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芮说到这里,停住了脚步,像是幡然醒悟,又有一些懊悔地说:“君成,我们是不是想得太简单、太幼稚了?”他边摇头边不由自主地喃喃自语说,“这条路绝对走不通,我们想得太幼稚了。”
我也有些醒悟地说:“嗯,一腔热血,是没多想!”我略加思考又说,“是啊,现在想来,我们自己都觉得不好意思,本来就是农村知识青年,还要找他们上山下乡,岂不是让他们看了信笑话我们神经有问题呀!”
刘芮听后没再作声。
我也懊悔得不知说什么好了。
两人就这么在寂静的校园默默地走着。
突然,刘芮又站住了,像峰回路转,发现了另一条阳光大道似的,激动地说:“有了,君成,天无绝人之路,另一条出路浮现在我脑海里了。”
“哦,什么出路?快说!”我催促道。
刘芮反而冷冷地说:“算了,还是不说了吧,说了你也不会同意。”
我有点不耐烦地说:“你这人,那么武断,你怎么知道我不会同意?别卖关子了,快说吧。”
“好吧,不管你同意不同意,那我先说给你听听。”刘芮郑重其事说出了他的想法,“我们去五台山!”
我一下蒙了,像是没听清楚似的,反问了句:“五台山?去那儿干吗?出家当和尚?”
刘芮依然十分认真、不紧不慢地说:“嗯,去五台山。但我们已经当不了和尚了,那里的庙听说都关了,和尚们都被驱赶回老家去了,有些修道很深的老和尚,已没有家,只好躲到深山里去了。”刘芮又缓缓地往前走去,边走边说,“我爷爷是老中医,在我的记忆里,‘文化大革命’前,他每年都要去五台山四五次呢。其中有一次想带我去,不知为何,没带我而是带我父亲去了,那也是他最后一次去五台山。”
刘芮突然间停住了话音,也停止了脚步,望着夜空中的月牙儿,深深叹了口气,十分伤感地缓缓说道:“爷爷在‘文化大革命’一开始,就作为村里最大的‘牛鬼蛇神’被揪了出来游街示众、批斗,对这些他还能忍受,而让他最不能忍受和心痛的,是哥哥把他一直供奉在家的一尊文殊菩萨铜像上交给了造反派。爷爷从此一病不起,像丢了魂似的,不吃也不喝,也不再与任何人说话……记得我刚入小学二年级不久,一天上午,我正在上课,爹爹突然急急忙忙地把我从班里接回了家,直接把我领到了爷爷的病床前。
“爷爷的床前和屋里已经围了家族的很多人,望着躺在床上脸色煞白的爷爷,我有些害怕,忍不住呜呜地哭起来,爹爹不让我哭。只见他趴在爷爷的耳边,小声呼叫着,‘爹爹,芮芮我把他给你叫回来了,你有什么话要对他说吗?’爷爷睁开了眼,示意父亲把他扶起来。父亲从背后抱住了爷爷,让爷爷的身体紧靠住他。只听爷爷声音微弱地向周边站着的亲属说,‘你们都离开会儿,我有几句话要单独对芮芮说。’
“等屋里人都走后,爷爷伸手拉住我的手,面带微笑地说,芮芮啊,爷爷今天就要走了,爷爷告诉你,五台山上有你一位老祖爷大和尚,那是我师父。他是一位真正有学问、有修养的高僧大德,年龄快九十岁了。他现在躲在大深山里没人知道的地方,我最后一次带你爹爹去时,他告诉我国家要发生大事,让我留下来跟他一块躲过这一劫,我瞻前顾后没有听他的话,活该遭这一劫!
“爷爷说到这里大口喘气,停顿了一会儿,又接着说,‘我师父还告诉我,这场大劫,不是哪个人的劫难,是国家的大劫难,过不了多少年,一切都会好起来的。芮芮啊,爷爷是想告诉你,到那时一定代表爷爷去五台山找找你祖师爷!’
“爷爷说到这儿,戛然而止……爷爷走了!”
刘芮讲到这儿,依靠到路边一棵大树上,低垂着脑袋,不再说话。
我听明白了刘芮讲的故事,也听明白了刘芮讲这个故事的用意。我马上走到他身边,拍了拍他的肩膀,十分果断地说:“刘芮,我们就去五台山!能找到你祖师爷,如果他愿意留下我们跟着他出家,我们就留下;如果你祖师爷不留我们,五台山的庙也没恢复,那我们再想别的办法。”
刘芮听到这儿,一把抱住我,高兴地说:“真的啊?那太好了,我们就按这个想法做准备。”
我推开他,十分认真而又严肃地说:“这件事,千万不能让家人知道,更不能告诉任何人,我们就在毕业后的第二天或第三天行动!”
刘芮也认真地说道:“那自然,不能让任何人知道!”他突然转念一想,又补充说,“哎,君成,我要跟你商量个事呢。我想把陈峡皑同学一块叫上跟我们去。他是我最好的同学,他一定高兴跟我们一起行动!”
我犹豫了一下,还是提醒道:“他会跟我们行动吗?要是真的出家当和尚,他会吗?”
刘芮稍一打愣,马上又信心满满地说:“根据我跟他的交往判断,他会的,会与我们一块行动的。”
我说:“好吧。嗯,不过,你最好先试探一下他,先别把我们的想法和计划和盘托出。”
刘芮爽朗地答应道:“好嘞,放心吧,包在我身上!”
……
问题最终还是出在了陈峡皑同学身上。就在我们商定好,而且准备好第二天上午离家出走的头天晚上,他突然反悔了,不愿与我们一块去五台山了,而且把我们的秘密行动方案和盘托出告诉了他母亲!
当晚他母亲就风风火火地来到我家,非常负责任地再三叮嘱我母亲:“万万没想到,这些孩子平时多么听话乖巧,内心里怎么会有那么荒诞可怕的想法!多亏我儿子最后觉悟了、反悔了,不然他们这三个孩子会闹出多大的祸害啊!……你们家人可要对你这个不省心的小儿子盯紧啊,否则,说不定哪天又会闯出什么大事来!”
那位热心的大娘在走出我家的大门后,又回转身来,再一次叮嘱我母亲:“他婶子啊,我已经告诉我儿子,不让他再与你家君成和刘芮来往了!在来你家前,我先到了刘芮家里,我也是这么叮嘱他父母亲,如果他们再想东想西不听话,该打就得打,该关起来就关起来!”
对及时来通风报信的那位大娘,母亲是千恩万谢!等送走那位大娘后,连气加惊吓的母亲,一下子瘫坐在屋里的坐凳上,就等着我和父亲回家。
那天傍晚,我在收拾停当,做好第二天上午悄悄离家的准备之后,去了趟叔叔家,一来是向他们暗暗告别,二来想叮嘱一下叔叔家里同岁的弟弟,让他帮我照顾家里。当然,我编的理由是:“和同学们约好出去一段时间,很快就回来。”
做好安排,在我兴冲冲回到家后,见母亲板着脸坐在那儿一动不动,我正要开口问母亲咋回事,母亲厉声喝道:“君成,你给我跪下!”
长那么大,从来没见母亲对我这样严厉过,我意识到秘密离家出走的事儿已败露,其严重性不言而喻!我什么也没有说,低着头跪在了母亲面前。
母亲一字一句威而不怒地说道:“你给我如实地说,你们这么做是谁的主意?是真的想去五台山出家吗?”
此时,我反而平静下来,事情已暴露,父母亲肯定是非常气愤和恼怒,我只有如实地汇报,该如何处置,一切都交给父母亲了!
我说:“高中毕业后,我们不愿再回到农村,想出去闯荡,选择了几条路,去五台山,这是其中的一条。这些主意,是我们平时闲话时讨论出来的,也可以说我的主意多一些。关于去五台山会不会出家,有过这个想法,主要是看能不能找到隐藏在深山里的大和尚,还要看人家收留不收留我们呢!”
母亲好长时间没有说话,我抬头一看,母亲已泪流满面,我十分不安地刚要说什么,母亲摆了摆手,示意我站起来,我没有站起,心里突然感觉很难过。这时,只听母亲说道:“君成啊,娘今晚什么都不想跟你说了,只想问你几件事,不要你现在回答,要你三天以后再回答我!我要问你:你们这样做,知道不知道会有多大风险?知道不知道会对几家人,特别是几家里的老人伤害有多大?你们这样做,会有好的前程吗?是一位有文化、有知识、有家教、懂事的青年该做的吗?”母亲说到这里,突然站了起来,什么也没再说,向里屋走去……
母亲这几个让我思考的问话,深深地刺痛了我。那三天里,仿佛是三年,不,或感觉更长的时间,一下就让我变得成熟起来。我深深地内疚,深感惭愧,就连对“出卖”我们的陈峡皑同学最初极端的厌恶和憎恨,慢慢也变得理解,甚至有些感谢的意味了。我向父母亲真诚地承认了错误,深表愧对他们的培养教育……
这场不大不小的风波,随着我毕业回家,很快平息了。我不但很快得到了原谅,而且看得出父母亲处处给予着呵护和关心。我从此也收了心,任劳任怨默默当起一名真正的年轻农民来。无论生产队派的农活多累多苦,我都十分乐意地接受,并坚持做好做完。对那些不懂不会的农活,我一样不放过,非要弄懂弄会不可。劳动中,对任何人的帮忙帮助,我都给予了婉拒。当然,对任何人的冷嘲热讽,要么当作听不到,要么一笑了之。不过我变得越来越沉默寡言,与谁都不愿意多说一句话。一开始,生产队里的有些群众,认为是我刚从学校里走出来,还放不下学生坯子的臭架子,看不起农村瞎清高呢!但时间久了,他们又担心,这样下去,这孩子精神上会出问题的啊!
真的,连母亲都相信了。
一天傍晚收工回家后,母亲给我端了盆水,我洗过手洗过脸后,让我坐在她身边,小心翼翼地问:“君成啊,上了那么多年学,回到村里是不是不适应啊?你身板不硬朗,体力活儿别跟他们硬拼硬,累了就跟娘说,休息一天半天的。”
我疑惑地望着娘,问道:“是不是听到外边说我什么了?我挺好的,都是农村的孩子,没什么不适应的。娘,你放心,我会照顾好自己的。”
娘会心地一笑,说:“那就好,那就好。有什么心里话可以跟娘说,别闷在心里。”缓了缓,娘若有所思地说,“我看这‘文化革命运动’没那么激烈了,国家慢慢地会走上正常的,那时呀,还会需要有文化有知识的人才的。”娘说到这儿,停顿了一下,接着说,“娘也说不来多大的道理,就是要告诉你,不要丧失信心,空闲的时候,还是把哥哥那些老课本全都自学补上。”
对于母亲这番话我深有感触。其实,在我们经历了毕业返乡和那场“外出风波”后,我的心不再浮躁,已经沉静下来。除了每天跟着生产队出工劳动,所有的空闲时间,我都在看书,不是有多大的想法,主要是填补空虚的精神和时间。母亲的话提醒了我,对啊,要把大哥初高中的所有老课本都再自学一遍,不管将来有用没用,青年人本应该有这些知识。想到这里,我站起身来,拥抱了一下头发花白、面目沧桑的母亲,什么也没再说,含着眼泪进了内屋……
那是深秋的一天上午,由于两天前在生产队里用板车拉土,下坡时车子太重,我没驾驭住,被车子撞了一下腰。尽管撞得不是太重,但依然不能干重体力活,生产队长照顾我,给我委派了轻一点的活:把拉到地里的土杂肥撒开。这一般都是年龄较大的老人干的,我很喜欢,不是因为这活轻快,而是因为秋收秋种的农忙时节,全生产队大小劳动力全安排干别的农活去了,这是一个不太急的农活,只是为了照顾我,就安排了我一个人干。生产队长说了,不给我下任务,何时休息,何时干,干多少,全是自己掌握。生产队长还说了,什么时候腰板好利索了,再参加别的农活。生产队长越是照顾,我反而更加自觉,绝不会偷懒!但我高兴的是,这种活儿只我一人,非常清静,休息时还能无拘无束地看我带来的书。
深秋的季节依然很炎热,火辣辣的太阳把我那早已晒得黝黑发亮的脊背照射得刺痒发痛。我头戴的遮阳的席夹子,因为干活不方便,早被我扔到一边。汗水不住地从头、脸颊和脖子上往下流淌,上身穿的那件白色的短褂头和下身穿的蓝色短裤,早被汗水浸湿了。
两个多小时的劳动成果还是非常出色的,二十多堆肥粪料全被我均匀地撒开了。我感觉有些劳累,口也渴了,抬头看了看太阳已偏东南,心想该休息休息了。于是我走到地头大柳树下,那里我放了一个布包,布包里放了一瓶水、一本哥哥的高中二年级数学课本、一支钢笔和一个打草纸本。我打开布包,先拿出瓶装水,一仰脖子咕噜咕噜喝了大半瓶,而后我用布包擦了擦脸上的汗,一屁股坐在树下,身子靠上粗粗的树干,从包里掏出数学课本,一下子就埋进书里……
自从把看书学习当作一种生活的必需和乐趣,不但让我忘记了许多烦恼和苦累,更是让我的生活得到了充实,找到了精神的愉悦。当我埋头钻进数学、物理或化学课本里时,当我沉醉在文学经典著作里时,我已忘记自己是一位年轻的农民,是一位中国底层、最让人看不起,也最没有出息的青年农民,我真的不知道已身处这种无望的生活和环境,为什么还要学习?学习究竟还有什么用处呢?我只知道,学习让我忘却烦恼,让我快乐和充实,仅此而已!
我还做了一些计划安排,比如,一周看数学课本,一周看物理化学课本,一周看文学名著并写写感想、诗歌等。我真的不再苦恼,不再想入非非,我感觉过得很充实。
就在埋头思考一道数学难题时,突然感觉身边有一个人。没等我抬起头转过身来,随着一阵微风,一个人已经蹲在我身边。
我惊奇地叫道:“啊,海大爷,是您呀!”就在我急忙要起身时,海大爷一把按住了我,自己盘腿而坐,随手把我手中的数学课本拿了过去,脱口而出:“哦,高中二年级数学课本,好,好哇。君成啊,大爷陪你在这坐一会,不会影响你吧?”
我既高兴又激动地说:“不会的海大爷,今天上午的活儿我基本上全干完了,正休息呢。好久没见到海大爷了,今天能见到您,太高兴了。”
海大爷把手中的数学课本交还给我说:“我外出了一年多时间,在你刚毕业那个时间回来的。”海大爷缓了缓神,岔开话题,接着说,“君成啊,听你父母亲说,刚毕业时,你和你的同学想外出见识见识、闯荡闯荡呢?听说差点去了五台山?”
我轻轻地“嗯”了一声,红着脸低下了头。
海大爷用手抚摸了一下我的头,非常亲和地说道:“去五台山有目的吗?真的想出家当和尚吗?”
我红着脸又摇了摇头。
海大爷“嗯”了一声,接着说,“那我就说对了。……在发生你们那件事时,我刚从外地回来。你不知道,你大大和娘那时非常焦虑!一是怕你再偷偷地出走,二是担心你毕业回乡后精神失落,心里想不开,再出什么事!第二天傍晚,他们急匆匆地到我这儿来了。”
海大爷长吁了一口气,继续说道:“我告诉他们,君成的事你们想太多了,孩子这个行为,说明孩子是有理想有抱负的,只不过行为太简单、感情化了。君成能很快认识到自己的错,反思改过,多好的孩子呀!我还叮嘱他们,不必太操心,君成这样的孩子,你们放心好了,他一旦认清事该怎么做、路该怎么走,会一往无前的!”海大爷说到这里,望着我问道,“大爷说得对吗?”
我像是遇到了真正的知音朋友似的,激动地连连说道:“谢谢海大爷,您太理解我了,真的,谢谢海大爷!”说着,不由得一下子站了起来,深深地向海大爷鞠了一躬。
海大爷微微一笑,示意我坐下,又语重心长地说:“来,我给你普及一下五台山文化知识,将来啊,你一定会有机会到五台山的。”
海大爷望着远方,娓娓道来:“五台山五峰耸立,高出云表,山顶无林木,如有垒土之台,故称五台。传说原为神仙方士所居,故叫紫府山,又叫清凉山,也称作五峰山道场。东汉永平年间,从印度远道来的摩腾、竺法兰两位大和尚来到五台山后,他们以天眼看到五台山有灵气,认为这里是文殊菩萨讲经说法的道场,于是就在这里建筑寺院,供奉文殊菩萨。从此佛教在五台山得到了弘扬和发展,后历经两千多年各个朝代的修扩建,五台山成为中外闻名的佛教圣地和历史名山。”
海大爷目光依然望向天空,话语像从心底流露出来的涓涓细流:“在五台山成就了许多有名望的高僧大德。比如北魏时期的昙鸾大师,因家近五台山,从小就听了有关文殊菩萨的传说,十多岁时到五台山朝圣,随即出家成为佛门弟子。他学习儒、道、佛各家的著作,成为一名学识渊博的学者。还有唐朝时北印度的一位了不起的大僧人,叫佛陀波利,他听说中国五台山文殊菩萨灵迹,前来五台山虔诚礼拜,并带来《佛顶尊胜陀罗尼经》梵本,译为汉文后,就隐居于五台山金刚窟,从此不出,后人也没能再找到他,成为一个谜一样的传说。”
海大爷说到这儿,戛然而止。他对着我笑了笑,说:“君成啊,大爷在这种形势下跟你讲这些,是一种‘违法犯罪’行为!不过,大爷今天为什么要给你讲这些,将来或许你会明白。”海大爷突然话题一转说,“好了,大爷不再说这些,给你说说家常话吧。”
我想说“大爷你讲的我爱听”,可还没等我张口,海大爷就接着把话讲下去:“君成啊,你知道吗,大爷很喜欢你这种不受环境左右的有志向的青年!”他拍了拍我手中的数学课本,接着说,“看看,全社会都在说‘知识无用论’,批判‘臭老九’,你干活时还带着书。且不说农活有多么累,闲暇下来你还偷看书,如果让周边人员发现了,光闲言碎语也会把你淹没掉……冒风险不说,这要多大的毅力和决心呀!大爷就是赞赏和喜欢你这样的孩子!”
海大爷说到这儿,像有些思悟似的望着蓝天,自言自语道:“一些事总会过去的!社会要发展,人类要进步,不靠人才、不靠知识怎么能行啊!”他突然转过身来,深情地看着我,缓缓地说道,“大爷要告诉你,历史上,凡有大作为凡成大事者,都是学富五车。《庄子·天下》里有句话,‘惠施多方,其书五车’,说的就是这个道理。三国时期著名的政治家、军事家诸葛亮,他的传奇故事太多了,‘三顾茅庐’‘隆中对’之类,好像诸葛亮才华是天生的,其实不然,他是苦学苦读苦钻苦研出来的!他小时候为学习吃多少苦,已无从考证,但他随着叔父颠沛流离之时,随身所带的,除了书还是书,这足以说明他多么爱书爱学习了吧,否则,怎么会成为千年盛赞的圣人呢!”
海大爷见我听得入迷,接着说道:“还有,战国时期著名的纵横家苏秦,如果没有当年那种‘头悬梁,锥刺股’的苦读苦学精神,怎么会成就身配六国相印的苏秦呢!”海大爷说到这儿,突然话题一转,问我,“君成啊,你系统地读过毛主席的著作吗?”
我疑惑地望着他,回答道:“毛主席著作?毛主席语录许多我都会背呀!”
海大爷笑了笑,说:“著作和语录是两回事。你们年轻人很少有系统读毛主席著作的,我告诉你呀,毛主席可是一位精通历史、具有独到见解和眼界的大政治家!而毛主席也是苦读、苦学,据说呀,他那宽大的床上,放的全是书籍,一本《资治通鉴》他能看上十多遍!”
海大爷说到这里,明确地说:“君成啊,毛主席著作我建议你将来要细读上两三遍,那是你们年轻人的必读书啊!”
我连连点头,回答道:“谢谢大爷教诲和叮嘱,我记住了!”
“好了,孩子,大爷要走了。”海大爷在欲起身之时,突然又坐了下来,从怀里拿出一个小布包,打开后露出了两本黄黄的不太厚的书籍。他警惕地向四周看了看,边递给我边说:“大爷再送给你两本书,一本是老子的《道德经》,一本是《孙子兵法》。”
在我惊奇地就要打开书看时,他马上制止道:“这两本书,你收藏着,慢慢看,细细揣摩,也许要反复看一辈子呢。可现在万不能拿出来看,如果让别人看到了,那会惹来塌天之祸,这是‘禁书’!”
我听过后,急忙把两本书放到了布包里。
海大爷笑了笑,说:“大爷真的要走了。”说着他站了起来,我忙上前搀扶他。海大爷站起身后,拍打了一下裤子上的土,若有所思地说道,“君成啊,还有一事本不想跟你说的,想了想还是说吧。你的出路,只有去参军,争取今年或明年去当兵吧,你父母亲也是这个想法。不过啊,一切都没有那么顺心如意,你还有很多年的磨砺呢!”
海大爷用力拍了一下我肩膀,又说:“记住啊,要坚持住,一切都会好起来的!”海大爷欲转身时,突然停住,望着我说,“大爷送你一句话:无论何时,哪怕是最艰难时刻,心中一定要有阳光,要看到那颗明亮的太阳始终照耀着你!”
说完,海大爷转身走了。
望着海大爷远去的背影,我心不由得涌进一股热流,忍不住叫了声:“海大爷,谢谢您,我记住了!”
一股风吹来,我眨了眨眼睛,感觉两颗泪珠滚下……没想到,这竟然是我最后一次见海大爷。之后不久,传说海大爷又出远门了,可这一出走,谁也不知道他去了哪里,若干年之后才又有了他新的传说……
“你的出路,只有去参军。”海大爷的话正说中了我的心思,“年底报名当兵去”,我下定了决心!父母亲知道我这一想法后,也大力支持。
一年一次的冬季征兵工作开始了,从县城到公社再到各村,处处可见大红标语:“一人当兵全家光荣!”“解放军是青年人的大学校!”“服兵役是青年人应尽的义务!”见到征兵这些大红标语,我那个亲切和兴奋啊,藏在心底最大的期待和梦想马上就要实现了呀!
征兵报名刚开始,我第一个来到大队民兵连部报了名。记得当时负责参军报名的几位同志,见我如此踊跃报名参军,连连夸赞道:“君成,像你这样的小伙子,要学历有学历,要长相有长相,还那么机灵懂事,绝对是各个部队带兵人争抢的好苗子,放心吧,周边三五个村走一个也是你!”
我同样是自信满满,是呀,按照参军的标准,我哪一样都是顶呱呱的!
征兵工作刚刚开始,接连下了五天的大雪,积雪足有两尺厚。瑞雪兆吉祥,望着白皑皑的大雪,我想,当兵的梦想,在今年一定会实现!
我期待着征兵工作尽快展开!
这一天终于到来了。大队民兵连通知:所有报名参加应征入伍的青年,第二天一早,由民兵连长亲自带队,到三十里路远的另一个公社所在地进行体检。
第二天一大早,我早早地赶到了集合地点。
天哪,我以为我来得比较早呢,其实,我是最后一拨到的。更令我没想到的是,与我一块报名应征入伍的,全村有近三十位青年,一个大队,一年最多也就走两三位参军的,那么多人去体检,这要刷掉多少人啊!我心里不由得“怦怦怦”急跳了几下。
就在我胡思乱想之时,突然,一阵“嘟嘟嘟”轰鸣声传来,随后只见大队里那台大型拖拉机远远地向我们开过来。人群一阵躁动,有人高兴地叫喊起来:“啊,大队领导真不错,派拖拉机送我们过去体检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