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嘎溜道:“你不是说今晚要带银子进监督府吗?”
吴承鉴笑笑说:“要银子,行啊!”就对吴七说:“去,把库房开了,把银子都取出来。”又对嘎溜道:“库房的封条还是下午您亲自封的,不如就去揭开?”
嘎溜点头,就随了吴承鉴去了银库,揭开封条,库房半空——毕竟宜和行最大的两笔银子都还没进账。
吴承鉴随手点了点其中几口箱子,说:“就这几箱,抬着走吧。”每一口箱子,都有吴家归库时宜和行的印戳封条。
嘎溜愣了一愣,道:“什么意思?”
吴承鉴道:“走啊,还等什么?”
嘎溜有些跳脚:“就这几口?其它的呢?”
吴承鉴笑道:“没有其它的了。”
嘎溜就跑过去,撕开一条条的封条,打开一个又一个箱盖,结果除了吴承鉴点的那几口,其它全都是石头。
嘎溜怒道:“这是怎么回事!”
“少是少了点,”吴承鉴笑道:“但也有四十几万两了,我们抬了去交差吧。”
嘎溜大怒,吴承鉴道:“急什么呢,不是还有两笔大钱在外头吗?那两笔才是大头,蔡、谢两位和吉山老爷都心里有数不是?”
嘎溜看着那一箱箱的石头,脸色很是难看,哼了几声,道:“就算只有那批杂货的钱,也不该只有这点!”
吴承鉴笑笑道:“反正现在只有这些了,你拿是不拿?走是不走?”
嘎溜恨恨道:“走!到了监督府,有你好看!”
便让旗兵围了吴承鉴,这下更不客气了,推推搡搡的,抬了那两箱银子出库房,吴国英不愿看这等场面,忍着在后院不出来,蔡巧珠带着一众家人,都来相送,好几个丫鬟都哭了,春蕊更是泪如雨下,蔡巧珠红着眼睛不哭,夏晴却不在人群里。
吴承鉴被推进马车,连夜进了广州城。
要进城的时候,白鹅潭方向的上空忽然绽放了不同寻常的烟花。
嘎溜在车外道:“什么东西!这时候放花炮。”
随行中有老道的人说:“那不像普通花炮,倒像是某种告急的信号。”
吴承鉴在车内听得花炮双响,笑了一笑,说:“那烟花爆出来的形状,是不是一边像把弓,一边像只乌龟。”
“乌龟?那是乌龟吗?那一头倒像是弓…”嘎溜回忆了一下刚刚的场景,忽然问:“你在车内都没看见,怎么知道花炮的形状?”
吴承鉴笑道:“左灵龟右神弓,那是谢家的家章。”
嘎溜皱着眉头,颇不明所以,又走了一会,就听前面的人叫道:“到了!”
吴承鉴下了马车,天色已经大黑,有人提着灯笼,蔡士文和谢原礼都在那里等着。
吴承鉴笑道:“有劳两位叔叔在这里迎接,承鉴实在是不敢当啊。”
蔡士文依然黑着脸,谢原礼冷笑道:“贤侄也真是好,这时候还笑得出来。”
吴承鉴笑道:“今天晚饭之前,我还有几分是强自镇定,但到了此刻…”
谢原礼笑道:“到了现在是明知必死,死猪不怕开水烫了对吧?”
吴承鉴笑道:“到了现在,我已经胜券在握,这时候不笑,还等什么时候?”
谢原礼愕了一下,蔡士文道:“别听他胡扯了,走吧,吉山老爷等了好久了。”
谢原礼道:“对,这小子,就知道虚张声势!”
便有监督府的奴仆上来要推搡吴承鉴,吴承鉴挡住说:“别碰我!我自己会走。”
他又有些奇怪地看着谢原礼说:“谢叔叔居然还这么镇定,你刚才没看见烟花?”
谢原礼道:“烟花?什么烟花?”他刚才一直在屋里喝茶,听说吴承鉴到了才出来。
吴承鉴笑道:“你问问嘎溜管事。”
谢原礼望向嘎溜,嘎溜说:“我们刚要进城的时候,白鹅潭那边有人放烟花,好像是一把弓和一只龟。”
他话没说完,谢原礼脸色就有些变了。
便在这时,门房那边有人叫:“谢爷,你的人找你有急事。”
蔡、谢同时望过去,便有谢家的一个仆人疾跑过来,喘气说:“老…老爷!仓库那边出事了。您…您刚才就没看到烟花吗?”
谢原礼喝道:“仓库怎么了?”
来人道:“有盗贼冲入了仓库,我们看到烟花,便派人去接应,结果中途见到了从仓库里逃出来的人,才知道贼人势大,已经攻陷了仓库,所以我们一边派人去南海县报官,我这边来找老爷。现在白鹅潭那边应该正乱着呢。”
谢原礼烦躁地道:“仓库防卫森严,就算有盗贼逼近,关了闸门守着,谁轻易进得去!”
来人道:“盗贼应该很多,不但攻进了仓库,还在周围布置了人,所以仓库那边第一次派出来报讯的人都被拦住了。后来再遇到的那个人能逃出来也是侥幸。虽然我们已经有人去请南海县官差了,但只怕官差来了也弹压不住!”
蔡、谢今晚本来十分悠哉,忽然间同时心情大坏。谢家仓库有多少守备力量他们很清楚,能够攻入仓库,至少要上百强人吧,广州是岭南军政重地,这太平盛世的,怎么会突然没声没息地在广州地面冒出上百号强人?
谢原礼眉头一跳,蔡士文就望向了吴承鉴。
吴承鉴道:“干什么看着我?”
蔡士文道:“不是你小子搞的鬼吧?”
“蔡叔叔,你说什么胡话呢?”吴承鉴笑了一笑,话风一转:“那必须是我搞的鬼啊。”
谢原礼几乎跳起来:“小子,你要做什么!”
吴承鉴把笑容一收,森然道:“不是我要做什么,是我已经做了什么。如今大局已定,现在我也不需要跟你废话了,过了今晚,你们就都明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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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海县那边的动作倒是不慢,地面上出现大股盗贼,对父母官来说可是极其严重的事态。
在广州城内还未来得及有动作之前,就已经派了人来了。一开始只派了快班,后来听说贼人势大,便又签派了壮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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监督府内,谢原礼看看吴承鉴的脸色,心中忽然没来由地一阵发毛。
蔡士文道:“你且赶去仓库看看,我带他去见吉山老爷,为你求后援。”
谢原礼道:“好!”
蔡士文又对嘎溜道:“还请管事去求见吉山老爷,看看能否派遣些官兵前去镇压,聚众上百,呼啸强攻,这小子是要造反!”
嘎溜道:“我这就去。”他先快步跑去了。
谢原礼也走了,蔡士文就看着吴承鉴。
吴承鉴冷冷道:“不必这么看着我,烟花亮起来的那一刻,我就已经赢了。老谢早去一步,迟去一步,都已经影响不了这个棋局。”
蔡士文仰天一笑,这一笑只是打个哈哈,笑声中没有半点笑意:“之前以为你只是败家,却不知道你是真蠢,就算让你的人把那批茶叶劫持出来又能如何?在这大清的土地上,你还是翻不了这片天!”
吴承鉴笑而不语,也不辩驳,他越是如此,反而更让蔡士文没底,那仰天之笑笑到一半就笑不下去了。
粤海关监督府面积也不小,虽则广州的园林建筑普遍面积不大,但府内亭台楼阁,应有尽有,吴承鉴跟着蔡士文,被引到一个园子外面,里头传出昆曲之声。
蔡士文贵为十三行总商,来到这里之后却就不敢进去了,犹如一个仆役家奴一般,哈着腰等在园子外头等候传见。
吴承鉴心道:“逼捐这件事情干系重大,吉山是知道我今晚要来的,这还有心情听曲儿?嗯,如果待会他叫我进去,那就是故意摆谱,一边听曲子一边让我跪在旁边回话,好显得他只把此事当作鸡毛蒜皮。但如果另外找地方见我,那就不是摆谱,而是刚好来了什么他必须接待的人物。”
就看嘎溜奔了出来,道:“已经请了老爷的令,老爷已经派人去请广州将军出兵。”
蔡士文陪着笑说:“甚好,甚好。有朝廷的兵马出动,那还怕什么。说来也就只有嘎溜管事您,才有这么大的面子,让监督老爷在百忙之中还抽出空儿出来签令调兵。”
他号称黑菜头,对外总是绷着一张脸,但面对这粤海关的一个家奴,这顿马屁拍得也颇有水平,嘎溜嘿嘿的一笑,满意地点头说:“老爷听曲儿正听到好处,我带你们去另一个地方候着。你们跟我来吧。”
吴承鉴心道:“果然如此。”
于是又和蔡士文一起跟嘎溜走,蔡士文一路都只看着地面,都不敢斜视,吴承鉴却闲庭信步,眼睛随处张望,旁边一个仆役喝道:“懂不懂规矩,眼睛给我放老实点!”
那个仆役虽然只是府中最下等的奴才,但换了别的保商到此一定是是连声称是,吴承鉴却理都不理他,依旧顾盼自如。
那个仆役大怒,随即又觉得根本奈何不了吴承鉴——他们能够作威作福,前提是保商们有所怕、有所忌,所以才会任凭他们折辱,现在吴承鉴不理他,他便全没了办法。这时候如果上去动手,要是吴承鉴还手,双方扭打起来,他回头也得吃责罚,得不偿失。
嘎溜也瞪了吴承钧一眼,才对那个仆役说:“你跟一个死人多什么口。”
吴承鉴嘻嘻笑了笑,道:“今晚多半得死人。我未必能活着,但你们监督府内,恐怕也得陪上几条性命。就不知道是谁。”
嘎溜心头大怒,但想想监督老爷那边还没吩咐,他毕竟就不敢现在就向吴承鉴下死手,而蔡士文看看吴承鉴那笑容,又是没来由地觉得心头一慌。
第八十章围仓
谢家仓库外头,来的人已经越来越多,把整个仓库都围了个严实。
一堆差役带着刀械挤开了围在外面的人,有两个人越众而出,一个是南海县快班的捕头老周,一个是南海县壮班的都头老冯。
这时外头除了官差之外,还有谢家、蔡家在附近赶来呼援救的人手,以及各家闻讯来看热闹的人,其中还有许多黑道上的人——这附近可不止谢家一家的仓库——黑压压的几百人把附近道路挤了个水泄不通。
老周一开口就叫:“围这么多人在这里,做大戏啊,散了散了。”
谢家的人自然是不肯散的,蔡家的人也不肯退,纷纷叫道:“有大盗强攻入仓!这可是几十年未有的事情!周捕头、冯都头,你们可得为我们做主。”
“做主自然是会做主的,”冯都头说:“但你们堵在这里算什么事?除了谢家的护院,其他人看什么看,乱凑热闹。都给我散了。”
于是不干事的人便退后了许多。
人群中混杂着刘三爷和马大宏,马大宏低声道:“三哥?”
刘三爷道:“咱们也退,且看热闹。呵呵。吴家三少,果然是有后手。”
马大宏道:“可他们的人进去了又能怎么样?眼下这个形势,仓库里的东西他们也搬不出来。”
刘三爷道:“看看再说。”
洪门和苦力帮的人也都后退了,紧闭的仓库大门外就只剩下谢、蔡两家的人以及南海县的捕快、民壮——捕快主要应付小偷小贼,民壮主要对付民变和大股强盗,上百人冲入保商仓库,这可是几十年来未曾有的事情!
冯都头走前两步,大叫:“里面的人听着,你们已经被包围了,若不想罪上加罪,就都给我出来投降。”这一声是例牌呼喊,连他自己也不指望这么一嚷嚷就能把上百人的悍盗给吓出来。
仓库门边打开一扇小窗户来,露出一个人影,黑夜里看不清楚,便听里头一个大嗓门后生大叫:“我们不是盗贼,请官老爷上前一点,我们周师爷有话说。”
冯都头和老周对望一眼,都感奇怪,心想这伙悍盗还有师爷?老周走上了两步叫道:“我是南海县捕头,你们是什么人,为什么冲入谢家仓库胡作非为。”
便听窗户里那人影答道:“周捕头,久违了。”
老周听得声音有些熟耳,更是惊讶,再一细想,惊道:“你是周师爷!”
冯都头道:“老周,你认得匪首?”
“这,这…”老周对窗户叫道:“周师爷,你怎么能干出这种事情来,你这是要将吴家往火坑里推啊。”
“吴家?什么吴家?”冯都头想起了什么:“老周,里头的悍匪,是宜和行吴家的人,对不对?”
窗户里周贻瑾接口:“不错,我们是宜和行吴家的人,但不是什么悍匪,我们是奉命来起贼赃的。”
冯都头一听这话,冲近了几步,叫道:“奉谁的命,起什么贼赃?”既然是吴家的人,那就不怕对方会放冷箭了。
周贻瑾道:“粤海关监督府刚刚查出来,我们吴家在惠州丢失的那批茶叶,是被宏泰行谢家给抢走的。谢家身为保商,却干出劫掠同行茶叶的盗贼之事,现在那批茶叶我们已经在仓库里找到了,正是人赃俱获。我们是奉了吉山老爷的命令,来这里抓贼启脏的。”
老周听了这话,心就放了大半。聚众百人劫掠省城近郊,这要是往重里说算造反都行了,吴家如果摊上这事,不破家也破家了,不杀头也得杀头。
但如果是奉了吉山老爷的命令,那就没什么问题了——吴、谢都是保商,正是粤海关该管,他们两家之间产生矛盾,事涉出洋货物,地方又在保商仓库,吴家若有吉山老爷的手令,那只要不闹出人命,南海县都可以不管的——如果吉山表现得强势一点,就算闹出人命,南海县甚至也是管不着。
冯都头却忽然叫道:“什么贼赃,这是谢家的仓库,有些茶叶有什么奇怪的,不是你们说贼赃就是贼赃的。吉山老爷的手令?手令呢?我看你们还是先出来吧,待我们将一切查清楚,再还你们一个公道。”
老周听了这话,就看了冯都头一眼。
吴家丢茶的事情现在满南海县都知道了,谢吴两家又有利益冲突,所以周贻瑾说在仓库里起到了贼赃,老周第一时间就信了——这才是正常人的思维,冯都头仓库都没进,茶叶都没见,就一力为谢家洗白,又逼问手令,老周要是还没看出其中有勾结,那他二十年的捕快就白干了!
便听窗户内周贻瑾笑道:“原来南海县这边是冯都头做的内应,很好,很好。”
冯都头脸色微变,叫道:“你胡说什么!”
周贻瑾淡淡道:“谢家在惠州勾结了段龙江,在路上买通了胡普林,但茶叶要神不知鬼不觉地运到这里,南海县这边还是需要有人接应的,我们原本思疑着是道上的哪家兄弟,却不料原来是衙门的都头。”
冯都头怒道:“你不要无凭无据就在这里血口喷人!”
周贻瑾淡淡道:“要证据那还不容易。但现在我也不跟你们辩驳。时间一到,该开口的人就都会开口的。”
说完这话,小窗户便关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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冯都头脸皮像抽了筋,对老周道:“老周,你可别听他胡说八道。”
老周冷冷道:“周师爷刚才说的事情,我负责本县刑案的捕快都没完全听明白,你一个失茶案卷宗都没见过的民壮都头,却一听就都懂了,你跟我说,我该相信谁?”
冯都头脸都憋红了,指着仓库说:“那你就信那伙盗贼了?”
老周道:“对方说了,是奉粤海关的命令来行事的,如果那样就不是盗贼了。”
冯都头道:“真是粤海关监督的命令,他不派旗兵,不发绿营,却让一群不知道哪来的民间汉子来砸仓库?这话谁信?”
老周道:“也许是为了保密行事呢?事急从权,也是可以的。”
冯都头冷笑:“老周,你是不是收了吴家什么好处,这么帮他说话!”
老周也冷笑:“是你收了谢家的好处吧?从刚才到现在,你不分青红皂白地就维护谢家,莫非真如周师爷所说,惠州丢茶一案有你的份?”
两个班头在这里争执不下,他们手下的民壮、捕快就都只能在旁边干瞪眼。壮班的人数虽然较多,但治安是快班该管,有老周在这里掣肘,冯都头也不敢妄动,再说仓库大门紧闭,铁马横架,凭着他带来的一百多号民壮,要攻进去一时也难。
经过这一番扰攘下来,夜色又暗了许多,周围的房屋,一个个点灯的点灯,和这仓库外边的几十支火把相映生辉。老周和冯都头都不说话,但空气中却仿佛有一种无声的对抗。
就在这时,一人坐着马车飞快赶到,下了车,有人打着灯笼引了过来,远远见到冯都头的面就叫道:“冯都头,怎么回事?盗贼束手就擒没有?”来人却是谢家家主谢原礼。
老周一看,心道:“果然是有勾结。”
冯都头就跑了过去,话说的飞快,谢原礼一听,怒道:“什么粤海关命令!我就是从监督府来的,吉山老爷什么时候有下过什么命令?那是劫匪的借口!别听他们的,快发兵攻打吧!”
冯都头刚才还是因为收过大好处,所以死撑着帮着谢家,但听了这话,就像吃了一颗定心丸,老周那边却是心里头一突。
谢原礼大叫:“两位班头,快快动手,将贼人拿下来!”
老周冷笑道:“对方据仓库,在里面守着,你们家的仓库你自己还不知道?没有两三倍的人手能强攻下来?我们快班的人,抓贼是好手,攻城就算不上了。要想强攻,请壮班的上吧。”
谢原礼被噎得一时没话说。
这时远处又有一队人马想前接近。老周想不出来现在到底有什么人还能来了,但是看那架势,来的人可比他们南海县的壮班还多,而且队列比较整齐,并不是什么普通混混应该。
“粤海关监督,命舒参将督军剿贼,闲杂人等速速退开。”
冯都头听着话头,似乎是他这边的人,再看谢原礼,谢原礼满脸喜色,知道吉山老爷果然调了兵来了,还来的这么快,就先迎了上去。
老周不去迎那舒参将,却有些担心地靠近仓库门,来到小窗户边,对内道:“周师爷,周师爷,是我老周。”
小窗户又推开一线,老周低声说:“周师爷,你们真的有手令?”
周贻瑾在里头说:“当然是有的,不过还在吴七手里,有人从中作梗,吴七被人耽搁了,正在尽快赶来。没有手令,我们里头这些人不死也都得流放,我们是拿钱干活的,可不敢拿自己的身家性命开玩笑。”
老周一听放了点心,便向开过来的军队走去。
那支旗兵已经被冯都头引了过来,冯都头指了指老周,又指了指仓库,说着些什么,谢原礼哈着腰,在旁边帮腔。
老周心道:“事情还是有古怪,不过三少是个够意思的朋友,能帮得上的地方我尽量帮着一点吧。”
第八十一章火胁
这支旗兵是吉山请广州将军调来的兵马,人数不多,只有三十骑外加步兵二百人,领头的舒参将听说那伙悍匪自称拿着吉山的手令,十分奇怪,当场就说:“那是假的。”
如果真是粤海关监督下的命令,吉山又怎么会让自己来办事?
当下把老周也叫过来,道:“怎么回事?这位班头说你认得盗匪头目?”
老周上前道:“参将老爷容禀,仓库里头那人自称是奉了吉山老爷的手令来办事的,他说他们不是盗匪。此人乃是宜和行吴家三少的师爷,叫做周贻瑾,见过他的人虽然不多,但知道他的人,至少有半个西关。”
舒参将挥手说:“别给我废话了,我就是粤海关监督府从广州将军手下调来的兵,吉山老爷怎么可能一边派人办事,一边让我来拿他的人?那里头的人一定是假的。”
“参将老爷英明!”谢原礼道:“那伙盗匪,我看着就不对。”
老周道:“那万一人家真的是奉了粤海关监督府的手令呢?”
“那就让他们拿出手令!”谢原礼说:“没有手令,都是假的。”
老周道:“他们说了,他的手令正在路上,很快就可以送到。”
冯都头在旁冷笑道:“老周,你做了多少年捕头了?这种哄人的话也信?”
老周道:“正是因为这种话如果是扯谎,一戳就破,他们又何必说谎?说了谎又有什么用处?”
冯都头道:“谁知道盗匪怎么想,也许他们在拖延时间。”
老周道:“拖延时间又有什么用处?我看反正仓库难以攻打,不如就围而不攻,且等等看是不是真的有手令。”
两人一个力陈仓库之中的人不是盗匪,一个口口声声指仓库众人为盗匪,舒参将听的一个头两个大,不耐烦地挥手:“拿到吉山老爷跟前,自然清楚。”
谢原礼和冯都头喜道:“参将老爷英明。”
老周眼看阻拦不住,只好暗自叹息:“老弟,我只能帮到你这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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监督府内,吴承鉴被引入一间小室,室内布置简陋,只有几张靠椅,地面满是灰尘,似乎很久没怎么打扫了。耳边犹自隐隐听见昆曲之声,吴承鉴刚才有细看道路,就猜这个小室其实是到了那唱戏园子的右后方,吉山那边看完戏,或者告个歉,转身几步路,就能到这里来。
这里也不知多久没人来了,嘎溜带了蔡、吴进来后,指着积满灰尘的地面说:“跪着吧。”
蔡总商就走了过去,在嘎溜指定的位置上跪了下来,对着正中那把交椅,把头也匍匐了下去,鼻子的呼吸都能喷到尘土了。
嘎溜又指着蔡总商旁边说:“去,跪在那里。”
他身后两个仆役跃跃欲试,吴承鉴知道这时若不识相,在见到吉山之前就得先白吃一顿打,便也过去跪下了,见他跪得随意,嘎溜过去踢了一脚,喝道:“跪老实点!”
吴承鉴心道:“好汉不吃眼前亏。”就跪得规矩起来。
嘎溜这才去擦拭正中的那张交椅,擦拭得十分仔细,然而等他擦拭完了,还是不见吉山的踪影。
蔡总商显得极有耐心,虽然跪在地上,脸几乎贴着地面,却连呼吸也控制得十分平稳,吴承鉴却又打起哈欠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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舒参将下令攻打仓库,然而他们旗兵自然是不先动手的,而是驱赶民壮为前驱——这是他们旗人做惯了的事情。
冯都头十分狗腿子,卖力地驱赶民壮上前,这个仓库修建得十分牢固,周围都没什么破绽可寻,只有仓库大门为进出之道,而大门外又摆放着铁马,这要是真打起来,只要仓库中的人有些武器,这批民壮不死上些人别想攻下仓门。但民壮死多少,舒参将却都不关心。
这时仓库门忽然打开了一条线,一个人被推了出来,随即仓库门迅速关闭。
“且等等!”冯都头举手叫停,派了人将那人接出来,近前一看,却是谢老四。
谢老四满身伤痕,又断了一只手,十分狼狈,他被带到舒参将、谢原礼身边,谢原礼有一堆的话要问他,比如问他为什么会轻易让盗贼得手之类,这时却只能按捺下来,只问:“老四,怎么回事!他们怎么放你出来了!”
舒参将问:“是你的人?”
“是,是,”谢原礼说:“这是我家派来看仓库的头儿。”
谢老四这时定了定神,忍着痛,带着哭腔说:“老爷,不好了,他们在仓库里放满了硫磺、菜油…”
谢原礼微微吃惊:“他们要做什么?”
谢老四说:“这伙盗贼,领头的是吴承鉴的师爷周贻瑾,还有他的帮闲铁头军疤。我出来前那个周贻瑾对我说,要我们不得上前,如果一定要攻仓库,他们就先放火烧了宜和行的茶叶,然后出来束手就擒。”
舒参将道:“行,那就随他们烧了茶叶,让他们出来束手就擒吧。”