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合而为一阵图篇第七十一》是《太白阴经》卷六《阵图》之第九篇。本篇与下一《离而为八阵图篇第七十二》乃相反相成、相互依存的姊妹篇,主要论述了古代八阵排阵的理论根据及八阵的离合条件。
那么,何谓“合而为一阵”呢?作者李筌解释说:“所谓合者,即合奇正八阵而为一也。”作者这里提到的“奇正八阵”,乃是源于相传的上古黄帝之臣风后所撰《握奇经》中的“八阵,四为正,四为奇,余奇为握奇”这段古老经文。可见,作者认为,“奇正”之说是为我国古代八阵法的理论根据。
唐初著名军事家李靖在探讨三国时期著名政治家、军事家诸葛亮的八阵法时,曾指出:“大阵包小阵,大营包小营”(见《唐太宗李卫公问对》卷中)。李靖此种“大阵包小阵”的说法,实际揭示了“八阵”在布列排阵时所应遵循的一条重要的基本原则。就是说,八阵作为一个整体性的集团大方阵,它是由“四为正,四为奇”的八个中方阵所编成,而每个中方阵又是由八个小方阵所组成。这样,八的自乘之积即为六十四。故从汉代开始,八阵又有了“六十四阵,名曰‘乘之’”(见《后汉书•礼仪志中》)的说法。八阵的鲜明特点是:一方面,作为由八个中阵构成的一个集团大方阵,它具有统一的整体性;一方面,大方阵中的每一个中阵,又都具有相对的独立性。而这一特点,又决定了八阵在实战运用中,既可“合而为一”,又可“离而为八”。八阵的这一鲜明特点,诚如李靖所指出:“此所谓散而成八,复而为一者也。”(见《唐太宗李卫公问对》卷上)而八阵的这种“合”与“离”的特点,则又完全是以地形条件所确定。例如,平原旷野的地形条件、适于以“合而为一”的大方阵对敌;而山川阜丘的地形条件,则利于以“离而为八”的中方阵对敌。西晋名将马隆在其所撰《八阵总述》中论断八阵“合而为一,平川如城;散而为八,逐地之形(指高低起伏的山川阜丘之地形)”,真切地阐明了八阵的“合”与“离”,乃是取决于地形条件的道理。
值得特别指出的是,李筌于本篇引据《孙子兵法势篇》所论“夫善战者,以正合,以奇胜”,“奇正相生,如循环之无端,孰能穷之”的思想观点,在其完全继承大军事家孙武关于“奇正”乃是克敌制胜的军事辩证理论的基础上,进一步把“奇正”之说从军事斗争领域引入宇宙空间,作为观察和认识四时运行、万物生长规律的理论基础。他说道:“奇为阳,正为阴,阴阳相薄,而四时行焉;奇为刚,正为柔,刚柔相得,而万物成焉。奇正之用,万物无所不胜焉。”显而易见,在李筌看来,“奇正”之学说,不仅是兵家用以指导战争的制胜理论,同时也是人们用以认识客观世界的理论武器。对此,我们不能不承认,此一思想观点,恰恰是作者李筌对我国古代“奇正"理论的一种创新性发展和贡献,今人应予充分肯定和加以借鉴。
离而为八阵图篇第七十二
[原文]
经曰:风后演《握奇图》,自一阵之中分为八阵:
天,有冲或圆布。黄帝曰:“天阵圆。”利为主①,色尚元②,为乾③。地阵方,利为客,色尚黄,为坤。
风,附于天,风象峰④,其形锐首⑤,利为客,色尚赤,为巽。云,附于地。太公⑥曰:“左右相向⑦。”是也。其形锐首,利为客,色尚白,为坎。
飞龙,其形屈曲似龙,利为主,色上元下赤,为震。
虎翼,居中张翼⑧而进,其形踞⑨,利为主,色上黄下青,为兑。
鸟翔,太公曰:“鸟翔者,突击之义也。”其形迅急⑩,利为客,色上元下白,为离。蛇蟠,太公曰:“蛇蟠者,围绕之义也。”其形宛转,利为主,色上黄下赤,为艮。(后依次附:天、地、风、云、飞龙、虎翼、鸟翔、蛇蟠八阵图)
[注释]
①利为主:句义谓有利于主军一方。主,与下文的“客”相对应。主,指主方或主军,即指在本国实施防御作战的一方;客,指客方或客军,即指在他国实施进攻作战的一方。
②色尚元:尚,谓崇尚。元,以及后文“飞龙阵”和“鸟翔阵”的两“上元”的“元”字,原本为“玄”,清人因避康熙皇帝玄烨名讳而改“玄”为“元”。玄,在本篇这里指黑色。
③乾:及下文的坤、巽、坎、震、兑、离、艮,皆为八卦卦名之一。其卦象依次为:天、地、风、云、飞龙、虎翼、鸟翔、蛇蟠。本篇所称八阵图,分别以八卦之卦象而命名。
④风象峰:原文脱“峰”,今据北宋文学家李昉《太平御览》卷三〇一补入。句义是说,风阵的形状像山峰。
⑤锐首:尖头。锐,尖锐;首,头。
⑥太公:这里指姜太公吕尚。
⑦相向:谓相对。
⑧张翼:张,原文作“法”,于义不通,疑误。今据《太平御览》卷三○一校改。张翼,谓张开两翼。
⑨其形踞:踞,原文作“空”,于义不通,疑误。今据《太平御览》卷三○一校改。句义是说,虎翼阵的形状如同老虎蹲坐的姿势。踞,蹲坐。
⑩迅急:迅疾。本篇这里用以形容鸟翔阵变换形状如同鸟儿疾速飞翔一样。
[译文]
经典上说:风后推演《握奇图》,是从一阵之中离析而为八阵,即是:天阵,其状或为冲直或为圆布形。黄帝说:“天阵是圆形的。”此阵对主军一方有利。其布阵旗帜为黑色旗,其阵之卦象名为“乾”。
地阵,其状是为方形。此阵对客军一方有利。其布阵旗帜为黄色旗,其阵之卦象名为“坤”。
风阵,风附着于天。风阵形似山峰,其状呈尖头。此阵对客军有利。其布阵旗帜为红色旗,其阵之卦象名为“巽”。
云阵,云附着于地。姜太公说:“云阵为左右相对。”是这样的。云阵形状呈尖头。此阵对客军一方有利。其布阵旗帜为白色旗,其阵之卦象名为“坎”。
飞龙阵,其形似龙弯曲之状。此阵对主军一方有利。其布阵旗帜为上黑下红二色旗,其阵之卦象名为“震”。
虎翼阵,呈居中而张开两翼进击之势。其形似虎蹲坐之状。此阵对主军一方有利其布阵旗帜为上黄下青二色旗,其阵之卦象名为“兑”。
鸟翔阵,姜太公说:“鸟翔者,是突击之义。”其形似鸟儿疾飞之状。此阵对客军一方有利。其布阵旗帜为上黑下白二色旗,其阵之卦象名为“离”。
蛇蟠阵,姜太公说:“蛇蟠者,是环绕之义。”其形似蛇曲回宛转之状。此阵对主军一方有利。其布阵旗帜为上黄下红二色旗,其阵之卦象名为“艮”。
[解说]
《离而为八阵图篇第七十二》是《太白阴经》卷六《阵图》之第十篇。李筌本篇顾名思义,旨在主要介绍从整体“八阵”集团大方阵分而为八个中阵以及各阵阵形、旗号标志颜色和相应的八卦之象等诸多特点。
李筌开篇伊始所说的“风后演《握奇图》,自一阵之中分为八阵”,是指天、地、风、云、龙、虎、鸟、蛇八阵。唐初君臣在探讨古代八阵法的问题时,唐太宗李世民曾向卫国公李靖请教说:“天、地、风、云、龙、虎、鸟、蛇,斯八阵何义也?”
李靖回答说:“传之者误也。古人秘藏此法,故诡设八名尔。八阵本一也,分为八焉。若天、地者,本乎旗号;风、云者,本乎幡名;龙、虎、鸟、蛇者,本乎队伍之别。后世误传。诡设物象,何止八而已乎?”(语见《唐太宗李卫公问对》卷上)我们从李靖这段答语中,可以明确以下两点:一是所谓天、地、风、云、龙、虎、鸟、蛇八阵之称,实系“后世误传”造成的结果。古代八阵,初始原本《握奇经》文“八阵,四为正,四为奇”而得名,古人为了“秘藏此法”,便故意给它安上了八个神秘的名称。后人辗转相传而发生了错误,于是,八阵便被后人约定俗成地叫作天阵、地阵、风阵、云阵、龙阵、虎阵、鸟阵、蛇阵了。其实,天、地和风、云,原本是部队的旌旗之名;而龙、虎、鸟、蛇,则是部队的序列之别。二是八阵原本是一个整体大方阵,但由八个部分组成:在兵力区分上,它是由四正兵和四奇兵所组成;而在方位区分上,它是由东、南、西、北四方和东北、东南、西南、西北四隅所构成。这说明,八阵的八个部分,既具有“合而为一”的整体性,又具有“离而为八”的可分性。诚如唐代著名军事家李靖所言:“此所谓散而成八,复而为一者也。”(见《唐太宗李卫公问对》卷上)这可以说是李筌关于“八阵离合”之说的理论依据。
李筌本篇所述之天、地、风、云、龙、虎、鸟、蛇八阵,以文配图而着重介绍了各阵布列时的三个主要特点:其一,各阵阵形体现了所设物象的形状特点。例如,天阵和地阵,古人认为天是圆的、地是方的(见《周髀算经》:“方属地,圆属天,天圆地方。”)故李筌称:“天阵圆”、“地阵方”;风阵和云阵,皆“其形锐首”而呈尖头之状;飞龙阵“其形屈曲似龙”,而呈龙身弯曲之状;虎翼阵“其形踞”,而如老虎蹲坐之状;鸟翔阵“其形迅急”,而如鸟儿疾飞之状;蛇蟠阵“其形宛转”,而如蛇身环绕之状。李筌所讲的上述八阵的诸多阵形,均不外乎唐初军事家李靖所揭示的五种“为方、圆、曲、直、锐之形”,而“方、圆、曲、直、锐,实因地形使然。”李靖特别强调指出:“凡军不素习此五者,安可以临敌乎?”(以上引语见《唐太宗李卫公问对》卷中)可见,平时训练和熟悉此五种不同状态的阵形变换,对于部队临敌作战是何等的重要!其二,各阵布阵时所配备的旌旗各具有不同的色彩特点。例如,天阵之旗“色尚元”(元,为清刻本“玄”字讳改,而“玄”为黑色),为黑色旗;地阵之旗“色尚黄”,为黄色旗;风阵之旗“色尚赤”,为红色旗;云阵之旗“色尚白”,为白色旗;飞龙阵之旗“色尚元(玄)”,为黑色旗;虎翼阵之旗“色上黄下青”,为上黄下青二色旗;鸟翔阵之旗“色上元(玄)下白”,为上黑下白二色旗;蛇蟠阵之旗“色上黄下赤”,为上黄下红二色旗。在我国古代,五行家往往把东、南、西、北、中五个方位,与青、赤、白、黑、黄五种颜色相匹配而称谓“五方色”,即东方青色,南方赤色,西方白色,北方黑色,中央黄色。受此影响,古代军队在使用五色旗帜布阵时,既可标志所处方位,又能区分部队序列。这集中体现了古代阵法布列的五行特色。其三,八阵分别具有以八卦卦象命名之特点。八卦乃《周易》(亦称《易经》)中具有象征意义的八种基本图形、每个图形用三个分别代表“阳”的“—”(称“阳爻”)和代表“阴”的“--”(称“阴爻”)的符号组成,其名称及符号分别是:乾(☰)、坤(☷)、震(☶)、巽(☴)、坎(☵)、离(☲)、艮(☳)、兑(☱)。此八卦相传为远古时代庖牺氏(亦称“伏羲氏”)所作,但也有学者认为它产生于黄帝之后的唐尧时期(见金景芳《学易四种•关于〈周易〉的作者问题》,吉林大学出版社,1987年版)。《易经》的作者(旧称为春秋时期孔子所作,但近代研究也有称为战国末或秦汉之际作品)认为,八卦又象征着自然界和人类社会的八种物象,其卦象依次是:天、地、风、云、飞龙、虎翼、鸟翔、蛇蟠。故李筌本篇所述之“离而为八阵”,正取此义而分别以八卦命名,称天阵为“乾”、地阵为“坤”、风阵为“巽”、云阵为“坎”、飞龙阵为“震”、虎翼阵为“兑”、鸟翔阵为“离”、蛇蟠阵为“艮”。这样,我国古代八阵的阵名,便又具有了《周易》阴阳八卦卦名之特色。
太白阴经卷七 祭文 捷书 药方
祭文类
祭文总序
[原文]
经曰:古者,天子望于山川,遍于群神①;诸侯祭其封内兴云出雨之山川神祇②。出师皆祭,并所过名山大川,福及生人③神祇。《尔雅》④云:“是类是祃,师祭也。既伯既祷,马祭也。”⑤师初出,则祃军之牙门⑥,祷马群厩。
蚩尤氏造五兵⑦,制旗鼓,师出亦祭之。其名山大川,风伯雨师⑧,并所过则祭;不过,则否。毗沙门神⑨,本西胡⑩法佛说“四天王”⑪,则北方天王也。于阗城⑫有庙,身被金甲,右手持戟,左手擎塔,祗从⑬群神,殊形异状,胡人事之。
往年吐蕃⑭围于阗,夜见金人被发,持戟行于城上;吐蕃众数十万,悉患疮疾,莫能胜兵⑮ ;又化黑鼠咬弓弦,无不断绝,吐蕃扶病⑯而遁。国家知其神,乃诏于边方⑰立庙,元帅亦图其形于旗上,号曰“神旗”,出居旗节之前,故军出而祭之。至今,府州县多立天王庙焉。
一本云,昔吐蕃围安西⑱,北庭⑲表奏求救。唐元宗⑳曰:“安西去京师一万二千里,须八月方到,到则无及矣。”左右请召不空三藏㉑,令请毗沙门天王。师至,请帝执香炉,师诵真言㉒;帝忽见甲士立前。帝问不空,不空曰:“天王遣二子独捷将兵救安西,来辞陛下。”后,安西奏云:“城东北三十里,云雾中见兵,人各长一丈,约五六里㉓。至酉时㉔,鸣鼓角,震三百里。停二日,康居㉕等五国抽兵㉖,彼营中有金鼠咬弓弩弦,器械并损。须臾㉗,北楼天王现身。”
[注释]
①望于山川,遍于群神:语出《尚书•虞夏书•舜典》。望,古祭名。《广雅•释天》:“望,祭也。”清王念孙疏证曰:“望者,遥祭之名。”整个句义是,遥祭山川而遍及群神。
②神祇(—qí):指天神和地神。说见《史记•宋微子世家》:“今殷民乃陋淫神祇之祀。”裴驱集解引马融曰:“天曰神,地曰祇。”亦泛指神灵。
③生人:犹人民。或曰众人,民众。
④《尔雅》:我国最早解释词义的专著。由汉初学者缀辑周、汉诸书旧文,递相增益而成。今本仅存《释诂》、《释言》、《释训》、《释亲》、《释宫》、《释器》等十九篇,为考证词义和古代名物的重要资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