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次,作者阐明了军一级组织指挥机构的人员配备编成问题。李筌除了强调选一名符合将帅条件的大将军统管全军外,还结合唐代军队职官设置的需要,提出了设立一个由84人编成的军一级组织指挥机构,并着重阐述了各类人员的任职条件及其具体业务分工。其具体编配情况如下:
副将军2人,由“智信仁勇、严毅平直者任”。他们在全军主帅大将军的直接统辖下,其中“一人主军粮,一人主征马”。
总管(督军官,北周始置,唐初沿用)4人,由“严识军容者任”。其中:2 人主管左右虞候执行侦察巡逻任务,2人主管左右押衙执行仪仗侍卫任务。
子将(唐制,指隶属大将军的副将或偏将)8人,由“明行阵、辨金革、晓部署者任”,分掌行阵、金鼓及部署军伍之事。
别奏(唐制,指助手之类的属官)16人,其中:大将军之别奏8人,子将之别奏8人。
傔(唐制,指侍从武官)48人,其中:大将军之傔16人、总管之傔16人、子将之傔16人。
以上别奏及傔共64人,皆由“忠勇、骁果、孝义、有艺能者任”。
判官(唐制,为节度使之僚属)l人,由“沉深谨密,计事精敏者任。”
军正(军中执法官,始置于春秋战国)1人,执掌“军令、斩决罪隶,及行军、礼仪、祭祀、宾客、进止”等事宜。
军典(唐制)4人,由“谨厚、明书算者任”,执掌军事文书、历算之事。
古代谚语云:“千军易得,一将难求。”(见元代著名戏曲家马致远《汉宫秋》)这可以说是古代将帅选任及其重要性的经验之谈。唐代兵学家李筌不仅深刻地论述了选任适宜得力的将帅的重要意义,而且阐明了在将帅统辖下的军级组织指挥机构的人员编配条件及职权范围。从本篇上述所列八类人员编配情况可以明显看出,唐代军一级组织指挥机构具有以下特点:人员选配条件严格精当,机构齐全,分工细致,职权明确。这其中所蕴含的严以治军的思想,对于我们今天现代条件下的军队建设,特别是如何把军队领率机关,按照从严治军的原则,建成一个适合现代战争需要的、具有精干高效职能的组织指挥机构,是不无重要参考价值的。
阵将篇第二十八
[原文]
经曰:古者,君立于阳,大夫立于阴①。是以臣不得窥②君,下不得窥上,则君臣上下之道隔矣。
夫智均不能相使,力均不能相胜③,权均不能相悬④;道同则不能相君⑤,势同则不能相王⑥,情同则不能相顺。情异则理,情同则乱。故大将以智,裨将⑦以勇,以智使勇,则何得而不从哉?
一人偏将军,勇猛果敢、轻命⑧好战者任。
二人副偏将军,无谋于敌,有死于力,守成规而不失者任。四人子将,目明旌旗,耳察金鼓,心存号令,宣布威德者任。
二人虞候,擒奸摘伏⑨,深觇非常⑩,伺察动静,飞符走檄⑪,安忍⑫好杀,事任惟时⑬者任。
二人承局⑭,差点均平⑮,更漏⑯无失,纠举必中⑰者任。
六人偏将军别奏,一十二人偏将军傔;六人副偏将军别奏,十二人副偏将军傔;
八人虞候,兼充子虞候⑱,并忠勇、骁果、孝义、艺能者任。
一人判官,主仓粮财帛、出纳军器,刑书⑲公平者任。
二人军典,明书记⑳、谨厚者任。
[注释]
①君立于阳,大夫立于阴:古代帝王上朝皆面南设座,大臣进见帝王则面北而跪拜;面南则向阳,面北则向阴,故有“君立于阳,大夫立于阴”之说。可见,这里的“阳”与“阴”,借指君与臣所处的政治地位的不同。大夫,这里指为臣者。
②窥:暗中图谋;觊觎。
③相胜:相互战胜、制约。
④相悬:差别极大,相去悬殊。
⑤相君:并立为君。
⑥相王:并立称王。王,这里作动词,义犹“称王”。
⑦神将:副将。大将的属将,位在列校之上、偏将之下,亦称裨将军。
⑧轻命:犹“轻生”。轻视生命;不怕牺牲。
⑨擒奸摘伏:擒拿奸细,摘除隐伏之敌。
⑩深觇非常:谓探测突发事件。深,深入。觇(chān),窥视;侦察。非常,指突如其来的事变。
⑪飞符走檄:迅速传送兵符和文书。符,兵符,古代调兵遣将的一种凭证。檄,文书。
⑫安忍:安于做残忍的事;残忍。
⑬事任惟时:谓办事能按时完成。惟时,遵守时限。
⑭承局:古代军中承办具体事务的低级军吏。
⑮差点均平:差点(chāi—),分派;调派。均平,公允平正。
⑯更漏:即漏壶,一种计时器。古代用漏壶滴漏计时,夜间凭漏刻传更报时,故称“更漏”。
⑰纠举必中:督察举发一定要符合实际。
⑱子虞候:子,小也;副也。古人常以“子”名官。子虞候,可释为小虞候或副虞候。
⑲刑书:本谓刑法的条文,但本篇这里指执法。
⑳书记:古时指书牍记录之事。
[译文]
经典上说:古代时候,君主在上处于君位,大夫在下地处臣位。所以,为臣的不得觊觎君位,在下者不得图谋在上的位置,君主与臣子、上级与下级的行为准则是截然不同的。
智慧相当的人不能互相役使,力量相当的人不能互相战胜,权谋相当的人不能相去悬殊。目标相同的人不能并立为君,势力相同的人不能并立称王,情况相同的人不能彼此和顺。情况不同的人在一起就容易得到治理,情况相同的人在一起就容易造成混乱。因此,为大将军者靠的是智谋,为副将军者靠的是勇敢;用智谋去指挥勇敢,勇敢的副将怎么能不听从呢?
军中设偏将军1人,要选择勇猛果敢、拼命好战的人来担任。
设副偏将军2人,要选择对敌作战虽无谋略,但却能拼力死战、恪守命令而不失误的人来担任。
设子将4人,要选择眼明能够识别旌旗徽号、耳聪能够辨察金鼓声响、心里牢记行军作战号令、善于广泛传播军威仁德的人来担任。
设虞候2人,要选择善于捕捉奸细、摘除潜藏的敌人,探测察觉突发的事变,侦察敌军的内部动静,迅速传送兵符和文书,非常残忍而好杀成性,承办事务且能按时完成的人来担任。
设承局2人,要选择差派军务平允公正,守夜报更不出差错,督察举发必合事实的人来担任。
设偏将军别奏6人、偏将军侍从武官(即“傔”)12人;设副偏将军别奏6人、副偏将军侍从武官12人;设虞候8人,并兼充子虞候。以上所设这些人员,都要选择忠诚果敢、勇猛刚毅、尽孝守义、具有技艺才能的人来担任。
设判官1人,主管粮草财帛、收发兵器,要选择执法公平正直的人来担任。设军典2人,要选择通晓书牍记录、谨慎忠厚的人来担任。
[解说]
《阵将篇》的中心思想,是论述阵将及其组织指挥机构的人员选配与编成问题。所谓“阵将”,顾名思义,是指直接组织指挥部队布阵与实施对敌作战的将领,亦即古代“部将”之别称,通常系从“队将”中选拔。据《兵要录•六》载称:“诸队长之中,选其人使统主诸队,谓之阵将,或号部将。”(转引自徐连达主编《中国历代官制词典》,安徽教育出版社,1991年6月第1版)在本篇,作者李筌称之为正、副偏将军。从其职略内容来看,相当于五代时期的“排阵使”,实际是指临阵直接统率诸队对敌作战的战将。全篇主要论述了两个问题:
首先,李筌着重阐明了“以智使勇”的选用阵将的实施原则。他认为,选用不同层次的将才,如果他们的智慧、能力、权谋等情况完全相同的话,就无法互相统属、彼此和顺,唯有情况相异才能理顺关系。基于此种认识,李筌提出选任将才应当遵循“大将以智,裨将以勇,以智使勇”的选任原则。作者这里所说的“大将”,是指一军的主帅大将军,“裨将”则指隶属于大将军的副将。在李筌看来,作为一军主帅的大将军,应当是“智谋型”的将才,而隶属于大将军之下的裨将,应当是“勇敢型”的将才。这是有一定道理的。因为,身为一军的主帅大将军,唯有是智谋型的将才,才具有统筹和驾驭战争全局的能力;而作为大将军属下的裨将或曰副将,只有是勇敢型的将才,方能在大将军的指挥下亲自率军冲锋陷阵、奋勇杀敌,去夺取对敌作战的胜利。
其次,作者阐明了阵将及其组织指挥机构的人员编成、主要任务与选任条件。阵将及其组织指挥机构由58人编成。其具体设置情况及各类人员的选任条件如下:
阵将(即偏将军、副偏将军)3人,其中:偏将军1人,为诸队之主将,由“勇猛果敢、轻命好战者任";副偏将军2人,由"无谋干敌,有死于力,守成规而不失者任”。
阵将下属应设人员是:
子将4人,由“目明旌旗,耳察金鼓,心存号令,宣布威德者任。”
虞候2人,主要任务是“擒奸摘伏,深觇非常,伺察动静,飞符走檄”,由“安忍好杀,事任惟时者任”。
承局2人,由“差点均平,更漏无失,纠举必中者任”。
别奏12人,其中:偏将军之别奏、副偏将军之别奏各6人;侍卫武官(即“傔”)24人,其中:偏将军之侍卫武官、副偏将军之侍卫武官各12人;子虞候8人(由虞候兼)。以上别奏、侍卫武官、子虞候三类人员,皆由“忠勇、骁果、孝义、艺能者任”。
判官1人,主管“仓粮财帛,出纳军器”,由“刑书公平者任”。军典2人,由“明书记、谨厚者任”。
我们从本篇上述所论内容不难看出,唐代前期“阵将”及其组织指挥机构,同样具有机构设置齐全、人员选配严格、职权范围明确、业务分工细密等特点。
队将篇第二十九
[原文]
经曰:智者之使愚也①,聋其耳,瞽②其目,迷其心,任其力,然后用其命。如驱群羊,驱而往,驱而来,莫知所之。③与之登高,去其梯;入诸侯之境,废其梁④。役之以事,勿告之以谋;语之以利,勿告之以害,则士可以得其心而主其身。如此,则死生聚散听之于我,是谓良将。
一人队将⑤,经军阵、习战斗、识进止者任。
一人队管,一人队头,二人副队头,主文书、酬功赏、知劳苦、明部分⑥行列疏密,并责成于副队头,公直明晓者任。
一人秉旗⑦,二人副旗,并勇壮者任。
一人枹鼓⑧,主昏明⑨发警、进退节制,气勇志锐者任。
一人吹角⑩,主收军退阵、谨守节制,懦怯⑪忠谨者任。
一人司兵⑫,主五兵⑬锐利、支分⑭,器仗⑮明解者任。
一人司仓⑯,主支分财帛、给付军粮,清廉者任。
一人承局,主杂供差料⑰,无人情、恶口舌⑱者任。
五人火长⑲,主厨膳饭食、养病、守火⑳、内衣㉑、资樵采㉒,战阵不预,仁义者任。
[注释]
①智者之使愚也:智者,谓有智慧的人,本篇这里指“良将”。愚,谓愚钝的人,这里指“士卒”。
②瞽(gǔ):眼瞎。
③“如驱羊群”至“莫知所之”诸句:语出《孙子兵法•九地篇》。所之,指所去的地方。之,这里作动词,往也,至也。
④梁:桥梁。
⑤队将:秦汉之际始置的杂号将军,隋唐时期沿用。
⑥部分:部署,安排。
⑦秉旗:古代执旗之官。
⑧枹鼓(fú—):指负责击鼓的小吏。
⑨昏明:昏,指黑夜。明,指白昼。
⑩吹角:这里指号角官。
⑪懦怯:软弱胆小。
⑫司兵:古代掌管军械兵器的武官。
⑬五兵:本篇这里指古代的五种兵器,但不同著作具体所指不一。例如,《周礼•夏官•司兵》郑玄注称:“郑司农云五兵者,戈、殳、戟、酋矛、夷矛也。……车之五兵,郑司农所云者是也。步卒之五兵,则无‘夷矛’而有‘弓矢’。”《汉书•吾丘寿王传》颜师古注云:“五兵,谓矛、戟、弓、剑、戈。”等等。亦泛指古代各种兵器。
⑭支分:处置;安排;分派。
⑮器仗:古代武器的总称。
⑯司仓:古代指主管仓库收支的小吏。
⑰杂供差料:杂供,指杂物供应。差料,指差派工料。
⑱恶口舌:本谓恶毒语言,这里指敢于恶言直对而不怕得罪人。
⑲火长:唐代府兵中的基层单位(火)的小队长。《新唐书•兵志》:“十人为火,火有长。”
⑳守火:看护灶火。
㉑内衣:谓缝补衣服。内(nà),这里同“纳”,缝补之意。
㉒资樵采:资,蓄积;储藏。樵采,本谓打柴,这里指做燃料用的柴草。
[译文]
经典上说:有智慧的人(指良将)使用愚钝的人(指士卒),要让他们的耳朵像聋子啥也听不到,要让他们的眼睛像瞎子啥也看不见,要迷惑他们的思想使其啥也不知道,要发挥他们的体力而使其只知效命。(将帅指挥士卒)要像驱赶羊群一样,任凭赶过去,又赶过来,使他们不知道要到什么地方。又像让他们登上高处而后撤掉梯子,使他们无法下来;让他们深入诸侯之境而后毁坏桥梁,使他们没有退路。役使他们去做事情,但不告诉他们做事的目的企图;讲给他们有什么利益,但不告诉他们有什么害处。这样,就可以赢得士卒的思想,控制他们的体魄。若能做到这样,那么士卒的生死聚散,就会完全听命于我的调遣了。这 才是通常所说的优良将领。
(队将及其组织机构人员编配情况如下):
队将一人。要挑选经过阵法训练、熟悉对敌作战、识别进止号令的人来担任。
队管一人、队头一人、副队头二人。主管公文书信往来、奖赏酬劳有功人员、了解士卒劳苦情况、明了军务安排部署和布阵队列疏密,并能责成副队头去掌管;要挑选公平正直、明达事理的人来担任。
执旗官一人、副执旗官二人。都要挑选勇敢健壮的人来担任。
击鼓官一人。主管昼夜击鼓报警、指挥部队前进后退。要挑选有勇气、有锐志的人来担任。
号角官一人。主管收兵撤阵,用号角声指挥部队,严格遵循调遣;要挑选软弱胆小但忠诚谨慎的人来担任。
司兵官一人。主管各种兵器的修缮,使之锐利可用,并能按时分发到人;要挑选对各种兵器性能熟悉了解的人来担任。
司仓官一人。主管分派财物、供给军粮;要挑选清正廉洁的人来担任。承局一人。主管杂物供应和差派工料;要挑选不讲私人感情、敢于恶言直对的人来担任。
火长五人。主管厨房伙食、病人休养、看护灶火、缝补衣服、储备柴草,但不参加战斗;要挑选讲仁爱道义的人来担任。
[解说]
本篇所讲的“队将”,与前一篇所阐释的“阵将”内容相比,显然是低一层次的古代军队的基层武官。有的学者认为“队将”就是“秦汉之际杂号将军”(见徐连达主编《中国历代官制词典》,安徽教育出版社出版,1991年6月第1版)。《队将篇》的中心内容主要是论述“队将”(即“杂号将军”)的选任及其组织指挥机构的人员编配组成的有关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