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② 《三国志•蜀书•先主传》。
他拒守边埸,离开新野;二是表示“亲热”,将他羁縻于襄阳,使离军事。刘备对于刘表的心思自然明白。因此,他能自觉而有效地利用刘表所提供的条件,既能暂安于荆州地域,又能适度发展自己,相机而动。
史载,刘表使刘备“拒夏侯惇、于禁等于博望(今河南南阳东北)。久之。先主设伏兵,一旦自烧屯伪遁,惇等追之,为伏兵所破。”①可见是有一段比较长的时间离开了新野,驻扎在同曹操军事接壤的地区;并且曾经主动发动过一次战役,取得小胜。这次战争,规模虽然不大,但因对方是曹操的名将,所以大大增强了刘备在荆州地界的威望,也更加增大了刘表对刘备的疑虑,使刘表感觉到让刘备远离自己而亲临军事前线,并不是制约的好办法。于是又让他离开军事前线,率领部伍屯驻樊城。这样,从地域上看,无疑,更有利于掌握和窥测刘备的动向。但是,这样又不免使刘表产生了新的疑虑。《三国志• 先主传》注引《世语》说:“备屯樊城,刘表礼焉,惮其为人,不甚信用。”以蒯越等为代表的亲曹势力则联合刘表妻子蔡氏以及蔡瑁、张允等姻亲势力,多次设计,想把刘备除掉。
建安十二年以后,刘表与刘备的关系,相对来说,形式上比较“融洽”了。这既有刘备谋事、处事、虚与委蛇和善于掩饰方面的原因,也有刘表迫于形势方面的原因。所谓迫于形势,第一,刘表知道曹操南征荆州已经摆到日程上了。这是最重要的。第二,黄祖覆灭,荆州失去江夏要冲,吴兵已成压境之势。第三,刘备坐地日大,网罗益众,刘表深深感到了刘备的威胁。及至弥留,他已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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① 《三国志•蜀书•先主传》。
陷入子孙难保其国的恐慌之中。第四,特别让刘表担心的是,荆州内部出现了严重危机。
刘备、诸葛亮有效地利用并促进了荆州的内部矛盾,分化了荆州力量。刘表迫于外有强邻(北有曹操,东有孙权)、近有刘备军事力量的存在、内患自己和儿子们“才不足以御(刘)备”,而又面临刘琦、刘琮兄弟互不相容的严峻形势,病重期间玩了一个“托国”的把戏,试图稳住刘备,以保荆州牧的权力平稳过渡到自己儿子刘琮的手里。这就是《三国志•先主传》注引《英雄记》所说:“(刘)表病,上(刘)备领荆州刺史。”注引《魏书》所说:“表病笃,托国于备,顾谓曰:‘我儿不才,而诸将并零落,我死之后,卿便摄荆州。’”当时,刘表已经立次子刘琮为嗣,刘备自然明白刘表的本意所在,因而当即表示:“诸子自贤,君其忧病。”意谓“您的儿子都很好,不必担心,您就放心地走吧"。据说,刘表死后,有人劝刘备“宜从表言”,即宣布遵照刘表的遗言夺了荆州牧的位子。刘备说:“此人(指刘表)待我厚,今从其言,人必以我为薄,所不忍也。”
这就是被历代诸儒和治史者以及小说家所极度赞赏的德者之风。实质上,这是根本不存在的事。南朝宋人裴松之已经指出:“(刘)表夫妻素爱(刘)琮,舍嫡立庶,情计久定,无缘临终举荆州以授(刘)备,此亦不然之言。”刘表其人,“虽外貌儒雅,而心多疑忌”①。所以,如果将其视为刘表耍的政治花招,自然就会得出比较合理的解释。
刘表死后,蔡瑁、张允等遂以刘琮为嗣。刘琮继为镇南将军、荆州牧,以刘表的“成武侯”印授刘琦。刘琦不得继承荆州牧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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①《三国志•魏书•刘表传》。
职,勃然大怒,将侯印“投之地”(摔在地上),立即部署,准备乘奔丧的机会“作难”。①
刘琦想乘“奔丧”的机会而“作难”的计划,未及发动,曹操的大军已经到达新野,因此不得不将军队撤回待机。假设不是这样,刘表的儿子们自然必如袁绍的儿子们一样,大战一场,而最终得利的将是刘备。
从刘备方面来说,他不接受荆州之托,绝非良德有加,更非内心不欲,而是不敢。第一,荆州的实际权力主要控制在刘表的心腹大将蒯越、别驾刘先、以及妻弟蔡瑁和外甥张允等人的手里,这些人都是竭力抵制并想杀害刘备的;第二,曹操和孙权都在向荆州用兵,曹军已临国门,吴将屡蚕边塌。刘备如果贸然自为,野心就会暴露无遗,立即就会成为曹操、孙权的征讨目标。
刘备在荆州的日益发展,既是曹操深以为忌的,也是孙权所不愿看到的。但当曹操完成了北方统一战争后,孙权、鲁肃、周瑜等都认识到危机已经来临,出路不在进攻荆州,取荆州而有之,也不在联合刘表,而在联合刘备,“共治曹操”。
曹操南取荆州,加大了对孙权的军事威胁
曹操早有南取荆州之志。建安六年春,曹操“以袁绍新破,欲以其间击刘表”。他的重要心腹、尚书令荀彧觉得条件尚不成熟,指出:“(袁)绍既新败,其众离心,宜乘其困,遂定之;而欲远师江、汉,若绍收其余烬,乘虚以出人后,则公(操)事去矣。”②因此,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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①《后汉书•刘表传》。
②《资治通鉴》卷64,汉献帝建安六年。
操没有发动这次行动。八年八月,曹操“击刘表,军于西平(河南今县)”。十二年,北征乌桓结束后,立即部署南征。他采用荀彧提出的“可显出宛、叶而间行轻进,以掩其不意”①的策略,建安十三年七月间,迅速到达南阳一线。
曹操疾趋宛、叶,刘表死了,荆州形势发生了急剧变化,已如前述。
曹操占有荆州,兵控长江中流,大军即可顺流而下,加重了对孙权的军事威胁。与此同时,曹操已派张辽、于禁、臧霸等讨平潜山、六安等地反叛,控制了合肥一线。这样,孙权的北面防线概与曹操的军事控制线接壤,长江水军和沿江重要据点,均处在曹操军队上下夹击的态势之中。
据载,早在建安七年九月,曹操就曾对孙权进行过书面恫吓,“下书责孙权送儿子做人质”。元人胡三省注《资治通鉴》指出:“操盖以此觇孙权,而观其所以应之。”②孙权听从周瑜的意见,没有答应曹操的无理要求。虞溥《江表传》详细记录了孙权、周瑜等的决策经过。
曹公新破袁绍,兵威日盛,建安七年,下书责权质任子。权召群臣会议,张昭、秦松等犹豫不能决,权意不欲遣质,乃独将瑜诣母(按:权母吴夫人)前定议,瑜曰:“昔楚国初封于荆山之侧,不满百里之地,继嗣贤能,广土开境,立基于郢,遂据荆扬,至于南海,传业延祚,九百余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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①《三国志•魏书•荀彧传》。
②《资治通鉴》卷64,汉献帝建安七年。
今将军承父兄余资,兼六郡之众,兵精粮多,将士用命,铸山为铜,煮海为盐,境内富饶,人不思乱,泛舟举帆,朝发夕到,士风劲勇,所向无敌,有何逼迫,而欲送质?质一人,不得不与曹氏相首尾,与相首尾,则命召不得不往,便见制于人也。极不过一侯印,仆从十余人,车数乘,马数匹,岂与南面称孤同哉?不如勿遣,徐观其变。若曹氏能率义以正天下,将军事之未晚。若图为暴乱,兵犹火也,不戢将自焚。将军韬勇抗威,以待天命,何送质之有!”权母曰:“公瑾议是也。公瑾与伯符(孙策字)同年,小一月耳,我视之如子也,汝其兄事之。”遂不送质。
孙权送不送儿子去做人质,看似简单,实则对于双方都很重要。对于孙权,如周瑜所说,送去人质,便受制于人,不得不惟曹操之命是从,最好的终极结果只不过是封侯而已,而建立帝王基业、称孤道寡的理想就很难实现了。对于曹操,要不要人质,是个战略问题。曹操一向重视人质问题。比如,他征张绣受挫后对诸将说:“吾降张绣等,失不便取其质,以至于此。吾知所以败。诸卿观之,自今已后不复败矣。”①他为了控制西北,钳制马超,用升官的方式把马腾调人京师做了人质。应该说,孙权不送人质,符合自己的长远利益,但也加深了曹操的疑虑。他成了曹操取得荆州、饮马长江后的必然的再一个征讨对象。
曹操取得荆州,孙权、鲁肃等甚知大敌届临,不仅谋有荆州的远景即将化为泡影,而且自身难免有一次同曹操的存亡较量。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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①《三国志•魏书•武帝纪》。
已至此,他们知道非联刘而不足以抗曹,于是加紧了联刘的步伐,鲁肃不畏跋涉之苦,见刘备于当阳。
刘备兵败当阳,鲁肃受命联刘成功
刘琮降操,受到最大影响的莫过于难容于曹操的刘备,其次便是正在觊觎荆州的孙权。刘备顿失所依,成了孤立之旅,所以特别紧张,特别愤怒。
刘琮遣使请降之时,刘备"屯樊,不知曹公卒至,(曹兵)至宛,(备)乃闻之,遂将其众去。”①又,《三国志•先主传》注引孔衍《汉魏春秋》说:“刘琮乞降,不敢告备。备亦不知,久之乃觉,遣所亲问琮。琮令宋忠诣备宣旨。是时曹公在宛,备乃大惊骇,谓忠曰:‘卿诸人作事如此,不早相语,今祸至方告我,不亦太剧乎!’引刀向忠曰:‘今断卿头,不足以解忿,亦耻大丈夫临别复杀卿辈!’遣忠去,乃呼部曲议。”
时之刘备,北临曹军压境,没有后路,只有南走江陵一途。据载,当时有人劝刘备“劫将琮及荆州吏士径南到江陵”。刘备说:“刘荆州临亡托我以孤遗,背信自济,吾所不为,死何面目以见刘荆州乎!”②笔者曾在《刘备传》中指出,度势而论,刘备已经没有机会和能力为此,所言难免自高而有假惺惺之嫌。
又,《三国志•先主传》说,诸葛亮曾经主张乘机消灭刘琮,占有荆州:“过襄阳,诸葛亮说先主攻琮,荆州可有。先主曰:‘吾不忍也。’乃驻马呼琮,琮惧不能起。琮左右及荆州人多归先主。”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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① 《三国志•蜀书•先主传》。
② 《三国志•蜀书•先主传》注引《汉魏春秋》。
然,非不忍,而实为不能。
对于诸葛亮劝刘备攻劫刘琮而乘机夺得荆州的事,“帝蜀寇魏”论者,如朱熹等为其未行而叹惜。然而,治史者度于形势,多有不信。卢弼《三国志集解》卷32引用的王懋竑的话是一种代表性的意见。王懋竑说:“夫跨有荆益乃隆中之本计,而以当日事势揆之,恐诸葛公未必出此。是时,曹操已在宛,军势甚盛,先主以羁旅之众,乘隙以攻人之国,纵琮可取,操其可御乎!”显然,这后一种意见是对的。
刘备听到刘琮已降的消息后,率部张飞、赵云以及诸葛亮、徐庶等急趋南下。《先主传》注引《典略》说:“(刘)备过辞(刘)表墓,遂涕泣而去。”经过襄阳,一些不愿归依曹操的刘琮左右及荆州人大多归依刘备。沿途不断有人加入,“比到当阳(湖北今县),众十余万,辎重数千两(辆)”。刘备背上了很大的“包袱”,行动迟缓,日行不过十余里。这是军事上的大忌。
当时有人劝刘备弃众而走,说:“宜速行保江陵,今虽拥大众,被甲者少,若曹公兵至,何以拒之?”①无疑,这种意见是正确的。出此弃众而速保江陵的计策,历史讳言其名。就当时在刘备身边的几多谋人来看,糜竺、简雍、孙乾、伊籍等不谙军事,难虑及此,而能从军事角度出此策者,不是诸葛亮,就是徐庶,而最大的可能是诸葛亮②。刘备面对严峻形势,表现了一位“仁君”的胸怀,因说:“夫济大事必以人为本,今人归吾,吾何忍弃去!”对此,晋代历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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① 《三国志•蜀书•先主传》。
② 《三国演义》说,从事中郎简雍劝刘备“速弃百姓而走”。查无任何根据。130
家习凿齿曾作过一番颇受后人尊崇的评论。他说:“先主虽颠沛险难而信义愈明,势逼事危而言不失道。追景升(刘表)之顾,则情感三军;恋赴义之士,则甘与同败。观其所以结物情者,岂徒投醪抚寒含蓼问疾而已哉!其终济大业,不亦宜乎!”①的确,刘备此举,在后人眼睛里获得了不少政治分数,从为政爱民的角度亦应给予一定肯定,但就当时言,说明刘备不善权衡政治与军事的关系,不具备军事大家的才能。
史载,曹操知江陵地处要冲,且有粮储、兵械之类,深恐为刘备据有,于是放弃辎重,轻军追击刘备,及到襄阳,听说刘备已南去,便督将曹纯和刚刚投降过来的刘表大将文聘率领精骑五千急追,一日一夜行三百里,终于在当阳县之长阪追上了刘备。曹操不顾所谓“百里而趋利者蹶上将”的兵法之忌,正是看到了刘备包袱重、行动缓、处事迟的弱点。
战斗很快结束,刘备惨败,弃妻子,与诸葛亮、张飞、赵云等数十骑逃走,曹操大获其人众辎重。
刘备惨败,流窜无定,客观上成为孙权、鲁肃主动联合刘备的有利条件。据载,鲁肃到达夏口,闻曹操已向荆州进军,于是“晨夜兼道”。当赶到南郡时,刘琮已经投降曹操,刘备惶遽奔走,欲南渡江。鲁肃只好改道,径迎向前,与刘备相遇于当阳长阪,“因宣权旨,论天下事势,致殷勤之意”②,并“陈江东强固,劝备与权并力”。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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①《三国志•蜀书•先主传》注。
②《三国志•蜀书•先主传》注引《江表传》。
③《三国志•吴书•鲁肃传》。
《三国志•先主传》注引《江表传》生动地记录了鲁肃劝说刘备应同孙权结盟的对话:
鲁肃问刘备:“豫州(刘备自曹操表荐其为豫州牧,人们便常尊称为刘豫州)今欲何至?”
刘备回答:“与苍梧(广西今市)太守吴巨有旧,欲往投之。”
鲁肃即劝刘备与孙权结盟,说:“孙讨虏(权)聪明仁惠,敬贤礼士,江表英豪,咸归附之,已据有六郡,兵精粮多,足以立事。今为君计,莫若遣腹心使自结于东,崇联合之好,共济世业,而云欲投吴巨,巨是凡人,偏在远郡,行将为人所并,岂足托乎?”
此时,刘备正苦无安身之地,很高兴地接受了鲁肃的意见,便随鲁肃东走夏口。刘备自长阪斜趋东向走汉津(今湖北沙洋境),进驻鄂县(今湖北鄂州市)之樊口。路上幸好与此前派出的相约会师于江陵的关羽水军相遇,渡过沔水(今汉水),并得到刘表长子、江夏太守刘琦的接应,一起到了夏口(今汉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