员边走边说,“连长是1965年入伍的老同志,姓魁,名林夕,哦,对了,与我们转业回去的老连长是一年入伍、一个地区的老乡;他早我来连队五个月,不过他是营里的老人,当过营里助理员和工程师,人非常好。”
张指导员干练地介绍着,话音未落,我们已经来到魁连长的宿舍兼办公室近前。这也是一个低矮简陋的土坯农房。由于小孙文书跑在前面提前报告了连长,没等我们到连长宿舍门口,魁连长就迎了出来。这位魁林夕连长,典型的广西人长相:个头矮矮瘦瘦,大额头,深眼窝,瘦长的脸颊被剃须刀刮得青紫,明显看出,左耳边下方还留着一道被刀片刮破的鲜红血印。我上前打了敬礼,还没等张口说话,魁连长快步迎上来,抓着我的手,机关枪似的“嘟嘟嘟”说了一大堆广西普通话,而我只听懂和听明白了几句,大概是:“欢迎你来啊,你们4排好久就期盼着你啊。”
魁连长说完自己先连连点头,像大姑娘害羞似的满脸绯红。我似懂非懂地跟着连长也连连点头,盲目地应承着,“是是是,谢谢连长。”
这时张指导员过来打圆场道:“君成排长啊,连长十分忙,咱们连队要自建营房,连长正在亲自设计呢,我们就不打扰他了。我带你去你们排,给你们排的同志报到、见个面去。”
魁连长像是如释重负地又连连点头说道:“是这么回事,我手里有事,就不陪你们去了……”
我听不懂连长再说啥,只好匆匆向他敬了个礼,急忙转身跟着张指导员走去。张指导员边走边说:“连长是个实干家,由于口音太重,就怕讲话。”我默默点了点头。张指导员接着说:“连队刚搬过来很苦,全连四个排分散住着两个村、六户农家。由于各排住得相距连队较远,再加上连队也不具备开大食堂的条件,只能各排自己单独开火做饭,所以,连领导比较操心,各排管理也基本上全靠你们排长了。我和连长天天都盼望着你到来!”
我连忙表态道:“请指导员放心,我一定不辜负你们的期望。”
拐了几个弯,穿过几道小巷,张指导员带着我往村边山坡下几家农户走去。路上见了几位老人和年轻人,他们都热情地打招呼,看样子,张指导员与他们已经很熟悉。借此,张指导员由衷地感叹道:
“这大山沟的群众真朴实真好啊,尽管他们非常贫苦,但善良质朴得让我们这些部队同志非常感动。连队刚搬来时,有几个班实在是找不到地方住,连队就想让他们暂时露宿村头。可到了傍晚,村里的老乡发现我们的战士要睡在村头,说什么都不答应,呼啦一下把战士的被褥包裹全抢回自己家。其中有一家老乡,为了让出自己家人正住着的一间房给我们战士住,家里大小九口三代人就挤在一小间厨房里。最老的爷爷奶奶八十多,最小的孙子三岁多,中间还有两个十五六岁正在上学的女儿和儿子。他们要克服多大的困难,保障我们战士的住宿啊!”
张指导员说到这儿,沉默了一会儿说:“毛主席他老人家说得多好啊:‘兵民是胜利之本。’我们人民子弟兵永远离不开人民群众的支持啊!”他停顿了一下,缓了缓情绪,接着说,“君成排长,你要做好足够的思想准备,迎接你的是想象不到的各种困难,特别是排里同志的思想管理。一是,连队从大城市武汉搬到深山沟,战士落差感比较大,思想比较低沉;二是,1980年地方送来的这批战士成分较复杂,一些战士一直不安心部队服役,来到这么艰苦的山区,又要马上投身那么苦累危险交集的施工,他们很不安心啊,教育稳定他们思想工作的难度可想而知;三是,春节年关就要到了,大家思想更加活跃,连领导十分担心,一些不安心服役的战士会借机闹事。”
张指导员一口气把连队战士目前的思想状况、面临的困难,一股脑儿全倒了出来,看似说给我听,实际也是借机宣泄一下心中的积郁。听得出,指导员对我抱有很大期望。
不知不觉我们来到了4排的驻地——一户有着三栋低矮土坯草房的农家院。
院门口站立的几位战士,一看到我们,飞跑着迎了过来。张指导员既认真又诙谐地说:“看看,跑来的恐怕都是你在排里时的老战士啊,听说你来,怕几天几夜都没吃好睡好了!”
望着飞跑过来的几位战士,我抑制不住激动的心情,忙回答说:“我也非常想念他们。”说着,不由自主地跑着迎了上去。
几位战士边跑边大声叫喊着:“排长,排长!……”
说时迟那时快,几位老兵呼啦一下把我围了起来。我边叫着名:王琦畅、文国庆、小马海……边跟他们又是握手又是拥抱。王琦畅几位老兵嘴里还不停念叨着:“排长,我们想死你了!”
站在一旁的指导员笑眯眯地提醒道:“王琦畅代理副排长同志,光顾高兴了,都忘了把你们排长的行李接过去啊,还让你排长背着呢。”
听指导员这一提醒,王琦畅等几位战士不好意思地齐声叫道:“指导员好!”一拥而上,七手八脚,把我的背包行李和挎包,以及指导员帮我拿着的手提袋抢了过去。
到了排里农户院驻地,全排同志已集合完毕,引来一些老百姓站在路边观看。一位中等个胖乎乎的值班班长向指导员报告:“指导员同志,4排集合完毕,请你指示。”
张指导员还了个礼,指示道:“请全排同志稍息。”
值班班长下了“稍息!”口令后,张指导员走到排里队伍前,提高嗓门道:
“4排的同志们,你们盼望已久的张君成排长,今天归队了!”
队伍里爆发出热烈的掌声!
张指导员摆了摆手,掌声停止。他接着说:“看你们见到张排长那高兴劲儿,我也打心里高兴!希望4排同志把这兴奋和激动之情,化作支持新排长的巨大动力,团结一致,把排里建设搞得好上加好,走在全连前列!”
听到这儿,我带头鼓起掌来,随即全排队伍中响起热烈的掌声!
张指导员回过头来对着我说:“是不是欢迎你们张排长讲几句呀?”
我下意识地连连摆手,走上前去,向着全排同志敬了个礼,高声说道:“谢谢排里同志,谢谢你们!我今天是来向你们报到的,我们今后就要生活在一块、工作在一块,来日方长,我们有的是时间说话。再次谢谢大家!”
队伍中再次爆发出热烈的掌声……
我们排住的农家房是两户人家腾挤出来的。13班和14班,住的是刘姓老乡家让出的两间大房;15班和16班,分别住在杨姓农户的杂物间和养牛房里;我理所当然地住在了13、14班合住的大房里。
当天晚上,我到各班都走了走,与战士们简单进行了交谈。熄灯铃响过后,王琦畅便急不可耐地把我拉了出去,在离排驻地不远的村头一棵大槐树下刚一坐下,就痛说革命家史般,滔滔不绝地讲述了我离开武汉农场后排里的一些重大变化。他说:
“排长啊,你走之后,3排的那位四川城市籍老排长黎项仁,被连队安排来到我们排任排长。他没来之前,我们不太了解他,只听说他找了一位如花似玉的成都媳妇,特别惧内。他啊,性格浪漫还自负。嘿,果真如此!到我们排里后,他完全不听我们意见,把你制定的那些规矩、规定全给否了不说,还把前任连队出问题、犯错误的事抛到了九霄云外,主动跟女知青大队搞起了军民共建,与那位王颖春女大队长还打得火热!唉,可想而知啊,瞬间全排同志都如打开的鸟笼,自由自在放飞了……
“看到这种状况,把我们这些老班长、老同志急坏了,我们想不明白,一位1971年入伍的老排长了,怎么会这样莽撞行事?他自以为在管理部队和带兵上,比你这位年轻的战士代理排长高明多了!很快,他就品尝到了自己酿出的苦酒!他发觉几位战士与女知青拉拉扯扯的问题后,就想往回收。排里军人大会上,他也恼羞成怒地发了火,但一切都晚了!
“连队和农场领导很快了解到排里出了问题,于是,一块来到排里进行整顿。就在这时,突然传出团里要把我们连队撤回,执行新的重大施工任务,而农场根据武汉市发展规划和市领导请求,也要全数移交给地方。
“情况果真如此。连队和农场也不再对排里进行整顿,干净利索地果断采取措施,先行把我们排管辖的农场向地方移交。排里除留了几位骨干负责移交和看守外,全都撤回连队待令。排长黎项仁,为此受到党内严重警告处分,不久就确定转业了!
“排里五位与女知青交往过深的战士,在分别受到处分后,去年底全部复员退伍,但后来据说,他们全被女知青的农场接纳了……”
王琦畅说到这里戛然而止,头慢慢低沉下去。我拍了拍他的肩背,一时也不知道说什么好。只听王琦畅低沉的头传来闷声闷气的声音:“排长,对不起,我们没有尽到责任,把你给排里打造的荣誉弄丢了!”
听到这儿,我心中五味杂陈,一时不知说什么好。缓了缓情绪,拍了拍王琦畅,喃喃地说:“琦畅啊,你是位好班长!……不再想过去那些事了,抬起头来,向前看,把连队交给我们排里建设的新任务完成好,不辜负连队党支部和领导,以及全排同志对我们的期望!”
听到这些,王琦畅猛然抬起头来,借着月光望着我,有些激动地说:“排长,我今晚就是想跟你说说连队和排里当前的情况,让你早点心里有数,对症下药,早做谋划啊!”
王琦畅不等我搭话,接着说:“排长啊,可以说,现在的4排,可远不是你当年的加强排了!问题很严重!”
尽管指导员在路上给我介绍了几大困难和问题,我有了足够的思想准备,但听王琦畅一说,还是忍不住下意识地问了句:“是吗?”
王琦畅非常认真地回答道:“是的!”接着便滔滔不绝地介绍起连队和排里的现状来:
“连队从武汉农场撤回,加上连队领导干部的更换,干部战士们的心都散了。几位排长有想转业的,有想调离的。老兵们更是不安心,都想早点退伍。就说我吧,要不是连队领导反复做工作,要不是盼着你回来见上一面,我去年真的下决心要退伍走了。这代理副排长一职,是连领导强加给我的。不是为了你,我真不想接手!”
我感激地点了点头,忍不住问道:“为何连队干部战士心那么散、那么不安心呢?”
“有两大原因。”王琦畅不假思索地回答说,“一是,武汉农场毕竟在大城市边上,工作又轻松,不那么劳累,更没有危险性;可连队调防回来后,大家都知道连队又担负了重大军事工程任务,生活条件艰苦不说,施工任务一旦下达,大家都会拼死拼活,随时会有生命危险。想一想,这反差如此之大,战士干部的心能不散吗?”
王琦畅干咳两声接着说:“再说连队领导吧。魁连长是个好人、老实人,他懂工程、懂技术,但不懂兵、不懂部队。广西土话又重,语速又快,嘟嘟嘟,像开火的机关枪,连队没有几个人能听懂他说话。我们排那位文国庆当着他的面,公开模仿他讲话,常常惹得在场的战士一片哄堂大笑,魁连长拿他也没办法。所以,魁连长从不敢到我们排来。试想,魁连长在连队还有什么威信啊,又怎么能管理好连队,带领连队完成重大施工任务呢!”
说到这儿,王琦畅马上警觉地对我说:“排长,我可提醒你啊,听说连队领导就等你回来,要把那位跟1排排长摔跤的周茂茂调给我们排呢。他们传说什么,你有一套专门调教管理好这些人的秘方!”
听到这儿,我“扑哧”一笑:“这是谁给我戴那么高的帽子!”
“就是嘛。”王琦畅接话道,“排里有一个文国庆就够受的了,再来一个周茂茂、徐茂茂的,那还得了啊!”说到这儿,王琦畅突然压低声音说,“对了,排长啊,还有一件事要提醒你,那个15班的文国庆,对他同年入伍的副班长马俊很不服气,经常找他的碴儿。我感觉,要出事儿还是会出在文国庆身上。”
王琦畅真是一位尽职尽责的好班长、好战友,我一报到,就给我提供了那么多珍贵的线索。这对我尽快适应新的工作岗位和环境,开展工作,多么重要呀!我打内心里感激他。待他把所有情况介绍完后,我由衷地说道:“琦畅,你真是我的好战友、好助手,真心地谢谢你啊!”
听到这话,王琦畅激动得一把握住我的双手,说:“排长,我也向你表个态,你一万个放心,我会全力以赴地支持好你的工作,你让我打哪儿,我一定会冲向哪儿!”
王琦畅的提醒,没想到那么快就应验了,真是一语成谶!
离春节还有两天时间,负责排里炊事班的班长向我报告,连队把过节费已发到排里,让每个排自行安排过节期间的伙食和加餐事宜。他告诉我,市场上买不到猪肉,即使能买到,也特别贵。他建议,排里自己买头猪杀掉过节,既节省钱,还能多吃些肉,也好让全排同志开开心心过个肥年!
我一听,这个建议很好。在与王琦畅副排长和几位班长商定后,我把这个想法向连领导电话做了汇报。连队张指导员就要离开连队回家休几天假,人还没走,刚好他接电话,高兴地说:“君成排长,刚好我要给你打电话呢,告诉你,春节期间我要回去休息几天,连长值班,你们要全力支持配合好连长啊!另外,我同意你们排单独买猪过节的安排,但我要给你们提两条要求:一是,到农户家买猪,一定要遵守群众纪律,买卖公平;二是,因为要翻山越岭寻访农户,你,排长必须亲自带队去,确保安全!”
我斩钉截铁地回答道:“请指导员放心,一定落实好你的指示!我在这儿代表全排同志给指导员您及家中嫂子、老人拜个早年了!”
指导员爽快地笑着说:“你也代我向你们排的同志拜个早年,祝你们高高兴兴过一个祥和的春节!”
一切准备就绪后,年二十九的上午,在安排好排里工作后,我带着王琦畅副排长和五位战士,拿着绳索和预备抬猪的棍棒出发了。一切还算顺利,在爬过两座高山后,来到只有几户人家的小山村。走进一户农家,说明来意,没想到那位老乡家男主人高兴坏了,非让我们进屋喝茶不行。原来,他家这几天正犯愁卖小肥猪的事呢!过去呀,每到年关,因为农户卖掉饲养一年的肥猪运输不方便,上级食品公司会专门安排人来收购猪。可不知怎么今年没来,可把他们家愁坏了,家里过年等等开销,全靠卖掉这头猪呢。我们的到来真是及时雨啊,喜出望外的农户买卖一谈即妥。
我们也十分高兴,把有七十多斤重的小肥猪捆绑好后,与老乡辞别,抬起来就走。
路上,我们几位轮流抬着小肥猪,唱着歌儿,兴高采烈地往回走着。翻过一道山,又爬上了最后那座可以俯瞰我们排驻扎的小村庄的山头上。大家正在高兴,突然一位小战士高声叫道:“看,村里那么多老百姓都站在那里看什么呢?”
我们惊异地停下脚步,仔细观看。王琦畅副排长突然有些失声地大叫道:“排长不好了,可能是我们排出事了!”说着,不由自主地想往山下快步跑。
我心里“咯噔”一声,马上转身叮嘱几位抬猪的战士:“你们慢点走,注意安全,我和王副排长先走了!”随即带着王琦畅飞快往山下跑去。
我们气喘吁吁跑到村头,老远就听到围观群众的惊呼声和嚷叫声,再往前冲过去一看,十分惊险的一幕映入眼帘:文国庆手提着一把铁榔头,正气喘吁吁追赶着跑在前面不远的、筋疲力尽的副班长马俊!
王琦畅副排长见状,不知所措地愣住了。我顾不上他,一个箭步迎着文国庆冲了上去。文国庆突然看到我站在他面前,惊得目瞪口呆,一屁股坐在了地上。我顺手把他手中的榔头夺了过来,对着他,也对着围观群众和排里一些战士大声吼叫道:“你们把节目排练当真的啦!看,把我们老乡都吓坏了!”
“啊?是排练节目呢?天哪,这阵势可把我们老百姓吓坏了,还以为是真的呢!”
“啧啧,这排练的什么节目呀?怎么那么逼真呢!”
……
反应极快的王琦畅副排长,马上大声应和道:“老乡们,散去吧,对不起,惊扰你们了!快回家去忙年吧!”
老乡们如释重负,笑哈哈地议论着走开了。
此时的文国庆也如掉进了云雾里,东瞅瞅西看看,而后在我的严厉注视下,悻悻地爬起来,跟着我回到了排里。
回到排里,我马上召集了排务会(副班长以上骨干参加),15班副班长马俊先严肃地做了自我检讨,而后汇报了他与文国庆闹这一出的来龙去脉。
原来,在我带几位战士去买猪后,连队通知排里,派十名公差去新工地处理节后预开工事宜。值班班长把名额分到各班后,15班班长休假,副班长马俊负责工作,文国庆被分配去连队出公差。平时对副班长马俊就有意见的文国庆,推说自己肚子疼,不接受分配。班里其他人员已经领受了别的任务,再也派不出人来去出公差。副班长马俊一着急,对着文国庆出言不逊地说:“什么肚子疼?装病!谁还不了解你……”马俊说到这儿,感觉失言,马上打住话语,但为时已晚。
躺在床上“装病”的文国庆听到这儿,恼羞成怒,失去理智般地突然间跳了起来,抓起旁边工具箱的榔头就向副班长马俊冲了过去。马俊一看形势不妙,来不及多想,拔腿就跑!
这就是整个事件的经过。
马俊说完,值班班长汇报道:“报告排长,事情太突然,等我们知道后,只见他们俩一个在前面拼命地跑,一个在后面拼命地追。我一看情况紧急,立马向连长拨电话报告情况。恰好连长在,接了电话说马上赶过来,可稍一停又问,是文国庆在闹事吗?我回答是。连长马上改口说:‘你们一定要让副班长坚持跑快点,别让文国庆给追上了!我马上给营、团里汇报。你们一定要稳住他,千万不能出事啊!’说完,连长就把电话挂了。”
王琦畅气愤地说:“连长这叫什么事啊?怎么怕文国庆到这个地步!他不想想,万一出了事咋办!”
我听完这些汇报和议论后,沉默了一会儿,平静地说道:“同志们,今天是年二十九,明天就是年三十,这是我们中国老百姓最重视的节日了,也是老百姓最喜庆的辞旧迎新的吉祥日!大家不会忘记,早晨排里出早操集合时,我向全排同志郑重转达了张指导员送来的美好祝福:祝我们4排同志高高兴兴过一个祥和的春节!”
说到这儿我停顿了一下,环视一圈排里骨干们,接着说:“你们也看到了刚才那不堪的一幕,把村里老百姓都惊动了。多亏我们赶来得及时,化解了这场不可意想的恶性事件!……为什么我要给乡亲们撒这个谎?只有如此,才能稳住群众,让我们的好百姓、好邻居,安安心心、高高兴兴地过一个祥和的春节!千万不能因为我们的过失,影响人民群众喜庆祥和过大年的氛围呀!”
说到这儿,骨干同志们一片躁动,有的为我拍起了巴掌,有的向我跷起大拇指。我没有做任何回应,仍然严肃而又平静地说:
“同志们,这件事问题非常严重,我这里先不做评判,本着过一个祥和春节的大局,我提一下要求:一,会议结束后,我找文国庆谈话,而后参加15班的班务会,副班长马俊要做深刻检讨,文国庆更要在班务会上做检讨,不但如此,他要在全排做检讨,而后视他检讨的程度和认错的态度,节后再向上级领导提出处理意见;二,就这个问题的处理,一切由我来决定,不准任何人再议论或说三道四;三,过节的各项准备和喜庆的气氛一定要营造得更加浓烈,让群众感觉到我们军人不一样的春节喜庆来!”
我的话音刚落,就听到路上传来急促的警车鸣笛声,随后,一位战士慌慌张张跑来报告:“排长,团里来了一辆警车和一辆首长的专车,开到连队去了。可能是连长报告后,冲着我们排来的。”
小战士话还没说完,文国庆慌慌张张地冲了进来,吓得脸色有些变白,结结巴巴地说:“排长,我错了,都是我的错,我该死!你刚来就给你抹黑!我、我错了,你千万不能把我交给他们带走啊!”
一切来得都太突然了!不过我头脑很冷静,没有接文国庆的话,而是急忙告诉王琦畅副排长:“你带他们都回去,各班同志照常工作学习,不要乱跑乱动。一切由我来处理。”
而后转向文国庆:“你也回去,准备在班排里好好做检讨!”
等我安排好,刚要往连队那边走,老远就听到了连长的说话声,以及杂乱急促的脚步声。我快步迎了上去,先向走过来的连长打了个敬礼。没等他还礼,我急忙绕过他,直奔团里我熟悉的马频洁参谋长走去。见到马参谋长,我立正站住,敬礼报告道:“报告参谋长同志,3营8连4排排长张君成向你报到!”
本来很严肃的马参谋长见到我后,满脸微笑地说:“原来是你啊,是你们排闹出大事来了呀!怎么样?人员给我控制住了吧?”
没等马参谋长往下说,我立马凑到他跟前,压低声音说:“对不起参谋长,惊扰你们了。这边事没有那么严重,我都已妥善处理。明天就是年三十,不给团里添麻烦,你们请回吧,一定相信我!”
马频洁参谋长有点惊异地问:“怎么?那位闹事行凶的战士不让我们带走?你、你敢保证他不会再出事?你能处理好?”
魁连长听到马参谋长这么说,有些急了,马上走过来,“嘟嘟嘟”地说道:“那个文国庆不是好兵,干脆让参谋长带走,押送回家好了!”
听到魁连长说话,我急忙来到他跟前,暗暗扯了下他的衣服,说:“连长,您放心,把他交给我,他会变成好兵的!您就别管这事了!”
不等连长回答,我又转向马参谋长,带有央求的声音说:“首长,我刚来几天,请支持一下我的工作,相信我会处理好的!我了解这个战士,给他一次改错的机会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