渡江,无舟楫。时有据巢湖之廖永安、俞通海、赵普胜者,拥众万余、船千艘,间道来附。元璋大喜,乃亲往收其军。赵普胜不从,投奔徐寿辉。
诸将皆欲直捣集庆,元璋曰:“取集庆必自采石(在今安徽当涂县北)始。采石重镇,守必固,牛渚矶(采石渡口)前临大江,彼难为备御,可必克也!”乃渡江,顷刻至牛诸,采石亦克。沿江元军,望风而降。时和阳诸将,各欲取粮而归。元璋谓大将徐达曰:“渡江幸捷,若舍而归,江东非吾有也。”乃令断缆,推船入急流,船皆顺流东下,回归之望已绝,诺将惊问其故。元璋曰:“成大事不规小利,此去太平(今当涂县)其近,舍此不取,将奚为!”诸将乃听命,直攻太平。及入城,乃张榜,禁士卒剽掠。有一卒违令,即斩以徇,城中肃然。
至此,运筹决策,皆出自元璋,将士乐战,军民倾向,权归于一。
七月,元民兵元帅陈野先,以众数万攻太平。元璋设伏,擒之,释而不杀。野先阳为书招降其军,意实激之,不意其众降,自悔失计,乃谋叛变。元璋闻之,召之曰:“人各有心,从元从我,不相强也。”纵之还。
八月,元璋军攻集庆,野先阴与元军合,又以书报元璋,曰:“莫若南据溧阳(属今江苏省),东捣镇江,扼险阻,绝粮道,示以持久,可不攻而下也。”元璋知其诈,复书,称之为“迂回之计”。继续攻集庆,由于野先叛变,进攻遂告失败,郭天叙及副帅张天祐战死,野先被乡民所杀。
十六年(公元1356年)三月,元璋军水陆并进,攻入集庆,得军民五十余万。改集庆路为应天府(意为上应天命)。元璋入城,严禁扰民,城中军民皆喜,更相庆慰。继而攻占镇江,号令严明,城中宴然。
七月,诸将奉元璋为吴国公。元璋仍遥奉自称为宋政权继承者之韩林儿(小明王),以其年号龙凤纪年,暂时倚借,以为北上之掩护。但应天处境仍很艰难,为敌者,东有张士诚,西有徐寿辉、陈友谅,东南有方国珍(起义领袖,后降元),南有陈友定(元福建行省参知政事,割据者),而力量最大者为陈友谅(徐寿辉徒具虚名)。
元璋为集中打击友谅,乃遣使通好于士诚。书中以隗嚣,(东汉地方势力首领)相比于士诚,士诚不悦,留使不遣,以舟师攻镇江,大败。元璋命统军元帅徐达乘胜攻常州。十月,士诚致书请和,书多虚伪之辞。元璋复书云:“大丈矢举事,当赤心相示,浮言夸辞,吾甚厌之。”士诚不满,攻徐达军。达大败其军。士诚为吴军所困,于十七年(公元1357年)八月,投降元。
与此同时,吴军先后攻占宁国(属今安徽省)、徽州(今歙县)、广德和扬州等应天外围战略要点。
十九年(公元1359年)六月,攻友谅部将赵普胜,不克,诸将患之。元璋遂用离间计,友谅果疑普胜。友谅左右又有言普胜欲归吴,友谅益忌之。时普胜兵败潜山(属今安徽省),友谅设计杀之。十二月,友谅又幽禁寿辉,尽杀其部属,自称汉王。
二十年(公元1360年)五月,友谅攻池州,元璋伏兵败之。
闰五月,友谅杀寿辉,自称皇帝,国号汉。并约士诚同攻应天,应天大震,有主降者,有主弃城者,有主决一死战者,元璋决计诱敌深入,以伏兵胜之。先令大将胡大海攻信州(今江西上饶县),以制其后;又密令指挥康茂才(友谅旧交)致书友谅,“约为内应”。友谅得书大喜,及至预定地点,吴伏兵尽起,内外夹击,友谅军大败,损失惨重,友谅乘船逃走。士诚闻之,不敢举兵相应,普胜和寿辉部将,因挟其主被杀之怨,亦纷纷降吳。
时中原形势大变,元将察汗帖木儿屡获胜利,西定陕西,东征山东,有南下之势。元璋乃于二十一年(公元1361年)八月,遣使通好于察汗,以集中力量打击友谅。
是月上旬,元璋率师西征,直指江州(今江西九江市),倾其巢穴。及至,友谅大惊,以为神兵天降,仓促应战,败逃武昌。
二十二年(公元1362年)二月,吴金华苗军杀胡大海,处州(治所在今浙江丽水县)苗军闻之,亦叛,全浙震动。十月,池州元帅罗友贤,据州作乱,谋通于士诚。士诚又联合元军攻安丰(今安徽寿县)之刘福通,福通求救于吴。
在吴军疲于奔命之时,友谅于二十五年(公元1363年)四月,以大舰载其家属、百官,倾国东征,军号六十万,直寇洪都(今江西南昌市),于是中国古代规模最大之水战,在郡阳湖展开。
元璋率军救援,洪都被围八十五日始解。七月二十日,两军相遇于康郎山(今称康山,在江西余干县西北鄱阳溉中)。元璋令用火攻,烧敌船二十余艘,,杀溺死者甚众。二十二日,又命敢死勇士驾七舟,以火药、芦苇实其中,冲入敌阵,乘风纵火,风急火烈,烟焰涨天,湖水尽赤,敌船数百艘被焚,死者大半,友谅弟友仁、友贵亦死,友谅为之丧气。次日复战,友谅又败,其左右二金吾将军降吴,友谅兵力益衰。元璋以书激之,友谅怒杀所俘吴将士。元璋闻之,命释放所俘,伤者医之,并下令“但获彼军,皆勿杀。”又令祭其弟及将士之战死者。同时命截其归路。八月下旬,友谅食尽,乃退往南湖嘴(在今江西湖口),为吴军所阻。友谅冒死突围,中箭身亡,其子陈理逃往武昌,复立为帝。吴军得士卒五万余人。元璋喜曰:“此贼亡,天下不足定矣!”
九月,元璋复率军,水陆并进,亲征武昌,并分兵向汉阳、德安(今湖北安陆县)。
二十四年(公元1364年)正月初一,元璋应诸将之请,即吴王位。二月,陈理出降,汉政权亡。
陈友谅既灭,乃转攻张士诚。
时士诚所辖之地,南至绍兴,北至徐州,东至于海,西达濠、泗等州。
张氏耽于逸乐,士诚弟士信建宅东城下,后房百余人:诸臣出身微寒,自谓化家为国,广建第宅,饰园池,聚声妓,图画,民间奇石名木,见必豪夺。
二十五年(公元1365年)十月十七日,元璋命左相国徐达等,先取江北之通州(今江苏南通市)、泰州,以断士诚江北之援。
次年八月,元璋以徐达为大将军,常遇春为割将军,率兵二十万讨伐士诚。出师之日,元璋戒之曰:“城下之日,毋杀掠,毋毁庐舍,毋发丘垄。士诚母葬平江(今江苏苏州市)城外,毋侵毁!”
十一月六日,克湖州(今浙江吴兴县)。十三日,下杭州。二十四日,攻平江(士诚都城)。平江城坚,吴军乃四面筑长围困之。又架木塔,与城中浮屠等高,筑楼三层,下瞰城中,置弓弩火铳于其上,又设襄阳炮击之,城中震恐。元璋致书劝降,士诚不听。二十七年(公元1367年)六月,士诚两次突围,未能成功。
九月八日,徐达见城中势穷,乃令强攻。城破,士诚自缢未死,被俘,闭目不言。在送往应天途中,不食,不起。元璋欲全之,而士诚终自缢而死。
心持两端之方国珍,在士诚被困于平江之时,虽入贡于吴,然仍暗通于元,南交陈友定。元璋遣使责之,国珍惧,扫夜运珍宝于巨舰,以备泛海。元璋命参政朱亮祖进取天台县(属今浙江省)、台州(今临海县)。十月,又命平章汤和为征南将军,攻国珍于庆元(今鄞县)。十一月九日,克庆元,国珍出海遁走,汤和致书招之。十二月,国珍在走投无路之时,乃投降,浙东南悉定。元璋遂命攻取福建和两广。
二十八年(公元1368年)正月,元璋即皇帝位于应天,国号明,建元洪武,以李善长、徐达为左、右丞相。
时元朝政腐败,内讧不已。元璋在攻克平江之后,即命徐达为征北大将军,总兵二十五万,开始北伐。其战略部署,元璋曰:“先取山东,撤其屏蔽;旋师河南,断其羽翼;拔潼关而守之,据其户枢,天下形势入我掌握,然后进兵元,都,则彼势孤援绝,不战可克。既克其都,鼓行云中、九原,以及关陇,可席卷而下矣。”并戎谕诸将“勿妄杀人,勿夺民财,勿毁民居,勿废农具,勿杀耕牛,勿掠人子女。”
徐达等受命之后,由应天、镇汪沿运河长驱北上,势如破竹。元军纷纷投降,仅四个月,山东各地悉为明军所有。二月,徐达军自济宁(属今山东省)直指开封,另一路经河南永城、归德(今商丘县)直指许昌。五月,攻占渣关,征河南之战即告结束。明军乘胜北上,由临清(属今山东省),经德州,下长芦(今河北沧州市),克直沽(今天津市)。闰七月二十七日,占领通州(今北京市通县),元顺帝逃奔上都。八月二日,徐达取元都。元灭亡,历十四主,凡一百六十三年。至此,虽河南、山东、河北尽入明之版图,但山西、陕西尚为割据者扩廓帖木儿、李思齐、张良弼所盘据。
十五日,元璋命徐达进军山西。明军先后攻克泽州(治所在今晋城县)、潞州(治所往今长治县)。十一月,元军反攻,大败明军于泽州。时扩廓还兵出雁门,谋复大都。徐达闻之,急引兵自井陉(属今河北省),直取太原。扩廓惧无所归,乃率精骑驰救,两军相持于城外。明军在扩廓部将豁鼻马请为内应之后,夜袭敌营。敌闻声惊扰,自相践踏,扩廊不知所措,纳鞋未竟,马不及鞍,率十八骑北逃大同。明军遂克太原,俘卒四万、马四万匹。徐达即分兵攻晋南北各地,次年正月,山西悉定。
山西既定,即转兵陕西。三月一日,徐达从河中(今山西永济县)渡河,元军闻风而逃,相继占领奉元(今长安县)、凤翔(属今陕西省)。四月,又克陇(今陇县)、秦(今甘肃天水市)及兰州。
元璋闻捷,即令进攻庆阳(属今甘肃省)、宁夏(今宁夏银川市)。并告诫:“张思道(元将)兄弟多诈,若来降,当审处之,慎勿堕其计也!”
五月,思道逃走宁夏,为扩廓所擒,其弟良臣以庆阳降明,未几复叛,遂爆发一场庆阳之战。此实为明北伐以来,最为险恶之战斗。八月始克庆阳,陕西悉定。
但塞外若干要地,如朔州(今河北蔚县)、武州(今宣化县)、云州(令山西大同市)等地,仍为元势力所盘据,且在元顺帝支援策动之下,亦为明之大患。
洪武三年(公元1370年)正月,元璋命徐达出潼关,西征扩廓,李文忠出居庸关,北征元主。
四月,徐达与扩廓战于定西县(属今甘肃省)之北。扩廓大败,逃奔和林(故址在今蒙古人民共和国哈尔和林),从者仅数人。
五月,李文忠引军至距应昌(在今内蒙古克什克腾旗西达来诺尔附近)百里时,闻元帝已死,乃兼程前进,遂克之,顺帝之子爱猷识理达腊(昭宗)率数十骑,逃往和林。
明军此次远征,均获大胜,元之势力,大为衰退。但明尚未完全统一全国。北有爱猷识理达腊,东北有元丞相纳哈,出拥兵二十万,四川有割据者明玉珍之子明升,云南为元粱王把匝剌瓦尔密所控制。又旧政权虽已摧毁,新政权尚需完善,国内千疮百孔,百废待兴。在此重重困难之时,元璋以其卓越之军事政治才能,重建封建帝国。
一、继续军事行动,统一全国
先灭夏蜀。夏国为明玉珍所建。元至正二十六年(公元1366年)玉珍死,其子明升继位。元璋即位后,数度招降,升阻于众议而不能从。洪武三年(公元1370年)七月,升又遣兵犯兴元(今陕西汉中市)。四年(公元1371年)正月,元璋以汤和为征西将军,率舟师由瞿塘峡攻重庆,以傅友德为前将军,率骑兵由秦陇下成都。
四月,友德军连克阶(今甘肃武都县)、文(今文县)、龙(今四川平武县)、绵(今绵阳县)等州。六月一日,克汉州(今广汉县)。
而汤和兵屯大溪口(在今奉节县东南),迟迟不进。元璋责其胆怯,督其进军,和犹迟疑不决。待友德捷讯至,乃进兵。同月,克夔州(治所在今奉节县),并乘胜逆水而上,沿江州县望风而降。明升惧,遂降,并书谕成都降。
七月,成都守军得夏主书,又知家属无恙,遂向友德军降。
夏蜀既平,而元势力经年余之休养生息,又死灰复燃,临塞诸地日渐不安。五年(公元1372年)正月,元璋分兵三路,远征漠北。五月,中路征北大将军徐达,惨败岭北(治所和林),死者数万。东路杀伤相当,西路稍获胜利。
徐达之败,元璋不再轻举北伐,命练兵边防,并展开和平攻势。七年(公元1374年)九月,将元主之子买的里八剌扎(洪武三年被俘),厚礼遣归之。但元主仍急谋恢复,屡屡南犯。十一年(公元1378年)四月,元主死,其子脱古思帖木儿嗣立。
次年九月,元璋在平服西蕃之乱后,再开北征之战。十三年(公元1380年)三月,消灭元国公脱火赤等于亦集乃(今甘肃额济纳旗)。次年四月,明军攻至北黄河(今辽宁西拉木伦河)、驴驹河(今蒙古人民共和国克鲁伦河)。二十年(公元1387年)正月,元璋命宋国公冯胜等,率军二十万,北征纳哈出,并授以方略。六月,智擒纳哈出于一秃河(今吉林伊通河),其众悉降。九月,元璋命永昌侯蓝玉等率军十五万进征元主。次年四月,奇袭于捕鱼儿海(今内蒙古贝尔湖),元主率数十骑逃走,余众悉降。二十二年(公元1389年)七月,元主被其臣也速迭儿所杀,从此残元不能复振。此启,元璋又两次命其四子燕王朱棣远征沙漠,均获胜利。
在北伐期间,又派兵平定云、贵。
二、厉行中央集权
分封诸王,以固皇权。元璋有子二十六人,除二人外,先后分封就藩。初则“列爵而不临民,分土而不任事”,继则以亲王守边,专决军务,内地各大都会,亦以皇子出镇,星罗棋布,捍卫皇室。
镇压叛臣,消除内患。中书左丞相胡惟庸,专权横暴,除异己,奸邪之徒,竞趋门下。洪武十三年(公元1380年)正月,勾结蒙古、日本,以请元璋至家看醴泉为名,发动政变。事泄,夷其三族,被株连而死者一万五千人。又大将蓝玉,屡建战功,然素不好学,恃功专横,家养庄奴假子数千人,借势欺人,御史按问,玉执御史捶之;北伐还,至喜峰关(在今河北迁安县西北),吏以夜不纳,玉纵兵破关而入;战争中,还私珍宝,占元妃。二十六年(公元1393年)二月,玉集士卒家奴,谋为变,为人所告,被磔于市,死者万五千人。自是功臣宿将相继尽矣。
改革旧制,集权于一身。胡党之案后,元璋乘机废除始于战国之丞相制和始于隋代之三省制,设五府(左、右、中、前,后)、六部(吏、户、礼、兵、刑、工)、都察院、通政司,大理寺,分理天下,元璋总之。
打击豪富。学汉高祖徒天下豪富于关中之办法,洪武三年(公元1370年),徒富民于凤阳,后又两次徙富户于应天,约二万户。由于战争,全国户口、田地簿籍,大多散失,富户乘机隐匿田产。为此,元璋下令普查户口和田地,编制赋役黄册(户口册)和鱼鳞图册(土地册),从而朝廷收入增加,富户受到打击。对违法富户,严惩不贷。苏州巨富沈旺之子隐瞒田地,被捕入狱。江浙大户,或死或徒,无一存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